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妍的步子微滯。

他的指尖有一絲絲的涼，聲線略沈，竟帶有幾分溫柔，佟慕妍忍不住回頭，他微微頷首凝視著她。

下一秒，佟慕妍有些用力將手從他的掌心裏抽出來，冷靜冷靜，千萬不要被面前這個男人這樣無害的一面給騙了！

“不早了，我回去了！”她說著朝門口走去。

果然，顧莘不悅蹙眉，見她已經拉住了門把手，他這才慵懶說：“我把藥落公司了，家裏沒人，萬一我死了怎麽辦？”

佟慕妍轉動門鎖的手停滯了下，很快回頭說：“樓下有藥店，我給你去買。”

顧莘不緩不慢看著她：“哮喘的藥，有的藥店能買到，有的買不到，真是不巧，我的藥藥店不賣。”他說完，還裝模作樣咳嗽幾聲。

佟慕妍有些想要罵人，糾結一番，這才咬牙說：“夏商周，你有完沒完！”

他笑了笑，好似看破紅塵：“完了就死了，你是想我死嗎？”

佟慕妍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顧莘朝她伸手。

佟慕妍站著不動：“幹嘛？”

“扶我啊。”

“自己起來。”

顧莘皺眉，擡手捂了捂胸口：“深吸一口氣就有些疼，你說是不是被你前男友打成內傷了？”

佟慕妍翻了個白眼，他終於沒有矯情自己站了起來，上前推開房門說：“今晚你睡這間。”

他這房子格局和她住的一樣，兩室一廳，不過他這裏另一間卻被做成了書房，所以總共就一個房間，佟慕妍瞬間覺得他是故意的。

她仍是沒有動：“那你睡哪？”

顧莘倚在房門口，邪邪地笑：“這是我的房間，你說呢？”

就知道！

佟慕妍懶得和他說，轉身打開了門要走。

“餵！”顧莘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開個玩笑而已，那麽認真幹什麽？再說，又不是沒有睡過！”他靠近她的耳邊，話說得酥酥軟軟的。

佟慕妍心頭顫了顫，深吸一口氣說：“懂什麽叫一夜情嗎？一夜情就是一夜之後就斷情！”

天啊，如果世上有後悔藥，那天她絕對不會追尾他的車，就算追尾了也覺得不會泡他！

顧莘破天荒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說：“幸好有兩張結婚證，總算藕斷絲連了。”

“你！”佟慕妍正要反駁，突然看見簡靈開門出來倒垃圾，她一驚，幾乎下意識退回到門內，飛快關上門。

好險好險，她騙簡靈臨時有份東西要改，所以回公司了，要是被簡靈看見她在鄰居家裏就完蛋了。

顧莘自然懂佟慕妍的顧慮了，他松了手，退後在沙發上坐下，說：“放心吧，你不是說我有病在身，不會對你不軌。”

她回頭，見他拉了靠枕躺下，很快閉上了眼睛，還不忘補上一句：“今晚要是因為你走了我才死了，小心你愧疚一輩子。”

佟慕妍內心翻了個白眼，仔細看了看，他除了臉上多了幾處傷，臉色還是挺紅潤，看著不像病了的樣子，不過想起他有哮喘病……佟慕妍的心還是軟了。

她走到房間門口，這才又想起什麽：“我……睡覺不穿睡衣睡不著。”

要命的是她的睡衣在自己房間，要是回去拿睡衣，簡靈不把她嚴刑拷問才怪！

顧莘沒有睜眼，只說：“衣櫃裏有睡衣。”

佟慕妍看他穿著寬松的休閑t恤，想著應該是讓她穿他的睡衣，不過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她嘆了口氣走進房間。

他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大床，靠墻一整排精致的木質衣櫃，但不知道為什麽，佟慕妍總覺得大床上花色的被單和房間的簡約有些不搭。另一側窗邊，竟然擺了一張梳妝臺，臺上護膚品俱全，竟然是她一直在用的牌子！

佟慕妍本能回頭朝外面看一眼，這個角度自然看不見沙發上的顧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去串門的時候溜進她房間了。

轉了個圈，她終於打開了衣櫃。

整個衣櫃整理得異常整齊，衣服上面掛著，下面疊著，角落裏擺著一個小小保險箱。衣櫃從中間分開，一側男裝，一側女裝。

他的衣服除了各式西裝，就是白襯衫，地下還疊著幾套休閑的衣服，大概是家裏穿的。

而這半櫃子的女裝……

佟慕妍有些懵了。

她鬼使神差看了看尺碼，全是她穿的，最邊上還掛著兩套睡衣，棉質，並不是那種性感的吊帶。

難道他不僅溜進了她的房間，還打開過她的衣櫃？

佟慕妍快步走到門口打算問個究竟，見沙發上的顧莘闔著雙目，似乎睡著了。

從未想過他說衣櫃裏的睡衣會是給她準備的睡衣，這一刻，她似乎覺得這個男的有點點細心……

房門被悄悄關上了，顧莘這才瞇著睜開眼睛，將藏在身下的手機拿出來。

那頭顧一桐得意問：“怎麽樣怎麽樣？我挑的小嬸喜歡嗎？小叔，你得犒賞我！”

