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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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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風光, 朕倒是多年未曾見過了, 景則快與朕說說。”

唐慎恭恭敬敬地將自己去幽州一趟, 沿途看到的壯闊風光與趙輔說了起來。

趙輔聽得津津有味,他轉首對季福道:“你可曾見過?”

季福苦著臉:“奴婢打小就進了宮,陪伴侍奉官家。這一晃眼五十多年了, 還從未離開過盛京。”

趙輔露出吃驚的表情:“你竟沒出過盛京城?”

季福乖巧地賠笑點頭。

“那朕下次去行宮避暑時,帶上你。”

季福激動得跪地道:“奴婢謝官家賞賜。”

趙輔又回過頭來看唐慎,他道:“幽州的飯菜, 景則還吃的習慣?”

唐慎:“雖不如盛京精美, 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趙輔笑道:“可曾吃到什麽別出心裁的美味?”

唐慎心中一動,他思索半晌, 道:“確有許多美味,是在盛京難以見到的。很多美食都需因地而行, 比如只有在西北才能長出的胡瓜,還有西北特色的羊肉。臣曾經有幸見過一匹肥美的大羊, 肉質鮮嫩,將其放在火上滋滋慢烤,美味至極。”

趙輔定定地看了唐慎一眼, 他哈哈一笑, 對季福道:“你瞧瞧咱們唐大人,說出去是個官這有誰信,怕不是個廚林老饕!景則真是年輕啊,你剛剛加冠,去幽州一趟滿口都是吃, 差事辦得可妥當呢?”

唐慎立即作揖行禮:“臣不敢辜負陛下期盼。”接著他又說起自己督辦的銀引司的差事。

說完後,趙輔道:“景則果然是朕的股肱之臣。”

這話可是大褒之言,唐慎立刻做出誠惶誠恐又不勝欣喜的模樣,說了一番場面話。季福也多看了唐慎兩眼。他身為趙輔的身邊人,自然猜到了唐慎這次去幽州辦的差事,並非督查銀引司。只是具體做什麽,他身為一個太監,還摸不出來。

以往趙輔寵信唐慎,更多的是把他當作一把好用的刀,沒真真切切地把他當作心腹。若是說將唐景則和王子豐、蘇斐然等人比起來,那定然是遠遠不及。可往後起,就未必了。

季福心道:以後要更與這唐大人打好關系,他們都是為官家辦事,所謂君心難測,獨木難支。王子豐是個妙人,這唐景則是他師弟,想來也機靈得很,會很好相處。

趙輔又問了幾句,便放了唐慎回勤政殿。

等到唐慎走了後,趙輔忽然道:“朕初次見他時,他才多大?”

趙輔沒由來地突然說了這話,垂拱殿中只有兩個當值的小太監,還有一個起居郎和一個起居舍人。這四人哪裏知道趙輔在說什麽,只有季福知道,皇帝說話時若是沒特指對象,往往是要他來回應的。

季福弓著腰,小聲笑道:“是五年前,那時唐大人好似才十五歲。”

趙輔想了想:“是國子監那次?”

“正是那次官家去辟雍宮授課。”

趙輔:“你瞧瞧他,好像變了很多。”這次沒等季福回答,趙輔就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長高了,也沒那般銳利稚嫩了。”倏然,趙輔哈哈大笑起來,惹得季福一頭霧水,又不敢接話。笑了半天,趙輔笑得眼角全是皺紋,他終於止住了笑意,對季福道:“瞧瞧他,現在多像那王子豐!”

季福一楞,心道:哪裏像?

但是他嘴上卻連連道:“可不是,官家點明後奴婢才發現,像極了。”

唐慎回到勤政殿後,先去見了徐毖。徐毖是他的頂頭上司,唐慎回來必須先去見他。徐毖見到他後,立刻讓他坐下,還讓他喝了碗酸梅湯。

徐毖:“盛京不比幽州,到了六月,烈日如火,你還習慣?”

唐慎謹慎地回答道:“下官已經回來數日,早已習慣了。”

徐毖:“你回來時,可曾見過憲之,他可還好?”

憲之是餘潮生的字。

唐慎:“下官與餘大人見過一面,餘大人精神很好,也習慣了幽州的風土人情。”

徐毖點了點頭,唐慎要走時,他開口道:“唐大人,既然你剛從幽州回來,便多看看幽州那邊來的折子吧,也看得順手些。”

唐慎恭敬地行了一禮:“是。”

“往後怕也沒那麽多折子能看了。”

唐慎猛地擡頭,只見徐毖正捧著一碗酸梅湯,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唐慎看不出徐毖背後的神情,他嘴唇動了動,只得告辭離開。

如徐毖所說,六月中旬,唐慎回勤政殿辦差。沒過三日,垂拱殿就下了一道旨令,任命唐慎為諫議大夫銀引司右副禦史,官階四品。

這詔令一下來,眾人雖說驚訝,但也都是意料之中。

唐慎今年才二十歲,他十六歲高中探花,四年內官升三品,已經是十分罕見。開平皇帝在位期間,也就一個王子豐升遷速度比他快,就連蘇溫允都是二十歲升了四品大理寺少卿,二十四歲才升了三品工部右侍郎。

