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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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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珍是趙朋異母兄弟趙志的女兒,趙志他老婆為他生了一兒一女,長子趙明,已經在上中學,次女趙珍一直在家裏頭呆著。

照趙志的話來說:“丫頭片子上什麽學,白浪費錢。”

事實上趙志一家可比趙朋富多了,他繼承了他爹——當初平京人稱趙爺的那位的家業,趙爺原也是草根出生,掙了大半輩子,打過群架玩過命,好不容易掙下一個諾大的車行,全交給了後頭老婆生的兒子。

趙爺原配就是趙朋他娘,是同他一個村裏出來的,話說趙爺也是個人物,從一窮二白的境地,赤手空拳在平京置下一份家業,可底下爬上去的小人物一朝得了勢,不免會犯些暴發戶常犯的毛病,貪花好色,喜新厭舊。

當然,他自個兒不會說他好美色,他只會說他那原配“村氣,拿不出手,帶到朋友面前叫人笑話”,於是他也學了人家的樣兒,養了個女學生做姨太太,陪他見客。

趙爺自覺情深義重,發達了也沒把黃臉婆攆出去,你看,那黃臉婆啥也不會,他不照樣供著她吃,供著她穿?

他那原配老婆嘔都要嘔死了,趙爺成日不著家,就在外頭與狐貍精鬼混,連他親兒子都十天半月見不到一回爹。

後來外頭的那個蘇姨太太生了兒子,更是了不得,趙爺給她買衣裳買首飾,讓她打扮得光鮮亮麗,與她比起來,屋裏的正房大老婆反倒成了個灰頭土臉的丫鬟了。

趙朋他娘氣不過,鬧到蘇姨太太門前,破口大罵狐貍精,盡曉得勾引人家丈夫,她是不敢罵她男人的,男人是天,她的吃穿,她兒子的吃穿,都要從她男人手裏來。

既然不敢罵丈夫,就只好逮著狐貍精罵,熟料趙爺正會客,嫌她在外頭鬧著丟他的臉,打發了客人後,當著蘇姨太太的面兒,把大老婆打了一頓,又斷了她的生活費,叫她裏子面子丟得幹幹凈凈。

趙朋娘受了這回氣,徹底在三兒面前擡不起頭來,回去後就氣得起不了身,拖拖拉拉氣了一年半載,活生生給嘔死了。

她這一死,卻正合了趙爺和蘇姨太太的意,趙爺索性就明媒正娶,叫蘇姨太太做了他老婆,成了風風光光的趙太太。

趙朋那時還年輕,他恨氣死他娘的爹,恨妖裏妖氣的蘇姨太太,也恨那總是與他爭搶的弟弟,家裏壓抑得已沒有他落腳之地,只要回去就只能聽見他爹嫌惡的呵斥,於是他也學了他爹,成日在外頭鬼混,與一幫狐朋狗友醉生夢死。

他這樣不成器,趙爺自然不會怪到自個兒身上,他沒讓他缺吃少穿,哪裏對不住這個兒子了?趙朋不學好,是讓親娘給教壞了。

這樣一想,他再難喜歡上長子,瞅瞅幺子,乖巧孝順,很得他心,怎麽都是做兒子的,哥哥卻比不過弟弟?顯然是不同的娘有不同的根脈,他原配壞了他趙家的種!

再加上趙太太日日吹枕頭風,因此百年後,趙爺理所當然的把幾十年置辦下的基業——趙氏車行留給了小兒子,至於長子,他只打發了一些大洋,畢竟照他看來:“分給那小畜生再多家產,也得給我敗光嘍。”

趙朋分的那點錢,還是他爹看在他好歹是自己一條血脈的份上,給他的一點安家費。

趙爺死後,趙朋傻眼了,他被異母兄弟客客氣氣請出家門,昔日狐朋狗友也大多不願再與他來往,他兜裏只有一筆微薄的安家費。

獨自悵惘的走在街頭,趙朋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了,稀裏糊塗混了二十多年,他終於醒悟了。

他拿著安家費自己開了個小店,後來慢慢學了辦紅白喜事,成了這一片兒的小人物,人家辦大事都來請他。

可再怎麽混,他也比不上他爹用一輩子掙下的家業,雖然趙氏車行在小趙爺趙志的經營下已大不如從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志的家產依舊是趙朋那家小店所不能比的。

即便趙朋家境富裕,可也沒想過要送女兒去上學,他可以給趙珍買好看的衣裳首飾,上學卻很不必了,反正丫頭學了這些也沒用,男丁要打理產業,女娃只消一副嫁妝打發出去,安安分分守在夫家,為丈夫生兒育女,侍奉公婆,才是正理。

趙珍自己也不喜歡讀書的,讀書哪有喝茶聊天,逛街看戲來得有趣?可自從聽說大伯家的便宜閨女都去上了學,她不幹了,憑什麽那窮丫頭都能上學,偏她不能?

