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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十八:梅花落滿道之(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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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澤昂頭冷笑道,“羽林軍搜查沈力士,在他的私邸中起出五百萬貫銀錢。去年正月裏隴西大雪,三千餘貧民凍死,大周有這麽多因著缺衣少糧而活不下去的百姓,一個告老的內侍卻擁有了這樣一筆巨款,讓朕如何能饒的了他?”

當初唐貴妃獨擅太極宮的時候,雖然她高高在上,除了冷待一雙自己得寵後意外出生的十公主和燕王外,並沒有特意針對其餘皇子皇女的意思。但宮廷的生活維持著一個態勢,這些個皇子公主確實因著貴妃而過的菲薄起來。姬澤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餘馨閣冬日炭火供應不足,胞妹姬靈瓏半夜凍醒,冷的哇哇直哭,母親姚美人半夜裏爬起來,將女兒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的心酸往事,一雙鳳眸愈發寒咧起來,“莫說沈力士了,貴太妃,這些年你自己又欠下了多少債?若非先帝臨終之前在病榻上握著朕的手要求朕照顧你們母女,你以為你今日還能在太極宮中風風光光的過日子?”

貴妃猛的擡起頭來,詢問道,“先帝曾經留過這樣的話?”

雖說已經隱約察覺如今這位皇帝待自己的冷淡,但在今日,第一次直面姬澤顯露出來的厭惡之意,唐貴妃的心情瞬間沈了沈。但在沈默下去的心情中,依舊第一時間為捕捉到的神宗皇帝的消息奪去心神。

姬澤冷笑,一雙薄唇輕微的翹了翹,沒有說話。但雖如此,面上的神情已經給出了答案。一瞬間,唐貴妃似悲似喜。

神宗皇帝姬琮這一生中所有熾熱愛情都給了她,她與之相守半生,亦如鴛鴦雙藤纏繞,情思相牽相系,神宗逝去後,她便覺得自己也死去了一小半,傷頹了容顏,沒有想到,姬琮在生命的最終歲月依舊放心不下自己,向新帝求了這麽一件事情。為自己母女日後的尊榮生活打了一道堅實的保障。

在那個男人已經逝去了兩年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已經遠離了自己的生命,如今方知道,在生命將了的時刻,姬琮曾經用這樣的心態為她籌謀,且也沒有讓自己知情。

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處,自己一輩子都銘記,再也不能忘記!

姬澤瞧著唐貴妃似喜似悲的模樣,心中一陣厭惡。神宗皇帝多情,一腔深情多數都投到了唐貴妃的身上。年輕的姬澤卻心腸冷淡,一心只放在大周國事之上,對於兒女私情並沒有放在心上,無法理解先帝對唐貴妃的這種感情,淡淡道,“太妃乃是宗室長輩,只在西內苑中安享,前朝國事便不必多問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朕自然會守住對父皇的承諾,讓你安心終老。但若你不識趣,便不要怪朕無情了!”

甘露殿裏一片寂靜,六扇玄漆描金屏風鮮妍靜默,角落裏的青銅獸首香爐吐著淡淡的熏香。姬澤一個人在殿中待了片刻,轉頭瞧著從隔間裏出來的阿顧,近午的天光鋪在少女身後,映襯的少女雪面光芒黯淡了些,輪廓深邃,裙擺上金燦燦的鳳凰耀眼奪目,秀目神飛,猶如將要從裙面上飛了出來。目光中閃過幽深神色,面上笑容若定,仿佛剛剛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茶烹好了?”聲音溫煦。

“嗯。”阿顧點了點頭,捧著茶鼎笑著道,“如今這茶溫度正好,正可以入口了!”

茶湯在琉璃方口盞中泛出碧綠的色澤,姬澤一口飲下,只覺得淡淡的茶澀味順著茶湯滾下喉嚨,過得片刻,一股餘甘泛了出來,經久彌香,鳳目愜意的瞇了一瞇,笑著讚道,“這些日子朕也命人按著你的法子烹了不少次茶,俱不如阿顧你上次烹的,如今飲了你烹的茶,方覺出好來!”