唐慎在銀引司辦的差事很得趙輔的心意,所以他得了一個銀引司右副禦史的差事。諫議大夫是個文官虛銜,但這個虛銜意味著唐慎很有可能會再次升遷。

唐慎太過年輕,所以趙輔沒給他一個三品的官職。但這道旨令賜下的同時,一道詔令千裏迢迢去了幽州城,趙輔任命吏部右侍郎餘潮生兼任銀引司左副禦史。

這就耐人尋味了。

同為銀引司副禦史,餘潮生是三品官,唐慎是四品官。

趙輔這一行為在暗示著,唐慎雖說如今還是四品官,但他深得聖眷,幾乎是隱形的三品高官。

餘潮生是身為吏部右侍郎,兼任銀引司左副禦史。唐慎不同,唐慎是直接調任諫議大夫銀引司右副禦史。他不再是中書舍人,如徐毖所說,往後他不會再看那些送給趙輔的折子。唐慎在勤政殿沒了一張桌子,但他卻真正握住了實權。

到底是升是貶,一切就看趙輔的心意。

唐慎接過聖旨後,心中也是感慨萬分:哪怕趙輔不知怎的突然顯露頹色,他依舊是開平皇帝,那個把持朝政三十一年的大宋帝王!

唐慎身為銀引司右副禦史,他本該去遠調幽州。但趙輔又給他安了個諫議大夫的虛銜,所以他不日便進了禦史臺,和其他禦史丞、禦史大夫共同辦差。

唐慎和餘潮生的升官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註,或者說,許多人更註意到的是王溱的官權被這兩人分割走了一塊!

朝堂上,王黨風頭太盛,自然有敵派黨羽。

知道這件事,有人在背後拍手稱道,覺得大快人心。有人卻十分疑惑,甚至千裏迢迢寫了一封家書回京,托人把隨著家書捎回來的信送到自家老師手上。

徐毖收到餘潮生的信,笑著搖搖頭。他拿了毛筆,回了一句話,送回幽州。

餘潮生接到信後打開一看,只見信上輕描淡寫地寫著一行字——

『豐之深得聖心,憲之數倍比之,而不能及也。』

餘潮生如撥開雲霧,恍然大悟。深夜他看著這封信,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凝思許久,最後將這封信燒毀。望著蜷曲發黑的信紙,餘潮生仿佛看見了十二年前,那時他才二十五歲,高中榜眼,本該是春風得意時。可那一年,一個比他小了七歲的王子豐奪去了所有註目,他這個榜眼比往屆的進士還不被人記得!

餘潮生倒不覺得嫉妒怨恨,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觀察,為何王子豐能如此深得趙輔寵信?

如今他好像終於窺得一點真相。

瑯琊王氏、右相王詮,這些都是外力。常人洞察世事,最多只看一月、二月,看半載一年。可王子豐,自四年前便埋下了唐景則這個棋子。

餘潮生長嘆一聲:“好一招以退為進!旁人只道你被分了權,可兩年前,趙靖分你權利,最終卻落得個被貶秦州的下場,你勢頭更盛。那唐景則與你師出同門,你們二人兄弟情深,如今難道又要拿我開刀,拿先生開刀?”

餘潮生遠在幽州,對盛京的事鞭長莫及,只能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王溱近日得了一只黃鸝鳥,他甚是喜歡,放在書房外,日日逗弄。唐慎來見他時,王溱正在逗鳥。他掌心掬著一捧鳥食,輕輕地用指尖餵給小鳥。唐慎在旁邊看了會兒,王溱問道:“小師弟也想試試?”

唐慎:“好啊。”

王溱將鳥食勻了一半,倒在唐慎掌心。

“師兄怎麽突然想起來逗鳥?”

“真正想逗之物總是遠在天邊,只得逗逗這鳥,望梅止渴了。”

唐慎一楞:……說啥呢?

“師兄說的該不會是我吧?”

王溱面露驚訝:“為何如此說。”他將剩下的鳥食倒進食槽裏,拍了拍手,語氣誠懇:“如何讓小師弟誤會了?”

唐慎看著王溱真切的神情,心裏狐疑,但也只能承認是自己想多了。

本來也是,他是個大活人,這是只黃鸝鳥,哪能一樣?再說了,王子豐想逗他就能逗了?只怕會被他反過頭揶揄!

王溱看著唐慎變換的神色,悠然笑了,他心滿意足道:“今日逗得我滿心愉悅,十分歡喜。”

唐慎一臉懵逼。

王溱:“來得正巧,早晨金陵府送來一批上好的銀魚,讓廚房做了。今日這一桌算是我宴請小師弟的,答謝小師弟的提攜之恩。”

唐慎驚訝道:“提攜之恩,師兄的意思是?”

“你為何要來?”

唐慎頗有些不好意思:“我升了官,卻分了師兄的權。”

“巧了,我說的也正是此事。上月我去登仙臺,聖上說了幾句話,倒是解了我這些年來的一些困惑。”

“什麽困惑?”

“古今帝王,無不為立儲一事,煞費苦心,操勞頗多。我們的聖上卻從未管過此事。”

唐慎一驚,他沒想到王溱要說的竟然是這件事。他思考片刻,道:“聖上的皇子並不多,只有三位。師兄是覺得,聖上早已心有所屬?”

王溱食指抵唇,微微一笑:“噓,天機不可洩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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