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文死死惦記著的方曉此時已經開出去數公裏路了。

她猜鵬程基地之前應該清理過這段路，路邊雖然有廢棄的車輛，但並沒有擋在路中央。

她先前看過，後備箱有一桶備用汽油，他們這開個幾百公裏問題不大。

唯一的問題是，去哪兒。

方曉靠邊停車，在副駕前的儲物箱裏翻找了一會兒，竟然真的被她翻出來一份地圖，其中有個地方被畫了個小紅星，她猜那就是鵬程基地的位置。

“你出來過外面嗎？”方曉邊看地圖邊問。

李非墨說：“我到基地後就再沒出來過了。”

她心不在焉地點頭，繼續看地圖，將周邊的一切都盡量記在腦中。真的有什麽緊急事件，臨時看地圖怕是來不及。

這時，駕駛室上的玻璃突然被什麽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發出一聲巨響。

“啊！”

正埋頭看地圖的方曉和李非墨幾乎同時被嚇得尖叫一聲，方曉驀地轉頭看去，正對上玻璃外的一張抽象大臉。

她差點吐了。

這還是方曉第一次真正看到喪屍。她雖然看到了秦雪的記憶，但那畢竟是別人的記憶，總像是隔著一層什麽，就跟看喪屍類影視劇沒什麽差別，因此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到喪屍，她心跳都嚇得陡然飆高了好幾十次。

眼看著那不知男女的喪屍在不停地啪啪啪拍打著玻璃，對著車裏頭的兩個活人齜牙流著口水，方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把地圖丟李非墨懷裏，一腳油門，車子立即飛了出去，那喪屍被拖了個踉蹌，倒地後半天沒起來。

“嚇死我了……”方曉心有餘悸地看著後視鏡，再看看邊上同樣臉色慘白的李非墨，叮囑道，“以後你看著點啊，我膽小，再多嚇幾次就要升天了。”

膽小……李非墨看看她，想到了她身上背負的一條人命，再想到了她差點背負的第二條人命。

“……好。”他十分順從地應下了。

按理說，趙文應當趁著夜色偷襲裴天才對，但他很可能是受了激將再忍不下去了，想在裴天得到他想要的女人之前就動手，因此沒能等到晚上，大白天就發動了突襲。

而在那一圈折騰之後的現在，天也逐漸黑了下來，方曉四下看看，有些虛。

“我們會不會遇到一大群喪屍突然圍過來啊？這大晚上的，什麽都看不清，太沒底了。”方曉問身邊的土著。

“土著”無辜地看了看她：“我到鵬程基地才十三歲，那之後再沒出來過。”

十三歲時估計他身邊的大人都不會讓他參與戰鬥，在應對喪屍的經驗上，李非墨可能還不如只能靠記憶的方曉。

“那你有覺醒能力嗎？”方曉不怎麽抱希望地問道。

李非墨遲疑了好一會兒，他也沒有掩蓋這種遲疑。

“我……我也不知道。”

方曉只繼承了秦雪的記憶，並未繼承她的情感，因此她也不知道秦雪得到變美覺醒能力是個什麽感覺。

但火系能力是她自己的，她清晰地感覺到了它從無到有的過程——不，不該這麽說。應該說，就好像它本來就在那裏，但從前她看不到，這會兒，妨礙她視線的東西消失了，她終於發現了它。

以方曉的經驗來看，能力的覺醒是無法忽略的事，就像能力的失去也無法躲藏。

在她成為秦雪的時候，原本屬於秦雪的變美能力也消失了，只不過變美的效果是漸進式的，在這能力消失後，她也不會立即變回原來的模樣，只是會漸漸流失這種耀眼到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美貌，這過程所持續的時間，比秦雪變成現在這模樣所花的時間要短得多。

李非墨盡力描述他的感覺：“我聽過別人講述能力覺醒時的感覺，我好像也經歷了類似的過程，就在你殺裴天的時候。但……我什麽都用不出來。”

他努力攤開手掌，什麽變化都沒有。

從秦雪的記憶中，方曉得知確實有一些人，覺醒了能力，但因為能力太古怪，甚至都嘗試不出來自己的能力是什麽。像秦雪，也是在覺醒能力的兩年後，才逐漸意識到她的能力是“變美”。

好在方曉也沒指望李非墨，不怎麽用心地安慰道：“沒關系，以後慢慢試總能知道的。”

李非墨沒註意到方曉的敷衍，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上還有裴天給他留下的傷。他一閉上眼，依然能看到裴天冷酷折磨他，逼迫他屈服的模樣。

一個顫抖，他睜開眼看向身側，眼裏閃動著淚光。

李非墨的動作太大了，方曉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李非墨剛想開口，就突然感覺車子驀地停下，要不是安全帶系著他，他早向前飛去撞頭了。

方曉心有餘悸，喃喃道：“教練說得對，開車時眼睛絕不能離開路面！”

讓方曉急剎的，是個人。

……應該是人。

至少對方身上的衣服幹幹凈凈，臉上也很白凈，甚至帶著副無框眼睛，看著斯文又秀氣。

在這樣的夜晚，出現在馬路上的人，就算不是喪屍，也很嚇人啊。

那男人好像還不到三十歲，就站在距離車頭兩米遠的地方，被車燈照著的他不得不微微瞇起眼，朝向車子，很溫和地笑道：“你們好，可以載我一程嗎？我好像跟車隊走散了，也不知該怎麽辦呢。”

