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電影放映了四個多小時，待出放映室時已經快六點了，好在這邊夏天天黑得遲，起碼要到八點才會徹底黑下來，羅軍倒是說讓他們別回集寧了，不過田思思和田新華堅持要回去，他們都是一樣的心思，覺得不適宜在羅家過夜，再說他們出門前也和許倩文說過晚上會趕回去的。

田新華發動車子疾馳離去，雷剛扯了個呼哨，說了聲“去食堂吃飯去嘍！”。

幾個男孩一窩蜂地嘻嘻哈哈往食堂走去，這些孩子的爹媽都忙得很，他們的夥食基本上都是去食堂解決的，好在食堂飲事員挺照顧這幫小孩，把他們一個個都伺候得膘肥體壯。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引來了許倩文的埋怨，田新華和田思思都當作沒聽見，聽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不去理她就好，他們和書房裏的田愛國打了聲招呼吃過飯便去休息了。

晚上田思思自然還是與田麗麗一個睡房，田思思這時倒是頗為後悔回來了，昨晚和田麗麗這家夥睡覺可真是受罪，不是磨牙就是踢腿，甚至還說夢話，幸好沒有夢游的習慣，要不然田思思可真會被嚇死！

田思思沐浴好進房間時，田思思正躺在床上抱著一個洋娃娃玩，洋娃娃與田思思那只有點像，不過做工略粗糙了些，想來許倩文不舍得花錢便買了便宜的洋娃娃。

田麗麗見到田思思進來，依然大喇喇地攤手攤腳躺在床上，占據了整張床，一點也沒有要讓出來的意思。

田思思嘆了口氣，她是真的挺不想和這種腦殘的小女孩玩這種幼稚的游戲。田思思懶得理田麗麗，走到書桌前拿起本毛主席語錄看了起來，反正她現在還不想睡。

田麗麗得意地笑了起來，翹著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兩手不停地撫摸著懷中的洋娃娃，哼！讓你不送我洋娃娃，今晚就讓你睡地板。看你還怎麽和我橫？

田思思看了會語錄。從商場裏拿出一個小型的噴霧器，這裏面是她自己按照秘方配的七日醉，普通人只要喝一滴就會醉上七天七夜。但若是用噴霧的話，至少也得一夜沈醉，就算是用刀捅都不會醒過來，比麻沸散還靈光。

田思思將噴霧器握在手裏。走到田麗麗面前，田麗麗還以為田思思總算是受不住要來求她了。心內得意非常，卻做出一副兩眼看天的欠扁模樣，打算著呆會要等田思思求幾下她才松口。

田思思也懶得廢話，朝著對面一噴。田麗麗立刻便昏睡了過去，她冷笑一聲，將田麗麗拽下床。不客氣地扔在地板上，把那個破洋娃娃也扔了下去。想了想田思思又把毯子給田麗麗蓋上。

兩手一拍，田思思滿意地看著地上睡得像豬一樣的田麗麗，這才將賬子放下，從商場取出一床新的薄被，熄燈睡覺。

田思思一夜好眠，直到響起了整齊的號子聲時，她才醒來，見地上還在沈睡的田麗麗，她不禁樂了，算算時間田麗麗還得再睡一個小時呢，田思思把被子收好，又把地上的田麗麗拉回了床上。

今天他們要去胡維文那裏，胡維文本來是被分去烏拉特前旗的農業團，那裏以前就是牢改犯改造的地方，後來讓田愛國給弄到了集寧的工業團，當地一家造紙廠，相對於去農業團來說，這已經是在天堂了，起碼有自來水和電燈，還不用幹繁重的農活。

造紙廠不在市區，離市區有幾十公裏，處在一片沙漠上，到處都是黃沙，只有廠背後的坡地上有一片柳樹林，大概是防護林吧，總之看到這滿目荒涼，田思思只覺得一陣悲愴，也不知道胡維文這個嬌生慣養的年青人是如何在這裏生存下去的。

大門的兩個門衛見到田新華的吉普車後倒是態度很好，聽說是來找胡維文的，其中一個人立馬便很熱情地跑進去叫人了，另外一個人還主動與田思思他們聊天，居然還是個上海人，一口吳儂軟語在風沙的侵蝕下，依然還是那麽軟綿綿。

胡維文很快就出來了，當年斯文俊秀、細皮嫩肉的小青年現如今已經變成一個皮膚粗糙、一臉滄桑的男人，胡子拉碴的，穿著一身舊汗衫，上面還有幾個破洞，活像個討飯佬。

胡維新一見到他大哥的模樣，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道：“大哥，儂是不是做得很吃力？儂怎麽老了這麽多？”

胡維文忙替弟弟擦拭眼淚，只是他原本光滑細膩的雙手現在已經滿是老繭，還有不少硬皮，擦在胡維新的臉上粗拉拉的疼，胡維新忍不住“嘶”了一聲，胡維文不好意思地笑了，把手縮了回去。

胡維新抓著哥哥的大手，眼淚流得更兇了，他大哥的手本來多好看啊，現在到了這個鬼地方卻變得這麽難看了，馬上二哥也要來這裏，將來他很有可能也會來這裏，想到淒慘的將來，胡維新傷心欲絕。

“維新哥，別哭了，我們見到維文哥是大喜的事情，你怎麽能哭呢？”

田思思出言安慰，雖然她見到胡維文的模樣也覺得心酸，不過比起那些在農業連勞動的知青，胡維文已經幸運很多了，而且男孩子吃些苦實在不是什麽壞事，也許這幾年的經歷將會是胡維文一輩子的財富呢。

胡維新慢慢止住哭泣，胡維文這才松了口氣，開心地帶著他們進去，他已經和連長請好假了，今天他要好好地陪弟弟妹妹玩一天。

車子開進大門時，田思思見守在門口的兩人開裂的嘴唇，不禁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了兩條鮮嫩的黃瓜，是她從商場裏拿出來的，這個年代就算是軍分區想弄到鮮嫩的黃瓜也是很困難的，他們這次來看集寧，就帶了些黃瓜、蕃茄等新鮮蔬果，然後她又往裏添了些，一半送給了田愛國家，一半都拿到這裏來了。

田思思把黃瓜遞給了那兩個熱心的門衛，這兩人眼睛一亮，就像是看見稀世珍寶一般，趕緊把黃瓜塞進懷裏，生怕被人看見了。

待車子開進去後，兩個門衛忙從懷裏掏出黃瓜，見四下無人，卡嚓卡嚓地啃了起來。

“天啊！我都有多少年沒吃到新鮮黃瓜了，我覺得全身的細胞都覆活了！”上海門衛仰天長嘆。

“要是現在能來張大餅就更好了，俺都想死咱家的大餅了！”山東門衛邊吃邊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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