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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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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直正坐在車裏打盹——二娘不讓他出去,他當真一步也沒離開。

聽三個人鉆進車廂,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完全沒人瞅他一眼,褚直悠閑自在地從袖子裏取出一張銀票伸到三個人中間。

有一種人就算什麽都不幹都會遭人恨——土豪就是這一種。

“但那兩個尼僧已經見過我,而且突然回去捐一千兩……”

那兩個尼僧之所以拒絕二娘入內,更多的原因在於二娘一行的穿著的打扮不過是普通的商人。一個普通的商婦非要捐一千兩銀子怎麽看都是可疑的。

三人都發現失算了,除非另外有一個貴婦,方能輕而易舉混進去。

這可難辦了,到哪去找一個貴婦,本來二娘可以的,但偏偏剛才已經露了臉,那兩個尼僧還沒見過斂秋,可無論如虎和二娘如何鼓勵,斂秋都覺得自己達不到貴婦的標準。

那必須是真正的貴婦,天生舉手投足都帶著不容忽略的貴氣和優雅。

貴氣和優雅,二娘眼珠一動,忽然和褚直的眼睛對上了。

四目相對,看見她眼珠一轉,褚直立即打了個寒顫,脫口而出:“你休想!”

半個時辰後,一輛掛著香球的華麗馬車停在了櫳雲庵門口,先下來兩個華服丫鬟,小廝在車前伏地跪下。櫳雲庵的尼僧先看到一只綴著龍眼大小明珠的大紅軟緞繡鞋探出來踏在那小廝的背上,接著一個身材高挑,戴著滿頭珠翠金鳳頭面釵梳,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袍兒、金枝線葉沙綠百花裙的貴婦人才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之下下了馬車。

環佩叮咚,麝蘭撲鼻,低頭的一剎,如海棠盛開,神仙妃子也不及她萬分之一。

只這一眼,門口的老尼就失了神。

旁邊的丫鬟似忽然想起來似的,將手中白紗及地的帷帽立即給這貴婦人罩上。

容顏被輕紗遮掩,這婦人風姿非但不減,更顯婀娜神秘,風流無邊。

婦人附著丫鬟耳邊輕語幾句,那顏色微黑的丫鬟雙目便掃了過來,走過來道:“我家少奶奶問你香火靈驗不靈驗?若是靈驗,就進去求一求,萬兩香燭不在話下。”

門口幾個老尼已被那少奶奶風華震住,聞言大喜,個個巧舌如簧,把櫳雲庵誇得求財得財,求子得子,什麽也不求,進去也能延壽三年。

於是這貴婦人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大雄寶殿,跪在蒲團上誠心禱告,後又求了一簽,詩曰“紅日當天照,光輝遍四方;西川人著錦,紅紫滿長春”,乃是個身體康覆的大吉之卦。

解完簽,那貴婦人便令丫鬟送了兩百兩銀子香油錢,把執事尼僧喜的眉開眼笑。

那貴婦人起身略一瞧大雄寶殿,滿目虔誠,示意丫鬟對執事尼僧道有意供奉長明燈,問怎麽個供奉法。

那執事尼僧說完,丫鬟問過貴婦人,貴婦人點點頭,那丫鬟便過來說:“我家少奶奶有意供奉一盞七寶蓮花燈……”

七寶蓮花燈是櫳雲庵最貴的長明燈,尼僧正高興地聽著,那貴婦人忽然捂著心口軟軟倒去,幸好被她身旁的丫鬟扶住,驚慌哭道:“少奶奶,少奶奶……”

另外一個丫鬟急道:“師太,我家少奶奶素有心疼之癥,就是為了這病才到處拜佛求醫,師太這裏可有休息之地,容我家少奶奶略躺一躺,我們隨身帶的有藥,少奶奶吃過藥一會兒就緩過來了。”

那尼僧眼見一千兩銀子從面前飛過,那舍得到嘴的肉飛掉,急忙命人帶路,將這貴婦人引入後面客房。

丫鬟取出兩錠銀子來:“勞師太先送熱水、幹凈的巾帕來,這些不算在香油錢裏,等我家少奶奶醒了,少不得謝謝各位。”

