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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念叨。“我不能退役……”

陶悠沒辦法了,這人完全聽不進去。她也沒那個精力跟她繼續耗下去。她站起來,從褲兜裏掏出了之前買的錄音筆,摁下開關,立刻傳出了劉春瑩遮遮掩掩的“我爸爸養豬……上次放假,我就從家裏帶了點瘦肉精過來……”

聽到這錄音,劉春瑩有力氣了,幾乎是立馬扶著墻站了起來,她根本沒有想到陶悠還有這一出。“你——”

“我錄音了。”陶悠左手錄音筆,右手胰島素晃晃,“話說,現在國家嚴厲養豬餵瘦肉精吧?不說這個,像你這種人……我也覺得你退役比較好。比如說,主動申請退役?”說完,她將兩種東西塞進了衣兜,“別試圖來搶,就你這身板,可以跟我試試。斷指卸胳膊我可不留情。。你不怕動靜鬧太大就來。畢竟我沒什麽好怕的。”說完,她就走到門口,打開門。

“陶悠你活該!”劉春瑩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轉身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一陣乒乒乓乓,“你這輩子也完了。活該沒金牌!活該去不了國家隊!你這個賤人!你等著被禁賽吧!”

陶悠直接關門走人,沒往後看一眼。

☆、胰島素與錄音筆的功效

陶悠是在醫院見到比賽組委會工作人員的。

見了劉春瑩的第二天,她就因為腳傷情況不樂觀,再次入院,大夫看了一眼就直接讓她去辦理住院手續了。

“小姑娘你真是作死小能手啊。”大夫夾著病歷本走之前說了一句風涼話。

陶悠坐在病床上,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麽辦。而在她沒琢磨好的時候,組委會就來人了。洪波跟他們一起來的。那兩看上去根本不像搞體育的文質彬彬工作人員一唱一和以禮貌疏離的態度向陶悠講明由於她服用興奮劑,組委會按照章則要收回她的金牌,這次錦標賽成績作廢,第二名則成冠軍,後面的排名依次往前推一級。

陶悠不怎麽說話,只是沈默接受了這個結局。恐怕她是最後才知道這種消息的吧。畢竟報紙上都出來消息說花滑錦標賽冠軍疑似檢測出興奮劑,成績恐被取消——怎麽這種消息這麽快就傳出去了?

工作人員走後,洪波留下來。他去滑聯問過了,陶悠這情況,被禁賽一年是免不了的。“還能怎麽樣?等著唄。也就幸虧你年紀小。不過歐陽那邊,你出院後去他家道個歉。人家就是你拖累的。還有,就算腳傷好了也盡量少出門,這兩天網上都是你的興奮劑新聞。體育局那些老頭不知多生氣,你做好心理準備,回隊了起碼是全隊通報批評。”洪波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思忖片刻,“讓醫生用最好的藥——錢夠嗎?”

“夠……我還有點積蓄。”陶悠心裏有點亂。周遭吵鬧的環境讓她無法集中註意力。

這病房是六人間,住滿了。除去兩個比較安靜的,剩下一個天天在公園撞樹把肋骨撞骨折的老太太,她的雙胞胎孫子經常過來玩,滿屋子尖叫亂跑。一個喝醉酒找茬結果被打得渾身裹紗布跟僵屍一樣腿吊在半空一動不動的二楞子小年輕,天天最大音量看球賽,一邊看一邊罵。還有一個騎小電驢把腿摔骨折的上班族,女朋友伺候得仿佛他全身癱瘓,經常坐在床邊你一口我一口地撒嬌餵湯,好像空氣都流淌著蜜糖。

“想啥呢你。”洪波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啊?”陶悠回神。

“我讓你順道看看胳膊肩膀,既然有一年休息時間,就好好休養。不過訓練也不能落下。錢不夠從這卡裏取。”洪波已經放了一張卡在桌上。

“不是——您這……教練,真不用。我自己錢夠。”她不能也不敢收教練的錢,而且,“您……怎麽知道我胳膊——”她真沒料到教練知道,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這都教你多少年了,你那點情況我還不清楚?老是脫臼。這毛病整好了,以後訓練就沒事了。”