這個人給方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但他並非出現在秦雪的記憶中，秦雪從未見過此人。只是因為他更像是大學中文質彬彬的年輕教授，而不是在末日中掙紮許久的求生者。他的氣質甚至稱得上是嫻雅，好像隨時就能坐下喝杯茶，談談切薩雷·貝卡裏亞或孟德斯鳩。

也正因為感覺到了親切，方曉才覺得脊背發涼。

在喪屍遍地的外頭，突然有個男人獨自出現說要搭車，怎麽想都不對吧？這個男人還一點兒都沒染上末日該有的氣質，那種為了生存不顧一切的氣質，就像是李非墨身上有的那種。

車內燈沒開，方曉確信外頭的人看不到自己，她沒有回答，只小聲對李非墨說：“坐穩，我要沖過去了。”

李非墨手裏沒沾過人命，但他也從不覺得他人的命如何珍貴，他進入鵬程基地時才十三歲，他家人早死了，他幾乎用盡了他的小聰明才能存活下來。

聽到方曉說的話，他便立即抓住了門上方的把手，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他還當方曉要碾過去。

方曉使勁按了按喇叭，提醒外頭的男人自己要開車了，隨後就踩下了油門。

她的舉動顯然出乎那個男人的意料，但由於有喇叭聲預警，他輕松地側身讓開，隨後站在原地，望著車子絕塵而去。

他似乎隱約看到，開車的是個女人？

唔……真是個過於聰明的女人啊。

方曉開出去的過程中一直在盯著後視鏡，她突然驚訝地說：“……他身邊怎麽突然多了那麽多人？末日還有車匪路霸？”

因為天色太暗，此刻只有不甚清晰的月光，方曉只能隱約看到那些人搖搖晃晃的。

搖搖晃晃的……喪屍？

再看到那些“喪屍”並未攻擊那個男人，只是圍在他身邊而已，方曉頓時變了臉色，加大油門逃離。

看過諸多末日小說的方曉沈下臉道：“我們一定是遇到喪屍王了！”

李非墨詫異道：“喪屍王？”

考慮到自己的任務，方曉覺得她該停下來，回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去載那個男人——畢竟喪屍王這種大佬身份，也很有可能是自毀傾向吧？

但……她不敢。

這跟在鵬程基地不一樣，即使她被拍賣，他們覬覦的也只是她的美貌而已，不會無緣無故要了她的命，但“喪屍王”什麽的，畢竟不是同類啊。

她總感覺，她剛才要是讓他上車了，現在可能已經是個喪屍了。

“他周圍都是喪屍，但他們都沒有攻擊他。”方曉專心開車的同時抽空解釋了一句。見那男人從後視鏡中越退越遠，她卻沒有完全放心，萬一他跑起來飛快，跟悟空似的，那她一轉頭就能看到他輕輕松松地跟在車旁了……

方曉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外頭天黑她看不清楚，甚至也不敢去看。

“還有喪屍王這樣的東西？”李非墨蹙眉道。

方曉緊握方向盤，深呼吸了幾次後冷靜下來，確實，秦雪的記憶中，喪屍更像是《行屍走肉》裏的那種，並沒有可以進化的喪屍，最可怕的，其實是被感染的動物。

喪屍王什麽的，不但沒人見過，連個都市傳說都沒有。

方曉想了會兒，恍然道：“那個男人，莫非覺醒了可以控制喪屍的能力？”

那他可真的太幸運了吧……難怪那人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末日中摸爬滾打過，他甚至可以如同閑庭信步般走入喪屍群再完完整整地走出來。

想明白之後，方曉有些蠢蠢欲動，她有點兒想倒車回去送那男人上路……畢竟，這種控制喪屍的能力最適合用來做什麽？當然是召喚一大批喪屍圍城然後滅亡全人類啊……她腦海中的終局畫面，也可能是所有人類都變成了喪屍餓死後成幹屍狀，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過，方曉擔心的是，那男人可能已經擺好鴻門宴，就等著她回去自投羅網……她不到三級的火系能力，面對喪屍群的圍攻，死得一定很快。

但要是就這麽走了，她想再找到他就難了。

思慮再三，方曉決定暫時不回去。

一個能搞出滅世這事的大佬，不可能一直默默無聞。她就暫時把他放在“說不定應該殺殺看”名單上，以後再觀察。

方曉本來想找到地方先待一晚，但有了那個男人的事，她可不敢耽擱，提起精神繼續開車。

然後她才意識到，李非墨很久沒說話了。

“李非墨？”晚上開車本來就危險，方曉都不敢錯開視線，只能多叫了他幾聲。

李非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方曉看周圍黑黢黢的，也不敢停車，她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慢慢伸了過去，很快她就碰到了他的額頭，燙得她手指顫了顫。

發燒昏過去了嗎？

有點麻煩啊。

方曉手往下，推了推李非墨的肩膀：“李非墨，你醒醒！再不醒，我可把你丟下車了啊。”

回應方曉的只有李非墨粗重的呼吸聲。

方曉只得加大力氣又推了推，下一刻她臉色微變。

她推李非墨的右手，突然不能動了。

從右肩往下的位置，就好像跟她的神經系統切斷了聯系，她的手臂微屈著停在半空，但那只是她眼睛看到的，就她本身的感覺來說，仿佛她的整條手臂已經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福利1：第一個小故事的第二次有獎競猜開始啦。請問，這個半夜想搭車疑似可控制喪屍的男人，會在什麽時候死？A不會死；B第八到第十章 之間；C第十一章到第十三章之間；D第十四章及以後。由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能確定，就不排除錯誤選項啦。競猜截止時間為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買定離手哈~

福利2：本章凡留言必有紅包，截止時間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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