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道！

這不就是差一點把樾堯劈死的人嘛！

姃姃趕緊把舊樾堯護在身後，警惕地盯緊新樾堯的一舉一動。

不，是籍樾。

籍樾的一舉一動。

但是轉念一想，她與樾堯不過都是天道掌控下的小小螻蟻，即便法力高強如尢黎，最後也還不是闔族湮滅。如若籍樾真想劈死他們，那她又能改變什麽呢？

她連自己喜服上繡幾朵花都改變不了。

姃姃想到這兒，不禁撲通一聲跪下，結結實實地給天道磕了三個響頭，像小孩子背書一樣，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交代道，“老祖宗，姃姃從小給您燒香的時候就很誠心，每年祭祀，我都有認真的放血，每一次都比姃嶸多半碗，您看在我如此尊敬您的份兒上，就放樾堯一條生路吧！你要是實在想劈，就劈我吧，我死前一定教育好兒子，繼續給您好好放血！”，言之鑿鑿，說到興起，姃姃還忍不住立起來三根手指頭。

籍樾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盯著她的臉。

她的臉怎麽了嗎？

哦，對了，樾堯往她臉上糊了泥巴……

失禮失禮，姃姃剛想擡手把臉擦幹凈，就見那抹白色衣角越來越近，直至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與她平視。

他笑著，卻是以清明冷漠的眸光。他用白如紙的袖角輕輕一蹭，就擦幹凈了她臉上的所有泥巴。

姃姃還因為弄臟了他的衣角而感到羞愧，可一擡頭，卻忍不住陷入他如玉般的臉龐。

他的眼神是透徹的，他看人不過像是在看汪洋大海中的一粒沙，樾堯的不喜不悲是不見外物，他卻是真的滿不在乎，好像風雨雷霆，於他而言也不過是野草鋪墊。

他有一張，與樾堯一模一樣的臉。

他像是能看破她的心事，搶在她前面解釋道，“我曾入世，喜歡過一個女子。沒有善終。我用我的一根頭發，造就了你身後的樾堯，而你，也源於她的一縷青絲。”

合著樾堯一天到晚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就是因為他們倆是兩根頭發？

籍樾又笑了，“我給了你們相同的軌跡，只是你們比我想象的要堅定許多。”

姃姃還是有些不明白，所以她到底是個魔頭還是一根頭發，只是如若軌跡相同，他們倆是不是也會像籍樾與姃兒一樣，不得善終呢？姃姃忍不住問，“那，你的姃兒也嫁給了她表哥嗎？”

籍樾的臉上難得有了表情，他略帶扭曲的笑著，與他清風明月的臉蛋格格不入，“我殺了他。只是我也沒想到，我的執念這樣深，樾堯又入妖境，端了他的老巢。”

妖境？姃兒的表哥，是妖王？？？

這信息量太大了，姃姃有點扛不住，只是樾堯不是被迫去的妖境嗎？

難道天道僅憑意志就能改變萬物運行的軌跡嗎？

姃姃不敢細想，因為她總覺得這個籍樾會讀人心事。她只想問一個問題，“既然是一樣的軌跡，那你要把我打造成第二個姃兒，把姃嶸打造成第二個妖王，把且慢打造成第二個姃氏後人嗎？”

天道這次沒有回答她，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看來我手藝不錯，你跟姃兒長得一般無二，性格也與她如出一轍，一樣又蠢又壞，不珍惜別人的感情。三心二意，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我……

姑且認為這是誇獎了。

籍樾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喋喋不休地繼續道，“即使是為你們剝了一身鱗片，你們也還是要嫁給別人。只是你比她好些，你心裏是有樾堯的，她心裏卻只有自己。你也比她幸運，你遇到的樾堯，遠比我要堅定。”

籍樾的手還放在姃姃的腦袋上，姃姃整個脖子都麻了，她覺得自己的頭就好像一顆南瓜，籍樾敲一敲，要是熟了就要摘下來熬湯喝。

但姃姃還是忍不住辯解，“我生下且慢時，只覺得對樾堯的恨都加了一倍。因為這三年裏我受的苦，遭得罪，他都看不見，相反，是姃嶸照顧了我整三年，當然，其實遠不只這三年。我對姃嶸雖只有兄妹情意，但魔生中許多事都不是簡單的對錯能輪廓的。姃嶸為了我的名聲，為了我的以後，不顧自己的幸福，執意要犧牲自己來娶我，還嘴硬說是為了魔王之位，我雖不應，但木已成舟，不嫁是為不義。我不是說姃嶸這種愚蠢的犧牲是對的，但你既說你沒有樾堯堅定，那你在外面也有一個妾生子吧。”