阿顧得了姬澤誇讚,心中難免高興起來,唇角淺淺一翹,“九郎就誇我吧!我自己知道的,我烹茶只是愛好,自己是不怎麽喝的,從前在於飛閣裏練茶的時候,屋子裏的人都被灌了一肚子茶湯,個個都叫苦不疊,如今雖然好些了,但也沒見的喜歡到哪裏去。只也不知怎麽的,你竟是喜歡這口味!”

“哦?”姬澤微微挑眉,他也不好說出什麽因由,於是笑著道,“許是緣分吧!”

閑來無事,姬澤提起筆架上的一支紫霜毫筆,完成禦案上置著的繪畫來。這副《萬裏江山圖》已經畫了大半,皇帝最後落墨,不過是補上幾筆。阿顧在一旁瞧著,索性上去,持著墨條伺候姬澤筆墨。星湖端硯硯池深敞,濕潤的墨條在上頭研磨,很快就發出大片墨汁來,墨汁濃稠,帶著淡淡的香氣。

潔白的絹面上,一副《萬裏江山圖》漸漸從筆端脫出,筆跡寥寥,卻有著一股氣慨山河的氣勢,幾乎要從絹面撲騰而出。阿顧坐在一旁觀看,握著手中的墨條,心中忽然生起一種極致的感慨。

唐貴妃這一生是大周的傳奇,她曾獲得榮寵,甚至一度改變了天下的風俗,讓天下不重生男重生女,可謂到了一個女子可以到達的極致。但在神宗皇帝去世之後,她雖依舊擁有高貴地位,絕世風華,卻已經從內裏開始枯敗,仿佛一株花樹失去了雨露的澆灌,漸漸失去生機。適才,在這座代表皇權的甘露殿中,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姬澤,姿態狼狽,梨花帶雨,落在旁人眼中,不免唏噓。這一場曠世的愛戀終究消解在歲月的流逝中。甘露殿中貴妃的哭訴,便為這段和神宗皇帝的傾城之戀,落下了一個淒涼的註腳!

《萬裏江山圖》很快繪好,阿顧放下墨條,笑著朝姬澤拜道,“九郎,我好容易進宮一趟,好久沒有見師傅了,想去鶴羽殿見見師傅!”

“也好,”姬澤道,“朕這兒也有些國事要忙,待到晚上在宮宴上再見便也是了!”

一輪金烏掛在天際,金黃色的陽光射在宮殿宮頭,一片光亮。阿顧從甘露殿出來,進了後宮,走了一段路,一個緋衣女童策著一只緋色小牝馬從宮道一側斜斜奔出,在阿顧面前猛的勒住韁繩,喝道,“籲!”

“阿鵠。”阿顧瞧著女童,面上閃過驚喜的笑容。

姬紅萼利落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將韁繩交給縹綺,瞧著阿顧道,“沒良心的阿顧,進了宮也不來看我,非要我自己來見你是不是?”

“這可冤枉啊!”阿顧笑著道,

“前些日子我回宮,不是和你聚了好一陣子麽?今兒個我剛剛進了永安宮,便被聖人召到甘露殿,這才剛剛回來,就遇到你了。”

姬紅萼抿唇一笑,“算你說的有理,不和你計較了!”

“阿顧,”她挽著阿顧的胳膊在宮中行走,行到一排玉蘭樹下,“自你離宮之後,我在宮裏可寂寞了!六姐姐開年許了楊首輔的長孫楊晉,如今都待在寢殿裏待嫁,輕易不肯外出;八姐姐和我向來說不到一塊去。我一個人在宮裏無聊死了。”

阿顧歉然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宮中的皇子公主太少了,”又問道,“燕王表弟人呢?不大陪你麽?”

姬紅萼提起燕王姬洛,眸色中染過柔和的情緒,“燕王兄是男子,日常都在外朝,又如何能時時留在後宮中陪我呢?”

西海池的木蘭花如火炬開放,映襯著女孩的目光深深淺淺,“這半年,燕王兄性子沈靜不少,竟開始隨著大儒讀起書來,常常能一坐就坐上大半日,寫的詩文王傅也讚著頗有章法。我在一旁瞧著,咱們大周皇室竟是要出個才子了!”

