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雖獲自由，但有慕瑤華在，無人再敢放肆。須臾，一行人便到了契樓，原先東方雨並沒有瞧見慕瑤華，後來經慕瑤華震懾，東方雨忽然有些後悔，但她面上依舊鎮定自若，時不時擔憂的目光還落在蘇存身上。

契樓二層設有許多座位，但僅有大長老和慕瑤華落座，其餘人等自覺站立兩側，中央的位置則留給了蘇芮、東方雨和殷少清。

白莎莎精通獸語，原想同蘇存溝通一番，奈何蘇存根本毫無回應，只緊趴在蘇芮腳邊。

大長老視線掃過三人，東方雨心頭一跳，東方家老祖與大長老會面時曾特意帶上過她，推舉之意再明顯不過，無論從人脈還是修為來講，東方雨都做好了被大長老點名先行講敘原委的準備，她早已準備好一番說辭，就算風嘯鱷恢覆了神智，也能潑一盆臟水過去，攪亂事實，至少不會讓慕瑤華懷疑到自己。

但大長老卻開口問道：“你是三級學院的弟子？”

這顯然是問蘇芮的，蘇芮恭敬道：“是。”

“那你先說吧。”意外的，大長老將話語權先交給了蘇芮。

蘇芮稍感意外，卻立即道：“是這樣的，今日弟子進入獸園後，感覺與這頭風嘯鱷頗有緣分，而且它也願意成為弟子的契約獸，弟子便把結緣草給了風嘯鱷，哪知結緣草卻被這……”

蘇芮這才想起來蛋還在她懷裏，反正她也沒有胸，外形又是個男子，當即伸手想把它給掏出來，摸是摸到了，可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不但沒掏出來，還讓它鉆到了最裏層。

蘇芮動作盡在眾人眼底，兩位長老還好，其餘人臉上則又是好笑又是驚訝。

向來只有修士爭奪妖獸，沒想到還有妖獸爭奪修士。

僅觀這兩頭妖獸的舉動，便無需他人再多口舌，大長老興致頗濃，和藹道：“那你到底想同它們哪一位簽訂契約？”

蘇芮還未回答，胸口被被撞的砰砰直痛，她剛一皺眉，底下大腿一緊，蘇存立了起來緊緊抱著她的大腿。

伸手摸了摸蘇存的腦袋，蘇芮道：“弟子只想同風嘯鱷簽訂契約，至於這顆蛋，大概是認錯了人，還請長老將這蛋收回。”

說話間，胸口動靜一停，接著眾人同時聽見撕拉一聲，蘇芮忙捂住前襟，那顆蛋已經破襟而出，啪一聲就落在了地上，眾目睽睽下，頂著顆草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反覆滾個不停。

蘇芮滿頭黑線，這是撒潑耍賴？

掌管學院數千年，大長老也是第一次見過這樣有靈性的蛋，愛“蛋”之心赫然而起，不禁道：“要不你再考慮一下，這蛋我看也很難得。”

大長老話音一落，那蛋就聽懂了一樣骨碌碌朝蘇芮滾去。

老師們紛紛稱奇，雖然卵中的妖獸有可能已經完全成型，但還未破殼靈智就這麽高的，非常罕見。

老師們正在感嘆這顆蛋的靈智，卻見抱著蘇芮大腿的那條小鱷魚一個飛旋，右後爪朝著疾速滾來的蛋用力一踢！

哐——梆——當——嗡——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眾老師：……原來這個靈智也不低！

這念頭剛閃過，空中“嗡”的一聲，蛋不知從哪個角落沖了出來，氣勢洶洶朝著蘇存而去。

眼見一獸一蛋又要鬥起來，這次大長老出手了，輕輕一擡手，蛋的去勢戛然而止，再往回一收，蛋就落在了手中。

大長老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蛋：“唔……原來是顆白羽鷗的蛋，不過卻是罕見的金系屬性，我聽說這種屬性的妖獸靈智都比尋常妖獸要高。”

聽見大長老的話，眾人都覺得有些失望，這蛋靈智雖然高些，但只是普通的二階妖獸的話，進階就會極為困難，也難怪這少年一心想選那頭四階妖鱷。

大長老話鋒忽然一轉：“其實學院對於修士和幾頭妖獸簽訂契約並無規定，你可以……”

眾人已預料到大長老要說什麽，蘇芮也頗覺意外，這時一個有些發顫的女音響起：“大長老，弟子有事稟告。”

