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姃姃實在納悶，“樾堯，你會告訴慕悠上神嗎？”

慕悠上神絕不是貪生怕死，畏懼強權那類，要不然也不會放著樾堯如花似玉的姑姑不娶，獨身至此。

樾堯小時候沒少被自己姑姑派著去打探慕悠上神的心意，樾堯問，“師父，我姑姑長得如此貌美，你為何不討她當媳婦兒。”

慕悠答，“我心空，配不上你姑姑。”

失憶的心空，還是慕悠上神用情至深。

姃姃的眼睛亮晶晶，完全沒有當初要給文青討說法的義憤填膺。

有一個魔頭，她的眼睛因為你而發亮。

大概此刻哪怕樾堯說要殺焦錦滅口，姃姃都能理解，當然了，她是絕對不會給樾堯遞刀的。

心中有了衡量，是非曲直也有了衡量。

人是這樣，神是這樣，魔也是這樣。

揉揉小魔頭腦袋。樾堯點頭。“嗯。”

失憶的心空，是慕悠上神寂寞時的一壺桃花酒。

“可是這樣慕悠上神說不定會恨屋及烏，也討厭你的。而且你姑姑也會因為你多嘴而討厭你的。”

畢竟樾堯的姑姑現在在姃姃眼裏，已經完全成了一個心思狹隘，自私冷酷的恨嫁女的形象。

神之灼灼，也有私心。

“姃姃，我太怕了。我怕你是第二個文青，我也心空。”

慕悠上神沒有朋友，只有一個情敵眼巴巴地等著告訴他實情。

可頌栗山的時光那麽好。

姃姃踮起腳，也摸摸樾堯的腦袋，安慰道，“不會的樾堯，不要怕，廉戕，臻月，九尾，竇廣，康馮，大家都會提醒你的。更何況我們是結發的情分，就算是你那個自私爹想拆散我們，也得先去十八層地獄的鐵圍山腳下把我們的紅線拿出來，很麻煩的。”

由人人敬仰的上神變成人人喊打的瘋子，如果樾堯的自私爹真的那麽怕麻煩，又怎麽會有慕悠上神時常買醉。

畢竟按天帝的意思，哪怕是讓慕悠上神獨身一生，也不能讓誰得到自己妹妹得不到的人。

“姃姃，你身份尊貴，想必難有陰招能對付得了你，可我不勝防，如果有一天，我也把你忘了，姃姃，千萬不要放棄我，不要放棄我們的感情。”

“那我可得考慮考慮。”

沒關系，每一個魔頭的必備屬性就是永不言棄。

樾堯心裏惦記著自己的寂寞師父，也沒有多餘心思賞光。一一告別，樾堯把九尾叫到身邊，“九尾，跟我走吧。”

九尾隨口就答，“走吧走吧。”

可仔細一掂量這話才搞清楚意思，樾堯是要帶它回天宮了。

可是姃氏惡女哭的那麽傷心，如果它不在，她要跟誰說自己想樾堯了，又有誰模仿樾堯的語氣給她講故事呢？

九尾搖頭，“樾堯，我不走，我想呆在魔界。”

“可是你跟姃姃總吵架，你呆在魔界也沒人待見你啊。”

九尾這才明白，原來樾堯這是秋後算賬了。

它確實經常跟姃氏惡女吵架，不，它是每天跟姃氏惡女吵架。可姃氏惡女也給它做了許多可愛的綠帽子，綠頭巾。姃氏惡女還總是把自己吃完炸小肉丸的盤子給它，不知道有多香。

它還沒有跟姃氏惡女說一句對不起，你在我心裏真的不是累贅。

朋友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是吧。

九尾抖抖胡子，“樾堯，我就喜歡跟她吵架。”

“可我為什麽留你在這兒給我心心念念的姑娘添堵？”

“因為我是信鴿，樾堯，我就愛給你們送信。”

送不送信的不重要，主要是樾堯就喜歡寫信。

一把樾堯送走，九尾就邁著耀武揚威的步伐回了乜州閣，“咳咳，我回來了！”

懶得理貓，姃姃接著看魔一生中一定要讀的一千個故事。

輪到九尾慌了，“姃姃，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生氣？

姃姃這才看向墻角小心翼翼的八尾貓，“九尾，我沒有生氣，你說得都對，我確實是只顧自己，有些自私了。”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一個累贅，樾堯因為你很開心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姃姃，我也時常因為你而感到開心，我們大家都是。”

頌栗山，敬王府，我們大家都是。

原本是想帶樾堯見見畢方的，可來日方長，慕悠上神的事兒好像更急一些，但姃姃也確實是好久沒見畢方了，畢方的生辰又快到了。

撈起因為愧疚而表情扭曲的九尾，姃姃合門往禁域走，“九尾，我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吧。”

貓都有貓性，對於即將到來的新朋友，九尾淡漠中又有些期待，“本座才不想見新朋友呢。公的母的？”

要是按原身來看，畢方應該算母的？

魔界禁域，二十八道鎖天鏈八方其下狀如籠，囚了一只青赤神鳥，形身似鶴，單有一足，名為畢方。

重重機關，姃姃終於帶懷裏的八尾貓見了所謂的新朋友。

鎖天鏈上天火灼灼，姃姃趕緊抱緊九尾，生怕八尾貓被烤成了“熟信鴿”。可九尾卻沒有一點前方危險的覺悟，一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從姃姃懷裏掙脫出來，死死地盯著籠裏小憩的畢方。