“這也挺好的!”阿顧笑著道。

姬紅萼沈默片刻,

姬澤雖然挺喜歡姬洛這個弟弟的。但當姬洛漸漸長大,作為藩王,註定不可能在戰場上一展長才,若能尋一項愛好做寄托,對於皇子來說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如燕王的兄長寧王姬溶,常年身子不好,便駐留長安,未曾前往封地就藩。他經年浸淫音樂,與姬澤的兄弟感情極好。對於姬洛而言,醉心文事雖然並不是十分好,但相比於武事,倒是能讓皇位上的人更放心一些!

姬紅萼也並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瞧著姬洛,總是替兄長委屈。“阿兄從前很喜歡練劍的,如今都大多丟了開去,只捧著書本認真閱讀起來。前些日子我陪阿兄參加一個文會,只聽著會上的人各個之乎者也的,彎彎繞繞,倒不如策馬在校場上騎上一圈來的爽氣。我聽著不大習慣,怎麽也喜歡不起來。”

昔日兄妹間親密無間,如今因著愛好的緣故略略分開一些,姬紅萼心裏總是有些不習慣好受。

阿顧擡頭望了姬紅萼一眼,笑著道,“阿鵠,不管你和燕王兄妹感情如何好,也不可能如連體嬰一樣一直綁在一起,終有一日會分開的。”

“我知道。”姬紅萼道。聲音鄭重清明,眉宇之間卻帶上了一絲悵然情緒。

說話間,兩人已經一條宮道走到了盡頭,千步廊將將在望。廊畔的的菊花層層疊疊的正好,姹紫嫣紅,五光十色炫了阿顧的眼,阿顧眸中閃過一絲喜愛,走到花叢旁,望著叢中盛開的一株綠菊花讚道,“這株菊花開的真好。”

“這是綠牡丹,” 姬紅萼笑著道,“說到千步廊的菊花,還有典故呢!當初唐貴妃和虢國夫人一同侍奉先帝。恰逢一年仲秋,千步廊畔芍藥開起花來,各式各樣,鮮艷嫵媚。唐氏姐妹二人嬉鬧,一人指了綠牡丹,一人指了白玉珠簾,問及先帝,是綠牡丹美還是芍藥珠簾美。先帝笑評,‘綠牡丹含情帶露,風流別致;白玉珠簾冰清玉潔,遺世獨立,都是很美的!’貴妃、虢國夫人便一起高興起來。神宗皇帝便與貴妃共同譜曲唱和為樂,另賜虢國夫人黃金萬兩,虢國夫人捧金滿載而歸!”

阿顧心中微微一垂,貴妃盛寵,堂兄唐忠民封相,胞妹唐玉浦亦獲封國夫人。世人都道唐貴妃受盡愛寵,帶攜著娘家親人也無寸功封得高位。但貴妃和虢國夫人一道在神宗面前說話,神宗非但沒有偏寵貴妃,而是在貴妃和虢國夫人面前一碗水端平,這也就等於對貴妃少了支持了。可見得專寵如貴妃,在後宮中也並不是事事如意的!

阿顧暫別了姬紅萼,來到鶴羽殿。鶴羽殿中湖綠色帷幕輕輕垂下,一股悠悠動聽的琴聲從內室傳來,和著仙鶴梳羽青銅香爐吞吐著淡淡芬芳氣息。

引絳瞧見了阿顧,面上露出歡愉微笑,輕手輕腳的引著阿顧進了次間。一展琴置在琴臺上,琴名飛泉流音。江太妃坐在琴幾前,素手撥弄著琴弦,漫不經心的吩咐道,“綠雪,將茶盞端過來。”

少女動了動輪輿,端起一盞盛好的茶湯,置在江太妃手邊。江太妃聞到一股溫馨的香氣,回過頭來,瞧見微笑著的阿顧。

“阿顧,”太妃面上露出驚喜,“你怎麽來了?”

“師傅,我今兒個進宮,剛剛去了甘露殿,如今過來看看你。”

“你能記得我,我就很高興了!”太妃面上露出清麗的笑容。

飛泉流音琴聲怔忪,江太妃素手清撥,在清淡的琴聲中問道,“這些日子,你在宮外過的如何?”

