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個人都有一眼宿命的話.那麽她的宿命早就在那場烈火之口的相見.註定了.

涼九歡站在千絕湖前對著千絕花發呆.卻聽到魔域森林外.傳來一聲聲激烈的打鬥聲.

只是.經歷了天崩地裂式的生與死.還有什麽都吹動她這顆無波無瀾的心呢.

她想.如今沒有一個能比沈睡三個月的皎月蘇醒.更讓她歡喜的了.

所以.沿著來路.一路淡淡地走過.盡管身邊是刀劍相擊的硝煙.

香凝看到從一出現.便垂著頭.絲毫沒有看她一眼的涼九歡.不由怒笑：“哈哈.涼九歡.你果然沒有死.”

她擋住涼九歡的去路.非她聽到這聲音.才去看她的.

“讓開.”

“你.”香凝道.“涼九歡.你就不好奇我今日為何會拼了命也要獨身一人闖入魔界嗎.”

“哦.”涼九歡道.“你身上莫非有值得我艷羨的.”

香凝被她這樣不鹹不淡的一問.不由怒極反笑：“是啊.想想曾受九天八荒眾神敬仰的應華神尊.為了一個別人的妻子.變成一具枯骨.真是極美.極美.”

“你說什麽.”涼九歡這才擡眸睜眼看她.

香凝笑著望望她手中所提的千絕花.“繼承花事了神君醫術的你.會不知我所言.”

這時.萬伺邪走過來要驀然打斷她.卻被涼九歡輕輕一揮手.阻住了他的靠近.

她盯著對面充滿嫉恨的眼睛.道：“我早就把神源還給他了.我還給他了.”

“呵呵.你傻了.他不是為了你與戰奇簽訂了契約嗎.那神源從一千多年前.就不是他的了.當然也不是你的.”

“住口.”一聲暴呵而來.

“戰奇.”

“涼九歡.快去救姚應華.拿著這個.”飛身過來的戰奇將神源放在涼九歡手中.笑道.“我的確是為了這個東西才留在你身邊的.這是我的.我擁有它的使用權.現在我要你拿著它去救姚應華.”

“哈哈.違背契約.想必戰奇你已經承受懲罰了.”香凝哈哈大笑.

“不要你說.”戰奇看著涼九歡.“快走.再不走就晚了.”

“不.我.不能離開.”涼九歡避過他伸過來的手.“我與他已經.再無關系.”

“你.你個笨蛋.胡說什麽..”

戰奇道.“是.我是騙了你.當年我甘願離開洪荒.就是因為與姚應華簽訂了契約.等他羽化.我就可以吃到他的神源.以前他總是騙我.不給我神源.因為神源在你身上.現在你把神源還給了他.他也要不了了.只能給我吃掉.我.當然很開心啊.我終於可以吃掉神源重回洪荒結界.當我的洪荒獸王了.呵呵.只可惜.當我最後拿到這個威力無比的神源時.竟然有些難過……”

“戰奇……”他這種半委屈半坦言的語氣.是在求她嗎.

“涼九歡.我發誓那時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姚應華害怕我即便和他簽訂了契約.但是兇性還是難改.便誘騙我吃下果子.變成了一點威脅性都沒有的醜動物.還封印了我的記憶.所以當我貪玩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過要得到你身上的神源.”

“我知道……”

“咳.那就好.那還不趕緊去.”

“你.們解除契約的方法是什麽.”

“呵呵.單方面解除契約啊.就要……你幹嘛管我.雖然我身上兇性仍然難改.但是和你相處以來.我學會了什麽是善惡之分.天地天道不能沒有姚應華.”戰奇單方面解除契約.

她站在那裏.始終不接神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等他老老實實交代.

“好啦.好啦.老子說.老子對姚應華這個沒有感情的神絲毫不敢興趣.但是老子對他體內的神源的興趣大於一切在.這總行了吧.”

“神源.只有上古上神有.也就是說如今只有那四大神尊有.就連天族的天帝都沒有.那是經歷了無數劫難和時間才修煉出來的.是配合神尊神器共同護體的強大寶物.無數人羨慕卻並不敢窺竊.因為神源具有強大神力.修為不與神尊同等著.得到神源.只會立刻爆體.而我就不同.我是洪荒太古兇獸.論及修為和功體都不遜於應華神尊.所以只要我吃掉他的神源.就會功力大增.屆時我就會重返洪荒之地.打敗那三頭豬獸.繼續一統洪荒結界了.”

“因此上神隕落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取出神源.餵以九隕神丹.外加穢體侵身.要不了多久就會死掉.另一種是投胎轉世.歷經百世情劫.在一世一世的轉世中.神源靈力漸漸消失.神源變小.直到第一百世神源徹底消失.作為人轉世的上神也將在這一世隨著壽命終結而徹底消失.”

“他現在在哪裏.”

“黃泉煉獄.”戰奇道.“他在用最後一口氣.幫助皎月聚魂.你知道他半途中跑出來過一次.所以……”

所以.這次他必死無疑.對嗎.

讓她拿著神源.卻祈求他嗎.

