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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海珠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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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月莘還是烏月深帶出來的。烏月莘是在烏月瀾的後院走失的,烏月瀾骨子裏並沒有那麽嚴重的男女大防,加上她這裏極其簡陋,根本沒什麽需要避諱的,當即帶著烏月深、耶律隆向後院走去。

剛到後院她就聽見後廚那邊有小孩在笑。烏月瀾大步上前,推開院門一看,烏月莘兩只小胖手舉著一只風車在院子裏跑的正歡,旁邊站著那個燒火小廝。

燒火小廝看見烏月瀾進來,立即道:“左賢王,方才小公主迷路跑到這裏,哭了起來,小的給她拿了風車,這才剛剛不哭。”

烏月瀾緊緊盯著褚直:“那你為何不將小公主送到前頭?”

褚直眼皮跳了一下,方才他鬥膽送蛋羹到前堂,心裏又期待又緊張,可她似乎一點也沒察覺他是誰。此時這樣盯著他,眼裏也全是警惕和懷疑,她當真將自己舍棄的一點也不剩麽?

烏月瀾見褚直不語,愈發懷疑起來。方才在堂上她就有些奇怪,這王……這小廝叫什麽名字來著?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當時她只以為他是膽怯,現在看他這樣,她愈發確定那不是她的錯覺。

“正要去稟告,您就來了。”

褚直彎腰垂眼輕聲道,嘴角的大黑痣很明顯,他沒看她,側臉叫烏月莘:“小公主,您說是不是?”

烏月瀾沒想到這小廝還叫一個三歲的孩子為他作證,他語氣雖輕,卻莫名的透著一種賭氣之感。

這時烏月深和耶律隆都過來了,烏月莘聽見褚直問她,剛開始沒反應,後來風把風車吹的嘩嘩轉,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娘娘抱抱,娘娘玩風車。”

烏月莘本能感覺到自己最喜歡的娘娘心情不好,要用自己喜歡的東西讓娘娘高興起來。

烏月瀾摸了摸烏月莘頭頂的軟毛,把烏月莘抱了起來,對烏月深和負責照顧烏月莘的兩個老嫗道:“方才莘兒跑到這兒了,以後你們要仔細些,幸好沒跑出大門。”

妮娜和那兩個老嫗慌忙稱是。

褚直見她如此緊張烏月莘,更深信烏月莘是自己的女兒。但烏月瀾就這麽放他走開,沒有再質問下去讓褚直非常不安。他知道她心細如發,一定是有所察覺,為免打草驚蛇才這樣做。

過去三年,每一天他都在思念她中度過,一開始進入這座院子裏時,他是激動的難以入眠,恨不得立即跑到她面前告訴她他終於找她了。但這半個月以來,他看得清楚,她沒有一點還記著他的樣子。五更起床練劍,辰時用飯,飯畢要麽去見大月王,要麽會來一大群大月族的人,在前堂忙忙碌碌、吵吵嚷嚷的,有時候還突然騎馬出去,天黑透了才回來。總之很忙的樣子。

若是哪一天閑了,那耶律隆保準會出現,他幾次見妮娜取出酒來招待那耶律隆。昔年,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見她如此善飲。他數次藏在門後偷看她,她竟一無所察,這不是忘了他是什麽?

還有,她為什麽不把女兒養在身邊……是為了不讓人知曉她曾經嫁過人,生育過麽?方便偷情麽?

褚直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面具下的臉早就青的可怕,兩只手疊在一起,無意識地把虎口都給掐出血了。那多日不曾犯的舊疾也在這一刻發作,肺上火燒火燎的疼。這樣的疼痛中,讓他升起一陣怒火,他暗自決定:若是一會兒她來問他,他就讓她知道,左右烏月莘是她跟他生下的,他且看看她怎麽抹去他的骨血?!

褚直渾然不覺自己在後院的石凳上坐了很長時間,直到張少池過來叫他。

張少池在褚直背上拍了一下,褚直的頭極快地扭轉過來,反倒把張少池嚇了一跳,再看褚直的眼睛,幽暗裏散發著一股奇異的光芒,奪魂攝魄似的,與張少池平日熟悉的那個王直截然不同,把張少池嚇的手一哆嗦,差點叫了出來。