“好。”陶悠勉強笑了笑,又感動,又有點尷尬。她執意不收,讓教練把銀行卡收回去了。

陶悠又問了他關於劉春瑩的消息。洪波說劉春瑩最近幾天都沒露面。

陶悠聽了哦一聲,躊躇著該怎麽辦。

“你問她幹什麽?”洪波看看時間,估計得走了,要回去開會。

陶悠咬咬嘴唇,從床頭抽屜裏掏出了錄音筆,遞給洪波。

“錄音筆?”洪波知道這玩意兒,卻不知道陶悠要幹啥。

“我來醫院之前去找過劉春瑩。”陶悠坐在床上,示意洪波摁開關聽裏面的內容,“興奮劑的問題,不是我的原因,是她。”

洪波似乎還沒明白,也或許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麽一出,瞪著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陶悠。“劉春瑩?隊裏那個劉春瑩?”說完,他就摁開錄音筆,聽裏面的內容,越聽越吃驚。

“雖然拿到這份錄音的方式有點不道德。可這就是證據。”陶悠想起那晚歇斯底裏的劉春瑩。知人知面不知心。

洪波反反覆覆將那段錄音聽了好幾遍,思忖片刻,隨後就匆匆站起來。“這事兒我出面。你等消息——可能會需要去警局做筆錄。”

“你現在就去警察局?”陶悠以為洪波會首先回隊裏,跟上頭那些領導商量。

“回隊裏的話事情多半就被掩下去了。陳主任不是在搞什麽運動員先鋒精神文明建設——出了你之前的事情就很是影響他政績了。若是把這東西交給他。他多半是反過來扣你一帽子。運動員之間互相陷害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往外張揚的。我現在直接去警察局。”說完,洪波就拿著外套離開了。

陶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對床的老太太,最近醫生允許她下床活動了。她拿著份報紙在屋子裏晃蕩半天,看洪波走了,才裝作不經意地過來,將報紙給陶悠看——本市日報,頭版頭條就是今年的花滑雙人組冠軍女選手卷入興奮劑醜聞。

“丫頭,你長得和這冠軍好像——不會就是你吧?”

~ ∞ ~ ∞ ~ ∞ ~ ∞ ~ ∞ ~ ∞ ~

下午將近四點的時候,洪波打來了電話,說劉春瑩已經被警方帶走了。走時正好全體花滑運動員開會,所有人看著她被警方領走的。

陶悠心情很平靜,掛斷電話後便望向了窗外的紅霞夕陽。

屋子裏對面老太太兩孫子剛剛從幼兒園過來,依舊吵鬧著。

不知過了多久,陶悠轉身打算重新躺會,結果一扭頭就被近在咫尺的人臉嚇了一跳。“臥槽”下一秒她就從床上彈起來了。

朱曉吶吶地坐到床尾。“我就是想看看你這麽出神在想什麽……”

“那也不至於這麽近盯著我看啊。”陶悠心砰砰跳,將掛著針水的手放到床邊,“阿姨您怎麽過來了。”

“陸黎讓我來照顧你——他說你生病住院了。”朱曉老實回答。

陸黎怎麽知道的?不過陶悠來不及追究。“謝謝您吶,也謝謝陸黎。不過我自己可以搞定。”主要她怕到頭來還得自己照顧朱曉。

“沒事兒,我反正平時也不忙。”朱曉笑了一下,可能還有點緊張,兩手不停捏著手指頭,“陸黎說你是他朋友,而且家裏也沒人。可住院還是得有人照顧的。”

“我自己真沒問題——只是傷在一個腳踝而已,雙手都能動的。不好意思麻煩您。”陶悠再次委婉地勸道。

“不麻煩不麻煩。”朱曉說著就卷袖子,仿佛將陶悠全部的拒絕都理解成了“怕她麻煩”,所以打算以最大的熱情證明一下很不麻煩,“要洗衣服嗎?我可以的。不對,這都晚上了,你要吃晚飯了吧?醫院的飯是不是不好吃?嗯,我去外面給你買飯吧?你喜歡吃肯德基嗎?你們這麽大的都喜歡吃肯德基吧?我看陸黎就很喜歡……不過這附近有沒有肯德基?我不太記路——待會買好了打你電話好嗎?唉,要不然你還是給我寫個大致方位吧,我看著地圖能找回來。嗯,我剛剛是打的過來的……你這病房號是幾來著?我給忘了……”

