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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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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黑透了,外面狂風大作,妖獸齊嘶。如今的人間連四季也無法分辨,天氣說變就變。

風衷挪來一團藤條擋住洞口,生了堆火,為了表示禮遇,還特地在這位未來左膀右臂的身下添了塊獸皮,順便又餵了他口血。

軒卿每次受了她的血身體便有所好轉,奈何元神卻遲早要被束魂釘摧毀殆盡,如果無法盡快回歸本體,這具分身會成為一具無魂無魄的空殼,而他本體的元神也將永遠無法完整。

偏偏風衷不知情,語氣還很關切:“放心,跟著我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軒卿開不了口,就算能開口也不能告知她實情,只能闔目專心抽離元神。

奇怪得很,原本好好的,這會兒居然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元神像是被什麽牢牢鎖住了一般,怎麽也無法抽離,還總覺得額間一陣一陣的灼熱疼痛。

他霍然睜眼盯著風衷,莫非她剛才用血畫的是傀儡符?

風衷可不知他洶湧澎湃的內心,她已經在火堆旁躺下了。先前出去找的食物已經在躲避妖獸時全都丟掉了,此刻她腹中空空,只能用睡眠來轉移饑餓感,每到這時她便要感慨一下做神和做人的差別。

不久之前,她莫名其妙地從沈睡中醒來,卻從一個三界敬仰的上古大神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身體還縮水到了年少之時,只剩血脈裏還殘餘了些許靈力。

更可悲的是,原本應該繁榮昌盛的人間竟然荒涼至此,連個活人都沒有,只有妖獸猛禽在蹦跶……

今日撿到這小神也是緣分,風衷不清楚他受傷緣由,只知道他傷得太重,又形單影只無人過問,再不施救恐會形神俱滅。而那畫在他額間的傀儡符就是續命的關鍵,這上古傀儡術可以讓飼主的血和傀儡的元神漸趨融合,也才能保住他這條命。

她如今只是凡人,其實不該過多耗費靈血,但轉而一想,有這小神在旁相助,她就有望早日恢覆神力,屆時也就有能力改善人間狀況了,想必這是女媧大神的安排吧。

她隔著火堆瞄了瞄這位傀儡,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狂風呼嘯了一整夜,直至天亮時分方歇。

風衷醒的很早,一睜眼卻見傀儡盤腿在熄滅的火堆旁打坐,專心致志卻緊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她揉了揉臉,捂著叫喚的肚子站起身來:“看你這樣,料想神力能使用了,我餓了,你去找點吃的來應當可以吧?”

軒卿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站起身來往洞口走,雖然行動仍有些遲緩,但比起昨日不知道好了多少。

風衷為他挪開遮擋洞口的藤條,目送他飛掠而出時滿心欣慰:果然可以成她助力啊!

軒卿卻不是好心給她找吃的去的。

他先前一夜未眠,大半夜都在嘗試沖破桎梏,卻始終無法抽離元神。雖然可以召喚本體過來抽取元神,但這額間的禁錮不除恐怕也是徒勞。最後實在沒辦法,他決定幹脆出去作死折騰一番,等到再度奄奄一息,元神總能出竅了吧!

風衷在山洞裏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回來,餓得發慌,實在忍不住了,還是決定出去找他。

外面天陰沈沈的,不見太陽露臉,她掐了掐手指,順著對傀儡的感應往前走,卻有種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這小子不是神仙嗎?神仙也路癡?

離開了藏身所在的那片山脈,視野越來越開闊,都是一望無際的荒原。為了防止突來的危險,風衷走得小心翼翼,除了她的肚子時不時咕嚕兩聲之外,幾乎悄無聲息。

足足過了約莫一刻的功夫,眼前出現了一片低窪的坑地,她停了下來。

看得出來這窪地原先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現在幹涸見底,偌大的一個圓坑也就中間還餘了一點水。窪地四周零落地生長著幾棵樹木,已經是半黃半綠的瀕死之態,上面掛著的果實一雙手就能數的過來。

那小子此刻就立在最大的那棵樹的頂端望著天發呆。

風衷餓得不行,墊起腳在樹上摘了幾顆果子,跑去水邊隨便洗了洗就一股腦塞進了嘴裏。

吃完後可算是好受點了,她走回樹下,仰頭看著軒卿:“餵,小子,說好來找吃的呢,你這一身血汙站在樹頂做什麽?”

軒卿沒理睬她,依然默不作聲地望著天。

風衷餓了這麽久,當他有心耍弄自己,難免有氣:“還不下來!”話音剛落,臉上驀地一涼,她擡手一抹,發現那居然是血,往上看去,那小子的手上似乎受了傷,此時鮮血淋漓,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趕緊下來!妖獸最喜血腥,你再這麽下去把它們引來了怎麽辦!”

分身具有自我性格,就算保持著本體的思維和心理,表露出來的言談舉止卻大不相同。軒卿作為一個性情溫和的少年,心裏焦躁也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臉已經白寥寥的瘆人了。

站那麽高就是防止再被她救,傻子才下去呢!