“你有事?”褚直發現是張少池,不是他所想的烏月瀾派人來找他。這一瞬間,王直又恢覆了那種猥瑣的相貌。

張少池瞄了他兩眼,覺得是自己眼花了,王直怎麽會有那樣可怕的、像是千軍萬馬的氣勢。

“哎,我說,今晚這後院就剩咱倆了。蒙日走的時候叫我看好後門,我準備了兩樣小菜和酒,咱哥倆也喝點?”張少池不覺堆起諂媚的笑,發覺後直起腰來,不知怎的,好像是被方才王直那眼神嚇住了。

褚直環顧四周,發現天已經有些暗了,先前後院裏忙碌的下人都不見了,再側耳細聽,前頭也極安靜,好像在很短時間裏人都走完了。

“其他人呢?”褚直問道。

“你忘了今天是大月族的月神節了嗎?大月族的人都到城外過節了。妮娜還問我去不去,我聽她說那是個男女互相表達愛慕的節日,我這一大把年齡了,就不去湊熱鬧了。你呢,也是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想著你也不想去,就替你回絕了。走,咱哥倆也喝一杯。”張少池順著褚直的問話回答,說完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如此聽話,好似被蠱惑了一般。不過他也想討好褚直,好學幾樣菜。

孰料褚直推開他就往外走。

“你去哪?”

“月神節!”

張少池一說,褚直就想起來了,這幾日妮娜等人嘴裏談論的都是月神節,今日府裏的大月族人都裝扮一新,他光顧著小公主,竟把這事兒給忘了。

月神是大月族的愛神,在月神節上,男子可以向心儀的姑娘獻上禮物表白,若是那姑娘看上送她禮物的男子就會接受,那就表示成了。

當然月神節並不只有這一項活動,卻是最有看頭的,且因為即使姑娘不喜歡送禮物的男子,這一天也不會過多怪罪,所以氣氛更加熱鬧。

褚直聽見月神節就想起了那耶律隆。

褚直出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大月族遷徙至海珠城後,因為大月王居住在海珠城內,海珠城是實行宵禁的。但今日一大兩小三個城門悉數打開,只有幾個武士看起來心不在焉地守著,眼睛頻頻看向城外的方向。在這個大月族全族歡慶的日子,留在這兒看守城門無疑是件苦差事。

此時,烏月瀾跪坐在城外臨時搭建的帳篷裏。

在海珠城外,面向莫桑草原的一側,早就劃出了地方供月神節狂歡。正中搭建了一個極高極大的帳篷是供大月王休憩用的,旁邊另有幾個帳篷,有一個供她使用。烏月瀾現在就坐在自己的帳篷裏,大月族慣於席地而坐,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在她身前的地毯上放著一套大月族女子的傳統衣裙,是剛才大月王派人送來的。

大月王自然是好意,這三年大月王從未問過她的來歷,但以大月王的睿智未必猜不到。烏月深對自己有愛慕之意,她聽人說烏月深曾懇求過大月王。可大月王從未向自己提過。三年來,她不但與大月王結下深厚情誼,更難得的是一種默契和相知。大月王從不詢問她的感情這一點便可以作證。去年,前年,她都參加過月神節,大月王卻沒有送來衣裙。今年,有什麽不一樣的呢?

現在的大月族裏多了一個貴賓,耶律隆。

烏月瀾回想起與耶律隆那十場比試,雖然最終她險勝耶律隆一場,但耶律隆這樣的對手,卻生平罕見。那日,他放棄到手的王狐,改為向墜入深坑的自己施加援手也頗令她欣賞。

畢竟,她遇到的能與自己匹敵,又虛懷若谷的男人實在太少……那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簡直提也不要提了,除了一張臉……就是那張臉把她迷的顛三倒四也後悔不疊。

想到這裏烏月瀾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張少池那個奇怪的侄子。那人頗為可疑,但當時她並不想讓耶律隆和烏月深瞧見她府裏的異樣,後來小公主鬧著要她來月神節,她才沒顧上查那人的底細。怎麽想到那人身上去了?此事不急,府裏留有武士,他若是奸細之流,諒他也跑不了。現在該想的是要不要穿上這身衣裙,穿上就代表願意接受別人的追求。

烏月瀾伸手拿起衣裙,大月族女子的傳統款式有些類似後世維族女子服飾,上身緊貼身軀勾勒出線條,下身裙擺極其寬大,輕輕一轉,便是一朵盛開的花,還配有一頂雪帽,邊緣垂著純白的兔尾。即使用後世的眼光,她也覺得這衣裳美麗可愛極了,如此柔軟似乎並不適合自己。