九尾嘴裏也不再是講人話，換成了充滿敵意的“喵嗚！”

哦，對了，貓好像都喜歡吃鳥不是。

姃姃實在忍不住想扶額，“九尾，人家畢方是上古的神獸，你一只小貓咪就別逞能了。”

上古神獸畢方聞聲緩緩擡眼，對上九尾琥珀般的貓瞳，顫抖的爬起來，眼角亮晶晶的。楞是不舍得眨一下。

什麽情況，一只貓和一只鳥，有故事？

畢方聞聲緩緩擡眼，對上九尾琥珀般的貓瞳，顫抖的爬起來，眼角亮晶晶的。楞是不舍得眨一下。

得到上古神獸的賞識，怎麽都該九尾開心得炸毛才是，再說大家都是動物，若是真能得到畢方青睞，來個雙修單修的，那九尾修成真正的九尾便指日可待了呀！

姃姃趕緊蹲下身來戳戳九尾的八條尾巴以示提醒，“哎哎哎，九尾，快把你的尾巴收一收，這是畢方，可不是你一個小小貓咪能吃的普通鳥，你趕快向現實低頭吧！”

畢方。

上古神獸。

法力高強，甚至還曾斬下蚩尤的頭顱。

誰知九尾聽了話非但沒有瑟瑟發抖，還一臉嘲諷嗤笑一番，“呵，畢方。”

畢方的年歲都足以能做姃姃的祖奶奶了，九尾卻連個人形也沒修得，畢方與金烏同火系，若是畢方一怒，別說一個九尾了，就是二十九尾也得給它燒成烤貓幹。

這個九尾。

姃姃只能低聲向畢方打哈哈，“畢方，你別跟這個小貓一般見識，九尾被我跟樾堯慣壞了，又沒見過市面…”

還沒等姃姃把客套的場面話說完，擡頭看畢方，大概是上了年歲，畢方的腿腳已經不太靈活，還有些許顫抖，不斷的淚珠則是從一足鳥稍為渾濁的眼睛裏落下來。

千萬年了，畢方竟還會哭。

而見到畢方眼淚的九尾則更為反常，一聲招呼不打便沖門外飛奔而去，力道之足，行事之突然，活撞得姃姃都摔了個狗吃屎。

還沒來得及想九尾吃錯了什麽藥呢，就見青赤神鳥退羽翼為肢幹，雙翅則是白皙袖長的手臂，如鶴般美麗的脖頸，美中不足是蒼老的臉龐。

第一次見畢方化人形，姃姃更是呆坐在地上起不來。

聲音也是呆呆的，“畢方，你竟然真的是個女的。”

就是比想象中的老了點兒，不過那句話怎麽說得來自，美人遲暮兮，風韻猶存。雖滿發蒼白，但眉目間也依稀見得年輕時的影子，不知是個怎樣風華絕代的美人。

怪不得畢方總是以真身示人，大概美人更不能接受蒼老吧。

不容得姃姃再多想一會兒，畢方便喃喃喚著“吃油”，楞生生得往外闖。可魔界專門給畢方修得金絲籠禁制，還裹著鎖天鏈和道道天火，哪裏是畢方能闖得出來的。

眼見著畢方的手指已經被天火灼傷，悶青的裙角也有燒著的架勢。

畢方為了吃油也太拼命了吧！

事關緊急，姃姃只能趕緊爬起來穩定住畢方的情緒，“畢方，你別沖動，你想吃什麽油，我去給你拿就是了，玉米油，葵花籽油，大豆油，你想吃什麽油都行啊！可你要是把手燒掉了就只能拿腳吃了！”

大概是這些油裏沒有一個是畢方想要的，畢方的手還是不停的扒著鎖天鏈，天火灼灼，眼淚和血跡同時滴答，“我不吃油，我要蚩尤，姃姃，幫我出去，蚩尤，我要見蚩尤！”

我不吃油，我要吃油…這畢方到底吃不吃油啊？

還是畢方來自東北，有口音，說的不是油而是肉？

但是不管吃不吃油，是不是吃油，吃得是什麽油，又或者是什麽肉，姃姃打小就跟畢方關系好，自然沒有不去給她拿的道理。

“畢方，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拿，鹽也來點？”

“涿水出涿鹿山，血楓林是他的首級，是炎黃連戰時隕落的蚩尤！”

這個蚩尤姃姃知道，他的軀體化至萬物，他的面相被畫於成墻威懾天下，八方萬邦皆為弭服。酆魔嶺上便掛了一幅蚩尤像，不知嚇退多少小妖，就連姃姃也不敢直視。

這個蚩尤姃姃還知道，是畢方聯合眾人取了他的首級，親自毀了他一手建立的九黎之都，直至血流成河，他的軀體化至萬物。

畢方是上古神鳥，魔界哪敢私自困她，可她一心求籠，禁了自己千萬年，少言寡語，到花季少女熬白了頭發。

畢方要的，竟然是她親手斬殺的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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