在家裏吵鬧了幾日,趙太太被她吵得頭疼,便遂了她的意,送她去學堂,她逛街是花錢,上學也是花錢,就當哄她玩了。

也不知趙珍是怎樣想的,她非要讀容真真那個班,若說她讀東明學堂是因為她哥哥在中學部上學,那她選容真真同一個班就很沒道理了,鐵定打了什麽歪主意。

容真真是沒見過趙珍的,當趙珍穿著精致繁覆的泡泡袖蕾絲洋裙,站在陽臺上做自我介紹時,她完全沒意識到這是爹說過的二叔家的女兒。

當然,趙珍也不認識容真真,但她知道容真真在這個班,下課後打聽一下她的名字,就知道是誰了。

趙珍與容真真一樣,也沒念過書,區別在於後者是沒機會念,而前者是不想念。但班裏有幾個她從小認識的手帕交,雖然這手帕交的交情不知摻了多少水分,可到底能同人家說上話。

周秀便是趙珍關系最親密的友人,她父親是衛生署的副署長,與趙氏車行其實沒有什麽生意上的來往,不過正是由於沒什麽生意上的來往,趙珍才和她玩得到一塊兒去。

趙家要求著靠著的,趙珍不樂意去討好人家,比趙家不如的,趙珍又打心底裏瞧不起人家,故而能與她玩到一塊兒的不多。

周家姑娘父親當的是衛生署的官,與車行生意八竿子打不著,但畢竟是當官的,趙珍覺得同她玩不掉份兒,且周秀頭腦簡單,趙珍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同她在一起很有智力上的優越感。

這會兒趙珍就在同周秀打聽:“咱們班那個叫容真真的是誰啊?”

周秀昂了昂頭:“呶,那不是,你打聽她幹嘛?”

趙珍往容真真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一個身無二兩肉的丫頭片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認認真真的寫寫畫畫,筆尖在紙上摩擦出有規律的沙沙聲。

嗤,原來是這麽個小豆丁。

趙珍今歲十二,因打小吃好喝好,看起來都是個大姑娘了,而容真真才八歲,身體又虧得厲害,比實際年齡還顯小些,像根沒發好的豆芽菜。

她謹慎的問了一句:“你覺得這人怎麽樣啊?”

周秀不以為然道:“還能怎麽樣?聽說沒有一點基礎就來讀書了,而且好像家裏也不怎麽樣,不過但凡家裏好點的,也不會什麽都不教就讓她這麽來上學吧?都沒人同她玩的。對了,你還沒說哪,你打聽她幹嘛?”

趙珍嘴角微翹,在家裏聽長輩們說大伯的不是聽多了,她一個沒什麽幹系的小輩,也以鬥敗大伯家的人為榮,這會兒聽見同學這麽瞧不起這個假堂妹,她心裏可舒坦了,好像打敗了誰,得到了什麽天大的勝利。

她故作神秘,把容真真的來歷講給周秀聽,附近的同學聽到她說八卦,也都圍過來,聽得很起勁。

趙珍見這麽多人都樂意聽她說話,仿佛她成了個什麽重要人物,心裏可得意了。

她說得興起:“我那大伯年輕時就浪蕩得很,一點都不爭氣,聽說我爺爺都是被他氣死的。”

大家都露出驚訝的模樣。

一個女同學問她:“容真真原來不是你大伯的女兒?”

趙珍譏笑道:“我大伯哪裏生得出?她是大伯娶的那個寡婦帶來的。”

眾人聽了,都面露鄙夷,不知鄙夷的是生不出兒子的趙朋,還是再嫁的寡婦,抑或是身為拖油瓶的容真真。

原本過了這麽久,班裏的同學對容真真的新鮮勁兒都過了,可趙珍一鬧,自己得意了,卻叫人家陷入麻煩。

坐在容真真前面的女孩子轉過頭來:“誒,你爹真不是你親爹?那你親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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