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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二七:窈窕瑤臺女(之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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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平二年六月,一封來自河北三鎮節度使孫炅的上書打破了長安的歌舞升平氣息。

仁宗皇帝後期,府兵制完全破壞。神宗皇帝時,奸相唐忠民害怕邊將入朝為相影響自己的地位,極力促成神宗皇帝重用胡人將領。神宗皇帝亦認為胡人驍勇善戰,沒有心計,和朝士沒有太多深厚的聯系,既能為自己保全邊疆,又不至於對自己的皇位造成威脅,因此欣然接受唐忠民的意見。建興十年,朔方大戰周將王連恩大敗,神宗皇帝極為失望,認為府兵徹底沒落,不堪重用。遂愈發重用胡將,將邊鎮大權悉委之,先後任胡將孫炅、哥舒夜封王賜爵。時為九皇子的姬澤敏銳瞧出了其中隱患,也曾苦勸神宗皇帝收回成命,然當時人微言輕,竟遭訓斥,只得閉口不言。

神宗皇帝後期,共設立了磧西、北庭、河西、隴右、朔方、河東、範陽、平盧、劍南、嶺南十個節度使,朝廷任命節度使,要授予其雙旌雙節,“得以軍事專殺,行則建節,府樹六纛”。節度使往往“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財富。”勢力擴張極快,幾乎成為所在封地的“土皇帝”。

及至神宗駕崩,新帝姬澤登基繼位之時,大周軍事格局已經由周初府兵制下的“內重外輕”轉變為“內輕外重。”十鎮兵力共計四十九萬人,而整個大周全國總兵力約為五十七萬人,當時中央及皇帝手中直接掌握的軍隊只有八萬人,不及邊鎮兵力的六分之一。姬澤瞧到了大周“猛將精兵,皆聚於西北,中國無武備”的嚴峻形勢,深懷憂慮之心,大力籌措手段試圖挽回己方有利之局,一方面以懷柔手段安撫十為邊鎮大將,分而化之;另一方面,加緊中央武備,提拔朝中青年將領,錘煉新軍神武軍十萬新軍,如今數年時光過去,初見成效,大周中央軍力得到迅速加強,嶺南種糧的投入使用豐富了周軍糧倉儲備,重新隱隱有統攝之意。

新任大周帝王這番自強之舉頗為碩人,劍鋒隱隱直指十大節度使,十鎮自然側目而線。這十個藩鎮之中勢力最大的便是孫炅。孫炅先祖為西域粟特貴族,冒姓為孫,驍勇善戰,得神宗皇帝與唐貴妃寵愛,兼領平盧、河東、範陽三鎮節度使,共擁有士卒十八萬眾,占全部邊鎮總兵力的三分之一,且兼領河北道采訪處置使,整個河北地區的軍政大權都落入其掌控之中。河北之地為胡人雜居之地,太宗時平定東突厥及契丹各族後,將其內徙至此地一帶。當地胡化甚深,與周室中原關系疏離。孫炅幾乎成為河北的土皇帝,對於大周皇帝的磨刀霍霍最是敏感。

範陽軍府帳中威嚴肅重,對著厚厚羊脂燈油的宮燈燃放著爍爍光芒,披著山羊毛大氅,面上留著兩撇胡子的幕僚嚴莊立在帳下,對帥座上的節度使孫炅恭聲稟道,“……觀此子頗有太宗遺風,厲兵秣馬,鋒頭直指藩鎮。使君乃是藩鎮中首屈一指者,當首當其沖,不可不早引以為計。到時刀斧加身,悔之晚矣!”

“多謝先生提醒。”範陽節度使孫炅乃是一個身材壯碩高大的人,毛發發黃,豹眼熊背,外貌顯見的胡族血脈,聞言朗聲大笑,“當初老子進長安得神宗皇帝寵幸的時候,姬澤那個毛頭小子還在親娘懷裏頭吃奶了。如今做了皇帝就想轉頭將老子收拾了去。未免將老子瞧的太低了!”

