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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出發尋找鬼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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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老太君不禁滾下淚來。

溫熱的淚打在褚直臉上,褚直眼皮動了動。他仿佛飄在一望無際的海上,實際上他這一輩子,不,兩輩子都沒有見過海,只在書上、顧二娘的描述中讀到、聽到過海。

他所漂浮的這海洋與顧二娘描述的完全不同,沒有碧空如洗,沒有陽光燦爛,有的只是穿不透的濃霧和寒冷。他一直走在其間,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他不知該往哪走,往哪走才能走出去;他走的太久,漸漸的他不想走了,就想這麽飄在上頭,隨波逐流,讓這濃霧帶走他,淹沒他。

直到一滴滴溫熱的觸感從臉上傳來。天,似乎下起了雨,他隱隱地聽到哭泣聲,才似乎從漫長的夢境中遨游回來。這麽長的一個夢,還是沒有夢到她。快了,也快了。前世,他統共活了二十八年,這輩子,也用不了多久了。

“醒了,醒了!”守在床邊的丫鬟看到褚直眼皮動了動,忙叫淚眼朦朧的老太君看。

老太君忙以袖拭目,定睛看去,只見褚直眼睛睜開一線,不由大喜,輕輕握住握住褚直的手,顫聲叫他。

褚直眼珠動了兩下,張開嘴來。

老太君瞧著他不是要吃藥,而像是要說什麽,怕自己耳背聽不清楚,忙叫春燕上前去聽。

春燕也沒多想,快步上前把耳朵放在褚直嘴邊,半響聽到兩個模糊的音節,一看褚直,那眼睛已經閉上了。

春燕嚇的要死過去,幸好老太君通情達理,摸著褚直還有氣兒,叫幾個丫頭出去說話。

春燕跪在地上道:“老祖宗,方才國公叫的還是夫人的名字。國公爺這是心病,前些日子他還能吃藥,這些日子但凡餵進去的都給吐出來,他不吃藥,怎麽也好不了啊!”

魯老太君焉能不知褚直的心病?可伊人已去,又有什麽辦法?

“褚陶什麽時候回來?”老太君沈默半響問道。

自顧二娘死後,褚直就了無生機。褚陶為了讓他活下去,借口尋找褚雪,把鎮國公府這一攤子都交給他,期望能夠讓他分散精神,不完全沈湎於哀思之中。他的確靠著這個活了兩年,可現在是再也撐不下去了。算一算,再過三個月直兒才滿二十八歲,難道她的孫子連這個年歲都活不過去?如果可能,她寧願把自己的壽命都給孫子。

“老祖宗,老國公昨日來信已經到了涵江,再有兩天就回來了。”陳媽媽細聲道。

褚陶也在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可老太君琢磨著,就算褚陶回來,也是無濟於事,只是……多一個人料理後事罷了。

想到此處,老太君不禁悲從心來,只恨為什麽不是自己要死。

滿屋正沈默悲戚之時,外頭忽然響起柳媽媽急促的聲音。

“老祖宗,聖上來了!”

柳媽媽這聲音剛落,魯老太君就見正門簾子被人掀開,雲和淋了半身雨擠了進來。

“聖上……”魯老太君立即起身。

“老太君,您坐著,我有話跟懷瑾說。”景寧帝和氣地跟老太君說話,但語氣頗為急切。

下這麽大的雨,什麽事讓景寧帝不顧淋了一身雨要來告訴褚直?魯老太君立即想到,可褚直剛剛昏過去,不知道他能不能醒來?

老太君想這些的時候,景寧帝已經快步走入室內。

景寧帝對褚直這屋子一點也不陌生,那是因為在過去兩年裏,景寧帝不知道來了多少次。所以乍見景寧帝,左右服侍褚直的人並未感到吃驚。

很快所有人悉數退下,胡太醫也準備出去,卻被景寧帝留下:“一會兒國公可能要吃藥……”

胡太醫不太相信景寧帝的話,但聖人既然這麽說了,他就在旁邊候著便是。

景寧帝站在床邊看向褚直,見他氣若游絲地躺在床上,心裏嘆了口氣,又想到那個消息,不管是不是真的,只把它當真的來講就是。

景寧帝湊近褚直,在他耳邊輕輕道:“懷瑾,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這個消息太好了,好到我一聽到就顧不上下著大雨來找你了,我身上都淋濕了,你摸一摸……”

