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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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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真笑說罷,便看郭建儀,本以為他會問自己是何好事,不料他竟霍然站起,徑直來至身邊兒。

直到此刻,懷真才察覺不對,只得擡頭看他:“到底……怎麽了?”

郭建儀垂眸,見她目若秋水,雪膚上只有很淡的一抹粉色,看來宛若初春的櫻花瓣,透著幾許不經風雨的柔弱,然而偏偏竟是個這樣悶犟獨絕之極的人。

郭建儀道:“你有什麽……瞞著我的?”

懷真眨了眨眼,本來不知怎麽樣,忽地想到方才李賢淑匆匆而去之事……陡然之間,臉上那最後一絲血色也都抽盡了,本想起身,奈何他人在身前,幾乎貼著她的膝站著,叫她避無可避。

一剎那,懷真心中極快地合計了一番,只怕李賢淑不至於將這般事情告訴他人,尤其是他。

懷真便強做無事,笑道:“什麽話?我竟不明白。”

而郭建儀打量她躲閃的眼色,回想方才,李賢淑進了書房,同蘭風說了那句……

那時候他才出門口,走了不幾步,自然聽得分明。

雖然從來君子,也不肯做偷聽別人之舉,然而因聽見跟懷真相關,又看門邊上並無別人,因此竟站住腳。

屋內,蘭風因問究竟,李賢淑卻放低了聲兒,隱約聽她說什麽道:“懷真……有……唐毅偏偏……如何是好……”等言語,斷斷續續,並不真切。

只是蘭風卻忍不住失聲道:“這是什麽話!如何竟有了身……”

這一句高聲未說完,就仿佛被人捂住了嘴似的,支吾不出。

郭建儀聽到這裏,心念一轉,腳下幾乎不穩,當下不敢再逗留,頭也不回,疾步出了廊下。

一直出了院落,站在那月門邊角上,又略理了理那震動的心神,左右來回踱步許久,才打定了主意,又進來見懷真。

郭建儀見懷真假作不知,便故意道:“你不必瞞著我了,王妃都跟我說了。”

他暗中一咬牙:“你已經有了……”

懷真聽了這一句,驀地合了雙眸,竟擡手捂住臉。

懷真本篤定李賢淑不會說及此事,然而又哪裏知道君子如郭建儀者,也能故意使詐。

頓時嘴裏仿佛塞了一個青皮核桃,澀麻之極,羞窘難堪,無法做聲,逼得人只想流淚。

郭建儀見她這般情形,才終於確信是真,雙眸之中透出幾分怒意,陡然轉身,卻又生生止步。

懷真用力揉了揉眼,把淚揉碎抹去,顫聲問道:“我娘……怎麽會跟你說這種事?”

郭建儀依稀笑了聲,道:“王妃自然並沒有跟我說。”

懷真一驚,忙撤了手,只顧呆呆地瞪著郭建儀,卻又極快醒悟:只怕他不知怎地聽了只言片語,故而來詐自個兒的。

舉手用力撫過額上,此刻竟欲哭無淚。

忽地見門口簾子一動,卻是昔日張珍所送的那只黃貓,自簾兒底下鉆了進來,拱到懷真腳下,豎起尾巴蹭來蹭去,嘴裏喵喵而叫,仿佛撒嬌。

懷真低頭看著黃貓,心才漸漸平緩。

頃刻,郭建儀回過身來,望著懷真說道:“他大概是不知道此事的?”

懷真雙足落地,彎腰摸了那黃貓兩把:“他不知。”

郭建儀道:“這倒也好,這一輩子也不必叫他知道才好。”

懷真站起身來:“小表舅,我們不必提此事了……是了,我有正經事要同你說。”

郭建儀笑了聲,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如今,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正經的?”

懷真張了張口,自嘲似的輕笑:“這又算什麽正經的了。”

郭建儀走到跟前兒,凝視著她道:“你聽好了,現在對我而言,再無其他正經事情。如今唐毅在海疆不說,這種品性,也很不值得你再惦記著他。”

懷真皺眉,輕聲道:“我並沒惦記。”

郭建儀點頭:“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懷真疑惑,驀地,郭建儀張手將她擁入懷中,沈聲說道:“我要娶你,以後,你就是郭家的人,孩子也是郭家的子嗣,聽明白了?”

這一句句話入耳,突如其來,又有幾分不由分說,懷真幾乎無法反應,隔了會兒才叫道:“小表舅!”

