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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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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陶婧始終無法平靜,胸口一股氣壓制不住地蹭蹭蹭往上躥,在心裏默默數一二三,深呼吸一口,勉強平靜下來,提步離開。

走到電梯前,陶婧盯著一層接一層往上跳的紅色數字發呆。

身後有腳步聲近,很快鋥亮的電梯門上映出一條頎長的影子。

陶婧沒回頭,更沒說話,垂頭看腳下那片明晃晃的地板。

那道影子停在身邊,叮——電梯門開。

那人長腿一邁,先一步跨進去,轉身立在電梯口,面朝陶婧,一手扶在電梯門上,防止它突然閉合,陶婧恍神的一瞬,手被人拉起,來不及去掙,被一股猛力猝不及防拉進電梯,腳下趔趄,堪堪撲進他懷裏,來不及多想,本能地伸手抱住他,男人故意膝蓋一屈,順勢倒退幾步,進到電梯內側,借力靠在電梯壁上,門在面前慢慢閉合。

陳啟一指挑開她的頭發,黑發如瀑布傾瀉,陶婧下意識去摸,觸到陳啟的手,她一手去攏頭發,另一手在陳啟手裏轉了一圈,沒有頭繩。

陳啟在她耳邊低笑道:“力氣這麽大?”

陶婧握著頭發,歪頭瞪他,“繩子呢?”

陳啟視線一垂,落在地面。

陶婧低身去撿,目光找了一圈,什麽都沒有。

男人在頭頂輕笑出聲,變戲法似的手一攤,繩子靜靜躺在他的手心裏。

此刻陶婧心裏有氣,又被他這麽捉弄,氣不僅沒消,又活生生造出來,沒好氣地斜瞪陳啟一眼,二話不說快速抽過繩子,在腦後隨手打了一個馬尾,輕輕一撩,發尾垂落至腰際。

她不想和陳啟講話,把臉扭過去。他走前一步,手伸過來,握住她盈盈腰肢,將她拖向他,陶婧不從,掙紮間,惱怒道:“這裏有攝像頭!”

“有攝像頭怎麽了,難道你不是我老婆?”他低頭看著她,眸子裏泛著笑。

“你也該註意形象!”手抵著他,保持距離。

電梯門開了,四五個人在門口,說說笑笑的。

陶婧想掙開,已經來不及了。

她背對著門,雖看不清臉容,卻也知道此刻正發生著什麽。幾個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尷尬,不知該進不該進,剛想叫“陳總”,陳總手一伸,電梯門關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門關上,密閉的空間裏只剩他們。

陳啟的手撫過陶婧柔軟的發絲,低笑,“形象,沒了。”

陶婧懊惱,頭向他胸口砸去,一下、兩下、三下,再要砸,陳啟幹脆按住她的腦袋,不給她撞。

陶婧不滿地直視他。

陳啟嘆了聲氣,彎身下去,目光湊近,氣息也近了,陶婧下意識往後退,他按著她,不讓動。額頭抵著她的,平視,目光柔軟又溫貼,“生氣了?”

陶婧被他看著,那點委屈勁泉水一樣湧出來,眼淚不爭氣地掉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哭,就是很想哭。

不想讓陳啟看見尷尬又難看的模樣,不管不顧地埋進他懷裏,“形象已毀,我不想呆在這裏了,你把我開除吧。”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卻是心裏最直接的表達。

“表哥馬上回來了,你臨時上來幫個忙,等到吳秘書回來,我再幫你安排。而且我已經郵件通知表哥了,你說你現在要走,我要怎麽和他交代?嗯?”

陶婧靜下心來想,覺得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公司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我?”

陳啟笑了,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擦掉臉上的淚,“肥水不流外人田。”

陶婧眨巴眨巴眼睛,搖搖頭,不懂。

此時,電梯到一樓,他邊往外走邊向她解釋道,“你做秘書,薪酬上比現在高很多,我與其讓別人賺這錢,還不如給你。”

陶婧算是聽懂了,她不語,腳下的步子走的快。

“陶婧。”

陶婧不理,顧自飛快往前走,陳啟追上,捏住她的右臂,拖住,皺眉道,“你又怎麽了?”語氣中有些不耐。

陶婧火的很,甩又甩不開,索性不動,盯著他,“松開。”

陳啟怕她又跑,松的很慢,一點一點的,確定她仍站在那兒不動才收回手抄進大衣袋裏,“你有話就直說,為什麽老喜歡悶在心裏不說平白無故跟我慪氣?”