景寧帝知道褚直心細如發,貿然說顧二娘還活著他一定不會相信,一定要說的比真的還真。

景寧帝讓褚直的手摸到自己濕了的袖子。緩了一緩繼續道:“但你不要激動,別一口氣背過去了,那就再也見不到人啦……”

景寧帝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在房裏響起,胡太醫先是一頭霧水,後是一臉震驚。

“龍虎將軍,就是你的大舅子在討伐西夏王的時候,大月族出現了一個鬼面神。這個鬼面神他總是帶著面具,誰也沒見過他長什麽模樣。西夏王在他手裏吃的敗仗不計其數。他有一種神力,把西夏王的銀槍給扭成了麻花,把西夏都城的城門給踢了個窟窿。元烈還被他捉住,剝得只剩一條褲子放了回去。你聽聽,天底下還有比她力氣更大,更厲害的人?這事兒又像不像她幹的?”

景寧帝感覺到握在手心的手指動了動,他目中露出喜悅,繼續道:“單憑這些也說明不了什麽,天下有神力的人並非只有她一個。不過有件事就奇怪了。西夏王元烈在虎跳原上設下埋伏,本來龍虎將軍是不知情的,可忽然間得到大月族助力,反殺了個元烈措手不及,屁滾尿流地滾回去了。那帶領大月族的人正是鬼面神。奇怪的是,這麽一場大勝仗,在送回來的戰報裏,龍虎將軍竟然只字未提,還是朕的心腹……”

景寧帝咳了一聲,為了救褚直,他的機密都暴露了。

胡太醫一腦門子汗,他不想聽啊!

景寧帝咳完看見了胡太醫恨不得把頭縮到肚子裏似的站在一邊,唉,疏忽了。

“你去端一碗藥來。”景寧帝打發了胡太醫。

幸好當今聖上仁慈,胡太醫頂著一腦門冷汗出去了,不過他對於褚直能不能醒來仍是抱著懷疑的態度,畢竟,褚直的求死之心不是一日兩日的了。

不想,等胡太醫端了藥過來,看見眾人都焦灼地盯著他手上的藥。

醒了?胡太醫快步入內,探頭一看,褚直已經在床上坐了起來。

“有個三歲的孩子?”褚直一句一喘,他話都說不連貫,手卻攥的景寧帝生疼。

朕,真的是好久沒真沒疼過了。

“是的。”景寧帝鎮定的撒謊。

褚直的眼珠生硬地動著,似乎在很費力的思考。

老太君守在門口,婆子和丫鬟們都緊張地立在更遠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褚直醒了,卻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胡太醫停在老太君身邊,不知自己是進還是不進。

老太君在胡太醫臂上輕拍了一下,示意等著。

褚直好像終於緩過勁了,擡眼看景寧帝:“我這府上你也安排了人?”

景寧帝:……若不是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他絕對不管這混賬東西,長的再美也不管用!

景寧帝眼往外一瞥,沈聲道:“拿藥來!”

一碗稠的能拉出來藥絲,苦成膽汁的藥被褚直一口氣喝完,然後他就躺下呼呼大睡了。

他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去找那鬼面神,但景寧帝說的對,他不吃藥,連鎮國公府的門都爬不出去。

景寧帝見他睡下了,才理了理袖子,向外走去。

老太君急忙跟上,請景寧帝去褚直的書房說話。

“聖上,您方才說的是真的嗎?”老太君聽的也很激動,二娘不但還活著,她還有一個三歲的重孫子?

