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談判當然不會僅僅因為我的介入就改變結局，更何況無論結局如何，這個談判都沒有任何意義。不過，若是白胡子更加虛心一些，或許往後的偉大航路又會是另一片光景。

當然這都是後話。

香克斯回到船上的時候依然掛著那自信又無害的微笑，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只是去某處隨意游蕩了一下。反倒是那些船員急哄哄地圍到了他身邊，都對方才驚天動地的霸氣對決心有餘悸。

“別擔心別擔心，只是去找白胡子聊天而已，什麽事都沒有！”

彎著眉眼傻不拉幾地大聲喊了一句，香克斯撩起袖管曲起一只手擺出一副秀肌肉的樣子，接道，

“看，完全沒有問題！”

其實這種證明方法毫無說服力，因為這並無法映射全身。然而，似乎就是被他那種傻勁傳染了，船員們這就放心了下來——

盡管他本人在肉體上確實毫發無損。

然後又是例行的宴會。

他們的宴會我素來不參與，這麽些年來也沒人在大吃大喝的時候有閑心關註我在哪裏，今天也是一如既往……

大概吧。

“我說，唯！”

原本安安靜靜地在角落接收數據，紅發海賊團船長的聲音就闖進了雙耳，他拉著大大的長音，語調十分誇張，

“別總是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呆在旁邊啊，大家開宴會就要一起來找個樂子，你說是麽？”

我只覺得有些頭疼。

當我無奈地擡起頭時，面前是一只酒杯，杯盞輕晃，內部澄凈的液體也泛起一點點漣漪。

“不是我不想吃喝，只是——”

我沒有接過去，只是再次垂下頭，

“我記得午飯才吃了沒多久，現在完全塞不進東西，加上——”

“喝酒什麽的，容易讓人失去分析能力。”

這是隊長多次提醒過我們的，酒精是科學家的大忌。

他倒也不尷尬，抽回了酒杯。

“好好好！”

正當我以為他會就此回去時，只覺得身側一擠，紅色頭發的男人已經坐了下來，兩腿盤曲，有些無賴地擠壓著我的空間，繼而一邊小酌著那酒杯中的酒，一邊看著電腦屏幕，

“唯你在幹什麽？”

他的目光的確對著電腦，但臉頰離我的側臉也不過分毫，若是他再向我這兒偏一些，恐怕……實話說，我並沒有和人靠得這麽近的經歷，更何況還是個異性，這讓我稍稍有些不自在。

但我稍稍鎮靜後，還是淡然回道：

“隊長在給我傳數據，我就順便看看艾斯少年的靈壓情況和位置。”

“哦？”

聽聞此言，他更加感興趣地湊了過來，

“怎麽樣？”

我沒馬上回答。

“……香克斯，你聽說過一個很諷刺的故事麽？”

他朝我歪了歪頭，繼而輕輕搖動。

“在紅發海賊團的船長和白胡子海賊團的船長接觸的時候，波特卡斯·D·艾斯終於找到了黑胡子。然後，在白胡子拒絕你所說的召回艾斯的提議時，這個叫艾斯的少年也在同一時間敗在了黑胡子手中。”

話音落下，我側眼瞥了瞥他的神情。

紅發的男人只是稍稍瞇了瞇眼，仿佛進入了短暫的沈思，過了一會兒，神色恢覆了些許認真的意味：

“那波特卡斯·D·艾斯，現在怎麽樣了？”

“二十分鐘前，我的感應設備就感應不到他身上惡魔果實的磁場效應了。”

他看著我，應當是在詢問我此話的意思。

“很簡單，吃下惡魔果實的人類體內會有某種磁場反應。當磁場反應消失，就只有兩種可能——”

我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被抑制了果實能力，或者……”

“你說黑胡子殺了艾斯？”

我朝他斜了斜眼，沒有馬上回答。

過了一會兒，很自然地道：

“我並不覺得艾斯少年強到黑胡子不得不殺了他的地步。”

他蹙起眉：

“唯你的意思是……？”

“簡單地說，相比一個死人，你不覺得活著才更有利用價值麽？”

他陷入了沈默。

“不過你放心，艾斯少年的靈壓反應還在。”

香克斯依然沒說話，反而更深刻地蹙起了眉，絲毫沒有因為我的結論而有所放松。

我知道我的說法或許有些冷酷無情，但這畢竟是事實。敵人、俘虜，在這個勝者為王的世界中，只有這些最原始的鐵則才是最可信的判斷根據。

馬歇爾.D.蒂奇會利用艾斯做什麽我還無法猜測，但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這個世界都會在不久的將來迎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畢竟，白胡子這個人雖然傲慢，對自家船員的重視與愛護還是很明顯的。

——因為過於相信與愛護，才會太過尊重他們自己的決定。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會發展到這一步都是必然的。

……

隊長的數據就是在這時候接收完畢的。

這次的數據相比以往都多了太多，因為已經不光簡單地包括屍魂界、現世和虛圈，還多了……

自由穿梭在這個世界的我，也不得不在電腦前蹙起了眉——由隊長給我的輪回體系的數據表明，很明顯，這個世界也在莫名其妙的時候進入了體系中，因此十二番隊正在尋找原本只存在於三個世界中的平衡點。