可是皎月怎麽辦.

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那為什麽總是默默為我做了那麽多呢.

以前.我喜歡看人的眼睛.以為自己有一雙火眼金睛.能看得懂任何人.你看.我看的懂糖糖眼中的悲傷.看得懂美人師叔眼中的憐惜.看得玉無瑕眼中的等待.艷姐姐眼中的.可是我從來看不懂你的眼睛.不是我看不懂.根本是我不敢註視.

那眼中的隱忍.太飄渺了.也太濃重了.我承受不起.

現在.我仍然認為.自己承受不起.永遠也承受不起.我們根本就不對等.我不是我.你永遠是你.所以我們之間不對等.

我要做些什麽呢.才能讓我對等.你說我為你亂了天下.毀了你的天道.你是不是就會氣的跳起來.再一劍殺了我.

呵呵……不好玩.我還有很多債沒有償還.

那個醜八怪冥王說美人師叔當初攪亂了他的冥界.所以非要給下屆歷劫的美人師叔些苦頭嘗嘗.於是.我就想了法子.我就根本不給他實施惡毒計劃的機會.人界不再動亂.沒有戰亂災禍.瘟疫橫行.他不就折騰不了我師叔了嗎.呵呵.我聰明吧.

還有.那個帝俊對自己的兒子和族人也忒恨了.為了報仇.竟然設下禁咒.折磨糖糖的身心.我

對了.還要謝謝你醫治了糖糖的眼睛啊.他雖然不情願.卻不得不以要對你說聲謝謝.當然.這是我自動理解的意思.自動代替他說的.呵呵.要知道.我們以前可是一家子呢.我.糖糖和皎月多麽幸福的一家啊.

既然我不幸地承接了妖祖帝俊的力量.就該由我結束.可是想想.我怎麽會生來就不幸呢.以前怨天恨地.現在想想還是怪自己.怪自己對你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才會……

哎.你說說你生那麽美.幹嘛.他們都說美人師叔排在你前面.可我怎麽就還記得你呢.

戰奇也回來了.那天.他憤恨地說.他始終受制於你.只要神源還在.你就是他的主人.他就得必須聽從你之言.永世守護我.即便他單方面破了契約.都不能.

他還說早知道.他就不故作慈悲.裝作大方.把神源交給我救你了.害他白白受了皮肉之苦.本來想大開殺戒的.卻發現自己死不了.剛想展示獸威.就變成了原來的小怪物模樣.被一團紫光包住回了這裏.

他好恨.沒有打開殺戒.不過他也算出了口惡氣.他看見那個惡毒女人被皎月打的抱頭鼠竄.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那個性子陰晴不定的小屁孩.但是這次由衷喜歡他的作風.他還說以後不回洪荒結界了.是不是應該換個作風.

畢竟九天六界不同洪荒蠻夷之地.單憑無禮也難以解決.平常刷點小聰明.小計謀也是會大快人心的.說做就做.他去找皎月了.說要跟她處一段時間.觀察觀察那小聰明和小計謀是不是真的有用.

“我就像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鳥.隔著紅塵的烽火距離.在你遼闊的梵寂中.披荊斬棘.結果才知道那裏始終空無一人.”

她以為一條清寂絕塵的蓮花幻路.會指引她走向那道.心心所期的浩瀚紫衣.

可是剛踏上去.那鉆心灼骨之痛.告訴她.這是一條為她開啟的.萬丈紅塵烽火路.

她不死.烽火路便生生不息.

這路.就是要開她一生的焰火焚蓮之苦.燒了她所有小心翼翼守護的幸福.毀了她所有對那浩瀚紫衣的執迷不悟.

趕到黃泉煉獄時.望著只餘斑斑血跡.而空無一人的上古煉魂大陣.那一日.九天八荒都聽到了震徹十方的慟哭之聲.

他們以為是冥王豢養的怪物在懲罰惡魂.便沒有多想.

姚應華償還涼九歡的萬世因果.最終自己舍身入無間.代替涼九歡封印血禍.

就連一向無情示人的冥王都自問.這便是天意作弄的感覺麽.還是涼九歡的十方慟哭十分煽情.

掌上乾坤化桑田.眼中溫涼覆滄海.袖裏雲煙幽天地.面若皎雪傾冰原.此身天地一浮塵.

卸去一身數萬年的神祇修為.舍棄一生不能說的眷戀.拋卻無上的神尊君威.此時的姚應華.將緊剩的自身命元.盡數渡於涼九歡.

此後.仙身不覆.墮入萬劫.永世徘徊於最無間的虛無深淵.

生不能.死不能.

相忘也好.傷魂也罷.但求一身功德換取一縷生不能棄、死不能舍的執念常留心頭.

這讓人無端地想起冥王層挖苦過的他的一句話：當高高在上的華聖人有一天不再強大.不再無所不能.也不過是一區區可憐人而已.

蒼華劍.十方歸一念.倏忽千年夢.

一念生.三千妙華；一念滅.萬丈覆寂.

心開塵埃.蔓生蒼華.終是負了那一株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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