“神宗皇帝到底去的太早了,”嚴莊嘆道,“若神宗皇帝還有兩三年壽元,使君得其寵愛,勢力說不得還可繼續擴充壯大一番,到如今,整個大周江山說不得也落入使君掌控之中,使君也可以坐一坐這個皇帝寶座。”

孫炅哈哈大笑,“神宗也不是全然的傻子,如我這般做河北一地的土皇帝,已經是極致。再往過的恩典,就是姬琮也不會毫無顧忌的給下去了。上天給予的恩典,若是不伸手接住,怕反而要受其禍亂。我如今既然天賜幸坐擁河北一地,與中原對抗,總要拼建的一番功業,方不負如今的功業。”微微頓住,目光射出了不屑光澤,“老子總要給他點厲害看看,方知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貞平二年六月,河北地契丹族發生內亂,舊主王不丹故去,耶律阿塔登上新王寶座。這位耶律阿塔正方壯年,借助了範陽節度使孫炅的力量登上寶座,因此親近孫炅,俯首率十二萬契丹健兒之命附庸孫炅麾下。孫炅得契丹軍羽附,實力大增,隨後向周廷上書,要求為約束外族兵力,特遣增加二十萬兵力與萬石糧草。消息從幽州傳至長安城,舉朝為之震動。

兩儀殿中宮燈熊熊燃燒,姬澤一把將孫炅奏折丟在一旁,冷笑斥道,“狼子野心!”

羅元崇彎腰拾起,將之重新放在禦案上,“孫炅此子確實狼子野心。聖人打算如何應付此獠?”

“朕年少之時觀先帝重用邊胡,已憂日後胡將會成尾大不掉之勢,然力有不逮,不能勸先帝反轉國策。如今既承帝位,便立志肅清寰宇,收邊鎮之權,還後世子孫一個清凈天下。朕意舉大周舉國兵力討伐河北。”

羅元崇道,“聖人聽臣先說說此時局勢,再考慮考慮不遲。大周中央原共計八萬軍隊,加上聖人這些年新練的十萬神武新軍,共十八萬直系兵力;十鎮之中,嶺南節度使因故而設,並無兵備暫不考慮,朔方、劍南親近朝廷;平盧、範陽、河東三鎮為孫炅嫡系,其餘諸鎮態度猶疑暫且設為中立。雙方兵力分別為二十八萬對二十五萬,一旦開戰,大半個周國陷入戰火之中,縱然最後慘勝,大周國力也會遭到徹底削弱,百姓流離失所,聖人希望見到這樣的局面麽?”

姬澤聽著不大入耳,不免露出不悅之色,“羅卿此言未免危言聳聽了。咱們開戰固然難免損失,但朕立意要削邊鎮之權,非戰不能實現,漢景帝時有七國之亂,戰況豈非慘痛?然平亂之後方有漢武盛世。既早晚有此一戰,焉有畏戰之心?”

羅元崇舉起手中笏板,朗聲道,“臣並非反對聖人與孫賊作戰。只是此時並非大周開戰的良機。此時正是孫炅躊躇滿滿,又有契丹族胡兵襄助,正是氣勢旺盛之時。此時開戰於大周不利。但臣觀之契丹與孫炅聯系並非緊密,莫如緩個一陣子,遣人前往分化契丹與孫炅,便可大減孫氏之力;待到我方嶺南產糧更加豐富,神武軍也訓練完畢,再與孫賊開戰,便可更有把握。”

跪在地上沈聲求懇道,“歷來兵乃兇器。軍士有為國效勞的使命,但河北、河南兩地千百萬百姓受戰爭連累,將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盤桓過這一時期,便可少使大部百姓受戰亂之苦。還請聖人瞧在這些百姓無辜的份上,略忍胸中志氣。暫緩此戰!

姬澤聞言沈吟,面色沈吟變幻良久,終於不忍河北、河南兩地百姓受苦,“既是如此,”執了執案上孫氏上書,“依羅卿之意,這個如何回覆?”