“天吶……”陶悠渾身脫力躺到床上,用手背遮住眼睛。

☆、堅決的軍旅夢

“怎麽又買肉,冰箱裏不是還有麽。現在肉價高,不劃算。”廚房裏,龍外婆一邊洗菜,一邊嘮叨。

“不是還得給陶悠送點吃的過去。今天買的都是骨頭。”

“也就你們心好,有點餘錢不存著養老,拿出來餵不相幹的人。”

“媽,這話以後別說了。當心父子倆聽見。”王英切著肉,朝客廳努努嘴。

龍外婆癟癟嘴,心裏還有點疙瘩。之前叫龍國偉幫小舅子在警局找個工作都推三阻四的。如果自己兒子當時要是能去警察局上班,現在也不至於就開個小賣部。

今天休息,可王英和龍國偉還得去上班,龍子衍也不樂意跟外婆呆著,吃完飯就想往外跑。王英及時把他拉住了。“又去網吧?你等著,下午給陶悠送點吃的過去。”自打知道陶悠又進醫院後,她就和龍子衍去醫院探望過一次。

“哦,行。媽你快點。”龍子衍的確是本打算跟同學一起去網吧的,其實正好那同學周順家就在開網吧,而且周順也打算去參軍。他倆正好目標一致,因此玩到一起。

王英拿出保溫盒裝中午做的醬排骨和蒸肉,猶豫了一下兒子喜歡吃瘦的,於是多挑了幾塊邊角排骨和肥蒸肉。

……

“你這個是習慣性脫臼。而且現在才過來治療也太遲了。看這個地方——叫關節囊,正常人可不是這樣子。你這裏的關節囊已經很松了。孟唇情況也不樂觀。”大夫帶著兩實習生,站在病床邊舉著X片跟陶悠分析情況。朱曉在旁邊陪著。

“保守治療辦法是什麽?”饒是陶悠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也被打擊得無話可說。

“不可能保守治療了現在。你只能手術。保守治療已經不適合你的傷情。”大夫也了解到她是個運動員,“手術後恢覆期起碼一年,之後才有可能回到正常運動狀態。”

“那就做手術吧陶悠。”朱曉完全跟著醫生走,在旁邊連連點頭,“先做手術,要不然以後再脫臼怎麽辦。”

這幾天下來,朱曉跟陶悠已經很熟悉了。陶悠好說話,朱曉也很好說話,她依舊穿衣打扮往四十歲去,可相處久了會發現她的性格更偏向年齡小的女生。她性子很軟,軟到什麽主意也不會做。雖說她是長輩,但是在家一直都是她聽陸黎的。這次陸黎叫她來照顧陶悠,她也是什麽也不問就過來了。後來陶悠才知道,在進病房前,她在外頭徘徊糾結了起碼一個小時,因為害怕,因為不怎麽會跟人打交道。這性格……陶悠其實挺好奇她是在什麽樣的環境裏長大的。

“我再想想吧……謝謝醫生。”陶悠抿抿嘴唇,不再說話。恢覆一年……也就是說一年都無法訓練。她之前還想著說雖然禁賽,可也能下冰好好訓練呢。現在一看,計劃完全趕不上變化。關鍵她不能只顧著自己,還得為歐陽考慮。歐陽已經被她坑得……唉。

醫生剛走沒一會兒,龍子衍就提著保溫盒晃蕩進來了,嘴裏還叼著一根Pocky,一進來還沒打招呼呢,就催促拿筷子。“趕緊啊趕緊,我媽做的排骨,人間美味,趁熱吃。”

“晚上吃飯的時候再熱吧。現在不餓。”陶悠心情低落,勉強笑了一下。

“那我嘗嘗。”朱曉好奇。主要是她自認廚藝特別好——她也就這一項可以驕傲了——於是現在很想嘗試一下別的媽媽做的菜。

龍子衍並不認識朱曉,只是之前見過一次覺得眼熟。陶悠打起精神做了下介紹,可說她是同班同學的媽媽也奇怪。有誰生病了是同班同學的媽媽來照顧?根本解釋不清。

朱曉想了想,沖著陶悠說道:“你不是跟我兒子玩得好麽?”

