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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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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百日宴, 神仙殿當晚熱鬧非凡,但凡在京都中有頭有臉的世家皆都攜親眷前來,一時之間,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今日這樣的大日子,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

蘇家在文臣之列,席位緊挨著司馬家, 蘇祁多飲了幾杯, 滿面通紅,蘭老夫人沒有動放在跟前的酒盞,只略略抿了幾口清茶潤喉。

今日來的蘇家小輩有兩個,一個是長子蘇耀的嫡女蘇粥,一個是次子蘇寧的嫡子蘇珩。

作為蘇家後輩中唯一的女孩兒,蘇粥這些日子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她自身就是個美人胚子, 雖不及她堂姐陳皇後姝麗勾人, 但眉目極溫柔, 遠遠一瞧就是似水一樣的人兒。

娶了這樣的回來,家中也清凈。

雖說從小是在窮鄉僻壤的小鎮子長大, 但有蘇祁和蘭老夫人教導,行為舉止都落落得體,家中兄弟又都對她愛護有加,將來蘇家小輩在朝堂立足, 自家也能得到不少幫襯。

這才是最主要的。

蘇祁看中的是常家的嫡次子。常家低調,在京都從不顯山露水,最叫人動心的是內宅清凈,婆母慈善,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只是蘇粥怎麽也不領情,將兩個老人愁得寢食難安,百般相勸也沒有進展。

皇太子身在繈褓,被奶娘抱著走了個過場就又被帶下去了,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看見紀趙正面,但奶娘在蘇家跟前多停留了會,顯然是得了吩咐,叫蘇祁和蘭老夫人認個臉。

“這孩子長得真好。”蘇祁翹著胡子有些興奮地灌了一杯酒下肚,對著身側老夫人道:“小時那般黏人的奶娃娃現在都當娘了,媛兒在天有靈,該放心了才是。”

遠處是舞姬揚歌舞袖,嬌顫顫的戲腔勾人三分,有許多人貪嘴喝了些酒,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到了那些江南來的歌姬身上,蘇粥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覺得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來之前,她才被蘭老夫人明裏暗裏的敲打過。

她是真的不明白,為何堂姐可以,她卻不行。

明明出身都差不多。

繁星點綴,晚宴散場,陳鸞同紀煥耳語幾句,而後施施然起身,離開前有些意味深長地瞧了蘇粥一眼,裙角曳出一道瀲瀲金光。

朝臣們攜家眷離開,蘇祁才要起身,就見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前來,恰到好處地笑:“皇上請太傅移步一敘。”

蘇祁走後不久,葡萄就上前給蘭老夫人行了一禮,旋即看向目光追著紀煥跑的蘇粥,不鹹不淡地道:“四姑娘,娘娘請您去亭子上說會話。”

老夫人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陳鸞已經知道蘇粥的心思了啊。

蘇粥抿著嘴,身子才往前挪了一步,就叫老夫人給抓住了手腕,後者蒼老的面容上布著些無奈,“我同著一道去。”

她對陳鸞這個外孫女不夠了解,看著模樣是和善溫柔,但能到如今的地位,內裏是什麽性子誰也不知道。

蘇粥這孩子一時鬼迷心竅,實則並沒有什麽害人之心,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若為此事傷了姐妹和氣情分,更叫陳鸞對蘇府避而遠之,那就真叫人頭疼了。

葡萄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麽,轉身給她們帶路。

陳鸞在一處涼亭裏坐著,手裏拿著把宮扇不疾不徐地搖,那扇子下綴著的流蘇拂在手指上,溫溫柔柔,直到老夫人和蘇粥上了涼亭,她才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受了老太太和蘇粥的禮。

“原只預備著叫四姑娘來說說話的,想著外祖母橫豎放不下心來,一並來了也好。”許是當了娘,陳鸞說話的聲比之從前又溫柔許多。

蘭老夫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拽過蘇粥道:“這姑娘理不清,倒叫娘娘看笑話了。”

陳鸞並沒有給這位蜜罐子裏長大的四姑娘許多面子,又因天色已晚,留給她們說話的時間並沒有多少,她噙著笑掀了掀眼皮,輕抿了一口茶道:“本宮與四姑娘是堂姐妹,今日當著外祖母的面兒,有些話便也不拐彎抹角的藏著了。”

“聽聞你想入宮侍君?”陳鸞點了點茶盞杯蓋,好整以暇地觀察蘇粥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是,蘇粥承認得幹脆,幾乎就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就咬著下唇點頭,道:“回皇後娘娘,臣女確實有此想法,希望娘娘成全。”

她很清楚,如果這回不說,她就沒有機會了。

來京都幾個月,她將她這堂姐的事打聽得八九不離十了,皇上對她格外寵愛,那時候就連司馬家的嫡女都入不了宮,更別提她了。

老夫人臉色沈了下來,萬萬沒想到蘇粥會如此說話,她吸了一口冷氣,訕笑著賠不是:“娘娘,四姑娘還小,您別和她一般見識,這件事我們蘇府是斷斷不允的。”說罷又扭頭看向蘇粥,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趕緊向娘娘請罪,你現在什麽話不經腦子就能說出嘴了嗎?我和你祖父平素都怎麽教你的?”

