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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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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沒想到她才離開了不到半天,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回去的馬車裏,她聽著春燕哭泣中的敘述,使勁按了按太陽穴。

現在她不擔心鎮國公這個爵位到底給誰,也不擔心事情的真相,她唯一擔心的是褚直。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非要承受那樣的淩辱。無可逃避的,沒辦法掙開的,與生俱來的……

褚直,你還好嗎?心,在微微疼著。她卻知道不能由著這種情緒發酵。冷靜,即使能把所有人都打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你從頭到尾再講一遍,任何你能想到的……不要哭。”

春燕的哭泣被打斷,擡眼看見一雙沈靜的眸子,那樣漆黑,奇異的帶著一股讓人冷靜的力量。春燕深吸了幾口氣,很快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緒,從頭講了起來。

“您走了之後,三爺本來在書房寫字。九姨娘忽然派人來請三爺,三爺拎了墻上的劍就去了,我也連忙叫上侍書幾個跟上。”

“去了一看,十姨娘在九姨娘的安胎藥裏下毒被九姨娘抓了個正著。三爺讓王乙審訊十姨娘,十姨娘很快招架不住供出是太太指使她這麽做的,藥也是太太給的。”

“三爺就帶著王甲王乙去了太太的院子,把太太拖了出來,由王甲看著。讓王乙進去搜。沒過多久就搜出了十多瓶毒藥。”

“這時候太太見藏不住了就要尋死,被聞訊趕來的四爺、九爺攔住。老太太也來了。國公爺最後是跟王家的舅老爺一起來的。舅老爺是帶著李桂、梅山一起來的。”

“李桂說了三爺尋醫解毒之事,梅山說了您中毒之事,舅老爺還拿出了一本帳薄,上面羅列了這些年太太侵吞的三爺母親嫁妝名單。這些東西都是由忠英伯之手流出去的。太太聽到這兒,不用尋死,她就自己昏死了過去。”

“三爺要殺太太,結果被國公爺攔住,他……還打了三爺一巴掌!舅老爺氣憤至極,國公爺卻對舅老爺說這是他的家務事,叫他不要多管閑事。舅老爺說要是國公爺不給他一個交待,他就要去告禦狀!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一口氣說完,春燕禁不住又流下淚來。她是見勢不妙,被老太太身邊的陳媽媽推了出來,才想起來趕快找二娘報信,走的時候,國公爺正在命人把褚直抓起來,現在怎麽樣了,完全不知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和安蘭、侍書、妙菱、琉璃等人都是十多歲時就開始服侍在褚直身邊。雖然國公爺不常來,父子倆一年半載的見不上一兩面,但褚直吃的、用的無所不精無所不細。原來春燕總覺得是男人粗獷,不懂得照顧孩子,哪知道根本就是無情。

一塊長大的小姐妹生了異心;高高在上,對繼子噓寒問暖的主母背地長滿了獠牙。她的主人,這些年的孱弱和病痛,到底有多少不能說的陰謀?

得見天日,竟然被親生父親認定為勾結外人、圖謀家產,如果是自己,怕是早就不能撐下去了吧。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二娘掏出帕子,輕輕為這個忠心的婢女擦掉眼淚。

春燕定定地望著二娘,她的眼神既溫柔又堅定。是了,三爺還有少奶奶,少奶奶那樣厲害,一定可以救走三爺。

二娘看出了春燕的期待,卻沒有把自己想成三頭六臂,而是壓抑住怒火,仔細把春燕所言仔細梳理了一遍。

這件事情,可能是褚直操之過急了。從春燕的敘述中能看出甥舅兩人提前做了很多準備,卻吃虧在對褚陶沒有充分的認識上。

此外,二娘一直隱有感覺,好似因為她的強勢,褚直一直在試圖像她證明自己,特意對她避而不談這件事就是佐證。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褚陶,憑什麽可以這麽傷害她都舍不得戳一指頭,說一句重話的人。(褚直:啊餵,你把我扔下去的時候怎麽不說了?)

二娘擔憂褚直公然讓王甲王乙現身,審訊十姨娘,搜索羅氏的院子也用上了手段,否則哪能那麽快?

看似縝密,但在褚陶的眼裏,處處卻像是褚直為了奪取大位,聯合外戚上演了一場逼宮大戲。

那麽,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就算羅氏有罪,褚陶也會死死捍衛住羅氏的地位。褚陶,真正愛的是他自己。

國公府的父子,還不如尋常百姓家的親厚。二娘剛嘆了口氣,外面猛然響起斂秋的聲音:“到了!”