顧莘皺眉：“什麽你挑的？圖片樣式都是我給你的，少在這裏給我邀功！”

顧一桐哼哼說：“小心我把你偷看小嬸手機的事告訴她！”

顧莘下意識看了眼房門，舒服翻了個身說：“等你有機會見到再說！”

“那我什麽時候能去你們家串門啊？”

“你來了睡哪兒？”

顧一桐急著說：“我不介意睡沙發啊！”

顧莘翻身仰面看著天花板，認真想了想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那到底什麽時候啊？”

“讓我想想。”語畢，顧莘利落掛斷了電話，他側身枕著手臂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裏說不出的安逸。

…………

燈光已滅，窗外的雨聲依舊，昏暗的房間裏靜謐無比，只剩下顧莘的呼吸聲。

窗外有路燈的餘暉映入，躺在沙發上的他眉頭緊鎖，額角滲出一層密密的汗。

夢裏，白色的床單，他清楚看見那只床單下垂下來的手，還有無處不在的尖銳的哭聲……

顧莘猛地驚醒了，大口喘息不止，他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

起身倒了水喝後，再躺下，他卻是再也睡不著了。一閉上眼睛，當年的一切如畫面般湧來，他幹脆坐起來，捶了捶有些難受的胸口。

16歲，他獨自離開桐城出國，所有人都以為是老爺子送他出國深造，就連顧一桐都不知道，他其實是去看病的。

心病。

整整12年。

記不清多久沒有夢到那個場面了，是因為看到了陸衍嗎？

顧莘有些厭惡站起來，走了幾步才想起今晚，他並不是一個人。

他不知不覺推開了房門，昏暗光線下，佟慕妍正卷著被子舒服睡著。

他這才安心一笑，串門的時候趁簡靈上廁所的空隙，他特意去看了佟慕妍的床墊，第二天專門換了和她一樣的床墊，看來她睡得很香。

二哥顧若曾說過，愛情來的時候也許只是一個瞬間，一個眼神，而為喜歡的人做事才是這世上最美好最幸福的。

這種感覺，很好。

…………

佟慕妍其實是個不認床的人，一覺就睡到了天亮，她一睜眼就看見顧莘趴在床上看著她，嚇得她驚叫一聲裹著被子就坐了起來。

“你……你幹什麽？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她低頭看了看，衣服整整齊齊，不像被侵犯的樣子。

顧莘看著她的樣子頗覺好笑：“老婆，這和你當初泡我的樣子差太多了吧？”

“誰……誰是你老婆！”

顧莘朝衣櫃的保險箱看一眼：“要不要我拿結婚證出來證明？”

佟慕妍氣短：“你少跟我來這套！看來你中氣十足，已經沒事了。讓開，我趕時間去上班！”

顧莘卻攔住她：“理由太爛，今天周六。”

周六了？

佟慕妍一楞，的確是她沒意識到。

顧莘坐得近了些，低頭凝視著她，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紅唇很誘人，他忍不住就俯身親了一口。

“餵！”佟慕妍一把推開他捂住嘴巴，“幹什麽？”

顧莘被她的表情嚇到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言語間似乎是委屈：“我親下自己的老婆不行嗎？”

“鬼才是你老婆！我要離……”佟慕妍覺得自己嚴嚴實實掉坑裏了，正在她大叫著說要離婚的時候，突然感到了一種異常，她驀地停頓一秒鐘，隨後捂住臉驚叫著從床上跳了下去。

她的動作不慢，可床單上還是染上了一點紅。

媽呀，她大姨媽來了！

真是早不來晚不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

佟慕妍很想去死，很想！

看著她一臉窘迫的樣子，顧莘忍住笑，睨視著她說：“不是吧？你又回爐重造過了？”他停頓了下，“可是不對啊，昨晚我還沒碰你，怎麽就這樣了？”

佟慕妍氣短說不出話來，匆匆去洗手間換了衣服就沖回了自己家裏。

因為是周末，簡靈還在睡覺，也省下了不少麻煩事。

重新換了衣服，又敲開了顧莘的門。

他含笑站在門口：“還以為你不來了。”

她也想不來，可是床單必須來洗掉！

佟慕妍鐵青著臉推開他走進去，她拿著床單去陽臺洗，他就一直抱臂倚在墻邊看著她洗，看著她晾，看著她做所有的一切。

幹完一切，佟慕妍才算是松了口氣，她惡狠狠瞪著他：“這件事你馬上給我忘了！”

他卻笑看著她：“手。”

她皺眉。

“伸手。”

佟慕妍遲疑了下伸出手，“啪嗒”一下，一串鑰匙被丟在了她手裏。

顧莘的聲音尤其好聽：“家裏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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