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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清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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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中秋睜開眼,只見她趴在一塊破木板上,正漂浮在海上,陽光炙熱,曬得人的臉皮發燙。她小心翼翼地趴在木板上挪動位置,觀察四周:這木板,好像是大船的原構件,回頭看,身後是如同從天降落到海面的黑色雲團,正是冤魂不散海域。往前看,隱隱約約看見一個巨大的島嶼。

也不知道大船怎麽就松散了,估計是那黑雲團搞得鬼。四周也沒看見其他人,她心裏有些著急,還是先上岸吧。拿出一張風系加速符,啪地貼在木板上,木板跟裝了一個雙缸發動機似的,立即飛飈起來,跑起來比飛艇還快!

咻咻咻,速度太快,不到一個時辰,那木板就飈到海邊,飈上沙灘……眼看就要撞到島上的樹木——“嗷嗷嗷~”鄭中秋趴在發瘋的木板上,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一條翠綠色的樹藤不知從哪裏伸出來,把鄭中秋一卷,提拉了起來,那木板撞到了石頭,才粉身碎骨地停了下來。

“呼~”不知是誰松了一口氣。

鄭中秋被吊在半空中,下也下不來。正扭動著身體的時候,地面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平坦的地面突然慢慢拱出一個小土包,土包越來越大,鄭中秋嚇得不敢再動,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土包,未知最讓人恐懼了。

呼啦,土包拱出一個一雙枯黃的手,慢慢往外爬,鄭中秋嚇得牙齒咯咯咯打架,她有一點點怕鬼……

先是手,然後是黑乎乎的腦袋,最後半個身子都從土裏佝僂地爬出來了……鄭中秋的眼睛,閉合得比河蚌還緊,自然看不到那爬出來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一身醬色長衫,他剛從土裏出來,忍不住跳了幾下,抖落泥土。

鄭中秋的心裏:僵屍要跳起來了!跳起來了!我是石頭我不動,不動。奈何身子抖得比篩篩子還均勻。

一個慢吞吞的男低音在她耳邊響起“姑娘,在下丘,這廂有禮了。”

她刷的睜開眼,眼前是站著一個高瘦的男子,五官看起來還算年輕,但是眼睛和嘴角都下垂嚴重,給人一種面目松弛的感覺,再加上慢吞吞的說話聲和那醬色長衫,有點老氣。

“你是什麽人?這裏是哪裏?”

丘慢吞吞地彎腰作輯,自豪地說,“吾名為丘,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的地龍一族是也!此處是南瞻部洲,我乃南瞻部洲雲伽山的守衛。”

地龍?鄭中秋傻楞楞地看著他,腦洞大開:於成龍的親戚可真多啊!天龍、海龍,現在又來個地龍!魚能成龍,蛇也能成龍,就連人類都自稱是龍的子孫,真是個個都和龍攀關系啊!

丘揮揮手,那樹藤把鄭中秋放下來,自動解開。“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哦,我叫鄭中秋。丘叔叔,你叫我中秋就好了。”她跟在丘的後面,一邊向他打聽,“丘叔叔,你有看見我的同伴嗎?”

走在前面的丘,聽到鄭中秋的那聲‘丘叔叔’,身軀不明顯地一僵,他有那麽老嗎?“鄭姑娘客氣了,我與黑玄是同輩,你叫我丘就好了。”

“……”鄭中秋臉紅紅,有些尷尬,想起前世讀書時,不小心把同學的父親誤認為同學的爺爺時,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的樣子。

“鄭姑娘,主人已經在龍窟裏面了。您是休息一晚在進去,還是現在馬上就進去?”

“龍窟遠不遠?”

丘帶著鄭中秋慢悠悠地走進樹林,“南瞻部洲不算太大,除了一座雲伽山,再無其他多餘的地方,其實龍窟就在雲伽山下面,主人當初把山掏空拿來放東西。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就是雲伽山外圍。但是要到主人現在所在的地方,以你的腳力還要走很久。眼下天色已晚,不如先稍做休息吧。”

丘在一棵大樹前停下,“我一向喜歡住在地下,所以在這棵香樟樹下掏出了一個臨時住所,鄭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先在這住一晚,明天我們再出發吧。”

鄭中秋聽聞要住在樹根地底下,嘴角抽抽,這些上古大神是不是都擅長鉆地打洞?可能跟尖耳棉鼠會有共同語言。

本以為地洞是窄小陰暗潮濕的,誰知道一進去卻是出乎意料:地洞挖得很大,看起來非常寬敞;墻壁平整光滑,掛著精美的裝飾品;頭頂懸掛著夜明珠,一點也不暗;空間用柔軟的紗布隔開,區分出臥室客廳沐浴室;床鋪書架桌椅樣樣俱全……一點也不比君再來客棧的上房差。

鄭中秋拍拍幹爽柔軟的被子,沒想到她還能COS一把小龍女的古墓生活,要是顏值能跟上就更好了!本以為到陌生環境睡不著,誰知道一覺到天亮,還是丘把她喚醒的。

丘說話做事慢吞吞,但是待人極為妥帖,他帶著鄭中秋在南瞻部洲的地面上四處游覽,風景雖好,但是鄭中秋心憂於成龍他們,沒什麽心情,一個勁地催促丘趕緊帶她去找於成龍。

丘一邊答應,一邊帶著她慢慢游走,鄭中秋心裏不安,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丘,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知道你本領不遜於黑玄,是不是於成龍出事了?”

