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飛飛身上的裙子是真絲，並不吸水，就算有血滴下，出血量應該也不算太大。她一身紅衣，評委的椅子也是紅色的，在現場觀眾的視線都被場中選手吸引的情況下，倒也並不明顯。看於飛飛那面色如常的表情，明顯是準備撐到比賽結束。

為了方便後期剪輯，一般綜藝節目錄制的時長都會遠超播出時長。不過因為“唱響全國”是現場直播，倒是不用擔心錄制超時。劉戰看了一下時間，距離比賽結束已經只剩下十幾分鐘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於飛飛的裙擺，默默計算著她此時的出血量，越算，臉色就越蒼白。於飛飛的出血量雖然不大，但架不住細水長流，等到錄制結束，再算上觀眾退場的時間，就算緊急送往最近的林大附一，也同樣會兇多吉少。

劉戰是醫生，實在沒辦法親眼見著有人自己作死。幸運的是，她的位置就在第一排，距離於飛飛也就隔著兩個座位。趁著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舞臺上的巔峰對決吸引想機會，她麻利地起身，麻利地拎起於飛飛身後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他交換了位置。

那男子原本還一臉忿忿，發現交換位置後視野更佳後，很快便安之若素，繼續開始為臺上的選手加油鼓勁。

趁著全場燈光全黑的機會，劉戰起身，湊到於飛飛耳邊低聲提醒：“你撐不到節目結束的，如果不想死就馬上去醫院！”

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這樣的提醒，於飛飛聞言重重打了個寒戰，僵硬地回頭。

此時，臺上藍色的效果燈剛剛亮起，劉戰的眼底映著一抹冰藍，仿佛從地底深處爬出的索命幽魂，對上她目光的一剎那，於飛飛便覺遍體生寒。

她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更加明白身後這個傳說中曾經救了首富公子一命的女孩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然而，她根本別無選擇。所以，雖然心底已經怕得只打哆嗦，她卻還是咬著牙，表情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謝了，我能撐住！”

劉戰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麽冥頑不靈的人。她原本就不喜歡於飛飛，出言提醒僅僅只是出於醫生的道義，現在該盡的道義她已經盡了，既然對方不領情，她也就沒有繼續多管閑事。

“唱響全國”果然是一檔深受觀眾歡迎的選秀節目，當最終結果出來，那位網上人氣爆棚的選手被淘汰的一剎那，現場竟然哭聲一片，甚至有憤怒的米分絲沖上舞臺，指責評審評判不公。

這個小小的插曲給節目組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對於飛飛來說，卻是個極佳的機會。經紀人見狀，立刻一個箭步上前，給已經搖搖欲墜的於飛飛披上風衣，幾乎是架著她離開了現場。於飛飛的兩名助理則迅捷的沖到染血的評委席旁邊，用身體擋住了圍觀群眾和攝像機的視線。

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不想錯過看熱鬧的機會，劉戰連忙疾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怕被米分絲看出端倪，一離開評委席，於飛飛就被幾個保鏢團團圍住了。普通米分絲別說靠近了，連看清她的臉都難。只可惜，劉戰不是普通米分絲。

身為身手矯健的未來人，她不過只是一個簡單的閃身就輕松突入了保鏢們的防護圈。

保鏢們開始還緊張不已，看清劉戰的臉後，頓時松了一口氣，身為於飛飛的貼身保鏢，他們顯然已經認出了劉戰的身份。

於飛飛沒有回休息室，直奔地下車庫而去。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劉戰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了進去。

“你跟過來幹什麽？”明白劉戰不可能洩露自己的秘密，於飛飛臉上的表情並不緊張。

“我是醫生！”劉戰剛剛喊出這句話就意識到了不對，急忙糾正，“醫學院學生……”

於飛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不客氣地嘲諷道：“原來醫學院學生，還可以簡稱醫生嗎？”

大概是看出劉戰是真心想幫她，於飛飛的語氣雖帶著嘲諷，眼神卻充滿了感激。

“還有體力開玩笑，看來暫時還死不了。”劉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稍稍松了口氣。

一行人的目標是停在地下車庫的保姆車，經紀人抱著於飛飛上車後，劉戰也厚著臉皮跟了上去。慈濟醫院院長幹女兒的身份果然好用，經紀人見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卻並沒有驅趕。

保姆車上的眾人都以為劉戰只是單純想湊個熱鬧，沒想到，一上車，她就越俎代庖地朝著司機發布了命令：“司機，去林大附一！她撐不到慈濟了！”

原本已經發動了車子的司機霎時僵在了當場，回頭，用一臉探詢的目光望向於飛飛。

此時的於飛飛已經臉色蒼白，冷汗直冒，然而卻還是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不去林大附一！我不去！”