多虧春燕見勢不妙就去通知二娘,也多虧王寧嘴上功夫厲害,還有老太太也站在褚直這邊,讓二娘正好趕上了尾巴。

暢春堂裏,羅氏仍躺在地上,褚淵、褚寒、九娘都圍在她身邊,九娘嚎的嗓子都啞了,幾人外面圍著壓根不為所動、虎視眈眈的王甲、王乙。

正是王甲王乙,三兄妹不敢把羅氏給擡到裏面。

胡太醫站在柱子旁邊。仔細一看,胡太醫的腳邊都是破裂的瓷瓶碎片,這些都是被鎮國公打碎的,從羅氏房裏搜出的毒藥。

胡太醫沒有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國公府如此混亂。他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只好讓自己貼緊柱子,盡量不引人註意。

在屋子裏的最裏面,是撕扯在一起的褚陶和王寧。什麽斯文、修養,到了嘗到至親被謀害的錐心滋味的時候,要這些何用?

可惜王寧長年浸淫酒色,腦子雖然還保留著年輕時的敏捷,身子卻不行了。褚陶本來就高壯過人,還有一個大肚子,王寧冷不防地挨了一拳,他怒火攻心,什麽都忘了,嚎叫著咬中了褚陶的脖子。娘的,你敢讓你的妾弄死我堂姐,老子咬死你!

褚陶的脖子立即順著王寧的嘴淌血了,旁邊老太君大叫:“咬的好!咬死他!”

看到這一幕的褚寒不由發出一聲驚叫,老太君一回頭看見躺在三個孩子中間的羅氏,那目光憎惡比王寧還多了一分,拿起拐杖就朝羅氏打了過去。

整個場面之火爆,令人難以想象這是大熙除了皇家以外,最負盛名的鐘鳴鼎食之家。

二娘進來時,根本沒被這亂糟糟,人咬人、人打人的場面吸引。她看到的只有兩個人,穿著沈香色長袍靜靜站立的褚直和躲在柱子邊上的胡太醫。太過混亂的場景裏,靜止的人物反而更容易引起註意。十分之一秒不到,二娘自動忽略了胡太醫,朝褚直走去。

她的腳步聲根本不明顯,褚直卻像心有感應似的擡頭。或者其實他一直都在等著,他是多麽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但除了她,他不知道還有誰是他可以等的。

“孽畜,我是不會把這個家傳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喜歡誰就讓誰當家,我的事兒還要你管!滾,滾出去,姓王的,從現在起,我跟你們王家斷-絕-關-系!”褚陶好不容易擺脫了王寧,感覺脖子上少了一塊肉,胡太醫見他從脖子到前襟都被血染紅了,雙腿一軟,蹲在了地上。

“你寵妾滅妻,天道不容!我們王家奉-陪-到-底!”王寧對著褚陶咆哮。

“我要開棺驗屍。”在他們兩人的咆哮中,一個平靜至極的聲音響起。

這一聲遠沒有兩人的咆哮聲大,卻讓兩人同時顫了顫。

“你說什麽?”王寧先反應過來,聲音裏含著懷疑。雖然知道二娘是為了褚直,但開棺驗屍這種事怎麽能做?那會打攪他堂姐的安寧!

“放肆,別以為你會兩下子……”褚陶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可怕的眼神,就像狩獵時遇到的虎或者豹。

“那我就去大理寺報案。你說褚直好好的,就證明沒人給他下過毒;但我的婆母已經死了,她的骨頭會記住一切,你敢不敢開棺驗屍?”雖然褚直用了些手段,但既然在羅氏的房裏搜出了毒藥,即使沒有相思吻,褚陶也應該查一查,而不是直接指責褚直勾結外人。這個“外人”還掌握了羅氏侵吞原配嫁妝的證據,就這一條,就足夠把羅氏趕出國公府!再往深究,褚陶也推卸不了責任,竟然還妄想庇護住羅氏,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不如鬧的更大!

褚陶面色變了幾遍,捂住脖子憤怒地指著二娘:“你憑什麽對我這麽說話?”這個村姑!