籍樾被她的“妙語連珠”給震驚了，一時間顧不得回答，只能左右翻轉她的腦袋，像是在檢查哪裏出了問題，“莫非是弄錯了？你怎麽生的如此伶牙俐齒了？”

破案了，“顧左右而言他，你就是在外面尋花問柳被抓了，還要求人家姑娘給你守身如玉。樾堯好歹還有個苦衷，你呢？”

籍樾一時失神，竟當真認真思考並回答了姃姃的問題，“我，就一個兒子，姓姃，跟他娘姓的。我也有苦衷，只是沒想到樾堯竟能，”籍樾說著說著就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你這是在質問你的祖宗嗎？”

姃姃卻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後臺，“我也姓姃。你不能殺我呀！我可是你親兒子的後代子孫！”

等等，她真的是魔嗎？她會不會就只是一根頭發成精了？

姃姃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其實您這樣有魅力，姃兒怎麽可能喜歡別人呢？您別多想了，魔死不能覆生，想也沒用。”

籍樾就著她的話茬接道，“對呀，除了多找一些人給她陪葬，我還能給她什麽呢？”

看著姃姃的脖子一僵，籍樾這才笑了，又感慨道，“確實很像。”

還不等姃姃做什麽反應，他就像一陣煙霧一樣，徹底消散了。

往後不知多久，姃姃都不敢確定，這是究竟真的，還是只是她的一個夢境。

樾堯會殺掉姃嶸嗎？

她與樾堯，也註定會抱憾終身嗎？

唉，別想那麽些沒用的了，先看且慢要緊。如今，且慢才是她的命。

姃姃繼續拖著樾堯的腰帶，往東邊魔界走。

心裏著急，腳程也註定快一些，走了沒多久，就到了畄河邊陲。

就見頭發花白的畄伯，開開心心地打著包袱。

姃姃實在不解，“畄伯，你收拾東西要去哪兒玩啊？”

畄伯見是姃姃，突地眼眶一紅，又哭又笑，甚而跪地給姃姃磕了個響頭。

姃姃哪裏受得住，只是扶他他也不肯起來，只好他磕一個，她就磕兩個還回去。

畄伯這才消停，抹著眼淚，解釋道，“我原本是姃兒殿下身邊的一個殿前司，姃兒殿下仙逝後我便被天道貶到畄河當河伯。原本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註定要在這畄河孤獨終老了，直到小殿下您出生了。您與姃兒殿下長得一般無二，我自那時起便知事情似有轉機。後來您領了天宮樾堯殿下回來，我這才知道，□□轉了一圈，又轉了回來，只是天機不可洩露。如今多虧了你在天道面前說了我的好話，老翁我呀，才有機會踏出這畄河呢！”

若不是姃姃真的見到了籍樾，就要以為畄伯是老糊塗了，可是她也沒跟籍樾講過畄伯的好話呀！畢竟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劃船老頭，歲數竟大到能當她的老祖宗了。

籍樾到底為什麽改變主意呢？

姃姃懶得想太多，只關心一個問題，“畄伯，那您要去哪兒呀？”

沒想到，只是這一個問題，七個字，竟給飽經風霜，很有世面的畄伯給問懵了。

畄伯的表情難得這麽難看，好像是世界分崩離析了一樣。聽說畄伯足想了一個月，也沒想到到底能去哪兒。船也不劃了，河也不渡了，逢人就問，“你說我這個老頭子去哪兒安度晚年比較好呢？”

畄伯這麽多年的河伯不是白當的，大家一致認為，他留在畄河最好，所以後來畄河裏就又出來了一個渡河老人。

只是這一次，不是罪囚。

姃姃繼續拖著樾堯的腰帶往前走，只是沒走兩步，她的腳步又頓了下來。

巍峨壯觀的魔宮前，觀宴的賓客已經散去了，只是不知為何，聚集了一群仙人。

姃姃上次見到這種群仙排隊的場面還是在瑤池，大上次也是。

只是他們圍觀她的地點，從天宮，換成了魔界。

姃姃下意識的把樾堯的腰帶松開，可還是被那群仙人抓了個正著。

那群仙人見到她，瞬間就笑成了花，爭先恐後的行拱手禮，客套道，“姃小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這趟游旅玩得可開心呀？”

游旅？她是被搶親耶大哥！

按照常理，他們不應該是嘰嘰喳喳地罵她魔女，並毫不留情地把樾堯擡走嗎？

對了，樾堯！

那群仙人這才看見暈倒的樾堯，一個個也不圍著她了，全都聚在樾堯身邊，磕頭稱讚，“燭龍尊貴，太子殿下居功甚偉，果然是天宮的大功臣呀！”

燭龍是誰？

姃姃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勉強從他們對樾堯又同情又讚揚的目光中看出來，她，好像是，母憑子貴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可能要完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