眾人這才想起此事起因好像是這女子狀告這少年要強行與妖獸簽訂契約，但這妖獸明顯是自願的，怎麽這女子還有話說？

蘇芮一凜，難道東方雨還要狠咬此處，憑什麽？所有人都看到蘇存是自願的。

大長老涵養極好，並未因被打斷而不悅，和聲問道：“何事？”東方雨倒是有些害怕的樣子，卻鼓足了勇氣：“弟子先前見湖面上有些血跡，誤會了這位師弟，當時弟子也在嘗試與這頭風嘯鱷簽訂契約，不知為何，風嘯鱷原是想接弟子的結緣草，這位師弟忽然出現後，風嘯鱷反而毀掉了弟子的那株結緣草……這些，也並不重要，只要風嘯鱷能尋到合適的人，弟子便心滿意足，弟子只是有一事不明，一名三級學院練氣期的新弟子是如何有資格進入獸園的？”

若再不出聲，只怕大長老會讓蘇芮把風嘯鱷帶走，東方雨籌劃已久，瞧見蘇存伏在蘇芮腳邊就恨得牙癢癢，但她深知不能意氣用事，說話要講技巧，她這些話沒有一句說蘇芮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卻讓人不得不懷疑起蘇芮，尤其是三級學院的練氣期新弟子，怎麽可能有機會進入獸園。

“他是第一個進入獸園的！”白莎莎忽然道，方才她才瞧出那小鱷魚就是殷少清精心照顧的那頭風嘯鱷。

殷少清擡頭看了蘇芮一眼，卻不是懷疑，而是擔心，和蘇存相伴多年，他從未見過蘇存對誰那麽親昵，包括他在內，但蘇存對這少年的態度，卻讓他想起了曾經與他談古論今的那頭巨鱷。

但怎麽可能，區區二十多年光陰，一頭妖獸再怎麽進階，也不可能進至化形。

白莎莎的話好像坐實了對蘇芮的懷疑，蘇芮有些無奈，只是不明白東方雨怎麽忽然知道自己是新弟子。

這時從屋外傳來一道聲音：“大長老可在這裏？東方明玉有事求見。”

原來是在這兒，東方明玉是見過蘇芮的。

一陣旋風沖了進來，東方明玉面帶著急：“今日清查靈藥庫才發現，那惡賊不但偷取了諸多丹藥，還將靈藥庫裏的寶貴靈藥也悉數偷取，其中有株……”

“迷魂草。”蘇芮忽然小聲道。

這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全能聽見。

東方明玉一怔，卻收不住話勢，楞了一下，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東方明玉隱約有壞菜的感覺，但轉念一想，也許眾人會以為這人就是那毛賊，所以才知道迷魂草。

東方雨暗罵了一聲，真沒想到活了數百年的東方明玉竟還玩不過一個練氣期弟子，但為了配合東方明玉，東方雨似吃了一驚道：“四叔，你說什麽？丟了迷魂草？”

迷魂草有什麽作用，在場的人都很清楚，不管如何這關系到學院的基本規則，所以有幾個人臉色當即變了。

因為蛋仍在大長老手上，所以四處安靜的很，蘇芮冷笑了一下，那句“我知道你要說丟了迷魂草，是因為我知道你給風嘯鱷用了”始終沒說出來，說出來，這些人未必會信，就算信，他們也未必會站在自己這邊，學院每年指望著東方家丹藥的人多的數不過來。蘇芮早過了天真的年齡。

點到為止，想懷疑東方明玉的人自然會懷疑到他頭上。

蘇芮走到白莎莎面前：“白老師，借一張獸語符。”

白莎莎雖然對蘇芮也有懷疑，但這個法子無疑是最好的，只有東方雨在暗自思量，自己哪裏留有破綻，可她想了兩遍，都覺得毫無破綻，迷魂草的解藥只有她有，現在還在她腰間的儲物袋裏，讓這頭妖獸說，又能回憶起什麽。

但這只是東方雨勸慰自己的話，實際上若是風嘯鱷失去神智，是根本不會同任何人簽訂契約的，除非……這人也會自己的法子，但她怎麽敢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動手？

東方雨一面篤定自己沒有破綻，一面卻壓著心驚看蘇芮把那張獸語符貼在蘇存頭上。

“壞蛋！騙子！打我，罵我，還威脅我要是不簽契約就剝了我的皮……”

變聲期少年的聲音著實不太好聽，不過眾人立即將憤怒的目光投向蘇芮。

蘇芮氣定神閑地拉了拉前襟，蘇存繼續：“看什麽看，說的就是你，面盆臉，你不是還想讓我拉粑粑給你煉定顏丹嗎……”