二娘唇角一動,擠出個譏諷的笑:“就憑我現在就能捏死你。”

她上前一步,忽然察覺不對。從大堂兩側湧出黑壓壓的侍衛,將褚陶嚴密地護在中央。

王寧仰頭大叫:“好你個褚陶,你心裏一定有鬼,否則會叫這麽多人保護你?我再問你一遍,我堂姐是不是你害死的?”

見二娘沒有再逼近,褚陶鎮定許多:“你們一個、二個都盯著我的位置,當我是死人嗎?媛媛死的時候,聖人派的諸位太醫都在場,她要是中毒身亡,我豈能掩藏得住?孽子說他生下來就中了毒,更是信口雌黃。這些年,他要什麽我沒給過他?他要是中毒,還能活這麽大,還活蹦亂跳的跟我作對?”

褚陶頓了頓,望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羅氏:“在羅氏扶正之前,他一直都是我母親親自撫養的……”

此時褚陶聲音裏都是悲痛,喊道:“母親,您也說句話?我說的是不是假的!”

老太君一時語結,褚陶說的也是事實。

“那你為何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打直兒,庇護這個淫婦?!”

聽見老太君罵自己是淫婦,羅氏眼一翻又要昏過去,褚寒、九娘發出驚叫,褚淵眸子沈沈地望著鬢間銀絲晃動的老太君。

褚陶狂笑,指著王甲王乙道:“那兩個人哪來的?跟父親的小妾勾搭,動用私刑,誣陷嫡母,要殺嫡母,這哪一樣該是兒子做的?他眼裏有沒有我?”

二娘緩緩上前:“可他中毒是證據確鑿之事……”

“放肆!你才到我府上幾日就敢如此目中無人!孽子寧願相信外人,相信庸醫,卻獨獨不肯信我,分明就是受了你的挑撥。先逼著我上折子定世子,見我遲遲不願,就打主意打到國公府的主母身上來。區區一個村姑,能嫁到我鎮國公府裏來,是你修了幾輩子的福分?!可你不知滿足,不但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在我這國公府裏肆意打人,你還妄想掌握整個國公府。良兒、寒兒、九娘你哪個沒動過手!別以為老夫不知道!最毒婦人心,你貪婪無知,用那三寸不爛之舌鼓動我的兒子跟我作對,你就是想要我這國公府的潑天富貴……來人,給我把他們都拿下,家法伺候!”

匪夷所思的推論……褚陶瘋了!二娘心道。

褚陶的侍衛身手不凡,二娘頃刻間就跟五六個人交上了手。

那邊王甲王乙李桂梅山護住褚直。

王寧根本沒有準備,只帶了兩名美貌婢女,倆婢女都躲在他懷裏簌簌發抖。

包括羅氏在內,都沒想到褚陶會有如此充分的準備。

今日幾度天翻地覆,結局卻被褚陶一力扭轉,羅氏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從地上爬了起來,推開護著她的褚淵等人,撲倒褚陶身邊,淚眼朦朧地叫了聲:“老爺……”

褚陶一看是她,忍住脖子上的疼痛,將她攬在懷裏:“夫人莫怕。”立即吩咐一名暗衛把羅氏護送出去。

老太太見此一幕,錐心大痛,拐杖擊中桌子,應聲斷成兩截:“住手!褚陶,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國公府還有沒有家規!羅氏她殘害九姨娘是不是事實?”

悲愴的聲音驚醒眾人。眾人同時向老太太看去,只見她顫巍巍地站著,宛如秋風中的樹葉,隨時都要倒向大地。

刀架在脖子上,王寧仰天大笑:“沒想到我王寧今日見到一個弒母弒子的禽獸!”

褚陶面現猶豫:“先住手……我信任誰我的後宅就交給誰打理……”

王寧帶著兩個美婢終於掙紮了出來,立即向外面跑去,到了門口猛然回頭:“褚陶,我王家不會就這麽算了的!外甥,你等著我!”

羅氏見王寧跑了不由拉緊了褚陶的衣角,褚陶眸子沈了沈,他不能把王寧留在府裏,瞞不過去,王家也不是好惹的。

“你要打要殺,就連我一起殺了吧。”見老太太步履蹣跚的走過來,二娘忙扔了手中按著的暗衛,扶住了老太太。

褚陶已經喪心病狂了,他看也不看,聽也不聽,怕的只是褚直奪了他的位置。她一個人當然可以殺出去,可怎麽帶著褚直和老太太?

