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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二二:浮瓜沈朱李(之書肆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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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風起雲湧,公主府春苑中,阿顧自己卻處在一個相對詭異的情緒平靜期中。坐在窗下對著案上完成小半的《葵花逐日圖》。這幅畫卷代表著自己曾經一段時間的心情,如今與謝弼的情雖已了斷,對於這卷曾經寄托了自己深深心意的畫卷卻不舍廢棄,想要執筆繼續完成畫卷,然而對畫半響,卻忽覺手腕有千斤重,掙紮半響,終究重新擱在筆搭上,嘆了口氣。

似乎曾經落畫的心境已變,想要再找到當初落筆時的感覺,卻已經是勉強,便是強自下筆,也不過是塗鴉,再也沒法子繪出滿意的作品了!

“瞧瞧你這等模樣。”永安宮鐵銹紅帷幕低垂華麗,奇楠香香氣荼蘼清淡,太皇太覷著阿顧道,“那姬景淳雖是個縣主,但阿顧你日後也少不得一個縣主位份去,卻又哪裏比的她差了?若是你真心喜歡那謝弼的話,阿婆為你做主招為夫婿也就是了!”

太皇太後說這話是有因由的。大周貴女跋扈隨性早有慣例,當初應天女帝的愛女太平公主喜歡上了薛紹,薛紹時已有妻子慧娘,二人自小一道長大,夫妻恩愛美滿,時為皇後的應天女帝便賜死了慧娘,征召薛紹為駙馬,以愛女太平公主妻之。應天女帝為了維持愛女姬寰的愛情夢想,可以做出這等強硬舉動。更何況謝弼和姬景淳到如今為止並非正式夫妻。姬景淳雖是仁宗孫女,阿顧卻是太皇太後血脈所出,太皇太後自是更疼愛阿顧,若她當真要為外孫女阿顧做主,強硬下旨匹婚,便是謝弼不樂意,也不得不遵從。

“不要!”阿顧挺直背脊,清脆聲音拒絕。“阿婆疼我我知道,可阿顧也有阿顧的驕傲,絕不會要這樣強迫的婚姻。再說了,阿顧喜歡的是那個清高溫暖的謝弼,就算謝弼這時候肯反悔回頭,在我心裏頭,他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了!”

太皇太後聞言怔了片刻,重新凝視著望著少女,慨嘆道,“我的小阿顧長大了,長成大姑娘了!”

阿顧鼻子一酸,伏在太皇臺懷中,“可是長大一點都不好。如果可以,我想永遠都是孩子,這樣就可以永遠伴在阿娘和阿婆身邊,永遠都不用想這些煩惱的事情了!”

“傻孩子,”太皇太後輕輕抱著外孫女柔軟的身軀,目光充滿著撫慰之情,“這世上哪裏可能有真正不長大的事情呢?阿顧,人的一生總是會遇到很多事情,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誰也不能強改命運,可是阿婆希望你能夠看開不好的事情,享受好的事情,好好的過自己的一生!”

太皇太後的話語如同一位智者的箴言,撫慰阿顧的心靈,阿顧心中動蕩,吸吸鼻子,喚道,“阿婆!”

“好孩子,”太皇太後用枯瘦的手撫摸著少女的背脊,一下一下的,聲音充滿著憐惜,“阿婆在這兒呢!”

阿顧在永安宮中盤桓半響,方辭別歸去。太皇太後望著宮桓之間阿顧朝氣羸弱的背影,嘆道,“老身年老了,聖人如今已經用不著我操心,丹陽賢淑守貞,玉真風流張揚致致,雖然過的不算美滿,但倒也算各安位得所。唯有阿顧這孩子,阿顧這孩子,”目光漸漸凝滯,“我是真的有些放不下!”

太皇太後這段話頹廢之意頗重,沈姑姑陪伴她多年,聞言心中升起一絲不祥之感,勉強自己揚起笑意勸道,“太皇太後若是放不下顧娘子,就活的久一些兒,日後親自看著顧娘子嫁人,生子,護著她美美滿滿的!”

太皇太後聞言唇邊泛起向往的笑意,“若當真有那一日,可就太好了!”

“會有那一日的!”沈姑姑笑著道,心中一動,道,“老奴聽說江南那邊有一位神醫,可生死人,肉白骨,不若請回來給顧娘子看看,說不定能治好顧娘子的足疾呢?”

“哦?”太皇太後微微沈吟,阿顧足疾當初拖延良久,回宮之後宮中禦醫也曾會診過,都說只能以調養為主,想要根治痊愈,重新起身行走,幾乎是不可能的!此時聽得沈姑姑建言,不由問道,“這位神醫醫術真的這麽神奇麽?”

