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莘回到住的地方，佟慕妍不在，兩個孩子也不在。

他打她的電話，這一次，她破天荒地接了：“什麽事？”

電話那頭，似乎聽著很熱鬧，顧莘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問她：“你在哪裏？我……有話要和你說。”

“在外面吃飯。”佟慕妍沒有矯情，告訴了他餐廳的地址。

顧莘沒有遲疑，驅車就去了佟慕妍說的那家餐廳。

車子在對面停下，顧莘還以為佟慕妍帶著兩個小家夥和簡靈一起出來吃飯，沒想到穿過馬路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一樓靠窗的位子，坐在佟慕妍對面的人是陸衍。

顧莘的心口略微有了一絲慌張，他握了握拳，不自覺加快了步子。

淺見看見顧莘進來就跳下了沙發跑過去，小手牽住了他修長的手指，甜甜笑著說：“鄰居叔叔也是來和我們一起吃飯的嗎？”

連坐在陸衍身邊的稀聞都高興得沖顧莘擠眉弄眼的。

看著淺見甜到心軟的笑容，顧莘不自覺笑了笑。眼前閃過藍清給的鑒定結果，他又下意識蹙了眉。

孩子不是他的……

此刻再細細地看淺見，小家夥長得粉嫩嫩的，像個洋娃娃一樣的漂亮可愛，可似乎……的確和他並不像。

他又擡頭，看著坐在陸衍身邊的稀聞，這一刻，說不清為什麽，乍一眼看過去，稀聞竟然真的和陸衍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越看越像，再看更像了。

顧莘的指尖涼了。

原來佟慕妍說的一直都是實話嗎？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佟慕妍見顧莘進來後不說話，目光卻在孩子們和陸衍身上流連，她心中已經明白顧莘的來意了。她優雅擦了擦嘴巴，站起來，笑著朝陸衍說：“陸衍你看一下孩子們，我和顧莘有幾句話要說。”

陸衍原本想說什麽，不過看著顧莘的樣子，終於點頭說：“放心，我看著。”

佟慕妍上前想把淺見從顧莘身邊拉開，淺見有些不太情願，小手握得顧莘的手指緊了些，顧莘幾乎下意識也跟著握緊她的小手，似乎連放手都這樣不舍得。

佟慕妍皺眉說：“去陸叔叔那，媽媽有點事出去下。”

淺見終於被推到了陸衍身邊，佟慕妍看著顧莘說：“去外面說。”

她頭也不回走了，顧莘還楞著。

稀聞把牛排往嘴裏塞，看著顧莘說：“我媽媽一定想問你怎麽燒的紅燒肉，不好意思讓我們聽見！”

淺見一聽吃的，眼睛都亮了。

聽他們一刻離不開說吃的，顧莘不自覺笑了笑，目光落在陸衍身上時，他的笑容淡了。

剛才佟慕妍和陸衍的對話那麽自然親近，完全像是一家人的感覺，此刻，仿佛只有他才是徹頭徹尾的外人。

他遲疑了下，終於轉身出去了。

外面的風有些涼，還飄著蒙蒙細雨，佟慕妍縮了縮身子，回頭見顧莘出來，她從容問他：“你車停哪了？”

顧莘似乎才回過神來，看了對面一眼：“在對面。”

佟慕妍點頭朝對面走去：“車上說。”

顧莘跟上了她的腳步。

車門一關，佟慕妍看見車裏的牛皮文件袋心中更加確定了，顧莘這麽急著來著他的原因和她想的一樣。

親子鑒定，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不等顧莘開口，她徑直說：“既然已經拿到結果了，還有什麽話要問的？”

顧莘握住了文件袋，側臉看著副駕駛座上一臉坦然的佟慕妍，許久，他才哧的一笑，問她：“你讓簡靈買通了藍清是不是？”

佟慕妍好笑看著他：“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其實顧莘心裏知道。

藍清雖然很多時候都不靠譜，會在背後捅他刀子，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

“那是哪裏出了錯？”顧莘明顯有些慌了，“頭發……你是不是把你的頭發放在了花兒身上？”

他似乎是不確定，但卻仍然要問。

佟慕妍略微圈緊了手，就算是當年他們在機場相遇的時候，她都沒有見過這樣拼命地想要掩飾住慌意的顧莘。

而佟慕妍更加明白，在這種慌張背後，藏著的是顧莘的絕望。

在經歷了得知孩子流產後的傷心，又看到孩子們都健康活著後的快樂，再無情而決絕地告訴他，這兩個孩子不是他的！

她就是要讓他嘗一嘗這種充滿希望，然後墜入絕望深淵的痛！

佟慕妍暗暗深吸了口氣，毫不留情戳穿連顧莘自己都不信的話：“你在她衣服上撿了一根，不還從她頭上抽了一根嗎？你當我是神仙嗎？事先知道你要拿走哪一根？”