“鄭姑娘多慮了。”丘一邊領路一邊回想黑玄說的徐徐圖之,怎麽圖啊?這黑心的老王八,凈把這種缺德事丟給他!

“那你為什麽不帶我去見他?”

“別急!雲伽山風景如此怡人,好歹要看一看吧。”

“急!我都急死了!”鄭中秋跺腳,“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這幾天游覽,她發現雲伽山雖然很大,但是到處是山洞,她也不管什麽後果,直接往最近的一個山洞跑去。

“欸,等等我!”丘看見她跑進洞裏,連忙跟上,只是他即使是跑,也是慢吞吞的,一著急,便化成原身——一條巨大無比的蚯蚓,身子一拱一拱地追。

鄭中秋回頭,只差沒有被嚇死!媽呀!比人還高大的蚯蚓,長長的身體一眼看不到頭,肉乎乎的身體還帶著白花花的粘液向她拱來……她總算理解那些恐怖片女主角為什麽要一邊喊一邊跑的心情了!蚯蚓她不怕,可是這麽大一條的蚯蚓,太恐怖了!

她慌不擇路,洞裏有無數個分叉口,她隨便就鉆,長久不運動的心臟很快就嘭嘭地跳,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才忍不住停下來。

呼~她用袖子擦擦汗。

呼~旁邊也傳來松口氣的聲音,她轉頭,只見丘趴在地上,也是一副非常累的樣子,“呼~呼~你跑什麽啊?呼~累死我了~”

“啊——你、你。你,你是蚯蚓精!”鄭中秋指著他的手指正不住地顫抖。

丘不高興地說,“你才是蚯蚓精呢!吾乃地龍一族!你再說罵人的話,我可就不帶你去找主人了!”

鄭中秋趕緊收回手指,“對不起!你不吃人吧?”

丘簡直要氣死了,“我都說我是地龍了!怎麽會吃人!你可別侮辱人!”他吹眉瞪眼,五官倒是往上提了一些些,看起來挺有年輕人的朝氣。

鄭中秋:“……”還是條自尊心強、敏感、玻璃心的蚯蚓精呢!“對不起啦,我愚昧!我無知!我沒見過世面!一時被你偉岸高大的身影嚇到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趕緊帶我去找於成龍吧!”

丘從地上爬起來,肅著臉,“有些事情,黑玄要我先跟你說一下。”他望望天,“十五天前,主人和黑玄就到了雲伽山,主人拿回了他的權杖,他和黑玄已經去過青雲山,又回來了。他已經,完全恢覆了記憶,可能,不是你記憶裏的那個於成龍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她一把扯過丘的衣領,“你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

丘憐憫地望著她,含蓄地說,“我與主人分別雖萬年有餘,但仍記得神君昔日風采,神君擁有著無尚的力量,卻不自私暴虐,他寬厚平和,是真正心懷天下之神。他憐愛萬物眾生,我等皆為他的子民。”

鄭中秋怔怔地松開手,“你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我聽不懂!我要親眼去看,親自去問!你快帶我去!”

丘也不在意她的態度,他徑直走在前面,“跟我來吧。”

丘帶著她穿過一條條地道,地道有無數個岔口通往未知的地方,不同的岔口有不同的形狀大小:有些看起來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光亮;有些掛滿了鐘乳石美麗如童話世界;有些荊棘遍地尖刺叢生;有些則游動著點點藍光如同星光……

“世有三千界,這些洞口,可以通往不同的世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帶你去,你想去的世界。”她要是不想再待在這個世界,他可以把她送到異世。

鄭中秋隨意答覆,“嗯,嗯,咱們能走快一點嗎?”丘好歹也是上古大神,怎麽走路比烏龜還慢啊!她掏出兩張風系加速符,建議道,“來點輔助工具吧?”

“鄭姑娘,不要著急。撞壞了龍窟的地道可不好。”

“我的男人都要跑了,怎麽能不急?”鄭中秋對他慢吞吞的速度一跺腳,唉,要是有手機就好了!等等,她趕緊找出之前黑玄給的鶴玉牌,不知道有沒有信號。

她摸索著怎麽使用,一旁的丘伸出手,“摁這裏。”

‘電話’接通了!