“是呢!”沈姑姑笑瞇瞇道,“老奴特意打聽過了,這位小宋神醫雖然年紀不大,但一手醫術確實幾可通神。據說餘姚有一戶姓尤的人家媳婦難產,棺材都擡出門去了,家裏人想著她年紀輕輕一屍兩命,哭的淒慘的很。小宋神醫從一旁經過,卻斷言產婦未死,開棺之後見了產婦,一根針灸紮了下去,那產婦就活過來了。旁觀人眾都嘖嘖稱奇。聽說江南道好些個人家都給他立了牌坊,日日敬香祈禱呢!”

太皇太後聞言登時動容,她正位中宮多年,見多了名醫名士,似這等起死回生的本事卻是再也沒有聽說過。縱然傳言有幾分誇大,想來那宋大夫的本事是真有的。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希望,“既是這般,老身這便派人下江南去尋找這位小宋神醫的下落。若這位小宋神醫當真能治好阿顧的腿,這輩子,我這個老婆子也就別無所求啦!”

阿顧從宮中出來,坐在車廂中,大街之上滿目秋葉飄零,風景傷感,禦人執起馬鞭,揚聲問道,“小娘子,可是要回府麽?”

阿顧吩咐道,“去行知書肆看看。”

禦人爽快應了一聲,馬鞭落在馬背上,駿馬嘶鳴一聲,轉過車頭,向著東市而去。

行知書肆門楣高張,韓三郎遠遠的瞧見了阿顧,眼睛一亮,殷勤的迎過來,“顧娘子您又來了。書肆近來又得了好些名家畫作,顧娘子今兒來了,可要好好過過眼。”往阿顧身邊略張望了一眼,“近來怎麽不見鳳娘子?”

阿顧抿唇一笑,“鳳師姐如今事情繁忙,今兒便沒有和她一道。”

“原來是這般!”韓三郎點了點頭,退身做了個請步的手勢,“小的領顧娘子去二樓看書畫?”

“不用了!”阿顧道,“今兒我來這兒倒不是為了買畫,是想買書。你們這兒可有沒有韓璀大家註釋的《四書集註》?”

“《四書集註》?”韓三郎念了一遍,登時疊聲道,“哎喲,顧娘子來我們這兒可真是對了,韓版《四書集註》可是珍本,整長安可沒幾個書肆供的起。咱們書肆主子頗有幾分手段,從韓大家後人處得了這套集註的真本,謄抄了放在書肆販賣。如今正是秋闈時分,請人手抄的速度及不上販賣的速度,如今肆中只剩下一本了,置在甲三架上,小的這就給您取過來!”

“不用了!”阿顧道,“我自己去找就是。”

“好嘞。”韓三郎應了,退到一邊。

書肆中書卷氣息彌重,行行書架背靠擺列,上面堆放著卷卷書籍。阿顧推著輪輿在其中小心行走,過的一會兒便尋著了甲三架,在甲三架上逡巡搜索,卻沒有找到那本《四書集註》。

“莫非是那本《四書集註》剛剛被人買走了?”她輕聲發疑。若是這般,便也是自己今日沒有緣分。微生遺憾之意,轉身打算離開。

一本書卷忽的遞到自己的面前,清朗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娘子,你要找的是這本書麽?”

阿顧愕然擡頭,甲三書架在自己身邊高高列起,一名青衣布商的青年立在書架後吟吟望過來。大約二十二三歲年紀,身上的圓領袍子還算幹凈,只是衣裳邊緣磨損十分陳舊,微微一笑,笑容燦爛如朝陽。

阿顧的目光在男子的笑容上停留良久,方伸出手,輕輕接過男子遞過來的書卷,謝道,“正是我要的書,多謝這位郎君了!”

“不客氣。”青年一笑,“小娘子想要買書,這書卻在我手上,論理起來,卻是我占了你的書呢!”

阿顧微微一笑,長安書卷昂貴,一本書卷大約要十來貫銀錢,更不必提如這般有著名家提註的珍本了。她的目光掠過游景生身上陳舊的衣裳,瞧著這個書生也不像是家境十分富裕的樣子,是沒有錢能夠賣的起自己手中這卷《四書集註》的。應當是在駐足書肆觀書的。

“我姓游,三原人氏,名喚景生。”男子態度十分熱情,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這位小娘子怎麽稱呼?”

阿顧垂眸,“我姓顧!”

“原來是顧娘子!顧娘子也愛看書麽?”