阿顧頓了片刻,笑道,“我想說挺好的,可是卻說不出來。這半年來,我見了我的親生阿爺,回到了阿爺家,住了一個多月,看到了自己的親人是什麽模樣;我也拜了另一個老師,專門隨著她學習畫技。”

江太妃面上閃過了然笑意,“人世多艱,各種意味,你需要自己去體會。衛大家畫技藝出名門,雖帶著一絲匠氣,但功底傳承紮實,你隨著她學畫,有的是好處。若是有空,可以學學琴,琴聲可以滌蕩人心。”

阿顧恭敬道,“我知道了。”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門窗射入鶴羽殿,阿顧聽著太妃悠悠的琴聲,忽的問道,“師傅,人要如何過自己的一生呢?”

江太妃撥東的手指微微一頓,“你怎麽會問起這個?”

阿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世人都說,女子作到唐貴妃的地步,已經是一個奇跡。唐貴妃身為女子,獨得神宗皇帝的寵愛,可是這樣盛寵的唐貴妃,在先帝逝世後,漸行到這樣狼狽的地步。女子一生中,到底應該求什麽呢?

“師傅,”她的面上滿是迷茫,“當初,你為什麽要自請退居東都上陽宮?”

江太妃怔住。

當初,她為什麽要自請退居東都呢?

那些少年時太極宮的往事都褪去了明亮的色澤,不再色澤鮮活,卻如靜默的圖像一樣,一張張沈澱在心頭,餘著些微歡喜和憂傷的餘調。

……

阿顧瞧著她的神情,心中忽然慌亂起來,“娘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如果你不開心的話,不要生氣,就當我沒有問過。”

“沒事。”江太妃回過神來,淡淡笑道,“阿顧,我沒有生你的氣。”

她信手調弦,在飛泉流音琴上,奏出了《西洲曲》的調子。“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阿顧,這些日子,我教導你,覺得你很像是年輕時候的我。”

“哦?是麽?”阿顧微微一怔,笑著問道,“我很像師傅麽?”

“嗯。”江太嬪笑道,“你像我當年一樣稚嫩,清澈。我這一輩子蹉跎折騰,只是為了一個詞,便是隨心。這一輩子我做事的標準,就是一個隨心所欲。”

“隨心?”阿顧好奇問道。

“隨心。”

西州曲的調子清靈優美,“我從廣州進宮,神宗皇帝待我很好,我也就喜歡這個待我好的神宗皇帝。那個時候,我是以為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的。可是,後來,”江太妃指下的琴聲漸漸轉為沈郁,“神宗皇帝在驪山行宮遇到了唐氏女。”

“建興四年的時候,唐氏女真是十分美麗。神宗皇帝十分喜歡唐氏,和唐氏在一起,他爆發了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過的激情,我遠遠的看著,覺得他看著唐氏女,眼睛,鼻子,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煥發著青春的活力。不像和我在一起,他總是照顧著我,像一個慈愛的父兄在照顧著柔弱女兒妹妹一樣。”

“我一個人待在飛霜殿,時時的彈著琴,心裏想,就這樣吧。”

“當時,神宗皇帝雖然寵幸唐氏,但十天裏,也總有一兩天,是會到我的飛霜殿來的。我仔細看著他待我的神色,有憐惜,有不忍。”

“我想,就這樣吧。”

“他既然不喜歡那個站在梅樹下跳舞的我了,我也就不要喜歡那個不喜歡我的他了。再加上在一次宴會上,遇到一個故人,頓生物是人非之感,於是便自請退居東都上陽宮了。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年,愛來了,心中歡喜。愛走了,抽身退走,給自己的感情留一份幹凈。同時也不要忘了,就算沒有了感情,你仍舊是那個最初時候驕傲的自己。”

“就這樣?”阿顧幾乎不能置信。

“就這樣。”江太妃失笑,“你還以為會是怎麽樣?”

“你……,我……”阿顧失語,答不上來。她看著彈琴的江太妃的側面,她梳著飛仙髻,一支水晶梅花簪子在發髻旁垂下來。清新如同遺世獨立的美好。

梅妃是俗世間高潔的存在,這個宮廷,容不下她的美好。

“你後悔麽?”

飛泉流音琴琴聲叮咚,太妃頓了片刻,道,“不悔!”

“那,你為什麽要回長安呢?”

江太妃擡起頭來,朝著阿顧微微一笑道,“很多年前,我入宮之前,有一個人對我說,‘阿萼,你這樣,日後會受苦的。’可是,如果失了本心,在這塵世之中,又如何會快樂呢?”