風衷被他那眼盯得莫名其妙,剛要開口,忽而察覺出異常來,周圍似乎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她緩緩側過頭,三丈開外之處,一只巨大的梼杌趴伏在樹幹後面,長毛虎爪,碧眼血口,獠牙外翻,看樣子早已暗搓搓地接近過來,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

梼杌是上古兇獸,早已不在人間活動,如今人間沒了人,它便又出來逞兇了。若在以往,這小東西就是給她做寵物都瞧不上眼,可現在她只是個凡人,倒要在它們的利爪下討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左手背在身後掐指念訣,試圖召喚傀儡。

軒卿輕盈地躍在了她身前,卻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盤腿坐了下來。

他這是在告訴風衷,他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還是趁早從那個傀儡的夢裏醒過來的好,趕緊跑路保命要緊。何況他也不想對付梼杌,分身的元神本就只是本體元神的一部分,加上之前他已經抽離了許多融回本體,如今這身體裏的元神所剩不多,對付這種級別的上古兇獸未必就有勝算。

反正他只想安靜的死一死,千萬別妨礙他。

奈何梼杌這種上古兇獸極具靈性,盡管風衷身無二兩肉,但她身上靈力散發出的鮮美氣息實在太過誘人,它的註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到了這個凡人身上,直接無視了軒卿。

風衷渾身緊繃,手指都快掐出淤青來了,口訣也念了好幾遍,傀儡卻依然穩穩端坐,絲毫沒有回應,甚至還朝梼杌伸出了受傷的手招了招,一副恨不得讓它趕緊來咬自己的模樣。

她咬了咬牙,連退幾步,梼杌一見她動彈便躍近過來,狂哮一聲,如狂風席卷,震耳欲聾。

風衷強忍著才沒跑開,就算跑也根本跑不掉,眼中看著那畜生越來越接近,心如擂鼓。

難道她今日就要葬身於此不成?

當年女媧大神以精血註入種子造就了她的降生,賜她姓名,賦她神力,讓她保人間生機繁茂。她至今還記得女媧大神不止一次對她說過的話:“有你就有生機,世間就有希望。”

而如今她卻成了這麽一副落魄樣,人間的生機在何處?希望又在何處?她已經連個傀儡都操控不了!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上古種神會死在你這畜生口中!”她發恨般咬破手指,猛地往前一指:“起!”

指尖的鮮血滴入大地,催生出一株嫩芽,顫巍巍地在風中搖擺。眼前白影一閃,卿霍然起身,手中幻化出長劍,朝梼杌劈了過去。

震天的嘶吼傳了過來,梼杌根本沒把軒卿當做目標,所以這一劍未曾遇到任何阻礙,正中它胸腹,撕拉出三尺來長的一道豁口,鮮血炸裂,濺了二人一身。

梼杌吃痛大吼,一掌揮來,軒卿被拍倒在地,轟得揚起一陣塵煙。

他一劍逼退梼杌,迅速躍起,擡手摸了一下額間,方才那裏又開始灼熱疼痛,之後的行為便不受自己控制了,但比起吃痛,他更覺吃驚。

她剛才說什麽,種神?

風衷早已調頭朝遠處跑去,剛才來的路上她註意到那邊有坍塌了的樓臺遺址,堆了許多的亂石,興許可以利用一下。

梼杌記仇,立即朝她追了上來。

她掐指念咒,軒卿緊隨梼杌其後奔來,飛掠至它背上,一劍刺中它脊椎。

風衷心中一喜,繼續在前奔跑周旋,給他制造機會。

梼杌狂怒,嘶吼已經變成粗喘,哼哧哼哧的卻更加駭人,猛一甩頭將背上的軒卿甩了出去,居然直摔落到了風衷的前方。

軒卿悶哼一聲,撐著劍站起來,舊傷又起,生生吐出口血來,擡頭第一件事便是看向風衷。

風衷已經意識到他方才是在自戕,心中有氣,直接越過他朝前繼續跑去。

脊椎受創讓梼杌的行動滯緩不少,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摔倒,卻依舊不棄不舍地追逐著風衷,雙目通紅,看起來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風衷跑到了亂石當中,那裏唯一豎著的拱門還在。她故意放慢了些速度,等到梼杌就快追上自己時趕緊念訣。軒卿立即被召喚過來,摟著她飛快地穿過了拱門。

梼杌自然緊跟在後沖了過來,但不比她二人的身形,沖進拱門就卡住了,前後進退不得,脊椎上的傷口被勒得鮮血汩汩而出,憤怒地狂吼掙紮,險些要把拱門給震碎了。

風衷道:“快!再吼下去把別的梼杌也吼來就糟了!”

軒卿拖著她站起來,飛身過去,一劍刺中它天靈蓋。

巨大的咆哮震得四周石塊飛落,風衷捂著口鼻連忙躲避。梼杌碩大的頭顱耷拉了下去,喘息漸停,終於不再動彈了。

風衷松了口氣,看一眼軒卿:“割塊肉下來帶著,跟我走。”

軒卿靠在梼杌的屍體上喘息,未曾動彈,直到額頭一痛,乖乖舉劍在梼杌後腿上割了塊肉下來。

風衷的腳剛才奔跑時被劃傷了,在前面行走時,鮮血落到地面,催生出了一路的嫩芽鮮草,但鮮血一幹便又枯萎雕零了。

軒卿跟在後面,心裏隱隱激動。

前方的風衷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小子,你是不在乎自己這條命,還是被一個凡人操控很不服?”

軒卿感覺已能說話,剛要開口,又聽她怒道:“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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