而計算魂魄總量以及各界的平衡公式——這些方法和模型都是當年我所研究出來的，我也是因此才爬上了研究所所長的位置。

記得那個時候我剛成為死神不久，因為某次導致各隊隊長洗牌的大事件，靜靈庭的魂魄個數遭到了驚天動地的變動。那時候隊長也才升任技術開發局局長不久，整日泡在實驗室中，甚至暫時放下了他先前才進行了一半、且小有成就的研究……

可以說——魂魄的不平衡，對靜靈庭來說是一個非同小可的問題。幾十年前，為了維護平衡，隊長曾不惜直接殺掉幾百名流魂街居民。

“唯，你在看什麽？難得看你這麽為難。”

“這個世界加入體系後，以前的模型不能用了，而且這裏的加入讓原本的體系更混亂了，這樣下去，恐怕很難把握平衡。”

將話說完後，我才意識到我在不經意間，對人類說了他根本不應該知道，也不可能懂的內容。

香克斯先是楞了楞，繼而就如我所想的一般，擡起頭擺著一副苦瓜臉傷腦筋地想了半天，最後道：

“什麽啊完全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

我白了他一眼。

“反正，唯你會在這裏很長時間的吧。”

電腦屏幕上反射著香克斯帶著些希冀的神色，但這個時候看著那副一如既往天真的樣子，我卻覺得有些恍惚。便只是兀自機械地看著屏幕上的數據，沒有接話。

不是無暇接話，也不是不想接話。

隊長將數據傳輸給在外執行任務的我，想必是早在研究多時後遇到了瓶頸，但若要問我解決的方法……

以專業的角度來看，最完美的方法只有那麽一種罷了。

看來，我對這個世界，還是有些感情的。

我闔上電腦，將其放在一邊，然後側過身，轉移了話題：

“所以說，看在你那麽愛屋及烏的份上，艾斯少年的事情打算怎麽處理？”

“啊？”

一時的話題變化讓他楞了一下，但他馬上跟上了我的思維，雙腿盤起，兩手抱頭，很隨便地道，

“怎麽說呢……本來艾斯又不是我的船員，我也不過是盡人事罷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麽需要我做的了吧。”

“盡人事……麽……”

不過分苛求，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也能淡然放下。仔細想想，這樣的人本就值得人欣賞追隨——也難怪他的船隊能這麽快就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

後來我又去了一次瑪琳喬亞。

倒不是我對這地方有什麽興趣，只是司法島私自毀約的做法大約還是遭到了世界政府的不滿，他們是將我喊去興師問罪的。

到那裏的時候，我看見了王下七武海之一的巴索繆羅·大熊以及如今作為元帥的戰國。他們那時候正從五老星的會議廳走出來，與我擦肩而過時，似乎都不經意間朝我斜了斜眼。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羅布·路奇應當向你們稟報過了。”

看著眼前幾人分外憤怒的神情，我只覺得自己揚了揚眉，繼而輕松地朝墻側一靠，

“你們既要我配合你們護送羅賓，就該給我相應的條件。CP9的長官自己無能，發動什麽屠魔令，這就是先行毀掉原本的計劃，那麽，我又為什麽要像白癡一樣進行到底？”

“但……”

其中一人吐出了一個字，卻突然找不到理由一般停在了當場。

“還有，既然是合作，你們的人就該對我有最基本的尊重，尤其是對我的上司。”

我朝他們走過去，兩手趴在圓桌的桌沿上，傾過身，瞇眼側頭，

“我可以對你們客氣，但是上次來的那兩個人，一旦惹怒了他們，就不是司法島被毀滅這麽簡單了……”

“到時就算顧及合作想幫你們，我也是愛莫能助了。”

“……”

“因此——”

我站起身，高揚起聲線，

“你們都是聰明人，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世界政府實在是很窩囊的一群人，能被我一個外人玩得如此被動，這實在很難讓我對他們有絲毫的尊重之心。

言畢，我就轉過了身。

剛打算擺出瞬步的步子，就見會議室的大門忽然打開，戰國從外面走入行了個禮。

他看了我一眼，在五老星點過頭後，垂著首謙恭有禮地道：

“黑胡子，馬歇爾·D·蒂奇自稱抓住了‘火拳’艾斯，想要以他為質，向我們交易大量的金錢和確保他王下七武海的位置。”

我不自禁地回了回身。

……

“‘火拳’艾斯？”

“是，根據我的調查，他應當是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兒子，這次交易若是成功，對我們威懾海賊會有極大的效果。”

……

裏面的對話還在繼續，但我沒有聽下去，而是直接瞬步離開了此地。

一來，至此我已可以猜出接下來的內容。

二來，不管我對其有沒有興趣，只有當做沒興趣，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說起來，與世界政府做交易，這的確是個十分冒險的買賣，畢竟世界政府並不一定是什麽言出必行的君子，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十分明顯……

我的確曾想過黑胡子會利用艾斯撈什麽好處，但當時也不過是局限在和白胡子討價還價的想法中，倒沒想到他還準備玩這麽一出……

不得不說，這個人雖然缺德了點，也確實有著一代梟雄應有的膽識和才能。在這一點上，其實比世界政府要強得多。

……那麽，既然如此，之後的情況，我就先靜觀其變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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