“小公主,耶律王爺……”門口忽然傳來說話聲。

烏月瀾向外面看去,簾子一掀,烏月莘牽著耶律隆進來了。

看見耶律隆,烏月瀾吃了一驚。因為這個以遼國為傲的王爺竟打扮成了大月族武士的模樣。還有他大手牽著烏月莘的小手,烏月莘沒有任何討厭他的神情,兩人看起來相處融洽。

要知道小姑娘不是誰都可以親近的。

“娘娘,穿裙裙。”烏月莘才三歲,還有很多話不會說,不過“娘娘”“裙裙”她是會說的,她還覺得娘娘的裙裙特別好看,小手不停地摸在上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烏月瀾。

見烏月瀾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耶律隆不覺一笑。“娘娘”這個詞是大月族對親近的女性長輩的稱呼,他最早聽烏月莘叫烏月瀾“娘娘”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還以為烏月瀾是大月王的妃子,後來才知不是。幸好不是。

“怎麽?衣裳不合身麽?”耶律隆故意曲解她的表情,這衣裳的尺寸是他請烏月瀾的貼身婢女丹丹瞧過的。

“不是……”烏月瀾道,她還沒想出一個結果。雖然過去了好幾年,卻總覺得憊懶,也許是怕再遇見一個一樣的。

“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耶律隆在她對面坐下,並不同於她的跪坐,而是隨意坐下。順手從袖子裏掏出一串各種顏色都有的琉璃珠遞給烏月莘,烏月莘高興的接了過去,坐在一邊玩珠子去了。

烏月瀾預感到他想說什麽,她想制止他,但他姿態太過放松,她反而不太好一本正經的開口。

這一恍的功夫,耶律隆已經說了起來。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曾經拜一位刀客為師。他為了鍛煉我的勇氣,把蘋果放在頭上讓我砍下去。”

不想耶律隆說的並不是她想的,烏月瀾認真聽了下去。

“蘋果放在桌上,我能一刀劈成兩半,絲毫不傷那桌子。但放在我師父頭上,我卻做不到。後來,我被人追殺,被人捉住,那人蒙住我的眼睛,讓我劈開放在師父頭頂的銅錢。如果我劈不開,就是我死……”

蘋果換成了銅錢,難度增大了百倍。如果他有失誤,就是耶律隆的師父死。

耶律隆眼睛往烏月瀾一瞟,聽到這兒還能保持鎮定的女人他只見過這麽一個,但他確定他能打動她。

“後來,我劈了下去,我將銅錢劈成兩半,卻沒有傷到我師父……”

耶律隆笑了起來,他無疑是個英俊的男人,笑起來很好看,很富有感染力。

“從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一個道理,真正阻礙一個人的只有自己。”

“武者追求武道的極峰,必須不斷的突破心中的枷鎖。沈浸在過去的人,是無法進步的。對自己懷疑的人,也是一樣。”

“那枷鎖看似沈重,實則是一座虛幻的大山,只要心中足夠堅定,便能輕易突破。若你向前,再回頭看看,會發現它渺若塵土。”

“我已經派人回上京把我的侍妾遣散,我以前的侍妾也不多,一共只有三位,一位是少年時服侍我的婢女,一位是下屬官員所贈,只有一位稍微有些麻煩,是太後所賜。但業以尊重她的意願,將她送回太後身邊。我尚且無子女……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請你立即答應,只是懇請你至少給我一次試試的機會。即使你拒絕我,我雖遺憾卻不覺得懊悔,因為已經讓我領略到不同一般的風景。”

……

“娘娘,穿裙裙,穿裙裙。”

烏月莘搖著烏月瀾的手臂把她搖醒了。耶律隆說完出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是一個極有風度的男人,也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卻並不使人感覺到厭煩。他將遣散妾室的事講的細致無比,令人感覺到他的誠意。還特意留下小烏月莘作為糖衣炮彈。

烏月瀾捏了捏烏月莘的小臉蛋:“告訴娘娘,方才那叔叔給了你什麽好東西,你不說娘娘就不喜歡你了。”

烏月莘沒有母親,生下來之後與烏月瀾最為親近,立即趴在烏月瀾耳邊道:“小兔兔。”

又摸著烏月瀾面前的衣裙道:“娘娘穿。”

烏月瀾喊丹丹進來,先照看著烏月莘,自個兒換上了那套衣裙。

耶律隆說的對,阻住自己的只有自己。三年了,她為過去耽擱的時間太久了。人生短暫,為什麽要阻止自己尋求快樂?一個英俊、多金、又極其聰慧的男人擺出了正確的追求姿勢,為什麽連試試都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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