“我說了,你會聽嗎?工作工作!你的眼裏除了工作和錢,還裝得了其他東西嗎?”她壓了半天的怒氣,終於克制不住地爆發出來。

陳啟看著她,靜了一會兒,“先回車上去。”要去攬她,陶婧一扭身,不讓他碰,賭氣道,“我不要坐你的車,你自己回去。”

“別鬧了,先到車上去。”陳啟堅持。

陶婧依舊不肯。她固執起來簡直可怕。

天已經完全黑了,陶婧一個人慢慢沿著馬路走,擡起頭,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撲面蓋來,從黝黑的天際而來,銀色的亮晶晶的漫天飛舞,像一群快樂的小天使。美極了。

心情好了一點,她繼續走著,沒有打傘,雪落在肩膀上、纏在頭發裏、落進敞開的衣領裏……她想發洩,想在這雪中吶喊、奔跑,最後倒在地上,張開四肢,撲進大地母親的懷抱中,讓這飛揚的大雪裹蓋,成為白色雪景中的一部分。

她到底沒有這麽做,在雪中走一路,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梗在胸口郁結的那一股子氣此時也因這涼風和大雪冷卻、凍結。

一把大傘蓋在頭頂,燈光和飛雪被阻隔在了外面,頭頂上的陰影隨著她前進的腳步移動,她能感覺到身後的人強大的存在感,仿如一塊遮風擋雨的屏障。陶婧停下腳步擡頭去看,他的頭頂沾了雪花,肩膀上也是——傘完全斜向她這一邊,他把自己暴露在天幕之下。

忽想到以前的很多次,鼻子一酸,手握住傘柄,向他方一斜,震落了雪花融化而成的水滴,砸在手背上,涼的很。陶婧沒管,踮起腳拍落陳啟肩膀上的雪花,被陳啟一把抱住,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將她整個兒團進身體裏般的力道。

他身上的熱度煨著她,連著心一起暖融融的。

誰都沒開口,互相擁抱,傘舉在手裏,是屏障。

“走走吧。”松開以後,陳啟說。

在雪夜中散步,何其美妙的事情,那是一種享受。

陶婧點頭應允。

走著,沒有再多的肢體接觸,亦沒有言語,真的只是“走走”。

走著走著,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裏攬去,不忘解釋一句,“挨近容易打傘。”

陶婧仰頭看了他一眼,這回沒有掙開。

“我記得你說過……要一直陪我走下去……”他低頭看了她一眼,“不止感動……這個想法,我早就有了——和你一直走下去,就像現在這樣。”

在下雪的夜晚,世間一切簡單的話都變成了最浪漫的情話。

陳啟的這句話也像是情話。是她聽過的最美妙的情話。

陶婧決定原諒他了,不再生他的氣了。

她想是不是太過執著,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哪怕為此拼了命也在所不惜。曾經不止一次的懷疑,恐怕就連陳啟都是因這份過於強大的執念所生,畢竟這樣優秀完美的人怎麽會那麽容易讓她遇著,最後偏偏只選中了她?

這是她生命中唯一遇見的好事,也是最好的好事。

她是一個悲觀的人,做人亦或做事,沒做之前便打定最壞的結果,這段感情也是,從來沒有想過能順遂地走下去,因為畢竟一開始太過於順遂,就像輕而易舉到手的成果不會得到重視一樣,太過於順遂的感情,夭折的多。

她走在雪裏,又忍不住想到安娜一身天鵝絨長裙,張開雙臂迎向呼嘯而來的火車。

苦苦掙紮得來的竟是這樣的結局,那麽到底怎麽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又或者人生本就沒有絕對正確的選擇?她想到那天陳啟的話:“這世界沒有非常絕對的事情。”

就像錢老在《圍城》裏提到的,愛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麽苦於終成眷屬的厭倦,要麽苦於未能終成眷屬的悲哀。

也許陳啟說的對。那的確不是一件能輕而易舉稱之為絕對的事情。

仔細想想,可真是一種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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