“啊,對。玩得好,算玩得好。”陶悠揮揮手,靠到床上懶得動彈了。她已經多次想方設法委婉勸說朱曉不用管她,回家去就好。然而朱曉每天早上八點按時報道,風吹雨打不挪窩。雖然她在這裏其實也幫不了什麽。可陶悠也看出來了,陸黎出去拍戲,朱曉平時一個人待家裏可能很無聊,來這裏還能跟陶悠說說話。

“哎,陶悠。我今天過來的時候路過火車站,看到今天征的新兵在那裏挺顯眼的。”龍子衍坐在床邊,咳嗽兩聲,眼睛看著別處。

“所以,你想幹什麽?”陶悠睜開眼瞥著他。

“對啊,你想幹什麽?”朱曉坐在凳子上,打算先吃完龍子衍帶過來的芒果味pocky,也插嘴問了一句。

“我這不是……”龍子衍索性也說開了,“你不都知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不用勸我,我要去參軍。這事兒誰都勸不了我。”

“那行,你去考軍校。”陶悠也爽快,直接點頭。進軍校的大部分都是搞科研去了,也就不用上前線。

“軍校?!我考上的概率比買彩票中一等獎還低。我那分數……每次成績出來班主任都覺得我被我爸打殘是遲早的事。我爸不動手的話,他就要替我爸行道。”

“……”陶悠盯著他的臉,看著他很認真又很郁悶的表情,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於是換了個問題,“你為什麽執意要去部隊?”

“想體驗軍營生活,想鍛煉自己,想摸槍,想過那種……像獅子一樣的生活,就在特種大隊,而且要向我爸的成就看齊,不,我一定要超過他。”龍子衍信心滿滿。

“嗯,你爸是是幹什麽的?”朱曉已經打開了龍子衍帶來的保溫盒,在啃排骨。

“我爸是龍國偉啊,你聽說過吧?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主要是刑偵特厲害,落他手裏的犯人可多了——不過自打曝光率上去之後,局裏就很少給他派任務了。”怕被犯罪分子盯上。

“噢,我知道。”朱曉點頭,一邊吃蒸肉一邊喝水。

“那你想過具體怎麽落實嗎?”陶悠問。

“早就計劃過了——先高考。我媽的願望就是我能上大學。反正先考個大學。上大學後再去報名征兵——我知道這種情況可以保留學籍。這是最萬全的辦法了。不能進部隊,那我就繼續念書。能進部隊,那我就好好幹,先通過比武選拔進特種大隊——對!我想起來了。我可以在部隊考軍校,然後再回特種部隊當軍官!”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陶悠納悶。

“我爸單位一個叔。”龍子衍靦腆一笑,“人家是從部隊退下來的。我覺得我爸雖然明說著不表態,但他應該還是支持我的。就是我媽反對的陣仗太大了。不過只要我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總之我已經百分百確定要去部隊了。到時候我媽頂多生氣半個月——但總歸開開心心的更好。”

“龍叔工作本來就不怎麽安全。王姨成天在家擔心。你還一心奔著特種兵去。”

“那你呢?你支持的話就勸勸我媽唄?”龍子衍立刻來勁了。他明顯感覺到陶悠的語氣有松動。

“勸不了,這種活兒我幹不來。畢竟我是跟你媽在同一戰線上。”陶悠心裏還是郁悶,看龍家這態勢,龍子衍要去參軍的事情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她一個人外人有什麽理由置喙?“不過你要是真去了部隊。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到時候再告訴你。你先鄭重其事地答應。”

“好。我答應你。”

陶悠點點頭,她並不打算現在說什麽。以後……萬一龍子衍真的走上了前生那條路,那麽在那件事發生之時,龍子衍必須回來休假,避開可能的死亡。還好還好,有補救。她總會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讓龍子衍理想實現的同時,又不會有生命危險。

旁邊吊著腿一動不動的小哥突然換了臺。球賽沒了,他把所有臺都摁了一遍後,停在了本地新聞頻道。

不太清晰的畫面裏,女主持沒說幾句就切了畫面,顯示是某城中村的小飯店有人打架鬥毆,造成一死一傷,事故現場已經圍上了警戒線。畫外音在毫無情緒地說事情經過有待繼續調查。

病房裏空氣很悶,對面老太太桌上的小型加濕器在嗡嗡作響。倆孫子依舊滿地跑,上班族依舊和他的女朋友蜜裏調油。朱曉還在專心啃骨頭,龍子衍也湊過去捏了一個排骨在啃。

而陶悠,渾身冰涼。

她感覺到涼意在一點一點順著脊柱爬上來,渾身的血都朝頭部湧去。她聽不到任何聲音,背後仿佛有一條剛剛從水裏爬出來的水蛇纏繞住她的軀幹,慢慢收緊,在她耳邊嘶嘶吐著血紅的信子說,你看了?你的過去又回來了?無邊黑暗會把你拖下去,拖下去……

