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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力求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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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二娘一直保持著早起的習慣,尤其是在青州城這個戰亂的時刻。今天她照舊四更起床,一套鞭法沒有練完,身子剛熱起來,“嗖嗖——”兩聲,兩道暗鏢分襲她前胸後背。那暗鏢距離她尚有兩米,就被她用長鞭打掉。聽見外頭人跑了,她立即開門追了出去。不想那偷襲她的人竟避過守城的士兵逃出城去了。正所謂藝高人膽大,顧二娘也跟著出去了,這一追直追到太陽出來,不但沒追到那人,反而在一片密林裏把人給追丟了。

二娘感覺出點不對勁來,回城時遠遠看見北門外集結了大批軍隊。她對義軍旗幟戰袍並不陌生,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義軍。她繞過北門從南門跟隨糧車入城,在她入城之後,南門也緊緊關閉了。

城內街道上仍有百姓出沒,並未出現慌亂。二娘狐疑地趕回家,先去了隔壁,發現老太君不在後,去了顧山夫婦處,發現大門敞開,父母不知去向,唯有堂屋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欲救顧山,去青州府”。

二娘剛揭下那紙條,顧如虎就從外面進來了,他手上也有一張字條,不但寫明顧山夫婦在青州府,字條上還有五個淺淺的指印,指印很小,兄妹兩人同時認出是顧如豹的。

褚直沒道理也不會這麽喪心病狂。

把她全家抓走,抓到青州府,似乎是為了一件事。

如虎這三年從神衛軍最底層做到都尉,早非淳樸的鄉下少年。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已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跟自己想法一樣的想法。

一路趕往青州府,未遇分毫阻攔。那引誘自己的意味更加明確了。

在青州府門口,兄妹二人聽到震天的吶喊,事態嚴重了。

顧二娘到達青州府大堂,看到青州府的士兵在震天吼中如臨大敵,見到她卻目有釋然,果然是沖她來的。

顧二娘踏上臺階,抵達大堂門口,正看到母親許氏跪在地上,父親顧山激動地說著什麽。

她也看到了褚直。

自從她踏上臺階,四周的吼聲就停下了。

褚直兩只手握著許氏的一只手,寬大的袖子幾乎垂到地面,保持著這個姿勢回過頭來。

這兩年,自從身子養好後,褚直愈發的從容閑適,心裏再氣急敗壞,面上也是看不出的,但此時,眼角的紅色,嘴唇的幹燥,還有那種身姿,都在顯示他內心的焦躁。

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褚直回過頭看去,看到二娘時,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他早該料到,褚淵會引她來。

褚淵本來是等著看他二人相見的表情,但看到顧二娘時,他忘了。

顧二娘裝扮與前夜截然不同,她穿著日常習武所穿的窄袖袍衫,肩骨把粗布料子撐出了柔順之感,完美地契合在身上展現出她高挑、敏捷的體型,腰間紮著的三指寬的玄色腰帶一直垂到膝蓋之上,左手間盤著因追趕那刺客而未來得及收起的銀鞭,銀鞭映著她目中的冷輝,在空中閃閃發亮,整個人猶如一頭站立在高石之上蓄勢待發的獵豹,被她盯住的人不由噤若寒蟬。

她的氣勢就震懾住了群雄,與那天晚上的舞姬判若兩人。

後來有人回憶那一刻,過了很久,大約是從顧二娘說話開始,才註意到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能夠讓人忽略掉性別的強大,是有多強?

褚直直起了腰,本該他跪在顧山夫婦面前,現在卻反了;他承諾給她的,一直沒有做到。她會怎麽想?會不會對自己失望至極?

他看到那雙冰涼的眸子一動,轉向了他。心臟幾乎僵硬之際,卻猛地看到眸子的中央一閃,造成的波瀾帶著熟悉的溫暖。

“懷瑾,我來了。”顧二娘道,怕他不明白。這一路她都在想,為什麽要費盡心思誘她到青州府,不管為了什麽,她都不能出錯。

一直縈繞在耳際的喧鬧似乎在瞬間沈寂了,褚直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心臟回到原位重新開始跳動。

褚淵面皮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沒有想到,兩人默契至此。

他這一怔間,二娘已經拎著銀鞭走到他面前:“我弟弟呢?”

顧山夫婦大驚,尚不知如豹出了什麽事?

幽幽黑眸盯著自己,像沙漠中的冷月,高崖上的殘雪,但是在褚淵的心裏卻下了一片紛紛細雨。聰慧如她,卻從來不屬於自己。不過此時越是恩愛,一會兒越是撕心裂肺。

褚淵露齒一笑:“三哥娶了郡主,小孩子喜歡看熱鬧,我就把他接來了。來人,把顧小公子帶上來。”既然已經把她誘來了,顧如豹留著就沒什麽用了,顧二娘沒有後顧之憂,才會走的絕然。

此時褚陶等人才意識到是褚淵用詭計引顧二娘來,個個恨的牙癢癢。

褚淵根本不在乎的笑著,顧二娘沈默地等著,顧山夫婦忘了方才所求之事。

所幸顧如豹很快被人帶了上來,黑色的披風裏,男童還在睡著。

二娘接過去就叫顧如虎:“哥,帶他們走。”

如虎沖顧山夫婦點了下頭,雖然擔憂女兒,但夫婦倆都瞧出這是兄妹倆做出的決定,自己在這裏只會給女兒添亂,立即跟著顧如虎走了。

顧如虎在經過褚直的時候,看了褚直一眼。

這一眼,跟錐子也差不多了。

經過這前後盞茶的時間,顧二娘心裏微微松了口氣,自己的家人都離開了這裏,後頭怎麽樣也沒大關系。

沒有人說話,顯然都在等著顧二娘。

顧二娘眼眸微微一垂,走到褚直身邊,才擡眼望他:“怎麽了?”