羅元崇沈聲道,“既然朝廷與孫氏未來必有一戰,要求增兵調糧之事必不能同意。然孫炅顛覆契丹,意示振威朝廷,朝廷一點示好之意不肯給予。孫炅覺得失了面子,難免惱羞成怒,當真擁兵作亂。依著微臣之意,撫柔對方,莫過於結以婚姻。聖人可與宗室之中擇一適齡宗女,降於孫氏。”

“這便是‘和親’之意了!”姬澤面上愀然變色。

“聖心慈憫,乃是大周之幸。”羅元崇垂首恭敬道,“然一宗女,如何能比於河北、河南等地數百十萬的百姓?昔日漢有數代公主和親匈奴,終有武帝長驅漠北,驅逐匈奴之日;便是我大周,先代文成、金城公主先先後和親外族,外族景福,共尊太宗皇帝為天可汗。”昂頭朗聲道,“宗女既享大周榮華富貴,及至關頭當有為家國奉獻心力之心。聖人若當真慈憫與之,待日後與孫賊之戰後,接回之好好榮養也就是了!”

六月長安方進入初夏,天氣炎熱,長安諸多權貴之心卻為河北之地牽掛。“楊柳莊這般清涼,”天光明朗,姚慧女與阿顧坐在楊柳莊中的水亭之中,瞧著莊子四周道,“雖然簡陋,也不失質樸天然之意,難怪阿顧在這兒住的高興,竟不願回長安了!”

阿顧微笑,“這兒日子簡單,我在這兒守了三年母孝日子,連心都變的簡單了。竟是覺得長安繁華流通的日子一時適應不來了。”

姚慧女聞言咯咯的笑起來,“那你可要早些適應,你說到底也是個繁華之人,難道還能在這莊子上住一輩子。”姚慧女拾了一塊扁平石子,朝著水面打了個水漂,石子貼著水面飛過,連連跳躍三下,沈入水中。“長安之中和親之說喧囂塵上,阿顧你聽說了麽?”姚慧女問道。

阿顧頷首,“也聽說了些。”

“其實我就是不明白,”姚慧女煩躁的動了動雙腿,抱怨道,“那範陽節度使孫炅囂張跋扈,咱們大周揮大軍打過去就是了,為什麽要答應和親呢?”

阿顧笑著道,“我給你算筆帳就是了。如今大周一共五六十萬兵力,中央軍不過數萬,其餘都掌在邊鎮手中。其中孫炅獨掌了十八萬兵力。這些年,聖人雖然厲兵秣馬,訓練神武新軍,但加上神武新軍直接握在手中的不過12萬。其餘戍衛節度使態度暧昧,如今契丹新王耶律阿塔又公然羽附孫炅,孫炅可以指揮的動的軍力便達三十萬。相當於半個大周的軍力。如此嚴肅之況,朝廷如何能不審慎?和親之事,說不得真的勢在必行。”

“竟是如此?”姚慧女瞠目結舌。“可是這麽多邊軍當初怎麽會交到這些節度使手上?”

阿顧聞言默然,這個問題的根由,就要怪到逝世多年的先帝神宗頭上了。

當初神宗信賴外族將領,終於逐漸養出了這樣的心腹大患。拍拍屁股駕崩了,卻將一堆爛攤子丟給了姬澤。姬澤胸有抱負,立志要成為一代明君。但國中兵力外付,雖竭力挽回,如今局面不過回傾一二,若因為邊鎮之事將整個大周拖入戰爭僵局,國力潰敗,不要說什麽明君之名,便是一個太平守成天子也做不得了。

姬氏宗室人丁雕零,如今適齡未嫁的三個宗女,分別是十公主姬紅萼、魏國縣主姬弦歌、以及新認回的零陵縣主姬雪宜。姚慧女忽發奇想,問道,“如‘和親’之事無法避免,阿顧你覺得,聖人最後會擇選誰?”

阿顧道,“聖人之心,我如何敢妄自揣測?”

姚慧女嘆道,“這幾個都是咱們的姐妹,到最後無論選中哪一個,咱們都不免要為之傷心了。”

聽到這個問題,阿顧也不禁傷感起來,良久之後方道,“都是命罷!”