“把老祖宗送回去,把他們也送回去,從今往後,不許出院子一步。”褚陶道。

“我要跟我孫子在一起!”老太君怒道。

“那就隨母親的意了。”褚陶冷冷道。說完就帶著羅氏走了。

數十名侍衛慢慢圍向中央的幾人,王甲、王乙都亮出了兵刃。

“你們敢!”老太君喝道。

“請老太君回房。”侍衛們面無表情道。

“我們先回會春堂。”二娘道,硬打取勝的可能性不大,回去再做商議。

好在這些暗衛只是把他們逼退回到會春堂,並沒有進入會春堂。不過可想而知從現在開始會春堂已經被褚陶嚴密地控制了起來,等於說他們已經被褚陶軟禁了。

沒過多久,春燕等也被捉住推了進來。

大家聚集在上房,王甲出去逛了一圈,回來匯報:“大門從外面鎖上了,各處侍衛共有五十九人。會春堂裏除了貼身伺候三爺的人,別的都被趕了出去。後廚只留下了劉嫂子,看樣子不打算餓死我們。”

老太君手舉起來,才想起拐杖沒有了,楞了一下才道:“他敢!”

褚直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忽然擡頭望著老太太:“祖母,我真是他兒子嗎?”

老太君一下怔住,半響流出淚來,把褚直抱在懷裏:“你當然是我嫡親嫡親的孫子,他算是什麽東西,這麽作踐我的親孫!”

二娘見老太太有收不住的趨勢,忙安慰老太太。褚直整個人跟失了魂似的,推開老太君,不理人也不說話,一步步走向臥房。

望著他那孤寂的背影,老太君嚎啕大哭,二娘勸也勸不住,只好道:“您要哭壞了身子,誰還能守住三爺呢。”

老太君這才慢慢止住了淚。

二娘對春燕等人道:“國公爺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頂多是關在這裏。舅老爺已經出去了,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們離開國公府,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叫國公爺以為我們就認輸了!”

聽二娘這麽一說,春燕、斂秋等人都擦幹了淚。想了想,既然老太太來了,就自發的先去給老太太端水倒茶。

二娘親自把書房收拾了一番。褚直回臥房了,就只能委屈老太太睡這張床了,好在事發突然,會春堂一切物資還算充足,書房裏也不冷。

“二娘,李桂說的是真的嗎?”老太太端著茶,坐在床上,情緒看起來平緩些了。

“奶奶,褚直真是國公爺的兒子嗎?”二娘沒有回答老太太,她心裏也盤旋著這個問題。

這似乎又勾起了老太太的心酸,她理了理思緒:“當然是的,這怎麽可能有錯。”

“當年,褚陶對媛媛愛若明珠。那時候我覺得褚陶太寵愛媛媛了,褚陶還會跟我發脾氣。他們也真的很般配,我兒子……也不是現在這樣一身橫肉,文質彬彬又文武雙全,還跟他父親上過戰場,他那個時候在燕京是人見人愛,姑娘們都想嫁給他。”

“那一年他跟他父親去了金陵,回來就跪在我面前,說非王家媛媛不娶,我要是不答應,他就不起來。他還發誓此生只娶媛媛一個,可……”

“我有時候也想,是什麽時候他們開始不合了?媛媛嫁進來第二年就生了雪丫頭,全家都很高興。後來媛媛又有了身孕,結果卻意外小產了,以後幾年,媛媛就沒有動靜了。”

“那時候褚陶還說,有一個女兒就可以了,他不要兒子了。但好像是、是從兩人有一次從宮裏頭回來,先是大吵了一架。媛媛生病了,然後褚陶就被羅氏這個女人迷住了。”老太君的聲音裏有恨意。

“她原本是媛媛在燕京所交的第一個朋友,借著探視媛媛的機會,竟和褚陶行那茍且之事,直到被人發現。褚陶只好將她納為貴妾。”

“以後褚陶跟媛媛就越來越遠了,沒有撐到直兒三歲,她就撒手西去了……好在她照顧褚直還算盡心,後來有了淵兒、寒兒、九娘,直兒又大了,褚陶便將她扶正了。這也是我不喜歡她的原因……”

老太太抿著嘴沒有說下去,但可想而知,對於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婆婆怎麽會喜歡一個婚前就跟有婦之夫勾搭的女人?讓她進門都覺得是侮辱,更別說以後的褚陶完全成了個色鬼,小老婆比兒子還小。

聽到褚陶和王媛從宮裏回來大吵了一架時,二娘心中不由一動。等老太太說完了,才問:“您知道他們當年為什麽吵架嗎?”老太太搖了搖頭:“年輕的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能記住是他們把雪丫頭嚇的哇哇哭,跑來喊我。”

二娘伏在老太太腿上:“奶奶,咱們家有沒有宮裏的毒藥?”

