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宇身高變高，頭發逐漸變長。

人型從孩童到成人，在那些龐然大物面前依舊是極為小巧的存在。只是他從原本的孩童長大，體內的被考核場早前限制著的力量也一點點回來了。

他一半的頭發逐漸變黑，那一身魔氣簡簡單單將他身上的那點冰晶徹底化開。

如果說夕陽下的龍看上去略有點鬼魅，那居於正中直接魔化的黎南宇，自身就是魔鬼。

他身邊浮現出了一個個帶有腐蝕性燃燒著的深邃黑暗的球體，一個個灌滿著能量，充滿著威脅力量。他語氣平淡，並沒有和自己龍族或者母親攀談重新交好的意思：“我從未有過後悔。”

無數的球體四散飛開，朝著那些個生靈飛去，最多的還是朝著天上那些龍族飛去。

若說原本的石塊或者極度寒冷的氣候讓這些龍族覺得弱小到可笑，那現在入魔產生的魔球讓他們都不得不警惕起來。有龍族自詡身體強悍，直接想用尾巴抽走魔球，結果眨眼尾巴發出了“嗞哩”聲，竟連龍鱗都被燒穿了。

不過數秒，原本圍困的現場就成了黎南宇單方面的屠殺。

魔到底是魔，對於其它生命的憐憫與否全看他自身的興趣。

剛才原本對黎南宇有所依靠的小谷秋，此刻癱坐在地上，面無血色望著自己面前的一切。她幾乎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到了恐懼和無措，而就在這些情緒蔓延上來的那一刻，她逐漸變得透明了起來。

很快，她從透明到消失。

坐在肩頭的谷秋看著天上狼狽不堪的應龍一族。

那些龍對這些魔球沒有任何的辦法。想要用肉身抵抗，可他們的肉身不夠如此強悍。想要用風刃去砍魔球，可不過是將魔球一分為二，給自己徒增了更多的煩惱。

他們對付不了黎南宇，反而身上嗞哩哇啦被腐蝕了好幾塊地方。

谷秋發現那原本麻木的母親這會兒卻沒有被傷到一點。她不是因為被龍族護著而不曾有一點受傷，而是因為黎南宇沒有對上過她。

他曾經說過，他母親一旦有意識就想要殺掉他。

谷秋後來再去找龍王時，龍王說，黎南宇的母親可能是愛他的，可是她也恨他。

這種愛和恨交雜在一起，太難了。

可黎南宇會因為那麽一點點愛，在虛無的考核場裏都給他的母親留了一手。

谷秋輕巧從黎南宇的肩頭離開，落到了地面上，落在了剛才小谷秋消失的地方。她逐漸變大，變成了自己成年大小的模樣。

黎南宇敏銳轉頭，看向了監考官谷秋。

深邃眼眸裏帶著一個小勾子，勾著谷秋有點想要沈淪進去。這是魔的魅力，也是黎南宇的魅力。

他從未後悔入魔。從未後悔屠殺那些個龍族。

他的黑發從參半，逐漸開始朝著剩餘那點白發侵染。他體內的魔性正想要一點點吞噬他的全部。

谷秋拔出了自己的刀對準了黎南宇，用少有溫和的聲音開口：“收手好麽？”

黎南宇聽話收回了手。

空中那些個魔球在下一刻集體消失，看著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轉過身子，正面對上了谷秋的刀。淡漠的臉上，有著一點點剛才還是孩子模樣的乖巧。

谷秋的刀很鋒利，是殺人的刀。刀中嵌有鎖鏈，是封鎖鎖妖塔兇獸的鏈條。那是她對敵的武器，如今卻對上了黎南宇。她還半點沒有移開的意思。

黎南宇視線落在了刀上：“刀，很漂亮。”

谷秋也是這麽覺得的。

黎南宇頭發上的黑色逐漸又退回到參半狀態。他繼續說著：“刀穗，很漂亮。”

谷秋……她也是這麽覺得的。

她悄然柔和了一點神情，但又是很淡然說著：“是很漂亮。”

他們這樣互相對峙著，氣氛有些許的奇怪。他們並不是你死我活的對峙，更像是一對親密的人在對話。由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於是便尋著可有可無的點來說。就這點可有可無的話，也能讓他們覺得心底裏有點開心。

而他們的外圈，受傷的龍族暴怒起來，重新想要攻下來對付下方的黎南宇。他們有鋒利的牙齒，尖銳的龍爪，有強悍的身軀，還有會驅使風刃來傷敵。

谷秋手腕一轉，原本對著黎南宇的刀陡然換了方向，刀身和刀柄脫離開來，飛快在他們兩四周構建出了一個圓圈。這是一個防禦的罩子。

當即有生靈意識到：“她就是那個要出世的寶物！”

