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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花事了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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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花家小兔涼九歡在經過五百年的長壽不能化成人形,五百年的魔鬼修煉不能化成人形之後,卻在一夕之間的貪吃東西中,一朝化成了人形的消息,火速傳遍天虞山大江南北。

頓時,天虞山所有飛禽走獸,花草樹木全都暴走了。

就連遠在外的靈智子神君,都寫了一封長達上萬字,重五鬥米的羽毛信送回來賀喜自己的乖徒兒,並保證會盡早趕回來抱抱她的。

裏面的內容總結下來無不是將愛徒涼九歡的機緣巧化,說成天資聰穎,智慧過人,簡直是字字不堪入目,句句不堪入耳,真真是非常不要老臉地、無恥地大加讚揚了一番涼九歡!

這讓那些誓將艱苦修煉進行到底,寧肯走火入魔也要巴望著化成人形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等等,真真情何以堪啊?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世界。

原來,所有努力,都不如一個“貪吃”二字來的快!天意,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啊,到底還要不要它們非人形狀的東西活啊!

不活了!不活了!

可惜醒來後繼續整日吃喝玩樂的兔子,可聽不見哭天搶地的哀嚎聲。

哦,不,現在應該稱之為涼九歡姑娘了。此刻,她正忙著,首次以人形的形狀坐在凳子上,心不甘情不願地搗藥呢。

一個纖細脖頸上掛有一顆紫珠的少女,一襲俏皮清新的淡綠色百蝶穿花衫,下著素光瀲灩浣紗裙,頭頂一頂半大不大的可愛雙環髻,俏皮粉嫩臉蛋小巧靈動,烏黑發亮的雙眸清澄似水,真真讓西陵飛那般端莊女子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出自純天然花事谷。

那靈動之美簡直是與萬物渾然天成啊!

動不動就不自覺地嘴角翹起,笑眼彎彎,看似極是乖巧溫順。

然而那乖巧溫順當中,卻又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古靈精怪,即便是頑皮,也總能讓人輕易地接受和原諒,令她與眾不同。

因著手中搗藥的姿態,時而靈頑活潑地拈花貪吃,口嚼之間,似憨似癡,容光照人;時而靈目轉動,纖睫撲扇,瞥到身前焚香撫琴的天青身影,一抹嬌笑隨即爬上嬌羞玉容,宛若一派純潔流霞。

一個搗藥的動作,竟被她做出萬般種表情,自有一番說不盡的嬌媚可愛。

總之,十分討喜。

這也難怪,完全未經世俗沾染的涼九歡,從小吃著珍奇無比的仙草神藥長大,整日沐浴在靈氣十足的花事谷中,又享受著人人艷羨的天外六劍仙君的寵愛,怎能不清秀稚美,古靈精怪?

“美人師叔,搗藥都是兔子幹的,我現在都化成人形啦!你不教我學做人,反而讓我繼續搗藥……真是舍得讓我珠玉蒙塵啊——”

嬌小的手,笨拙地緊握手中的搗藥錘,慢吞吞地搗弄,脖子裏的那顆紫珠也一晃一晃的,嘴裏隨著搗藥聲碎碎念。

邊念邊捏著藥罐裏的東西往嘴裏盡量地放,盡量地塞,還斜視著仍做坐在她面撫琴的人。

琴聲悠悠蕩蕩,猶如一股清泉,洗去疲倦的塵埃。

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

整個浣音崖以及花事谷似都與這靈動美妙的琴聲融為一體。

而撫琴之人的每一個動作又似乎,都透著人間煙火的幸福。

“強詞奪理,給我詳細講來。”

哎,美人師叔真的生氣了呢,好吧,誰叫她貪吃東西昏迷掉呢,而且,一昏迷就昏迷整整七日。

六師姐說美人師叔又為她強行提前出關,衣不解帶地伺候她,還悶進藥房裏日日撫琴給她醫病。

那勞神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了她昏睡的五百年中。

她聽著,難受。

三天前她醒來後,聽心師姐說要教習她一些當女子的做人規矩,比如怎麽穿衣,怎麽梳頭,走路要端正,吃飯要用筷子……所以美人師叔就將她交給了師姐們,搬到了天夢院住。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她就馬不停蹄地跑到花事谷,請求美人師叔原諒。