老太太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麽,但眼裏旋即浮上不可能:“宮裏是有一些秘藥,早年咱們家也有一些,但只憑毒藥……”媛媛一介女流,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什麽恩怨會算到她頭上?要算也是算到褚陶頭上!

二娘聽她說國公府裏以前也有,基本上是更難判斷了,對老太太說:“三爺是中了毒,李桂說的不假。就是您上次見過的那位大夫給治好的。”

二娘把相思吻的名字告訴了老太太,可惜老太太竭力思索生平所見,也沒有想起來宮裏有沒有這種毒。而羅氏的那些毒裏,明顯是沒有這種毒的。

這也是褚陶認定褚直是惡意栽贓羅氏的原因。

可是如果褚直是惡意栽贓,為什麽會出這麽一個岔子?總之褚陶根本不想相信褚直而已。

二娘先問老太太褚直是不是親生的,自然是動了懷疑褚陶的心思。如今見老太君面色痛苦,知道她也必是想到了此處。

只是,虎毒不食子,褚陶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就算他不想把這個家傳給褚直,那就不傳好了,為什麽連聽一聽孩子說什麽都不願意呢?

幸好她還活著……是不是也虧她還活著,否則直兒早就被他給弄死了。

想到此處,老太君後心都是發涼的。

望著老太君驚疑不定的臉,二娘覺得不能讓老人家再承受更多了。

“奶奶,也有可能是那位大夫弄錯了。不管是誰下的毒,萬幸的是三爺的身子都好了。這件事早晚都能查個水落石出。我想國公爺只是不喜歡三爺,要是這樣,就讓三爺跟我一起離開這裏。”

老太太望著二娘,心想這個孫媳婦果真沒有選錯。只是一瞬間,老太君那些脆弱和痛苦都消失在皺紋裏,她拍著二娘的手道:“好孩子,你小看奶奶了。奶奶年輕的時候,你祖父困守山門關,與北遼死戰一整月。還是我親自押送糧草與他裏應外合,一舉擊敗北遼王耶律函。奶奶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我還沒死,就不能看著這個家敗在那不肖子手上。”

二娘倒是從沒聽過老太太當年的壯舉,不由來了興趣,老太太卻把她一推:“你還不去看看我的乖孫,他現在是最難過的時候……”

二娘站了起來,她現在不擔心這位堅強又隱忍的老人了,的確是應該去看看褚直。

外頭傳來些聲響,二娘出去一看,陳媽媽帶著兩個丫鬟拎著兩個大食盒和一大包東西進來了,見了二娘就道:“還好沒攔著咱們,老祖宗喜歡跟三爺住一塊,咱們也湊個熱鬧,少奶奶,您給我們找個睡覺的地方就成。”

二娘微笑著道:“我這兒別的沒有,睡覺的地方倒是多的很,陳媽媽您放心住。”二娘由著春燕幾個忙活,她徑自去了臥房。床帳低低的垂著,看不到裏頭,揭開一看,褚直靴子都沒脫閉著眼躺在床上。

二娘脫了些上去躺在他身邊,抱住他,輕輕吻他。

許久,褚直才出了一口氣,把臉埋在她懷裏,問她:“我是不是很沒用?”她才走了那麽一會兒,他就把一切都搞的不可收拾。

如果有的人不想在乎你,無論你怎麽做,都是徒勞。

二娘想說些什麽,但是什麽都好像是華而不實的。想了想,她擡起褚直的下巴,只柔柔的吻他,鼻子、眼睛、眉毛、耳朵……愛若珍寶的吻他。

直到吻到他眼角的鹹澀才輕輕道:“這不是很有用嗎?我就喜歡吻你,別人我都不喜歡。”

接著她捧起他的手,從指尖開始,愛若珍寶的一直吻到他的鎖骨,把他吻的滿面潮紅,不得已咬住了枕頭。

如果不是老太太在,她肯定要把他脫光。

兩個人靜靜擁抱了很長時間,直到外頭傳來飯菜的香味,才一起起來。

老太君發現她平日那個悠然自得的孫子又回來了,臉上還像敷了一層珠光,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有人疼就是好哇,哪像她這個孤家寡人。老太君瞧見二娘舀起一勺肉湯,立即把碗伸了過去。