剛剛電視裏,狗尾巷那個出事的小飯店,警戒線後圍觀的人群……攝影機剛好拍到一個人。

那個人,頭上扣著個臟兮兮的黑帽子,露出亂糟糟的頭發,膚色發黑,臉頰凹陷,眼角下垂。整個人瘦骨嶙峋,套在一件扣子扣錯位的老式皮外套裏,佝僂著背,手裏還夾著一根煙,在圍觀小飯店後露出了很不屑的冷笑,然後轉身抖著腿,一瘸一拐地鉆進了人群。

高翔。

曾經雜技團的高翔,高叔的侄子,高翔。

陶悠不會記錯,因為上輩子她就在戒毒所見過被強制戒毒的高翔。當時高翔已經染上毒癮多年,而且由於和高叔不和,被趕了出來。後來就流浪到H市,幹些偷雞摸狗的活計,找錢溜冰。最後由於搶劫殺人被警方逮捕,而後因為毒癮太重無法配合審訊而被暫時送到強制戒毒所戒毒,半年之後,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而看現在的狀況。高翔已經染上毒癮而來來到H市沒錯。那麽說明,高叔也走上了上輩子的老路,也間接說明老四也不遠了……

一切的一切,並未因為陶悠這個蝴蝶而發生改變。該來的還是會來。老四會去販毒,而龍子衍會去當特種兵,最後……又是熱帶雨林。

陶悠擡起眼睛,盯著眼前還毫無所知的龍子衍。他正和朱曉聊著最近校長下臺的情況。

不行。

她不能讓上輩子的結局重演。

她不能讓龍子衍這樣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眼前消失。

☆、搖籃中的危險

“你哪天出院?”

“後天。”

陶悠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一邊看外面灰蒙蒙的天,一邊接洪波的電話。

“你……”洪波那邊發出的響動明顯是在抽煙,“不用去歐陽家了。”

“怎麽?”陶悠下意識地問,“要換搭檔嗎?”

“上頭開會的意思是讓歐陽跟加拿大回來的那小姑娘搭檔。我看歐陽還沒表態,但他父母的意願很明確,已經同意了。如果他們搭檔的話,估計年初國家隊名單出來,咱省就是他倆了。唯一的希望是你的禁賽令解除——我已經向上面申請了。畢竟你又不是主動服用興奮劑。可就陳主任那脾性——你知道。”洪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省隊管冰上項目的主任姓陳,年紀不大就禿了頂,他本身並不是搞冰上運動出身的,基本可以說上任前對冰上運動一無所知。能跳到這個職位也是因為他的大舅子是省裏某個頭頭的兒子。陳主任一心鉆研在政治,平時盤算的都是如果搞政績。如今陶悠出了事,自然她第一個就被陳主任劃拉出去了。但是為了今年還能有點東西寫進年終報告,那將從國外歸來的方可瑞和經驗豐富明明可以拿冠軍的歐陽湊到一起送去國家隊再好不過了。

教練再說了什麽,陶悠都沒聽到。

等掛斷電話,她站了一會兒,轉身,看到朱曉就站在兩步開外,很擔憂地看著她,手裏拿著羽絨服。

……

~ ∞ ~ ∞ ~ ∞ ~ ∞ ~ ∞ ~ ∞ ~

“哎,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就好好收拾一下了。”

“不收拾也挺整潔的。”

陶悠站在門口一邊脫鞋,一邊打量屋子。朱曉則手忙腳亂把沙發上搭著的衣服抱到臥室去了。

上午接完電話,陶悠想出來散散心,本來她就打算在醫院周邊走走,可朱曉直接說回家吧。於是陶悠就跟著她回來了。

這是城東一個半舊不新的小區,看樣子陸家已經是老住戶,一路進來不少老人跟朱曉打招呼。陸家在18棟的五樓,三室一廳,裝修很簡潔大方,以天藍色和青色為主,陽臺上綠植倒是擺了很多。

“進來呀。”朱曉從臥室出來招呼她。

“哦,”陶悠走進客廳,然後跟著朱曉到廚房,看她從冰箱裏拿水果。

“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我以為你們家會更土豪一點,歐式風格,水晶吊燈那種。”