江太妃敘述著自己的往事,看著面前的少女。“阿顧,你是我的徒弟,”有著和她當年相似的傲骨和清靈,“我看著你,就如同看見了另一個我自己。我這一輩子就是這樣過下去了,但作為一個長輩,我並不希望你學我。”

阿顧問,“為什麽?”

“因為,我這樣雖然從未後悔。但這樣過日子,卻實在太容易孤獨。”

“阿顧,”江太妃回過頭來,看著我希望看到你幸福。這樣,就好像看到另一個我能夠得到幸福一樣。”

……

鶴羽殿中,百擾俱消曾經的太妃和阿顧閑適說著話。西內苑安仁殿中,隨風飄揚的帷幕已經帶上了些許陳舊的色澤,如今貴妃已經成了貴太妃,後宮成了新帝的天下。宋尚宮乃是唐貴妃一手提拔上尚宮的位置,這些年一直向著貴妃做事,先帝駕崩之後,新帝上位,執掌資源的貴太妃失勢,作為貴太妃私人的宋尚宮自然也就失勢下來。供應到安仁殿的東西,本分的自然還是有的,但是很多從前仗著神宗皇帝寵愛獨占的奢侈供應,這時候卻是不能夠再有了。

唐貴妃臥在次間的美人榻上,望著道,“先帝怎麽就沒把我給一並帶到地下去呢?”

“娘子,”常姑姑急急勸道,“你可不能這麽想啊!”

“雖然先帝已經沒了,你還有八公主,還有平樂郡主。你是她們的母親,該為了打算。為了她們兩個,您也該打起精神來。

唐貴妃心思紊亂,“阿燕性情執拗,我這個做母親的,已經是管不住她了。至於平樂,平樂,”聲音蒼茫起來,“她和我生疏的緊,我哪裏還有這個臉面管她的事?”

中秋秋深,八公主姬華琬和常姑姑在殿中說話的時候,姬華琬正捧著燈籠從鳳陽閣進了安仁殿。“阿娘,阿娘,你瞧我的這個燈籠美不美?”

七兒和長生屈膝道,“八公主。”

姬華琬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進去尋阿娘。”

她進了內殿,寢殿中富貴空蕩,一旁起居室中,阿娘在和人說著話。姬華琬持著燈籠站到寢殿珠簾簾下。

珠光黯淡流轉著溫潤的質感,燈籠提在手中,閃著淡淡光芒。姬華琬提著燈籠站在大門前,聽見唐貴妃的聲音從寢殿中傳來,“若是我的十一郎沒有過身,我何至於到今天的地步?”

“娘子,”常姑姑勸道,“事情已經至此,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吧。十一皇子雖然已經不在了,但你還有八公主呀!便是為了公主,你也應當好好籌謀。”

唐貴妃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八丫頭腦子不算靈光,我是要好好盯著他一陣子。”過了一會兒方又道,“姑姑,這些日子,我一直夢到阿雅。”

“娘子,”常姑姑聲音微微提起,道,“咱們不是說好了,不提雅娘子麽?”

“雅娘子乃是齊王之女,你雖是她的生母,卻和她沒有什麽緣分。當年你離開她的時候為她求了一個平樂郡主的封號,已經對的起她了。從那以後,你只有兩個孩子,便是十一郎和八公主阿燕。

“我知道,”唐貴妃道,聲音泫然欲泣,“可是我沒辦法。我離開的時候,阿雅才剛剛一歲多,什麽都不知道,哭的臉蛋紅彤彤的。這一輩子,我一共有三個兒女,十一郎和阿燕都得過我的疼愛,唯有阿雅這個女兒,我只疼了她一年多,我真真是對不住她。”

“哐”的一聲,姬華琬聽到這兒,心中駭然,手中的燈籠跌坐在地上,裏頭的燭火翻過來,呼啦一聲風揚,將燈籠頃刻間燒掉了大半個!

“什麽人?”常姑姑吃了一驚,厲聲喝道。

常姑姑匆匆出來,瞧見臉色慘白神色怔怔的姬華琬,怔了一怔,不自然道,“八公主。”

唐貴妃跟在常姑姑身後,看見了女兒,面色也白了起來,喚道,“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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