“是呀!我隨著一位女師讀書,師傅推薦我買這版《四書集註》。”

“那你師傅眼光真好。”游景生笑著道,“韓璀大家治學高深,對《四書》鉆研極深,有很多獨到見解。這本韓版《四書集註》,是《四書》註文中最好的一版了。”他頓了頓,笑道,“若是我有足夠銀錢,我也一定會買一本回家去,日日捧在面前卒讀。”

阿顧的目光落在《四書集註》書皮上,“若是游郎君當真喜歡這本《四書集註》,我可以將這本書卷贈給你。”

游景生怔了片刻,點頭道,“多謝顧娘子好意了。小生雖喜歡這本《四書集註》,可小生也喜歡這個書肆中的其他書卷,顧娘子便是能夠贈我一本《四書集註》,難道能將這肆中所有其他的書卷都贈給我麽?所以就算我得了這本書,還是得到書肆中過來觀看其他書籍。這般一來,得不得這本《四書集註》也就沒有什麽關系了。

“我跟你說,”他扯了扯阿顧的袖子,“這家書肆的掌櫃的人當真不錯,如今正是秋闈之際,大周各地士子都聚集長安等待參加下個月的秋闈,很多讀書人都生活貧困,輕易買不起書籍的。一般書肆是不歡迎咱們這些人留在書肆裏觀書的,總是會出來驅趕。只有這座行知書肆的態度十分和善,任由讀書人觀看書籍,從來都不趕人的。”

阿顧垂眸一笑,“哦,游郎君是今年趕考的士子?”

“是呀!”游景生點頭,“我苦讀寒窗十餘年,今年秋闈,便到長安來試試!”大周科舉每年舉行一次,各地讀書人前赴後繼參加,最終錄取的進士名額也就只有那麽幾十個。可謂千萬裏選一,十分金貴。游景生眸中閃過一絲猶疑之色,“我雖自詡這些年讀書功底雖然紮實,但也不敢稱比旁人強在哪兒。如今長安秋闈讀書人那麽多,我心裏也沒有什麽底,可既然來了長安,總要好好努力一把,加緊多看一些書,顧娘子,你說是吧?”

阿顧沈默良久,點頭道,“是啊!”

——

秋日艷陽高照,鳳仙源坐在窗前算著百歲春上一季度的賬目,樓梯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越娘登了上來,喚道,“鳳娘子,”面色頗有幾分難看,“上回來咱們百歲春鬧場的鐵郎君又來了?奴婢實在有些應付不住,您看看要不要去瞧瞧?”

“哪一位鐵郎君?”鳳仙源目光一詫,過的片刻登時想起阿顧曾經特意提起過的那位神武軍郎將鐵勇,登時道,“是他啊!”撫額頭痛道,“你等等,我一會兒就下去會會她。”

百歲春客源廣進,不時有女客入內,觀賞店肆中掛著的鮮亮衣裳,鐵勇被引到一邊,獨自等候了一會兒,聽見門外傳來輕巧腳步聲,猛的轉過頭來,見鳳仙源從門處進來,登時眼睛一亮,“鳳娘子來了!”不知怎麽的,略覺得臉有些熱,搓著手唌臉道,“我是神武軍中的鐵勇,曾經和百歲春打過一次交道的,不知道顧娘子回來後有沒有提過我?”

“鐵郎君好!”鳳仙源笑吟吟招呼,“顧妹妹自是在我面前是提過。我和顧妹妹份數同門,感情親厚,她在東都的時候,多得你護衛周全。我在這兒代她多謝你啦!”朝著鐵勇道了個萬福。

“這個不敢當。”鐵勇蒲扇般的手連忙大搖阻止,“顧娘子是貴人兒,我護她出行是奉了上頭的軍命,護衛顧娘子的安全是我的職責,可當不住鳳娘子這般謝!”他目光微微一掃,掠過外頭百歲春掛著的鮮亮衣裳,記起自己來意,從懷中取出三百貫飛錢,拍在鳳仙源面前,“我聽說百歲春的手藝不錯,這兒有三百貫錢,請鳳娘子給我做一件衣裳。”

鳳仙源瞧著案上飛錢面值,怔了片刻。百歲春這些時日生意一直很是興旺,鐵勇上門之前想是做了功課的,知曉百歲春衣裳均價便是三百貫。只是自家衣裳價格偏貴,長安貴女們家中不缺銀錢,自然不放在心上。鐵勇卻是市井出身,在軍中打拼多年方任得如今軍職,攢下的這些銀錢怕是十分不易,許案上的這三百貫銀錢便是他大部分的積蓄了,自己如何忍心賺這一筆花費,“鐵郎君,百歲春花費不貲,你可要再考慮考慮?這三百貫銀錢論起來也不算少了,不過是一件衣裳,何必如此?”