顧莘一怔，原來當天他的一切小動作她都看見了。

佟慕妍直面看著他，說：“對，我那天就知道你要做什麽。我也知道即便我把鑒定證書給你，你也一定不會相信，既然這樣，倒不如你自己去鑒定。”她頓了頓，話語更加淡漠，“顧莘，現在你該清醒了吧！”

她的話一字一句都想尖銳的刺，一下又一下戳在他的心口。

顧莘的臉色慘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佟慕妍極快垂下眼瞼，轉身握住了把手要下車。

那一瞬間，顧莘突然俯身，一把扼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呼吸有些短促，只聽他說：“我不信！那個時候你明明……你明明懷孕了！你房間抽屜的驗孕棒我都看見了！還有你……你在紅蓋頭上寫給我的話，他們就是我的孩子！”

佟慕妍沒有回頭，冷笑著說：“都說了在機場分別那天我就流產了！”

她抽了抽手，顧莘握得很緊。

佟慕妍終於忍不住回頭：“我已經說了實話，你到底要怎樣？”

他蒼白臉上卻有了笑，話語說得堅定：“你敢告訴我孩子們多大嗎？敢給我看出生證嗎？慕妍，你不是那樣的人，你……”

“你以為我是什麽樣的人？”佟慕妍嘲諷看著他，顧莘一楞，她已經用力扳開了他握著她的手。

…………

車子已經在公寓樓下停了超過一個小時了。

顧莘安靜坐在車內一個多小時了，他是兜了幾圈才回來的，不知道佟慕妍回來了沒有，突然連見到她的勇氣都沒有了。夏商周已經打了他幾十通電話了，他都沒有接。

這一路上，顧莘的腦子裏一遍遍回蕩著佟慕妍最後的那幾句話。

她說：“你真的了解我嗎？你怎麽就會覺得我在跟你離婚流產後，不會轉身跟別的男人上床懷孕？”

她還說：“今天我就告訴你，當初我遇見你時，才和容清暉分手不到半小時！即便這樣，我都能跟你做！”

是嗎？

佟慕妍真的就是那樣的人嗎？

他們的孩子沒有保住，花兒和順兒都不是他的孩子，這根本就是佟慕妍憎恨報覆他的方式！

胸口的疼痛越來越厲害，他有些支持不住靠在了方向盤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當年他對佟慕妍有多殘忍，如今她對他才有多深的恨。

車窗外，他看見陸衍的車開了進來。

很快，陸衍下了車，佟慕妍和兩個小家夥先後從後座下來，他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地上樓。

後來陸衍一個人下來，很快駕車離去，但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和佟慕妍上床的人是陸衍嗎？會是他嗎？

因為她說他如果用郁芷言傷害她，她不會原諒他。所以她選擇了陸衍來報覆他嗎？明知道他和陸家人的關系……

胸口的痛楚令顧莘本能蹙眉，他按著胸口艱難喘著氣，心跳慢得幾乎感受不到了，眼前有些黑。

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屏幕再次亮了，顧莘看一眼，是夏商周。

這時，駕駛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他想要回頭時，心臟一波劇痛襲來，他本能伸手打算撐在座椅上，卻根本沒有力氣了。

倒下的瞬間，一雙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悄然扶住了他消瘦的身體。

…………

簡靈從浴室出來就看見佟慕妍端著一杯茶站在陽臺上發楞。

她皺眉走到她身後，忍不住問：“怎麽了？回來到現在看你話都沒有幾句，莫非……陸總晚上跟你表白了？”

佟慕妍斜睨她一眼：“別胡說。”

“那是怎麽了？”簡靈找了吹風機出來開始吹頭發。

佟慕妍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打算說，她走進客廳，放下茶杯說：“沒什麽，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睡。”

簡靈應了。

佟慕妍走到房門口時，突然聽見門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急促的敲門聲。

佟慕妍以為是顧莘，原本不想開門，但又怕吵醒兩個小家夥，只好快步過去把門打開，脫口就說：“我不是已經和你……夏秘書？”

門外的夏商周氣喘得厲害，因為外面下著小雨，佟慕妍也不知道他的臉上到底是汗水還是雨水。

夏商周一見她，就急著問：“顧總在嗎？”

“不在。”佟慕妍反手想要關門。

夏商周一把推住了，著急說：“顧太太，顧總不見了，打他電話不接，現在關機了，他……”

“別再叫我顧太太了！還有，他一個成年人，夏秘書有什麽好擔心的。”尤其是今晚她對他說了那些話之後，佟慕妍嗤笑說，“不如你去酒吧找找，也許你家顧總在哪家酒吧放松呢。”

“他不會去酒吧的！”

“不找找你怎麽會知道？”

說完，佟慕妍打算關門。

夏商周用力推住門，情急之下脫口說：“顧總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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