陳鸞眼尾一挑,如玉的食指放在唇邊,笑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笑容雖然隨和,可又帶著七八分的強硬,竟是連老夫人的面子也沒給留全了。

“話無需多說,本宮今日前來,就是想親自告訴四姑娘一聲,除了皇上,這京都未婚的男子你看上哪個,本宮隨你挑選,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間的姐妹之情。”

她由葡萄扶著站起身來,撫了撫指尖冰涼的護甲,眼皮一掀,嘴角向下壓了壓,無端端的生出了幾分壓迫與威儀來,“世人都說本宮狐媚惑主,善妒不容人,可這腿腳長在皇帝身上,真正能一言定乾坤的人不是本宮,而是皇上。”

“這後宮不會再有第二位娘娘,這是本宮的意思,亦是皇上的意思,蘇四姑娘,你可懂了?”

她分明是噙著笑說話的,可那聲蘇四姑娘,喊得蘇粥和老夫人身子一僵,原本親親熱熱的堂姊妹,竟要生分成這樣。

蘭老夫人想到早死的獨女,又看了看自幼養在身邊的孫女,當真是兩面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打著哪邊都是鉆心的疼。

蘇粥楞了半晌,擡眸望進那雙澄澈明亮的眼裏,吶吶地道:“娘娘可是怕臣女進了宮會費盡心思爭寵,擋了娘娘和太子的路?”

這話著實逾矩,可陳鸞卻沒有出聲打斷,她似是感知到了這姑娘本性不壞,直言率語的,比那些背後捅刀子的要好些,她也樂得給幾分臉面。

“就是你對本宮絕對衷心,甚至灌了絕子湯下去,本宮也不能允。”

陳鸞不經意瞥到涼亭花枝外那抹明黃的衣角,挑眉漫不經心地笑:“哪有女人願意將美人送到自己夫君懷裏的?你如今還小,花一樣嬌嫩的年齡,見過的人有多少?一腔真心熱血是好事?只莫要自誤才好。”

說罷,她踱步到老夫人跟前,聲兒尚算溫和:“四姑娘是蘇家小一輩裏唯一的女孩兒,千嬌百寵的長大,而我到底姓陳,對蘇府來說,是外人。可正是因為這樣,我今日才要當著老夫人的面明說,有我在,四姑娘進不了宮。”

話都說到這樣的份上了,陳鸞捫心自問,對蘇家算是誠懇真摯,若是蘇粥再執迷不悟使什麽下作手段,她也就不必客氣了。

蘭老夫人點頭,眼前不知什麽時候一片模糊朦朧,她捉著陳鸞冰涼的手,顫顫巍巍道:“孩子……你,你怎麽會是外人呢?你在我和蘇家人的心裏,是和四丫頭一樣的分量啊!”

陳鸞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蘇媛的獨女,蘇府的人憐她自幼喪母,又因著愛屋及烏,對她自是付出了真心實意,可比之承歡膝下的嫡親孫女,到底還是差了打小看到大的情分。

她不會拿這去賭。

也全沒有必要。

夏夜沈涼如水,一輪月明照得這亭子沁在水中央一樣,波光皎皎,陳鸞才生完孩子沒多久,氣血虧損,比不得從前,這會子在風裏站久了就覺著有些不舒坦。

又寬慰了老夫人幾句,陳鸞轉身離去,涼亭裏伺候的宮女太監跟在她身後,浩浩蕩蕩的一群,一時之間,與她們大眼瞪小眼的就只有兩個掌燈的小宮女。

拐角處,紀煥眉心隆起,等得有些不耐煩,他忍了忍,還是對流月道:“什麽不知所謂的人也要親自去見,下回看緊些你主子,太醫囑咐的話都忘了不成?”