褚直站起來把肉湯接到自己碗裏,轉手放下湯碗,親自給老太太盛了一碗。

這倆人真有意思,她明明是想盛到自己碗裏的好嗎?二娘默默地想。

按照目前的情形,他們是被軟禁起來了,但有老太太在這兒,夥食肯定不會遭到克扣。會春堂有自己的小廚房,就是克扣,一時半會兒也有吃的。就是不知道褚陶是打算長期軟禁他們,還是給個教訓就完了。

按二娘的想法,幹脆離開這裏最好,可外面層層侍衛,硬闖的話有難度。再說褚直能走,老太太卻是不能走——兒子離家出走還好說,老娘要是離家出走,褚陶臉就丟大了,所以他肯定不會放老太太走的。且看老太太的意思,也非要跟褚陶撕掰個清楚,反正今天晚上走不成,大家還是先吃飽喝足吧。

鬧了這麽一天,開始大家都很緊張、氣憤,最後不知道是褚直的臉一直放光,還是老太太的鎮定從容,還是二娘嫌沒吃飽,非要弄幾個湯鍋,熱騰騰的湯鍋一上來,大家一琢磨這不還是照吃吃、照喝喝,一點沒礙著。除了外面多了幾只凍的打哆嗦的看門狗。那有什麽影響呢,他們也不會叫,不會影響他們睡覺。

褚淵過來的時候,想著會春堂該是一片寂寥,沒想到沒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熱鬧的笑聲。

褚淵一時怔住了,聽了一會兒,正待推門進去,黑暗裏忽然站出兩個黑衣侍衛。

“四爺,國公爺交待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

褚淵皺眉:“我也不行?”方才老太太身邊的陳媽媽都進去了。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進去了就不能出來了。”

褚淵:“我進去看望老太君。”讓兩個侍衛看他手上抱著的手爐。

“手爐留下,四爺可以回去了。”

褚淵盯著那兩個侍衛看了一會兒,扭頭沿著墻根走了。那兩個侍衛剛松了口氣,忽然“砰”的一聲,褚淵隔著墻把手爐扔進去了。

倆侍衛:……

國公爺的兒子們都不省心啊。

“誰在外面?”

聽到熟悉的聲音,褚淵心頭一喜——連他自己也說不上這喜悅從何而來,只是覺得這人聲音還跟平常一樣平平穩穩的,那就好。

二娘站在假山上看見了披著月白披風的褚淵。旁邊兩個侍衛緊張地盯著他們。

“我是來給奶奶送手爐的……”褚淵解釋道,手爐已經被他扔進去了。他琢磨著二娘會動容,但她卻臉上卻沒一點變化,一只袖子卻動了起來,接著有個人扶著她的肩膀站了起來。

“四弟啊?這麽晚了……你吃了嗎?”褚直小心地攬住二娘的腰,他怕掉下去,忍不住抱怨她:“你也等著我點兒……”

三哥這一輩子第一次跟他寒暄,問他有沒有吃飯,竟然是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非常的痛苦,非常的難以承受,非常的脆弱,反正,他不應該這麽若無其事還嬉笑生風才對。

隔著一道墻,看著那親密並肩站立的一對人兒,褚淵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還沒吃。”半響,褚淵憋出來一句。

“那就趕快回去吃去吧,就你那腿,凍的時間久了就廢了。”昏暗中,褚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的燦爛。

褚淵血直往腦門沖,但他卻找不到話來回擊。他甚至忘了他是為什麽來的。

墻那邊的人已經下去了。隔著墻,他能聽到聲音,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一定是顧二娘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褚直。

他什麽都有,哪怕是現在,也有人幫他,守在他身邊。

“褚淵,你等等……”

褚直忽然又露出頭來,甩手朝他扔了個東西。

“別往我院子裏扔爛七八糟的東西!我不稀罕,奶奶也不稀罕!”

“砰”的一聲,東西砸在他腳下,是他剛才扔進去的手爐。

“哎呦~你接著我點兒!”

“我不是抱著你了嗎?”

“那你輕點……”

裏面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沒了。褚淵彎腰撿起摔扭曲了的手爐,剛要走,兩個侍衛如臨大敵:“四爺,可不能這麽幹了……”

褚淵生生咽下去那口氣,扭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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