阿顧和姚慧女雖然茫然不定。但長安權貴之中私下裏對最終可能的“和親”貴女做了一番猜測,十二公主姬紅萼乃是聖人親妹,聖人怕是舍不得拿她去“和親”的,且孫炅此時雖然勢大直逼君王,畢竟名義上是大周臣子,許嫁一個宗女已經是夠了,拿真正的金枝玉葉許婚太過奢侈;魏國縣主姬弦歌其父魏王姬坤執掌宗正卿一職多年,位高權重,在宗室中極有威望,怕是也動不得他的女兒。只一個新接回來的零陵縣主姬雪宜,倒是左右看看極為適合。她的身份足夠貴重,且頭上父母祖輩皆無,是個孤苦伶仃的,最適合拿來填這個坑了!

宮燈暈暖,零陵縣主姬雪宜倚在窗前面色雪白,她的乳母安婆子立在面前,抹淚哭訴道,“一般般是宗室女,憑什麽這個和親的名頭就非得落在咱們縣主身上?這些人也太欺負人了!”

姬雪宜一張唇抿的泛白,她雖為金枝玉葉,但自幼流落農家,掌中尚有做慣粗活留下的繭子。好容易被宗室認回來,過上一小段錦衣玉食的日子。沒想到又遇到這般的事情。大周與孫炅日後必有一番死戰,到時候被填到這個坑中的貴女又有什麽好下場?想著自己乃英宗遺孤,卻落得這部天地,不免心中深深銜恨,倔強道,“我是不肯認這個命的,若是當真有人逼我,我就一根白綾勒死。瞧瞧他們能不能把我的屍身送到範陽去。”

安婆子聞言憐惜痛楚,一把抱住姬雪宜,放聲大哭,“我可憐的縣主喲,這日子可怎麽過哦!”

“縣主,”小丫頭戰戰兢兢的掀簾入內回話,“宮中傳來消息,王皇後邀各家貴女於六月二十九日入宮小宴。”

“咱們縣主都要被人賣了。”安婆子朝著人吼道,“做什麽還要赴這個宴去?你便回話去,說咱們不去。”

“乳娘。”姬雪宜喝止住她,挺身立了起來,面上神色冰涼幽微,“既是她們對不住我,又不是我對不住她們?我為什麽不去。我偏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宮宴上戳她們的眼睛。要她們一瞧見我就心中生愧疚,想想她們是如何欺負英宗皇帝遺孤的,飯吃不下宴不生歡,這方稱我的願哩!”

六月末的南風熏然,姬雪宜一身素衣入宮,容顏猶如冰雕玉琢,在熱鬧的宮宴上獨自一人坐於一隅,孤僻隔絕,眾人皆不好親近。王合雍暗暗瞧了姬雪宜角落一眼,心中嘆了口氣,笑道,“獨坐無趣,咱們不如行個花令如何?”諸位赴宴貴女少不得捧著王皇後的興致,笑著道,“如今宮中花酒依然,正是最好不過的。”姬雪宜冷笑一聲,起身道,“皇後殿下,阿雪自幼性子孤僻,不喜與人常駐一處,便不和大夥兒一塊行這花令了,自己在宮中走走就是了!”

王合雍不便強人所難,只得道,“宮中地方闊大,既如此,你略走走發散就是了。”

姬雪宜低頭應道,“是。”

海池子在天光下泛著粼粼金光,姬雪宜沿著長廊獨自行走觀賞風光,心境略略平和下來。

迎面一位著散枝答花紫色服侍的老者走過來,瞧見姬雪宜的容顏,面上略略露出震驚之色。

姬雪宜不以為意,繼續向前行走。

雙方擦身而過的時候,老者忽的喚聲,開口問道,“這位可是零陵縣主?”

姬雪宜怔了一怔,道,“我就是。”瞧著老者心中猶疑,“不知你是?”

老者微微一笑,“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零陵縣縣主你。”頓了頓,道,“梁王乃是如今宗室中輩分最長的長輩,說話分量極重。他自幼在應天女帝膝下長大,對女帝有一份愛慕之情,零陵縣主乃是英宗皇帝唯一留存世間的血脈後裔,若在長安有甚不如意處,可去青華山求見梁王。”

姬雪宜聞言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之意,連連追問,“你是誰?究竟為什麽幫我?”老者卻閉目不答,轉身負手緩緩離去。

姬雪宜瞧著老者背影心中驚疑不定,立在原處神情怔忡。一名小宦者瞧見了,開口問道,“零陵縣主,您可是要回宮宴上?”