東方雨臉黑了，她臉還是腫的，眾所周知，東方家族的人最擅長煉丹。

“大長老，這裏面一定有所誤會，雨兒這孩子別的我不敢擔保，但我看她從小長大，連一只螞蟻也舍不得踩死……”東方明玉急道。

“她要扒我皮扒我皮扒我皮……”蘇存碎碎念，一聲抵過東方明玉解釋一大片。

東方明玉從沒有這麽狼狽過，不禁有些抱怨東方雨為何一定要弄到這頭風嘯鱷，正口幹舌燥時，忽見一道金光飛了過來，他尚未見過那顆蛋，故而嚇了一跳，而蘇芮一瞧這蛋重新襲來，立即感覺到蛋又疼了。

果然，蛋沒命似的朝蘇存頭上砸去，蘇芮也不甘示弱，跳起來用爪子去拍蛋。

東方明玉靈機一動：“看，定是這妖獸撒謊，連它的同伴都看不下去了！”

其實事到如今，任東方明玉再口吐蓮花，也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怕是東方雨早看中了這頭妖鱷，不知怎的反被這少年得了手，但如今妖獸意願已明，再扯來扯去只是浪費時間，這些事本來也與他們無關，不過想到東方家的丹藥，有幾個想快些結束的人便附和道：“也對，妖獸靈智畢竟差些，弄錯也是情有可原……”

大長老坐在上首，面容一如之前和藹，好像根本沒發現什麽可疑之處，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那便……”

大長老還未便出來，東方雨又打斷了他：“原來是我誤會師弟了，真心說句對不住，可師弟是怎麽進的獸園？”

一直充當花瓶的慕瑤華忽然擡眼看了東方雨一眼，四目相對，東方雨竟然瞪了回去。

慕瑤華大約沒想到東方雨敢如此放肆，一楞之下收回目光，重新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周圍一切都與他無關。

大長老就像一顆墻頭草，這會兒聽了東方雨的話，竟然又問蘇芮：“你是怎麽有這機會的？”

蘇芮心一橫，事到如今，只能這般回答了，只是她正待張口，外面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話時還在屋外，說到一半，人已閃入屋內。

“這位小友，叫老夫好生尋找，不過你終於來了，真是可喜可賀！”

這是誰啊？頭發比大長老還白，胡子比大長老還長，臉上的每一條褶子都帶著笑意，手中還拄著一根拐棍，但完全不認識啊。

大長老和慕瑤華同時站了起來：“龜仙人。”

蘇芮：……但見他們態度如此恭敬只能強忍住笑。

“大長老、慕長老。”這時墨生和白姬才從外面走進來，墨生一進來，空氣莫名地緊張了。

墨生和白姬看到蘇芮雖面無表情，但蘇芮總覺得他們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好像都松了口氣。

“不知龜仙人您忽然出關所為何事？”大長老好奇道，龜仙人真身就是一只烏龜，但活的時間比仙盟學院還要長。

“你總算來了。”龜仙人忽然握住了蘇芮的手，蘇芮全身的靈力都好像變軟了一樣，一股詭異的感覺從手掌傳遍全身，那感覺就像是被人看了個通透。

然而龜仙人還是那幅道骨仙風的模樣，對著大長老道：“文兄，你還不知道吧，數年前我游歷南海之時遇到一個小孩，這孩子天生與我族有緣，為了讓他能順利進入學院，我曾留給他一塊玉牌，這塊玉牌裏我還留下了一千多榮譽點……這孩子是今年第一個通過獸緣陣的，只用了一炷香時間。”

若是沒有最後一句話，前面就像是不專業的瞎話，但加上最後一句話，連蘇芮都要相信自己就是那命中註定的女一號了。

這時候，東方雨明顯不能適應眼前情況了，咬著牙退到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蘇芮高興了沒多大會兒，就被龜仙人接下來的話劈得外焦裏嫩。

龜仙人說：“你也別以為這孩子都多大能耐，他身懷異火靈骨，又與我族有緣，乃是最佳的孵蛋人選，有了他……”龜仙人伸手一招，那蛋就到了他的手中，他掰開蘇芮的手掌，把蛋放了進來：“有了他，妖獸的孵化率就可以大大提高，至兩倍！原來能孵出八只的，他就能孵出十只，能孵出四只的，就能孵出七只……”

蘇芮：您老的數學是語文老師教的吧？

龜仙人和蘇芮說話的時候，墨生和白姬就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邊，旁人看著龜仙人有多看重蘇芮，蘇芮卻覺得這三個人把自己給完全包圍起來了。

這麽大靠山，要是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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