谷秋在考核題目裏設定的，“小谷秋”就是寶物。寶物被帶出來了，還被現在的谷秋給替換了。

現在要對敵的，是谷秋和黎南宇兩位。

他們站在了一個球內，同生共死。

谷秋愛刀構建的罩子外圈，鎖鏈不斷纏繞著。風刃打在罩子上，發出金屬的撞擊聲，還帶有著隱約的火光。那些生靈各顯神通，幾乎全部都妄圖破開谷秋的罩子。

只是谷秋在考核中屬於監考官，誰都傷不了她。

外頭亂成了一團，各種廝殺怒吼聲此起彼伏。

裏頭對比起來簡直安靜到可以。

谷秋問黎南宇：“要在罩子裏一直待著麽？”

黎南宇搖了搖頭。

罩子裏很安全，還有谷秋陪著，很好。但他不想一直就這樣在罩子裏待著。他睫毛顫了顫，擡眼重新對上谷秋的雙眸，開口：“我們出去。”

谷秋又問他：“去哪裏？”

黎南宇：“龍族雪山和龍谷。”

谷秋和一個什麽都不明白的孩子一樣，有著十萬個問題：“為什麽去雪山和龍谷？”

黎南宇：“因為這是一場我的專屬考核題。你一定設定了雪山和龍谷。”

谷秋眉眼彎了彎。

黎南宇很聰明。只要給他一點點的細節，他就可以猜出大部分事情。他能猜到這場考核題目是專門為他設定的。

“那我帶你去。”谷秋將刀片橫著，用刀柄叩了一下刀片。

“錚”一聲，罩子外一陣風襲過，那些有的沒的生靈和龍族全部都消失了。

刀片重新回到刀柄中，慢吞吞收著自己的鎖鏈。

黎南宇開口：“我帶你去。”

他伸出了一只手，和船上邀請谷秋跳舞一樣，邀請她牽上自己。

刀還在慢慢收著。

谷秋單手拿著自己的刀，另外一只手放到了黎南宇的手上。體感微涼，但有種麻麻的觸感，能從手交接處麻到心臟。她和什麽都沒察覺一樣，將自己的所有念頭按下：“好。”

黎南宇耐心等谷秋的刀收好。

等刀收好了，黎南宇腳上稍微帶了帶，將谷秋往自己這邊拉了一點，用另一只手攬住了谷秋的腰，隨即帶著谷秋上了天。

應龍是會飛的，龍姿態的應龍靠著自己的翅膀飛，人姿態的龍可以靠著後期修煉的術法飛。黎南宇要帶谷秋飛，當然要抓著谷秋的重心處將其帶飛。

谷秋感受著自己腰間的手：“……”

好像很有邏輯，又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面對自己出的考核題，谷秋在天上飛了一段才反應過來：她完全可以直接待黎南宇破開空間，前往題目的任何一個地方，完全不需要被黎南宇帶著飛起來找方向。

現在想起來有點晚了。

谷秋稍稍仰頭，打量著黎南宇。

她以這個角度貼近看過黎南宇不止一次。每次都覺得黎南宇這龍長得實在勾人。這脖子上的鎖在別的兇獸那兒，看著就是普通的鎖，到了黎南宇這兒，總覺得多了好幾層味道。

漂亮。

谷秋輕笑了一下。

黎南宇低下頭：“笑什麽？”

他有點困惑。

黎南宇一說話，喉結自然會動。喉結一動，金鎖也跟著動。

谷秋帶著一點很淺的笑意：“覺得你適合這個鎖。可惜總有一天我看不到了。”

黎南宇想想自己的分數：“我距離出塔還很遠。”

按照鎖妖塔的規矩，他至少要考核完成十次高分，再達成一次自己考題滿分，這樣才能出去。次次達成目標，最終出去也要十一個月，接近一年。

谷秋沒說什麽，就帶著自己淺淡的笑意，維持自己這個姿勢看著黎南宇。

很近，感覺很特殊。

她……喜歡。是喜歡的。

谷秋活了千年，見過了太多。她早就不是當年那稚嫩到什麽不懂的少女了。她能輕易剖析自己的情感狀態，還能維持自己面上一切安穩，心中就算有浪濤滾滾也能不動聲色。

黎南宇卻沒能從谷秋面上看出什麽。

他帶著谷秋從一條極為偏僻的路上了龍族的雪山，朝著他當年居住的洞穴前去。

洞穴裏現今早就沒誰還住了。本就極度清冷的地方，在這會兒是只有黎南宇和谷秋兩個活物。黎南宇帶著谷秋落了地，踩著雪往洞穴裏走。

“只看一眼我們就走。”黎南宇這麽說了一聲，“再去龍谷看一眼，只一眼就走。”

谷秋跟在黎南宇身後應聲。

一腳一個雪坑。

黎南宇低頭看了看：“……考核比夢裏真實得多。”

谷秋點頭。

夢裏打雪仗都很輕便，擱在考核幻境裏……

等……

谷秋面上的淺笑收起來了：……鎖妖塔給她折騰的夢是互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鎖妖塔：沒想到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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