“餵餵,於成龍嗎?你現在在哪裏呢?你怎麽不等我一起進去啊?丘說得不明不白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鄭中秋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話,語氣又急又委屈。

“……丘,你啟動陣法,直接帶她過來吧。”鶴玉牌那頭,安靜了一會兒,終於傳來於成龍平靜的話音。

“是。”

眼前一花,鄭中秋便換了地方,她手裏還抓著鶴玉牌,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身處於一個無比寬敞的空間,四周呈幽深的墨藍色,卻有無數點星光上下漂浮,看不到頭,看不見尾,腳下的觸感綿軟輕柔,如同置身於神秘廣袤的宇宙星空。

在這看似無邊無際的空間中央,站著一個穿青底白紋長袍的俊秀男子,頭頂兩支氣勢十足的龍角,長發用龍形白玉冠束得整整齊齊,腰掛細劍,手握長著綠葉的玉權杖,身姿修長華貴。最引人註意的是那雙漆黑的眼睛:寬和平靜,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日落月升皆與他無關。當他註視著你的時候,只會自覺得自己的渺小與微不足道。

他微微一笑,祥和寧靜的氣息便充斥著這個空間,“中秋,你來了。”

若是平時,鄭中秋看見於成龍這副裝逼樣,早就撲過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了。但她站在他面前不遠處,遲疑地說,“你是誰?”她的於成龍,絕對不會用這樣平靜的眼神看著她的。

“吾名南迦清尊。”呵呵,比她起的名字好聽多了。

“那於成龍呢?”

“於成龍是南迦清尊,但南迦清尊卻不是於成龍。”他走向前,伸出手摸摸鄭中秋的頭,比長輩還慈祥地安慰她,“昔日我的一抹殘魂因你得以脫身,如今到了龍窟,我拿回了我的權杖,這殘魂已經完全和我的青龍魂融合了。往日殘魂若是對你有過的諸多承諾,可能無法兌現了。對此,我很抱歉。不管你提出什麽樣的條件,我都答應你。”

鄭中秋怔怔地擡頭看他,仿佛第一次見到如此清俊華貴的容貌,她仔仔細細地看著他,“那我要你的命,你也給嗎?”

他微微一笑,仿佛包容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既是我欠你的,拿去又何妨?待我事了,你可以隨時來取。”

鄭中秋一手拍掉他的手,大喊,“我就要於成龍,你把他還給我!”

他仍然不溫不慍地看著她,“於成龍即是我,但我卻非於成龍。自混沌初開,我便已存在,你與他的那段光陰,於我漫長的歲月來說,不過是一朵浪花入了海,終究再難找出來。

我愛你,與愛這萬物眾生無差別。我確實虧欠了你。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在事情結束後,長伴你左右,只是我無法給你獨愛之心。不是我不願給,而是我確實沒有。”

他的聲音低沈悅耳,這番話卻灌得她腦子昏昏沈沈,只提煉出一句話:你對於我來說,跟滿大街的貓貓狗狗都是同一地位,如果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那就當家裏多養一只狗!

“渣男!”鄭中秋才不管他是什麽萬物之主,發了瘋地對他拳打腳踢,“你牛逼了!你厲害了!所以你就可以隨便拋棄我嗎?老娘不稀罕你的施舍!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多嗎?我知道我廢材懶惰沒本事,配不上你!但是我也絕不會哭哭啼啼地像鼻涕蟲那樣粘著你!滾——”

真是太可笑了!沒有小三外遇,不是生離死別國仇家恨,只是因為他成了博愛眾生的神,就要分手。也許有機會,她可以去海角論壇開個貼,扒一扒那些奇葩的分手理由。她和梅雪迎一定有共同語言,她苦中作樂地想。

鄭中秋打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眼淚鼻涕不知在何時就已經滿臉,她雙手捂臉,小聲地哭了出來。

南迦清尊蹲下,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對不起。”

鄭中秋的頭埋在他懷裏,傳出悶悶的聲音,“我最後問你一句,你還記得以前我和你之間的回憶?”

他溫柔又肯定地說,“記得。”

她抽抽搭搭地哭著,“那你怎麽可以拋棄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過下去的嗎?”

他輕輕地撫摸她的頭,如同慈祥的長者在安慰幼崽,“我可以陪伴你至死亡,但是我無法愛你。”

“你走吧,”鄭中秋把他推開,從地上站起來,“既然你不能給我想要的,我也懶得再見你。”她胡亂地抹去眼淚,想起這是他的地盤,“還是我走吧。從今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這串珠子還你!”她把脖子上的那串珠子拿下來,用力往地上一擲——

啪啷——空間玉佩四分五裂,如水般流動的靈氣立即四處溢出,化成霧氣充斥著整個空間。把鄭中秋的視線都模糊了,南迦.青尊的身影若隱若現,看起來更加遙不可及。

表情恢覆冷靜的她轉身,“等我出去以後,我會找個好男人嫁了,我要給他生一堆的孩子,我們會一起撫養孩子長大,一起老去。我們會住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住在一個帶花園的大宅子裏,春天看花夏天游泳秋天郊游冬天看雪……不知道有多快活!至於你,只是個路人而已。”

鄭中秋走過,帶起一陣微風,一直往前,頭也不回地走了。南迦清尊看著鄭中秋漸行漸遠的身影,突然心裏有些悵然若失,終究是傷害了這小姑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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