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染再次體會到了社會性死亡的滋味。

事實證明, 老祖宗的智慧是不容小覷的，他們在幾千年前就凝練出了這些至理名言：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以訛傳訛……

那一天, 孩子們的哭鬧聲成功把顧爸爸給引了過來，在這樣那樣一番童言童語的解釋之後, 顧爸爸一臉你們居然在我神聖的畫室裏做羞羞的事情還給這麽小的孩子看到了, 這是影響多麽惡劣的行為的表情看著他們。

顧千染懷疑他下一秒就要碰瓷了。

事實證明, 他的預感是對的, 顧爸爸要求他們賠償自己名譽損失費, 顧千染更是一臉莫名其妙，好像名譽受損的是他吧？

被親爹碰瓷這也就算了, 真正讓顧千染感受到人性與輿論的可怕的是：第二天，當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受到熟悉的街坊四鄰的指指點點, 剛開始, 他不以為然, 但是隨著那些視線在他腹部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明顯時, 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在稍作了解之後，他明白了一切。

昨晚, 那些孩子們回到家後, 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親愛的父母, 他們看到了染染老師在和他的男朋友親親。接著，經過一夜的輿論傳播，他，顧千染, 從一個品學兼優、風華正茂的男子高中生，墮落成為早戀、未婚先孕、墮胎，最終悲哀退學的不良少年，成為本街道的第一反面教材。

顧千染懷疑這個街道的人腦子都有問題哦，先不說別的，性別搞清楚了嗎？

風評嚴重被害，顧千染都不想出門了，於是小奶狗趁機諫言，要不要現在出去旅游。

雖然仍對這個一臉純良模樣的罪魁禍首心懷不滿，不過此時，這個提議倒是深得他意，於是顧千染點頭應允了。

小奶狗得令，立刻心花怒放地忙前忙後做準備去了。

但是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的，顧千染覺得自己可能和旅游犯沖，要不然怎麽每次一準備去旅游，就有事情找上門來呢。

本屆學生會全體成員最後一次會議將於今天下午三點在學生會辦公樓的一號會議室舉行，請全體成員屆時悉數到場，感謝合作。

看著手機上傳來的信息，顧千染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把臉就準備出門了。

他倒也不想去，只是這次會議比較特殊，現任會長卓廷將在會議上宣布卸任，同時也會宣布新一任學生會會長，算是一個交接儀式。

來到樓下，晏律已經在車邊等他了，見到他立刻笑著朝他擺手。

顧千染小跑過去，趕緊拉開車門把他塞進去，自己也坐進去之後立馬開始抱怨：“你傻嗎！太陽這麽大，幹嘛不在車裏等？”

晏律搖搖頭，說道：“我想早點見到你。”

“不過是差一秒兩秒而已啊。”顧千染無奈。

“度秒如年嘛。”小奶狗笑得暖洋洋的。

“不要隨便篡改成語。”顧千染揉揉他的頭發。

前面開車的司機小王師傅跟著點點頭，很讚同他的話。

車子開了一會兒，晏律看看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註意到他的樣子，顧千染問道。

猶豫了一下，晏律說道：“學長，今天要公布新任會長了。”

“嗯。”顧千染只是點了一下頭，沒有其他的表示。

“如果……”晏律面露憂色，卻沒有把話說下去。

“嗯？”

晏律又搖搖頭，對他微笑：“學長一定能當上學生會長的！”語氣是極為篤定的，好像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聽了他的話，顧千染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當初好像放話說了要當學生會長來著，雖然那時候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到如今也沒什麽轉圜的餘地了。

其實他對當不當會長這種事根本不在意，他猜想有孟臣翊這個有力的競爭對手在，他當選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人家的資歷比他深著呢，不是這一兩個月就能撼動的。反正當不當會長的，他也逃不過給學生會打工，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看著小奶狗認真的模樣，顧千染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於是露出一副憂慮的表情，輕嘆一聲，語氣滿是惆悵：“那萬一我沒當上呢……”

小奶狗見他這樣，立刻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手握緊，仿佛在傳遞力量給他，同時語氣更加堅定：“不會的！學長這麽優秀，一定能當上的！”

顧千染還是愁眉不展：“那萬一、萬一呢？”

“沒有萬一！”晏律加重語氣，僅僅只是四個字卻仿佛有千斤之重，重重地壓在顧千染的心頭。

顧千染怔楞片刻，然後笑了出來：“你對我好有信心啊。”

晏律也笑了：“因為你是學長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那如果……”顧千染剛說了三個字，見他又想說話，於是用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制止了他，自己接著說。

“如果我沒有當上學生會長，你會失望嗎？”顧千染看著他，面上沒有笑也沒有擔憂，只是單純地在進行提問。

晏回答得毫不猶豫：“不會失望。但是如果學長你感到難過，我會陪你一起難過。”