胡元和流月皆噤聲不語。

皇上估計是被太子出生時的那一幕嚇慘了,現在天天傍晚要拉著皇後去禦花園和亭廊下走走,更是拿上好的人參靈芝供著,甚至連桌上都見不著一點辛辣重鹽的菜食,素得和山上修行的寺廟一樣。

這夜裏吹著風跟人聊天,怎麽想都對身子不好,這位會惱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陳鸞來時,正巧聽著這最後一句,她提著裙角踱到男人跟前,踮著腳都才到男人肩胛骨的位置,又因著身形消瘦,是以格外小巧玲瓏些,一點也不像是生過孩子的人。

“皇上別惱,臣妾就去說了幾句話,小姑娘心氣高,一瞧就瞧中了京都最出色的,臣妾去使使絆子解解氣。”陳鸞似是覺著這樣的說法好笑,話音才落,自個就先笑了起來。

紀煥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側臉如鐵一般的堅毅,他朝後方的涼亭看了一眼,神色不虞地開口:“就你心慈,何不依朕所言,直接賜婚直截了當,平白著在夜風裏苦待一陣,臨到頭來還討不著好。”

“討不討著好臣妾倒管不著,只好歹沾親帶故的,貿然將人家許了,若對方不如我們所見那般純良,也是害了她一生。”陳鸞頓了頓,失笑:“這樣想想,臣妾當真良善,也不知外頭那些人為何總將一些臭帽子塞在我頭上來。”

紀煥眼底現出暖色與分明的笑意,與她攜手往養心殿去,“與他們計較什麽,那些人哪個嘴裏是幹凈的?”

“皇後在朕眼裏,分明良善得不像話,才叫那些人都覺著好欺負。”

這男人突如其來的情話,到叫陳鸞楞了楞,片刻後瞥著涼亭後的那抹蕭瑟倩影,壓低了聲兒在他耳邊輕嘖一聲兒,“皇上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紀煥心底覺著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又將她外邊披著的衣攏得緊些,聲音到底還是嚴厲了些,“自個的身體還是不註意,整日就知道嚷嚷著想再生個公主,就你這風一吹就倒的身子,再過十年朕也不敢讓你生。”

這人不知怎的,在她跟前就慢慢變了個樣子,在外頭說一不二,金口玉言,獨獨面對她時,開始嘮嘮叨叨的,一段話連著說上數遍,再不是當初那個清傲絕倫的高山之巔八皇子了。

陳鸞腳下步子一頓,扯著他的一片袖角軟著聲問:“我生彎彎那日,到底發生了何事?叫你閉口不提不說,還如此忌憚?”

她只知道那日生產確實兇險,人也遭了不少的罪,但女人生孩子時都是那樣兒,誰都得走上一走。只是不知這男人到底瞧見了什麽,一提起那日,臉色就黑得不像話,別人還提都提不得。

她躺在那承受痛楚,卻不知紀煥立在一排屏風前,瞧著那血水一盆盆的被端出去,又有新的熱水端進來,聽著她壓抑的痛呼聲,又有太醫和產婆幾次三番的提醒暗示,饒是天上的神仙也淡定不下來。

更何況他一介凡人。

一個深愛著陳鸞的凡人。

痛不能替她受,苦不能替她抗,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將這對母子護在羽翼之下,一如娶她時的初衷。

這日時候,不知到底是因為陳鸞那番警告敲打,還是紀煥那不大不小不鹹不淡的幾聲“抱怨”起了用,亦或是蘇祁和老夫人采取了什麽法子,蘇粥不久後就定下了親事,對方正是常家的嫡次子。

這日養心殿中,陳鸞親自去摘了一花籃清晨帶著露珠的各色花瓣做胭脂,聽了這消息也沒感到意外,只淡淡地道了一聲,“還算是個能說通的,不然這事也不好辦。”

蘇家為了她做了許多,她也不可能真撕破臉皮去鬧,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了。

晚上紀煥回來,先是冷著臉抱了抱紀趙,也不知他是從哪聽說的,堅持從小在兒子跟前樹立慈父的形象,哪怕陳鸞幾次笑話他說孩子尚小,哪能看懂這些,他卻偏認定了如此。

內殿不暖不熱,陳鸞沐浴之後躺在榻上拿著話本閑看,男人伏案疾書,半身筆挺,才批完折子預備著看會兵書,手裏的書卷便被一只皎白玉手截了去。

“怎麽還不睡?”男人無奈,將女人攬到懷裏,下顎摩挲著她的發頂溫聲問。

陳鸞伸出小指勾了他一縷墨發,秀氣地掩唇打了個哈欠,嬌聲嬌氣地開口:“你不在,睡不著呀。”

紀煥低笑,胸膛狠狠起伏幾下,而後輕松抱著她起身,言語間溺寵之意不加掩飾:“怎麽當了娘之後倒越發愛撒嬌了?嗯?”

一掛到他身上,陳鸞就立刻來了困意,只在睡著之前,她強撐著在他耳邊喃喃:“阿煥,我覺著這樣的日子真好。”

有他,有她,還有他們的孩子,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前世奢求不到的家。

男人的手在她的背上輕拍著,聞言眼皮一掀,道:“傻氣。”

見她呼吸慢慢均勻下來,他才跟著勾了勾唇,眸光深邃幽然。

“你若是覺著好,咱們就這樣過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嗚嗚嗚嚶嚶嚶,我女鵝真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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