鐵勇面上登時露出不悅神情來,“怎麽,鳳娘子是覺得我出不起這錢麽?這些銀錢是我在軍中靠著軍功俸祿攢下來的,我願意怎麽花便怎麽花。”

“我不是這個意思!”鳳仙源解釋道,“鐵郎君軍功攢下不易,我們的衣裳便是做出一朵花來,說到底用途也不過是一件衣裳,只能偶爾蔽體裝飾,倒不如將之花在旁的上頭,又實惠又經濟。”

鐵勇聞言心中高興起來,面上笑的燦爛,“鳳娘子,你可是關心我?放心吧,我手頭還有旁的積蓄,這三百貫錢雖然不少,但也不是出不起。”

鳳仙源瞧著鐵勇這般神情一陣頭痛,萎靡道,“既然你打定主意,我自不會再勸。“鐵郎君到本肆來制衣,可是為了家中伯母?”

“那可不是。”鐵勇否認道。口中發出嘀咕,“若是我老娘知道我花三百貫錢給她訂做一件衣裳,怕要拿著掃帚把我抽死。——自是為我自己制的!”

“這——,”鳳仙源登時訝然,“鐵郎君,本肆只制女裳,目前對於男裝完全沒有涉獵。可能沒法子——”

“沒有做過就從現在開始做呀!”鐵勇大聲道,瞧著鳳仙源,神情奇異,“鳳娘子,我一直覺得你們挺奇怪的。當日堂上明明有布,偏偏不肯賣給客人。如今我巴巴的捧了銀錢到你們面前,卻偏偏不肯給我做衣裳。若是你們一直像這樣做生意,會要關門的!”他快言快語,吐了一大堆,猛然醒悟過來,懊悔不已,打了個哈哈補救道,“哈哈,鳳娘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瞧,衣肆外頭人來人往的,生意還是很好的!”

“沒有關系。”鳳仙源微笑道,心裏忽然一動,自己的百歲春經過開發新的染料、覆古制衣,再又進一步擴大規模後,維持在巔端不能繼續寸進。鐵勇的話語倒是給了她一個提示,若是自己進軍男衣市場,另辟蹊徑,許是能夠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打定了主意,便握住了飛錢笑道,“鐵郎君,你若打定了主意,不如這般,暫交十貫定金在這兒,回去我會仔細想想怎麽為你做衣裳的!”

“這樣最好不過。”鐵勇心願得償,登時大喜過望,眉開眼笑。

“所以,姐姐如今就在做男裳了?”香幾上熏香清雅,細雨打在窗紗上,抹上一層淡淡濕痕,阿顧坐在百歲春的羅漢榻上,端著白瓷蘭草紋盞飲著其中扶芳飲,聞言撲哧一聲忍俊不禁笑道。

“別提了!”鳳仙源伏在案上,呻吟道,“百歲春如今的名聲、收益都已經不錯,我想著可以開發一下男衣市場,於是答應了那鐵勇。可是從開始畫圖制版的時候就頭痛,鐵勇那廝肌膚黝黑、體魄又壯實,像頭大蠻牛似的,和我百歲春走的精致畫風跟本就不合啊。我就是有千般靈巧,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下手呀!”

“這個倒沒有關系!”阿顧吃吃的笑,“我瞧著呀,”將白瓷蘭草紋盞置在一旁,“只要是你親手做的,怕是那頭大蠻牛無論怎麽都喜歡,實在不用你煩惱這個!”

鳳仙源登時拍案而起,上來撓阿顧的癢癢,“你敢嘲笑我!”

阿顧坐在榻上直閃躲,咯咯笑道,“好姐姐,我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說了!”

……

從百歲春出來,天光明亮。阿顧坐在車廂中,心中想起鳳仙源最後勸自己的話,“誰沒有一段不成功的初戀呢?放下過去往前面大步走,說不定,在不遠的前方,能夠遇到一個更愛你的人。”心中微微感慨,所謂白發如新,傾蓋如故,似鳳仙源能夠真言相勸,也算是一片真心了!

行知書肆前,阿顧下了車。游景生見了阿顧,登時歡喜起來,“顧娘子,你也來了!倒沒有見幾個小娘子像你這般愛看書的。”

“其實我書看的也不是很多,”阿顧低頭,面上泛起一絲淺淺紅暈,“我更喜歡的是作畫。行知書肆裏也掛了很多名家畫作,所以經常前來觀摩觀摩,許是能得一二分靈感,多些進益。”

“是麽?”游景生吟吟笑道,“那顧娘子的畫筆一定十分細膩精致。”

阿顧淺笑,“你怎麽知道?”

“這還用猜麽?”游景生道,“觀其人便知其人。顧娘子性子細膩柔和,衣飾華美精致,畫風也一定如此。”

阿顧撲哧一笑,“你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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