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意怎麽樣了？”婉顏看到白荷趕緊上去問道。

“放心吧，郎中來看過了，只是傷了些皮肉，沒有大礙。”

“翠意在哪？我能去看看她嗎？”

“當然可以，在這裏，你就當做是自己的家一樣，想去哪就去哪。”

“那麽出去也可以嗎？”

“這個嘛，也是可以的，沒事的時候去街上買些東西這都是可以的。”

“就不怕我跑了？”

白荷笑了笑，“這樓裏這麽多人呢，哪個剛來的時候不想著要逃跑呢。但是從這裏跑出去了，就有容身的地方了？只會餓死凍死在外面，還指望有人收留你？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好心人，他們的善良都是在金錢和利益的基礎上進行的。”

白荷接著說：“尤其是你，你不是一般的罪臣之女，試問誰敢收留你？收留你就是跟宇文一家作對，只要太後還在位一天，你就無處可去。況且你的丫鬟還要在這裏休養身體呢，花在她身上的錢，將來你可是都要還給青鴛的，你青鴛媽媽旁的本事不怎麽樣，這追債的功夫可厲害著呢。”

婉顏雖然聽明白了，但是並不想就這麽認命了，她還有國恨家仇要報，不能被困在這裏。

白荷看出了她的不甘心，拉她坐了下來。

“青鴛給了你新的名字吧？”

婉顏點了點頭，“叫，婉顏。”

“婉顏呀，倒是配你。從草市見到你，我就覺得和你有緣。你可知道，我曾經也是大家閨秀，我的父親官至中書令，我的娘親也是出自書香門第的。”

聽到此處，齊婉倒是有了興趣，白荷的出身和自己倒是有些相似，她便安靜得坐下來聽白荷講以前的事情。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我像你一樣，家道中落，父親一時失察毀了前程，我被迫十四歲離開了爹娘，只身一人進了這千芳院裏，我當然也是千萬個不願意，但是別無他法。”

“那時候的青鴛是千芳院的頭牌，老媽媽對她格外的好，而我總是不聽媽媽的話，所以總是被罰沒有飯吃，是青鴛偷偷給我帶來吃食，她跟我說，人只要活著，就會有出路的，愛也好恨也好，活著才能去實現，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她是從小餓著肚子長大的，她比我們都要明白這人間的疾苦。”

“藍田今日你也是見過的。當年藍田在我之後入門，入的也是這千芳院，她善於和人打交道，混的也算是風生水起。八年前，老媽媽把這千芳院交到青鴛手裏。藍田不服，一直嫉恨青鴛，後來藍田找到一個老富商贖身了一段時間，老富商死後她卷走了所有的錢，開了一家新的青樓，名叫百花樓，想要扳倒千芳院。千芳院不敵那邊年輕新鮮，只靠著這老字號的門頭支撐。”

“青樓雖然沒有那麽多講究，但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我今兒就一並說給你聽了。這青樓裏的女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低等的叫娼，娼的地位十分低下，就站在胡同裏拉客，什麽馬夫車夫的都接待，一次就幾兩銀子。等級高一點的，就像我們千芳院裏住在外院的那七八個，叫渾妓，渾妓不受約束，可以隨便出去應局住局，這些等你滿了十六歲再同你講。”

“這最上等的是小班。小班的人出去應局需要遞帖子的，俗稱應條子或者應局，小班要接受嚴格的訓練，要會歌舞懂音律，會詩賦能作畫，你是王府出來的，這些底子應該是有的，直接進小班也無妨，星萃當年可是用了兩年的時間來學習，勉強進了小班的行列。”

“小班裏也分兩類，一類是清妓，一類是藝伎。清妓是過了十六歲後賣身賣藝的，像月華和星萃這樣的，月華今年十七了，星萃則是十六，清妓每個月要收入二百兩銀子才能保住自己在小班的地位，不然就要淪落到渾妓裏去了。藝伎是只賣藝不賣身的，十六歲之下的都是藝伎，當然也有例外的，像畫羽這樣的，只要保持每個月有三百兩銀子進賬，就不必賣身，畫羽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在藝伎裏是很難得的了。”

“你來時應該也看到門簾的顏色了吧，清妓是花色的，藝伎是素色的，有的人嫌妓這個叫法難聽，所以我們俗話裏稱作花簾和素簾，當做是代稱了。”

“白姨也是素簾的？”聽了這麽多婉顏總算是發了問，這些都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連問題都提不出來，每一句話她都不是很懂，但是最後這個關於小班的她還算能理解一點。

“我有自己的例外，以後你會知道的。”白荷不置可否。

“很多事情即使我說了，你也不理解，自己多看就會明白了。這裏也不是外人想象裏的那麽不堪，像畫羽這樣的就很好，等賺夠了贖身的錢依然可以清清白白地嫁人，畫羽當年沒進門之前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奈何家道中落流落於此。你平時可以多向畫羽討教，以你的資質保持素簾的身份應該不是難事。”

婉顏點了點頭，旁的聽不明白，和誰是一隊的倒是明白了，她要學的就是像畫羽這樣的在這紅塵中還能獨善其身的。

“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裏吧。”白荷站起身來，目光剛好落到梳妝臺上的包袱上，“對了，這包袱裏的衣服和收拾算是我送你的了，以後這些頭面都是要靠你自己掙的，能靠本事掙來的東西有很多，你見過畫羽的房間就知道了。我也該回去了，白日裏空閑得很，晚上有的是要忙的呢，你的丫鬟在外院最末一排的房間裏，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白荷說完就往外走去。

“白姨，”婉顏叫住她，“謝謝你。”

白荷微微一笑，徑自往樓下去了，晚上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忙，青鴛要在大堂裏迎客，那些遞進來條子都是要由白荷接手的，誰去應了局都是要在白荷這裏簽字的。

白荷走後，婉顏收好了白荷送她的包裹，那裏有兩身素凈的衣裳，還有幾支銀簪子和一些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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