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地群島，1GR，人口販賣劇場。看著地圖比對了一下面前華麗的半圓形建築，一種微妙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而起。就如同之前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人類說的一樣——這個地方還真將人口販賣當做家常便飯，這個名字就赤|裸|裸地掛在建築最顯眼的位置。

從進入這塊區域開始，小八就開始受各方人員的註目禮，大約是他身上非人的特質太明顯。現在走到這裏，想是四周人毫不掩飾的奸邪目光終於讓他控制不住，他用兩條觸手一同拉住了我的手，走上一步靠在了我腿邊：

“那個……”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建築物的大門口。

有個保安裝扮的人從旁移步到我面前，他揚著眉搓了搓手，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側的魚人，語氣諂媚：

“您是來販賣奴隸的還是……”

“你們這個拍賣會不允許參與者帶親屬麽？”

打斷他的話，我笑道。

“可是您身邊的魚人可是……”

“不賣。”

他楞了楞，原本還算熱情的表情疏忽帶上了些冷意：

“那麽，你有錢麽？”

我當然沒有錢。

不過，先前進去的幾個人也沒見他們如此費力地敲詐攔截，如此對我，八成是想拍賣小八賺錢想瘋了。

小八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覺得我們還是……”

我側眸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害怕，他馬上噤了聲沒再說下去，稍稍低下了頭。

作為一個科學家，我當然對維護正義沒興趣。但，理論來說，中心權力所在地理應最是講究秩序以表率全世界，流魂街越接近中心的靜靈庭的區域治安越好便是此點的典型例子。然而這個地方……世界政府的地盤下，居然還能有明目張膽販賣人口的案例，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狀態，怎麽看都是受到上層許可的。

——還真是腐朽啊，這個世界。

本來或許我真的會轉身就走，但這樣的情況卻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倒要看看所謂的販賣大會，究竟都是哪些人在推助。

於是我“呵”了一聲，又走上一步：

“那麽按照你們這裏的規矩，無論抓到任何人種——只要捉住了，就可以賣錢，賣了錢便能進去是麽？”

他很是得意地說了聲“當然”，繼而頓了頓，又補充道：

“所以你現在只有兩種選擇，交出魚人，或者……”

“或者，我面前不是還有個備用材料麽？”

我揚起下巴，卻稍稍瞇起雙眼。

他驚訝地睜大了眸：

“什……”

“縛道之一，擊。”

擡腿將其撂倒在地，我瞬步到他身後拎起將他雙手背於身後纏住的靈子形成的繩索，

“你看，正值壯年，有力氣還會敲詐人……姑且算有點小聰明吧。賣了也能賺一筆，你意下如何？”

若是本來，我一定不會這麽正大光明地買賣威脅，然既然在這裏人口掠奪和金錢交易都是理所當然，似乎也沒必要顧慮太多。

被縛道所束縛行動不便，他回頭看我時脖頸的扭動還帶著些因不舒服而來的抽搐。但他大概是也沒心思管這些有的沒的，只是顫顫巍巍地睜著雙眼，語氣顫抖，染上了深切的渴求：

“求……放過我！我讓你進去！”

“這才聰明。”

收起鬼道帶著小八走進去時，我略略停了停腳步。四周的人群中有一個較為強大的靈壓，雖然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刻意隱藏。不喜歡得過且過——這是研究人員的職業病，因此我也側了側頭，順著靈力的波動用餘光尋找那個人。

穿著厚實的長袖長褲，頭上還裹著頭紗，身材又筆挺，一眼望去就和其他人的畫風不太一樣。見他的眸也對著我的方向，我便沒再有什麽行動，直接走入大廳。

如此，想必他稍後會自行找到我。

>>>

看起來，這個世界的人口販賣體系很成熟。

剛在劇場坐下，就有人給了我一張紙，上面標明了所有族群各種性別的人群的拍賣底價。明碼標價，很有那麽回事。小八的母親不讓他來這裏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因為“魚人族”那高昂的價格——一個小孩確實不宜在外多呆。

現在，圓嘟嘟的小章魚就坐在我身邊，似乎還有些不適地扭來扭去。

其實仔細看看，他還挺可愛的。要不是小孩子沒見過世面、還沒有半點自保的能力，放在身旁著實礙事，否則若當我的店員，閑著沒事調戲一下，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身邊落下了一個黑影，方才那個靈壓果然走過來，就這樣坐到了我另一邊的座位上。我側眼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側過身翹起二郎腿，單手搭在首烏旁的扶手上，以一種極度懶洋洋的姿勢對著下方的展臺。他也看著那裏，靈力平穩，似乎並沒有和我說什麽的意思。

拍賣會是隨著一個衣著滑稽的人的高呼開始的。五光十色的燈光在舞臺上胡亂地掃了個遍後——作為研究員，我並沒有觀賞這類藝術的細胞和情趣，就有一個人類被帶上了舞臺。他被一條鐵鏈拴著，脖子上套著一個項圈。

原本還不怎麽自在的小八看見這個情景猛地坐直了身體，雙眼睜得老大，閃閃發光的圓眸中似乎還摻雜著對那人的同情和對人口貿易者的厭惡。

說起來，那個項圈還真是神奇，外表看著與其他無異，但裏面有著細微的靈壓波動。

“小鬼，你看好。”