朱曉噗嗤一聲笑了。“哪有那麽多錢——房貸還沒還完呢。”

陶悠回到客廳,看到電視櫃上頭擺著一張小小的全家福,大部分都被長勢茂盛的綠蘿遮住了,但還是看得出是一家四口。朱曉和陸父坐在一起,兩人臉上都是端正的笑容。陶悠第一次看到了同桌唐詩口中那個“成熟魅力的大叔”,的確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沒有啤酒肚沒有胡茬子,五官硬朗,額角發際分明,眼睛有種淡淡的歷經世事的沈澱與柔和。陸黎上年紀了應該就是這樣。

照片裏朱曉也很年輕——起碼看上去比現在年輕多了,梳著馬尾,靠在丈夫身邊,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陸黎站在他倆身後,應該還是初中生的年紀,滿臉稚氣,但還是很靦腆地朝鏡頭笑。陸父懷裏抱著他的小女兒。小丫頭胖乎乎的,真的很胖,小肉胳膊小肉腿,眼睛圓溜溜的,可能是剃了光頭,戴著個兔耳朵帽子,穿著粉紅色的裙子,加白色襪子,腳一直蹬在老爸腿上,手指則放在嘴裏。這麽小的孩子當然還無法配合照相,只是好奇地盯著相機這個方向,可能當時還在咿咿呀呀地咬手指頭。

朱曉端著水果出來,看到陶悠站在電視櫃前在打量那張照片,於是擦擦手走過來,手搭在陶悠肩頭。“我家全家福——陸黎你見過,這是我老公,還有我女兒。當時是心心一歲,去照相館拍的。嗯,她叫陸心。”陸父給女兒取這個名字意味著她是他的心頭寶。

陶悠突然有點後悔剛剛不該站在這兒盯著照片看,她不知該以何種情緒來面對朱曉。

“嗯,我不知道陸黎有沒有跟你說過……”朱曉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對陶悠說過自己的家庭情況。

“我知道。”陶悠點頭,回到沙發上。

“算起來,最熟悉的年紀最小的女生就是你了。”朱曉也跟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你看電視嗎?我開電視,看電視劇怎麽樣——我有時候會想,心心長大了應該跟你差不多吧——你不用這樣子看我,我早就想開了,真的。”她頓了一會兒,慢慢低下頭,聲音很輕,“她兩歲,重感冒發燒。其實她都很乖地吃藥了,不怎麽會說話,可一邊揉眼睛一邊擺手。我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打針。你說我當時怎麽就偏偏要帶她去醫院呢?她那麽乖,我該讓她在家肯定可以自己退燒的……怎麽就要帶她去打針呢?後來吊瓶打到一半,孩子就不行了。一查說是青黴素過敏。她很快就休克了……醫生沒搶救過來。好好的孩子,早上還抱著陸黎的水杯要送哥哥上學呢,下午就沒了。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

她突然吸吸鼻子,連忙拿紙巾擦眼睛,一邊擦一邊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該聊這些。”她擡起頭,依舊紅著眼睛,但還是努力裝作很樂觀的樣子拍拍陶悠的肩膀,“所以說,人生不是一帆風順的。或多多少都有風浪。你是不是要換搭檔了?沒事,換掉的就是不適合的。以後來的才是最適合的。”

陶悠看著她的眼睛,像是一片柔和的海。陶悠最後沒說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但心裏卻平靜了好多,有些傷疤似乎也在慢慢愈合,填補。

“謝謝你,阿姨。”陶悠伸出手,將朱曉緊緊擁住。

~ ∞ ~ ∞ ~ ∞ ~ ∞ ~ ∞ ~ ∞ ~

下午三點,陶悠還在跟朱曉一起看老韓劇《人魚小姐》的時候,門鎖響了。兩人坐在沙發上齊齊回頭,看到門開後提著行李箱,還背著背包的陸黎正往下拍連衣帽上的雪。

朱曉歡呼一聲放下手裏剝了一半的橘子就連忙過去了。“兒子你怎麽回來也不打個招呼。”她繞著陸黎轉,幫他拖箱子。可朱曉個子太小,而箱子又大又重,看上去有點滑稽。

“我來我來。”陸黎拉住行李箱,看到了也過來幫忙的陶悠,朝她點點頭。“好久不見。”