完全家常說話的語氣,說完她眼皮子一垂,看見了還跪在不遠處的明柔郡主,從顧二娘進來,明柔一直在地上跪著。

明柔掐著自己的掌心,垂著頭。她能忍,這個女人比她還能忍。

這個時候隱瞞也沒什麽用了,看二娘方才的眼神和現在的語氣,褚直沒有遲疑說道:“吳將軍要我休了你才肯發兵。”

吳奇冷眼看著他夫婦二人議事一般商談,他現在就是以此為條件才會發兵,再鎮定也不管用。

“那你答應了沒有。”

“沒有。”褚直擡手摸到她右邊的耳朵和臉。

二娘一怔,這大堂上除了雲和、褚陶,還有雙方許多將領。她沒有立即推開褚直,過了片刻才輕輕道:“那你為什麽不答應?

顧二娘走到吳奇面前:“吳將軍,我自請下堂。從今往後,我顧二娘與褚將軍再無瓜葛。若違此言,下場就跟這張椅子一樣。”

顧二娘伸手在吳奇身後的椅子上一拍,吳奇轉身,看見椅子化成碎末落了一地。

老太君、褚陶、雲和都吃驚地站了起來。

褚直怔在原地。

“我不同意……”褚直反應過來,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二娘,你再想想啊!”老太君忍不住道。

顧二娘站在椅子的粉末面前,不知在想什麽。褚直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我絕不同意!”撕心裂肺的感覺。

竟是如此順利,褚淵眼裏露出一絲快意,不過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他看了一眼明柔,明柔會意,趁褚直不備,撲過去道:“夫君,妾絕非要趕走姐姐,只是想同姐姐一起服侍夫君!”

她話是對褚直說的,雙手卻抓向二娘,似乎想攔住她不要做出一個那麽可怕的決定。

二娘看似呆滯,卻忽然向後一退,沒有讓明柔抓到自己。

大堂的地面是用青石鋪成,青州府一百多年的歷史,地磚早磨的沒有一絲棱角。

明柔卻摔倒了,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她剛擡手覆蓋在肚子上,二娘渾身就一激靈。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

褚淵嫉恨褚直入骨,為了得到花月樓,不惜與文王勾結射殺自己。此番又跟鳳陽王勾結上,怎麽可能僅僅是為了助明柔郡主得到主母之位?

古往今來,自命不凡的奸雄慣於把女人當做交易工具,保住的是野心和江山,區區一個主母之位誰會放在眼裏?

褚淵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這一路她都在仔細思量,直到此刻才明白:褚淵誘她前來,吳奇以爭奪主母之位做掩護,待到她一步步退讓之時,再拋出明柔懷了褚直骨肉,屆時她忍無可忍,必會與褚直決裂。與褚直決裂……

二娘不由看向面前的男人,明柔被一群人圍著,他卻只盯著自己。

他是在意她的,可是他也做了,以褚淵的狠毒,怎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二娘在心裏苦笑,笑自己那麽容易就信了褚直,笑給了他那麽多機會,他仍舊選擇了隱瞞。

“長瀾……”褚直看到她臉上古怪的笑意,這種笑讓他全身都充滿不安。

二娘擡眼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真的是她費盡心血保住、以為會相濡以沫到老的人?

褚直被她眼中的陌生駭住,本能死死抓住她的手,用力過猛,甚至沒有註意到指甲在她手背上劃出了血痕。

他全然沒有註意周圍發生了什麽,直到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

“三哥,恭喜你,你要做爹了!”褚淵忍不住走了過來,他要把這個“喜訊”親自告訴褚直和顧二娘。

褚直握著二娘的手一下松開了。

褚淵把頭伸到沒有任何表情的顧二娘面前:“三嫂,恭喜你了,你要做母親了!”褚淵眸子笑意的邊緣都是狠厲:“你們成親兩年都沒有子嗣,郡主一來就有了身孕,可見貴人貴命,不是賤命能比的……”

褚直雙手在哆嗦,猛地抽了褚淵一巴掌。

褚淵張嘴吐出一顆牙來,順手一擦,臉上都是汙血,吳奇帶的那幾個將領都趕快過來把他護在中央。

“你不要聽他胡說。”看見二娘後退,褚直急忙攔住她,擋在她面前。

“不是我,你知道我……”褚直本能辯解,卻覺底氣不足。

二娘看他額頭冒出了亮晶晶的汗,他的手也在哆嗦,他表現的情真意切,似乎她一走,他就會支撐不住倒下。

吳奇一直跟褚淵一樣關註著他的一舉一動,當即拔刀大吼:“不是你是誰?我妹妹只跟你洞房過!“大夫的話適時傳了過來:“你雖然腎精虛弱,可也並非全無希望,關鍵這受孕之人一不能陽火過旺,呈現陰盛陽衰之勢,二得是個玉鳳之體,這玉鳳之體,由於福厚綿長,受祖宗庇護,才能保住胎兒。這位夫人,就是罕見的玉鳳之體……”

那大夫發須皆白,正是當日顧山夫婦所請的那位專治不孕不育的名醫。

好笑,好笑,二娘搖頭,她推開褚直,頭也不回地走了。

褚淵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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