尼僧見這丫鬟出手都如此大方,立即送了所需之物,還揀那精致的果子點心送了幾盤子。

等尼僧告退,兩名丫鬟一個端水餵藥,一個撫著貴婦人的心口,實則在暗中打量這屋子。

這屋裏鋪著床帳,也有桌椅兩副,墻壁糊的雪洞般齊整,算不上富麗,卻也不寒磣。南邊有窗一扇,悄悄推開,能看到有尼僧往來。

見那臉微黑的丫鬟就要出去,床上貴婦人忽然嚶嚀了一聲。

旁邊端著碗的丫鬟一個哆嗦,差點把水灑出來。

微黑丫鬟湊到貴婦人臉邊:“好三爺,您就這兒躺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原來這貴婦人正是褚直所扮。

褚直一雙眼裏含怒帶嗔,狠狠瞪了她一眼,他兩世英明都毀她手裏了!

二娘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悄悄開門出去了。

四方的院子裏有一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槐樹,北邊是大殿,西邊是念佛堂,大殿兩邊有夾道通向後面。

一陣風吹過,人影在回廊上一閃便不見了蹤跡,等香客從念佛堂裏出來,整個院子又恢覆原樣。

二娘進了大殿,見除了三座佛像空無一人。佛像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兩旁垂著黃色布幔一動不動,頗有陰森之感。

她悄無聲息地繞過佛像,就在即將越過的瞬間,忽然收足往後一躲。

原來在這佛堂後面仍有兩個人在把守著。二娘原是想看看有沒有窗子能翻到夾道那邊,此時見這裏還有門,略微一想,伸手把一盞油燈打翻在地,同時“喵”了一聲。

那兩人忙奔進大殿,見油燈打翻在地上,氣的連聲念佛。

二娘進了後面的院子,見這個院子比前面更小,只有一座庵堂看起來像是一個小些的念佛堂,兩邊各三間廂房不知做什麽用的。

因怕人發現,她疾步掠入了那間庵堂,裏面供著三尊佛的畫像,地上排列著蒲團,果然是尼僧們念佛的地方。

這裏面一目了然,不可能藏匿賑災之物,二娘正待戳破窗子向外窺視,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她往後一退,這房裏出了畫像和蒲團再也沒有別的東西,根本沒有藏身之地,而聲音已到了門口。

“咯吱”一聲,門被一位青衣女尼推開了。

房間裏空無一人。

女尼直接走到最前面的蒲團跪下,雙手合十,默念經文。

上頭,二娘伏在房梁上一動不動地向下看著。

要是這女尼在這兒念上一兩個時辰,她只能動手打暈她了,把褚直放在客房裏,她也不放心。

女尼在下面念念有詞,聲音飄了出來,只能感覺到很虔誠,卻聽不出她念的什麽。

大約是那些繁奧難懂的經文。

一盞茶功夫過去了,二娘準備動手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了,她急忙縮了回去,在房梁上藏好。

她從上面看到進來的是一位身穿灰衣的絡腮大漢,先是一驚,接著見那女尼驚喜地迎上前去:“你可來了,我方才祈禱許久……”

敢情這青衣女尼不是在念經,而是在等這人來。

二娘瞧見那絡腮胡子帶著護手,知道他是個練家子,分外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底下兩人卻沒有發現上頭有人,在佛像之前就眉來眼去、難分難舍起來。

二娘微微皺眉,心情好時不介意旁觀一番,現在褚直還在客房,他跟斂秋都不會武功,拖的越久越危險。

這時那絡腮胡子的手都伸進女尼衣裳裏頭了,女尼動情地呻吟了幾聲,止住絡腮胡子:“三哥,這兒有佛像……咱們去旁邊……”

二娘聽見“三哥”,不由想起“三爺”,頓時感覺不好了。

絡腮胡子尾音上翹地“哼”了一聲,把那女尼搓的嬌喘不止,萬幸給了她面子,將她攔腰抱起,開門走了出去。

二娘沒想到這兩人如此大膽,疾速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落地時如同貓兒一般,半點聲音也無。