景寧帝搖了搖頭,他騙褚直只是為了給他希望。

“那鬼面神……”老太君仍是懷有一絲希望。

鬼面神確有其人,景寧帝的話卻是真假參半,畢竟誰也沒有見過鬼面神的真容。

“老太君,朕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景寧帝道。

因為那鬼面神很是神秘和強悍,景寧帝覺得不如破釜沈舟一試,左右以褚直現在這種風一吹就能上天的身子,想接近鬼面神簡直是天方夜譚,等他能查清楚鬼面神的來歷,那身子也該好的差不多了。

這只是景寧帝的策略,景寧帝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歪打正著了,當然這是後話。

景寧帝那時以鬼面神激勵褚直活下去,不過密報中的幾句關於鬼面神的描述令他靈機一動。

景寧帝預想不到的是,在以後幾個月內,鬼面神呼聲越來越響,在他收到的密報裏,鬼面神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這絕非鬼面神所願,但在西夏一次又一次跟盯上她一樣的挑釁下,鬼面神只能戴緊了面具,回應西夏王的挑釁。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兩個月後,燕京通往涼州的漫漫長路上,又一枚日頭落在了西面的地平線上。

李桂看了一眼前後枯樹昏鴉,快走幾步到後面的軟轎旁邊。

那軟轎雖為軟轎,卻經過精心的改良,用完整的牛皮將兩側和後方以及上面圍起縫上,前面掛著數層輕紗,從外面看雖然不怎麽好看,人坐在裏面,卻是風吹不著,日曬不到。

對於轎夫而言,舍棄了沈重的轎廂,也輕便許多,況且擡軟轎的都是特意挑選出來、身強體壯的侍衛,一共十六人,兩人一組,一個時辰一換,輪流替換擡轎,一日行走八個時辰。雖擡著個人,速度比急行軍也差不了多少。

這正是褚直考慮到自身情況,精心設計的趕路方式。

除了帶了足夠的侍衛外,還帶了胡太醫和幾位小童專伺熬藥煮飯,那藥爐也經過專意改良,放置在馬背上的木箱中,木箱裏設有炭盆,能夠在趕路的時候一直保持熬煮。

另外王甲王乙隨行,這次除了保護他之外,每次停留的時候還負責教導褚直強身健體之術。

還有數匹馬專意馱著藥材、米面果蔬、衣物被褥等物,裏頭有兩只正在下蛋的母雞和一只剛生了小羊、正在產奶的母羊。單看這出行的架勢,跟一座移動的馬背行宮也差不多了。

“爺,前頭看不到村莊,地勢更加險惡,不如就在此處歇上一晚,等天亮了再走。”李桂對著軟轎道。

一只骨結分明的手撩開軟轎上的簾子,裏頭的人盯著地平線上的落日,似乎在計算自己的身子還能夠承受多久,無人看到的眼裏眸光一沈,低頭翻了翻手中的中州地理志,語氣漠然卻帶著堅持:“繼續走,往前三十裏,有個小鎮可以休憩。”

那意思是說還要往前走一個半時辰,他們是沒什麽,就是擔憂國公爺的身子啊。

“去拿些參片過來給我含著,我還能行。”褚直像是看到了李桂心裏的想法,實際上,他比李桂還緊張自己的身子,還沒有找到顧二娘,他怎麽能死?

實際上,當日他之所以信了景寧弟的話,是因為胡太醫被打發出去後,景寧帝還說一段話。

景寧帝說:“懷瑾,你還記得當日我皇祖母請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皇祖母一向敢於單槍匹馬沖鋒陷陣,那日她卻遲遲不出戰,直到最後關頭……我總是有一種她是在故意責怪我的感覺,如果她真是故意的,那皇祖母……”

景寧帝說到這兒,褚直就睜開眼了。

顧二娘請纓之前的三句話,褚直一直記得很清楚。

那三句話是:

“末將敢問殿下,文王的腦袋值多少錢?”

“殿下,敢問這一戰到現在死傷有多少人,可有八萬?”

“好,為了大義,為了天下蒼生,我顧二娘今天就去取暴君的首級來!”

正是這三句話,他不懷疑她是故意的,故意報覆他,而是確定,她就是故意的!但他卻沒有往深處想。景寧帝這一番話才算是猛然點醒了他,如果她是故意的,那她就一定不會死,會給自己留好退路,就如那年她利用程瑜、褚淵給六姨娘下套。可是這樣的話,那她對他……

褚直閉了閉眼,用力把參片咬在齒間,強迫自己不往下去想,無論如何,他都得先找到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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