姬雪宜回過神來,問小宦者,“你可知道前面那個人是誰?”

小宦者瞧著前行老者背影,面上露出敬畏神情,“縣主。這位是大家身邊的薛大監。”

薛榮是內侍監,內侍省中第一任,從前為貞順姚皇後舊人,在宮中撫育九皇子姬澤長大,姬澤對諸尊重異常,稱呼為大伴。是個極了不得的人物,便是大周宰相在宮中見了,也要敬重致意。

姬雪宜心中茫然,回到府中,便將這話告訴了安婆子,“婆婆,薛阿監的這話可信麽?”

安婆子聞言想了良久,面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暈,“梁王當初確實由應天女帝撫養長大,說他私下戀慕應天女帝,是極有可能的。縣主,咱們孤苦伶仃的,有什麽值得旁人算計的必要?那薛阿監定是瞧著咱們可憐,方一時憐憫,教了咱們自救的法門。”

姬雪宜心中同意安婆子的看法,猶豫片刻,毅然站了起來,“既是如此,咱們即刻趕去青華山。”星夜出了長安城,趕赴青華山,在梁王姬柘面前哭求。

姬柘被姬雪宜說動了心腸,第二日驅車回返長安。

姬澤聽聞梁王入宮,面上微微變色,起身相迎,“梁王叔祖,您怎麽回長安了?”

姬柘擺了擺手,“聖人,咱們爺孫兩就不必多說閑話了,”道,“我便直說吧。雪宜那妮子我很是喜歡,幽州那地方不是什麽好去處,她是你伯祖父如今留在世上唯一的後裔了,若是去了,說不得會丟了性命。聖人日後也難免背上苛待伯祖父後裔的罪名,也甚為不美,還是算了吧!”

姬澤面色幽微不辨喜怒,頓了片刻,笑道,“梁王叔祖既是發了話,侄孫定當從命。”

梁王得了姬澤肯定回覆,心中滿意,笑著道,“聖人果然英明。時候不早,老臣便先回去了。”

姬澤立在甘露殿中片刻,眸光微微凝定。薛榮瞧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為之披了一件披風,“如今雖是夏了,早晚還有點寒涼,大家多加一件衣裳!”

“大伴,”姬澤面目不動,開口問道,“零陵縣主雖然封了縣主,卻是剛回京不滿一年的,如何知道前往青華山求梁王叔祖呢?”

他面無表情,聲音不辨喜怒,薛榮從小伺候他,如何不知道,這個主兒最是胸中有城府的,越是狂怒,面上越是雲淡風輕,心驚膽戰,連忙跪在地上,“老奴有錯!”

姬澤回過頭來,望著薛榮雪白的頭發,“大伴伺候朕在宮中長大,朕少信旁人,卻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背叛朕的。為何這次會行如此之事?”

薛榮道,“老奴絕無半分背叛大家之心!”他面上露出惶恐之色,“老奴當年初進宮之時,曾經受過宮中管事欺侮,懷獻容皇後曾經出言救過我。老奴因此對容皇後懷著一份念恩之心,零陵縣主乃是容皇後唯一留下的血脈,老奴不忍瞧著她去盧範受苦,想著若能幫她這一把,便算是還了容皇後當年的恩德。老奴知錯,”深深伏在地上,“還請大家責罰。”

姬澤聞言呵嘆一聲,他對薛榮初進宮之時不了解,自然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麽一段舊事。他對薛榮予以重任,也要求薛榮給付絕對的忠心,薛榮這番行事,雖是為了還恩,也是跨了界了,不由心中有一點灰。

“大伴這些年為朕操勞,也算是辛苦了,朕會一直記得大伴幼年相護之恩,大伴上了年紀,日日在內侍省忙碌,太過於辛苦,還是回去頤養天年吧。朕會好生榮養於你,至於旁的事情就不勞大伴費心了!”

薛榮聞言如遭雷擊,吞下心中苦澀之意,恭敬應道,“老奴遵旨!”蒼老頹喪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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