她走到窗前伸指弄破窗紙,往外一看,那絡腮胡子抱著女尼進了左側廂房中間的一間。

剛進去,咚咚跑來兩個小尼姑,手上各自端著魚肉酒菜,到了左側廂房門口,輕輕將飯食擱在臺階上,一語不發就轉身跑了。

二娘聽到院門緊閉的聲音後等了一會兒,一直不見那兩個人出來端酒菜,她小心出了念佛堂,潛到窗子下一聽,裏面正幹的火熱。

想來這兩人早就是公開的姘頭,要不這些小尼姑們來送酒肉。但不知這絡腮胡子什麽身份,也不知這青衣女尼在這庵裏什麽地位。

二娘趁裏面火熱,把另外一面的廂房給檢查了,卻只是幾間尼舍。

二娘又回來這邊廂房窗子下面,悄悄戳了個洞向裏邊看去。剛瞅見屋裏的擺設,就吃了一驚。這間屋子跟那幾間簡陋的尼舍完全不一樣,裏面擺著繡床妝臺,就跟閨房似的。

一眼掃見站在床邊的露著屁股蛋子、肩上扛著兩只白生生腳丫子的絡腮胡子,二娘雖然雖然有所準備,眼睛還是被辣到了。

褚直肯定沒有力氣完成這麽高難度的動作的……嘆了口氣,二娘眼睛忽然被桌上打開的箱子吸引了。

兩尺長、一尺寬的朱紅箱子,正是戶部用來發放賑災之銀用的箱子!

那裏面還有整整四排官銀,這一箱子,正好是五百兩。

不過二娘左右一掃,只見這麽一箱銀子,並沒有多餘的了。

這時繡床咯吱咯吱猛地晃蕩起來,二娘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了,忙把腦袋縮到窗子下面。

只聽那女尼顫道:“……三……哥……親……達達……”

二娘也跟著打了個顫,忽然明白那些小尼姑為什麽不在院子裏候著了。

絡腮胡子一陣粗喘:“好了,小婊子,爺今個兒還得辦正事,要不非弄死你……”

就這速度……二娘噓籲。

雖然沒有找到那些賑災之糧,但銀子也是鐵證。既然已經查到了,二娘打算立即回去告訴如虎,抓捕什麽的還是神衛軍出力吧。

就在這時,裏面那女尼嬌喘道:“你這一走就是半個月,可叫我怎麽熬?”

裏面沙沙響,大概是絡腮胡子在穿衣裳。

“不是有角先生嗎?你先自己玩著。”

“哼,你是不是有別的相好的了,我就知道你剛才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女尼說著嚶嚶哭了起來。

“我的小心肝~現在查得緊,刑部那些老家夥請了文鐵手個老家夥坐鎮查那一批壽禮,我再不走,以後可就再也……幹不了你了!”

繡床又是一陣咯吱亂響。

二娘聽到“文鐵手”,邁出去的腳頓時收了回來。

“我、我聽說這兩天出城盤查很嚴,現在青天白日的,你帶著那麽一批珠寶怎麽出去?”

“哈哈哈,那幫吃屎的孫子,你放心,我們早就把東西送出去了,一會兒我到七棵松跟老大匯合,頂多半個月就回來找你,你乖乖的等我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夾緊了腿。”

說到這兒,二娘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只聽裏面女尼驚道:“你竟然把銀子給捏成兩半了!”

絡腮胡子得意道:“這錠銀子就代表我的心,你一半我一半。我先走了。”

二娘急忙躲在房後,聽見門咯吱一聲響,那腳步聲到了臺階下略有停留,然後院門打開遠去了。

那女尼還在房間裏,二娘湊近她方才戳的洞一看,原來擱在桌子上的那箱銀子已經不見了。一只雪白的手正捏著半錠銀子往一個小巧玲瓏的荷包裏塞,又將那荷包塞到床下,然後縮進帳子裏穿衣裳去了。

二娘急忙出了這小院,幸好這門口無人把守,但前面院子卻有人看著,她正猶豫時,前面忽然有人大喊“走水了”。

二娘擡頭一看,只見前面天空冒出一片黑煙。

片刻間,櫳雲庵混亂了起來。

前面那看門的人往前一跑,二娘就沒費什麽功夫回到了第二重院落,斂秋正在門口焦急地等著她,尚未進屋,褚直就從裏面沖了出來,三人趁著人流沖出了櫳雲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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