劉戰冷冷瞪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一眼，怒吼道：“你這個瘋子！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撐不到慈濟！”

於飛飛喘息了片刻後，艱難地道：“撐不到，那就死吧……記得給我編一個體面點的死法……”

說完，她竟然閉上了眼睛，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劉戰沒有理會這個在她眼中已經失去了理智的瘋女人，徑直對司機命令道：“去林大附一！相信我的判斷！”

於飛飛已經閉上了眼睛，這一回，司機將探詢的目光投向了經紀人。

不知道是被劉戰篤定的語氣說服了，還是被於飛飛那蒼白的臉色嚇到了，經紀人微微猶豫後，終於仿佛剛剛做了有生以來最艱難的決定般聲音幹澀地開了口：“去林大附一。”

“不！我不去！”司機剛剛點頭準備開車，空氣中便響起了於飛飛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睜大了眼睛怒目瞪著經紀人，那目光寒氣森森，仿佛正盯著殺父仇人，“如果……如果去林大附一，就算被救回來……我……我也會自殺……”

林大附一是全省，乃至全國最好的公立醫院之一，人多眼雜，全天24小時無休。跟臭名昭著，門可羅雀的慈濟醫院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於飛飛一旦入院，以她的知名度，用不了多久，她大月份引產，又不顧死活登臺表演，導致大出血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國。

沒有人喜歡被騙，她前腳才剛剛辟謠，後腳就出了這樣的事。一旦消息傳開，她的處境甚至會比直接大方承認懷了呂玉剛的孩子還糟。

“你……”竟然會有人為了虛無縹緲的身份地位做到這種地步，劉戰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醫者仁心，她沒辦法說服於飛飛，同樣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糾結了片刻後，她推開了車門，準備下車。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推開車門的一剎那，早已被她甩得沒了影子的杜立行忽然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等一下！等等我，我也要一起去！”他站的位置剛好堵住了劉戰的去路。

“你又是誰？”經紀人見過劉戰，卻沒見過杜立行，看出他倆可能認識，才終於稍稍松了口氣。

“我？”杜立行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自我介紹，“我是……”

而此刻，被他堵住了去路的劉戰卻忽然眼前一亮：“司機！他是司機！”

她仿佛見到了救星般對著杜立行指了指駕駛座的位置，命令道：“杜立行，你來開車！用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去慈濟！”

“啊？我？”杜立行只是單純的想跟上劉戰的腳步，根本沒想過要摻合進這件事裏，突然被拉壯丁，頓時楞在了當場。

“在城市主幹道超速行駛，而不傷人，只有你能做到！”劉戰勾了勾嘴角，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的眼睛，那眼神充滿了期待。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林江市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道路擁堵，路況覆雜。人類的判斷力有限，要想在這樣的路況下開出高速，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普通人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能力冒險，然而杜立行不同。

他現在的內核可是智腦，無所不能的聯邦智腦。對於已經成功入侵了林江市的交通監控系統的他來說，提前預判每一個危險並準確而高效地做出應對，應該只是小事一樁。

短暫的震驚過後，杜立行迅速領會了劉戰的意圖，笑容滿面地對著經紀人點了點頭：“對，我可以做到！”

杜立行現在可是網絡上的名人，經紀人此時顯然已經認出了他，聽到劉戰準備讓他開車，臉都白了。雖然杜立行一臉自信，她卻根本沒辦法相信他。

“不想讓她死，就信我！司機，下車！”然而，劉戰卻根本沒給她猶豫的機會，直接下車，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

司機皺著眉，再度將目光投向了經紀人。

經紀人深深望了一眼目光已經開始變得渙散的於飛飛，終於狠狠咬下了牙：“老朱，下車。”

杜立行成功鳩占鵲巢，有生以來頭一回摸到汽車的方向盤，他甚至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踩下油門之前，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回頭笑著問劉戰：“我需要開多快？”

“一百二十公裏每小時！”劉戰計算過了，以於飛飛現在的出血量，只有送她去林大附一才堪堪能保住她的性命。從電視臺到林大附一和慈濟的距離差了近一倍，要想在於飛飛流血而死之前把她送到慈濟，這個數字已經是最低限度了。

“城市主幹道……一百二十公裏每小時……”正在替於飛飛擦汗的經紀人猝不及防，直接從座位上滑了下去，一頭撞在了車內的吧臺上。

“一百二十公裏每小時，知道了！請大家系好安全帶！”

這個喪心病狂的數字當然不可能嚇到偉大的聯邦智腦，杜立行微微一笑，猛地一腳踩下了油門。於飛飛的保姆車頓時仿佛一支離弦的箭般從地下車庫裏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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