聽了他的話，顧千染陷入了沈默。

車廂內陷入了詭異的沈默。

晏律感到不安，輕聲問道：“學長，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顧千染慢慢地搖頭，輕嘆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不是。”

“早知道原來你這麽期待，我之前可以做得更好。”他笑了一下，笑容中有淡淡的遺憾。

“咦？”晏律不解。

顧千染又搖搖頭，把多餘的思慮甩去，揚起笑容，說道：“要是我沒有當上會長，我們就去大吃一頓洩憤吧！”

晏律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過去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車廂裏冷氣開得很足，他的手心暖暖的。

晏律點頭：“好。”

小王師傅的技術一如既往的好，沒多久就把他們送到了學校。

來到一號會議室，裏面人來得已經差不多了，除了卓廷和韓江雪這一正一副兩位會長。

有人正在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在說什麽，但是一看他們的視線指向就能知道一定在討論新任會長的人選。

“哎哎哎，顧千染晏律，你們小兩口終於來了！”

一見到他們倆出現，立刻就有人叫了起來，他指了指特意留出來的那兩個空位：“趕緊過來坐，就差你們兩個人了！遲到了懂嗎！”

顧千染理都沒理他。

掃了一眼會議室，一張圓桌差不多坐滿了人，除了預留給卓廷和韓江雪的兩個空位，就只剩下那人剛剛指的空位了，也就是在孟臣翊的旁邊。

顧千染看著大家集中在自己和孟臣翊身上的目光，心想這些人還挺有心，讓兩個直接競爭人坐在一起，是怕待會兒公布完人選之後打不起來嗎？

對晏律點了點頭之後，他們倆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空位上。

吃瓜群眾的議論聲更加響亮了。

孟臣翊看向他，臉上依然是友善的微笑，看不出絲毫敵意：“顧同學，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開會了呢。”

顧千染覺得他的話聽起來怪怪的，什麽叫他們最後一次一起開會？難道他準備上任之後就把自己給踢出學生會嗎？

這麽一想，他也不甘示弱起來，眼睛一挑，說道：“是啊，以後我就要坐到那個位置上主持會議了呢。”他指了指會長座位，不管能不能當上會長，反正現在氣勢上不能輸，至於以後的，就視情況而定吧。

孟臣翊看了一眼那個位置，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沒說話顧千染覺得很正常，但是唐臻沒說話，就讓顧千染覺得非常奇怪了。通常這個時候，唐臻就會跳出來逼逼，也不管跟自己有沒有關系，但是現在卻一反常態地沈默起來，讓人十分不習慣。

於是顧千染主動對唐臻說話了：“臻臻啊，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本會長的氣勢給折服了？”

“滾！”唐臻的回應言簡意賅。

顧千染是真的覺得今天的唐臻很不對勁，至於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就好像……失戀了。

他正要開口，卓廷和韓江雪此時走了進來，面色凝重，於是所有人都端坐起來。

待會兒開完會問問他吧。顧千染暗想，也坐正了身體。

落座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卓廷開口，直奔主題：“本次會議是我們這一屆學生會的最後一次會議，感謝各位能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本次會議，是我們高三學生會成員的卸任儀式，同時也將公布新任學生會長人選。但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為這一年的工作做一個簡短的匯報。”

大家都知道，卓廷的“簡短”通常是一個小時起步，本想像往常一樣打趣一番，但是看到他嚴肅的面容，於是默默把話咽了回去，安靜地聆聽起來。

兩個小時之後，卓廷的簡短匯報終於結束，他輕咳一聲，說道：“接下來，將由我宣布新任學生會長的人選。”

所有人渙散的註意力被拉了回來。

盡管沒報太大希望，但是顧千染也莫名緊張起來，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住。

忽然，一直溫熱的手覆蓋上來。

是晏律。

晏律對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滿是鼓舞。

顧千染忽然就覺得放松下來。

在滿室的緊張之中，顧千染聽到卓廷的聲音。

“經過與董事會的研究之後，我們決定，將委任顧千染同學為新任學生會會長。”

“咦？”

顧千染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看向晏律，向對方尋求肯定。

晏律微笑：“是你，學長。”

顧千染驚訝地捂住了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顧千染回頭，看到了孟臣翊溫和的微笑。

他說：“恭喜你當選，可惜我沒辦法看著新任會長大人的英姿了。”

“什麽？”眾人的議論聲太大，顧千染沒聽清楚。

唐臻翻了個白眼，大聲說道：“臣翊要出國了，沒法跟你爭學生會長了，聽懂了嗎！”

這一次，顧千染聽得清清楚楚，他面露詫異之色，比剛剛聽到自己當選還要驚訝。

看向孟臣翊，對方的笑容依然溫和大方。

顧千染穩了穩心神，對他挑眉：“怎麽，輸了就要跑路啊？”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千染：當個會長而已，so easy！

晏律：學長最厲害了！

唐臻：切！

顧千染：好的，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唐臻給踢出去！

唐臻：公報私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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