我身邊的人突然睜開了眸，目光依然對著前方，卻突然說起話來。——雖說死神看著都年輕，但還不至於被人稱為“小鬼”，因此，很容易便可想到他在喊的是小八，

“千萬不能被人戴上那個項圈，否則就完了。”

……他似乎知道的不少。

於是我挑了挑眉：

“怎麽，這個項圈還有特異功能？可以用意念控制人的精神意識還是有緊箍咒那樣的效果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套上項圈的人，只要產生任何反抗主人的意識，項圈便會爆炸。”

我只是隨口說說的，畢竟本來便沒什麽想法。而他果然順著接下了我的話，咬了咬牙，憤憤然地沈聲道，

“奴役是一輩子的，唯一的解脫方法就是死。”

“可以感知心裏的項圈……麽？”

這個世界的人雖然三觀不正常，但——

“還真是不錯啊，這種技術。”讓人……忍不住想拿一個研究下。

那個人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他楞了一會兒，恍然道：

“你的關註點就是這個麽？”

否則呢，還能是什麽？

這個世界的人總是這麽自以為是地正義感滿滿。

我只知現在，腰間首烏的靈壓正興奮地在我的臂間躍動，似乎也迫不及待地想見識一下它的真正原理。當然，我們十二番隊對控制犯人所擁有的技術遠遠在這之上是事實，然而，身為席官，無論再怎麽不關心團隊，這種精神早已入了我的骨髓，就如同隊長時常教導的——科學，是沒有極限的。

追求科學，是十二番隊隊員的唯一執念，而一個人的科學一旦到了盡頭，就意味著他的一切都已付諸東流。

我還沒打算脫離番隊和隊長的步伐。

但我還是回覆了他的話：

“這麽說我倒有些好奇，你關註的是什麽？”

他又朝我投來了方才收回去的視線，啟了啟唇，剛要開口，似乎又有些遲疑。我半瞇著眼，堆起一個淺笑，很耐心地看著他思索著什麽的神色。

很久後，他淡淡道：

“我想，用我的力量，將所有的奴役全都從這座島放出去。”

“你的力量？”

我擡起一只手端起下顎，斜身打量起他。

他再次猶豫了幾秒，稍稍扯開了嘴上的口罩。

那是與常人不同的嘴型，扁扁長長的，像個青蛙。

小八伸著一只手有些不可置信地指向他：

“那，你不也是……”

“所以，小鬼，以後千萬不要如此暴露地出現在這裏。畢竟魚人族在天龍人、甚至人類眼裏，都是沒有地位的。”

他瞇著雙眼，滿臉的嚴肅，每字每句都不容置疑、擲地有聲，

“我這次的目的，就是解放被奴役的魚人。”

“天、龍……人？”

似乎又有一個大單子出現在了我眼前。

我沒再說話，他便與小八聊了起來，先是順著他的問題解釋了一下這個世界的貴族階級天龍人，再說明了他們喜愛奴役人的嗜好。

而在一旁靜靜聽他描述的我，漸漸的就被唯一的情緒占據了想法，那就是——好笑。真的很好笑。最高階層的人沒有半點超乎常人的能力、對社會沒有一絲一毫的貢獻，卻可受到全世界待遇最高的保護和幫助，甚至連他們做一些違反社會秩序的行為都能得到默許。

世界政府在奧哈拉事件時如此果斷而決然，卻沒有勇氣根除這些間接導致種族不和社會混亂的毒瘤……呵，自己任由不該存在的東西成長壯大，萬一哪天真的有人推翻了你，又怪誰？而沒有自省能力的政府，被推翻也只是時間問題。

如此看來，我不能將一切錢財來源都寄托在世界政府。

那麽既然如此，加上我又對那個項圈的技術感興趣，不如……

一邊聽著一片安靜的劇場中幾個人大聲喊價的聲音，我插入了他和小八的談話中：

“需要我幫你麽？只要給報酬，你需要的所有我都能幫你弄到手。”

他的話語一停，楞怔了半晌：

“可是這很危……”

“放心，強行突入那是莽夫才做的事。我可還有事情要拜托世界政府，不會像你們一樣不動腦子地亂來。”

單手擡起搭在首烏刀柄上，我轉身正對向他，

“不如這樣，我幫你探查天龍人內部的情況，助你做提前的規劃，你成功後送我一個項圈做研究，順便……”

我歪了歪頭，

“你不是要組建魚人海賊團麽？搶到的第一次財務跟我三七分，你看怎樣？”

“……”

那個魚人一時沒有說話。

倒是我身邊的小八呆了呆，然後小心翼翼地嘀咕“還要錢啊”。

“你還小不懂，這是大人的世界。”

沒有回頭看他，我就這樣正直地盯著我眼前的魚人大人，

“用錢的交易才是最可靠可信的，你說是麽？”

他依舊沒有給我答案。

“你都將一切告訴我了，順水推舟地跟我做交易難道不是一舉兩得的方法麽——得到利益我便不會提前宣揚，而以我的能力，定能助你成功。”

我繼續道，

“你的行為證明了你早對我有所求，如若不是，這種高等機密你不覺得應當自己消化麽？”

推銷從來都不在乎過程，無論談話時說得多好聽，對方最終扔給你一個“不”字，便都是浪費時間。

而這樣的威脅和利誘，似乎終於將他說動了。

那個人朝我伸出一只手，沈聲道：

“費雪.泰格，請多指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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