“在家看到我,是不是特驚訝啊?”陶悠提著他的背包,挺沈的。

“有點。”他脫下厚重的外套搭到衣架上,看上去有點累,“感覺家裏頓時吵了不少。”

呵呵噠,陶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陸黎應該是看出來,補充了一句。“平時這個點,我媽都在折騰十字繡,電視很少有人看。”

“哦,好吧。你這是從哪裏拍戲回來?”陶悠問。

“雲南。”陸黎說著,提著包和行李箱去臥室了,不一會兒又提著幾樣東西出來放到茶幾上,“土特產。”

“酸角糕?鮮花餅?”陶悠拿起來看,又仰頭問陸黎,“你買的?”

“不是,劇務買的。我分了幾袋。”陸黎說著去了廚房倒水喝。

“那你去德州拍戲嗎?”陶悠問。

“不去。幹嘛?”陸黎以為她有正事兒。

“聽說扒雞挺好吃。”陶悠自言自語道。

“對對,多去山東,煙臺的櫻桃好吃。”朱曉連忙點頭附和。

“……”陸黎默默端著水,頓了一會兒,本來要去客廳的,腳下一拐回了臥室。

“不用管他。他本來就是這種性子。”朱曉壓低聲音,“昨晚上還在拍戲呢,估計今天戲份一結束就回來了。讓他先睡一會。”

……

陸黎果然是去睡覺了,不過貌似定了鬧鐘。下午五點就準時出來了。

陶悠和朱曉在廚房,嘻嘻哈哈,兩手面粉。微波爐上放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是菜譜。

“嗯,只要在帶魚外面裹一層薄薄的面粉就好。粘完面粉立馬下鍋。”朱曉邊說邊動手。

“等等,我先拍個照。”陶悠連忙洗手,然後拿著相機沖著砧板拍照。

“……你們在幹嘛?”陸黎站在廚房門口問。

“我給阿姨在菜譜網站申請了一個賬號,正在拍她的作品步驟待會再上傳——你看她已經有一個粉絲了。不過可能是官方贈送的僵屍粉。”陶悠舉著手機給陸黎看。

“對,陸黎你趕快去把電腦打開。我待會要上傳照片做菜譜。”朱曉轉身叮囑陸黎。

“好。”陸黎依言去書房。

這麽一通折騰下來,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七點半。朱曉想勸陶悠住下,但陶悠堅持回醫院。

“那陸黎你送她到小區門口吧?找個出租車。”朱曉問。

“行。碗留著我回來洗。”陸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不用不用,這個我來。”朱曉說著收拾碗筷去廚房了。

……

晚上飄起了小小的雨夾雪。路上有些滑。

“隊裏,要怎麽處理?我從網上看到新聞了。”陸黎問。他跟陶悠並排慢慢走著。

“就是那樣,報紙都寫清楚了吧,不想再說了。”陶悠吸吸鼻子,不自覺走到了路中間,陸黎拉著她後邊衣服上的帽子,又把她拉回來。

“餵,你客氣點行不?”陶悠立馬斜著眼睛看他。

“哦。”陸黎嗯了一聲,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

“你……方可瑞跟你聯系過嗎?”陶悠問。

“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陶悠想了想,還是說出來,“可能,我的搭檔,歐陽,要配給她了——上面領導開會決定的。”

陸黎一聽這話,腳步就停住了。陶悠好奇回身看他。路燈昏黃,看不清他的臉。

“你要我跟她說什麽嗎?”陸黎問。

“不是——你就假裝不知道吧。”陶悠深呼吸了一下,冷空氣嗆得咳嗽了一聲,“這種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為一己利益擋別人的道,我不會做。我現在心裏好受多了。只是想起來有點唏噓。奮鬥這些年來,到頭來還是什麽成績都沒有。上輩子很多事情都沒有改變。你不是說方可瑞的搭檔是當時省隊裏最好的搭檔嗎?那就是歐陽沒錯了。你不用安慰我。”

“改變肯定會有的,一點一點慢慢來。我最開始很不喜歡現在的狀態,因為那時候我也覺得重來一次不僅失去之前很多東西,而且也沒什麽用處。但現在……我沒有那種想法了。”陸黎看著前方自己的影子,說道。

“怎麽說?”陶悠問。

“上輩子……我父親也是在我初中的時候離開的。這輩子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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