郭建儀知道她必不肯聽,見她欲掙紮,便舉手在她頸後輕輕一按,將她壓在懷中,不許她亂動,又說道:“先前我如何容忍都使得,也從來以你的心意為準,不肯勉強你,然而已經是這會子了,我不會再聽你的,也不會再顧忌什麽。——你只乖乖地做一件事,嫁給我,做我的內人,我的娘子。”

懷真睜大雙眸,這些言語,仿佛是秋日極大的雨滴,劈裏啪啦,迎頭砸下,令她無所適從,想避卻也無從躲避,只覺得那股濕濕地雨點打在頭臉身上,卻又帶著微涼的潤澤之意。

只因她知道,郭建儀因何說出這些話來,故而竟不覺著這些話霸道強橫,反而感念他此心溫柔。

起初的怔忪之後,懷真便欣慰一笑:“小表舅,多謝……”

郭建儀聽她仍這般相喚,便道:“不許這樣叫我,原本你跟我也沒有這種勞什子親戚相關,叫我建儀,或者哥哥。”

懷真忍不住又是一笑:“不成的,我心裏早當你是親人了,這輩子也改不了的。”

郭建儀不以為忤,自顧自點頭道:“也罷,那就不用改,以後嫁了我,再慢慢地改就是了。”

懷真見他仍是執意這般說,才斂了笑:“小表舅,別說了……其實、你不必為我擔憂,我方才跟騁榮公主說過了,我想、想離開舜,跟她一塊兒去詹民國。”

郭建儀瞇起雙眸:“你說什麽?”

懷真道:“其實很久之前,聽公主說起詹民國的民俗風情等,我就心向往之,很想出去走走,只是一直不得閑,這會子卻正是個時候。”

郭建儀道:“你又要任性?”

懷真道:“並不是任性,只是這兩年內發生了好些事兒,若是出去走一走,長些見識,對自個兒也自能好些。”

郭建儀道:“只怕是你自己亂想的,可問過王爺王妃的意思?”

懷真笑說:“你不是不知道的,爹爹跟娘自來最疼我,我若認真求,他們為了我好……哪裏會不答應?”

這倒是真話,郭建儀道:“你寧肯跑出去,也不肯嫁給我?”

懷真一瞬有些恍惚,望著郭建儀的雙眸,想到前世那淡然疏離之人,便說道:“我只是不想再跟人結緣了……倘若我一早兒便固執己身,當初並未再許了人……這會子,又何必是這個境地呢?”

重活一世,本不願再陷入情劫之中,誰知卻竟比上一輩子,陷入的更深更狠。

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家人都好端端地在,相比較而言,她個人如何,是痛是喜,倒是不足輕重了,她於願已足。

於願已足。

郭建儀皺眉說道:“我不會似唐毅一般,絕不會叫你後悔嫁我。”

懷真道:“我並沒後悔嫁給他。”

承蒙唐毅一片錯愛,才有那許多叫人迷醉的癡戀貪妄,懷真並不後悔曾跟他相識乃至相戀,然而倘若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只怕不會再選擇跟他結緣,畢竟,相比較陷於愛寵之境的那種無限甘美,兩下分離之時的苦痛,卻叫人更生不如死。

越是情深,越是痛狠。

因為這份不堪痛楚,便不想再情深似海。

郭建儀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痛之意已經無法自控,索性上前一步,便將懷真覆抱住了,低頭便向著她唇上吻落。

懷真猝不及防,只能轉開頭去,叫道:“小表舅!”

忽覺他的唇亂亂貼在腮上,似乎有一種清清苦苦的氣息,又有些涼意,真似從荷葉上滴落的水,濕濕潤潤打在臉上似的。

郭建儀不顧一切吻落,唇間的肌膚,柔嫩溫香,從她極小到已為人母,她曾離他極近,彼此毫無隔閡,她又曾離他甚遠,如天邊星辰,他曾唾手可得,偏偏花落別家。

如今,再也不肯放手。

他近乎沈迷地吻落,一寸寸占領,一寸寸膜拜,心跳的幾乎要立死過去,清明的雙眸也漸漸狂亂,目光在那嫣紅的唇瓣上逡巡……

正在此刻,便聽懷真道:“小表舅!求你,求你!”

郭建儀微微一停,長睫底下的眸子裏,難得地有些迷蒙之色,如空山煙雨,朦朦朧朧地看著她。

卻聽懷真低聲說道:“求您……別這樣,不然,以後我真不知……該怎麽面對您了。”

郭建儀盯著她看了半晌,眼底的煙雨慢慢地散去,終於將她放開,平靜說道:“好,我不跟你說就是了,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跟王爺王妃相商如何?”

他說完之後,長籲口氣,低頭看看身上衣裳有些皺了,便掃平了些,不理懷真,負手自去。

郭建儀總也是混跡朝堂這許多年,且又天性聰敏,又怎會不知,——原本書房門口是有丫鬟的,然而李賢淑來時,卻一個人也沒了,且李賢淑乍然那句,分明是故意揚聲給他聽見的,不然,涉及懷真名聲的這些機密話,她如何竟會如此大意張揚。

只怕是李賢淑也得到消息,有些不知所措,才叫他知道,看看他的心意罷了。

郭建儀卻是感激李賢淑這份小小私心的,畢竟,天才知道……他的心意,自從在應懷真少女之時初一次表露,至今,都從未變過。所謂: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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