可美人師叔很忙。

整日冷著一張臉,忙忙這,忙忙那,一連三天都將師兄師姐們召集過來問話,偏是沒時間理會她。

她很郁悶。

美人師叔明明最不喜歡天虞山的事物了,也從不理會,如今卻忙得暈頭轉向……她不能打擾他。

可是,一想到除了在她醒來那一刻,美人師叔才對著她展顏笑了那麽一下下,應答如流地回了那麽一句完璧歸兔的話之外,就再也不對她笑了,再也不和她說話了,她就很傷心。

直到聽心師姐指著她的腦袋瓜說:“真是笨蛋,你以前是兔子的時候是怎麽纏著師父的?”

一股腦兒的靈光乍現。

他寧肯委屈自己忙事物不理會她,是在跟她賭氣呢,賭她貪吃亂吃生病的氣。

還有,那天大家聽到完璧歸兔四字大笑不止,花事了一句離開,所有人都被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他們再想進來賠禮道歉時,已經為時已完。

就連平日獲有進出大權的敖聽心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樣,望著兇險的煙雨葬花陣,唉聲嘆氣。

花事了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她像一個初次犯了錯,深切反省的小孩子,委屈至極,卻無從解釋,又羞愧不已。

人家第一次做人,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啊,美人師叔應該教她怎麽梳洗打扮,怎麽穿衣走路啊……可是美人師叔真的生氣了……已經整整三天了。

於是,天虞山弟子整日都能看到一個穿著松松垮垮的女中衣,扣子系的歪歪扭扭,頭發披散,赤著白腳丫子,奔向花事谷的瘋丫頭。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花事院門口,瞅著衣著整潔的花事了,苦思冥想。

如何惡兔撲人呢?如何死纏爛抓呢?如何……哦,簡而言之,就是撲在人懷裏纏著道歉。

此時此刻,花事了終於累了,困了,旁邊焚了一爐裊裊回旋的竹青香,倚在亭欄上睡了。

這回,終於給她逮到了機會。

口中一念,瘋丫頭變成毛茸茸的兔子,躡爪躡爪地,竄進美人的懷裏,等美人睡醒。

這才重現了天虞山《醉臥美人膝圖》。

額?詳細講什麽?他是讓她老實交代自己近三年來的惡行嗎?

涼九歡埋頭摳哧著自己的人形手指,聲音幾乎壓到了塵埃裏。

“美人師叔丟下我閉關的這三年裏,孤獨一兔的我獨自喝光了美人師叔的萬年佳釀,吃光了美人師叔臨走時給我留下的無數青凝花餅……還不小心打翻了美人師叔視為第一寶貝的寶琴……”

撫琴的手,終於停頓了,“停了吧,恐怕再給你三天三夜,也羅列不完你的淘氣,倒是聽得我心肝一顫一顫的疼。”

聽到一筆勾銷的寬恕之語,她立馬笑嘻嘻地小奔過去撫摸他的心口,另外正好借此關心機會站起來擺脫搗藥的悲催命運。

“我就知道美人師叔最疼歡歡了,才不會舍得懲罰歡歡呢!嘻嘻,美人師叔,歡歡知道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亂吃東西了。其實我……還不是想及早化成人形,給師叔一個天大驚喜嘛……”

花事了本想說別想蒙混過關,可是想到此時面前的小女孩會是一張又是皺鼻,又是嘟嘴的委屈俏臉,語音悄然間轉柔了。

還是心,軟了。

他一點都不舍得她委屈半分。

那天他當眾將她從冷宸懷中抱過來時,她只著了一件屬於男人的外衣,非天虞山仙派服飾,他的心,糾緊。

是誰,悄無聲息地強行闖入了煙雨葬花陣?

等他將她安置好後,竟然在陣內找不到任何痕跡,唯獨在浣音亭上,看到了一地的糖果紙屑。

無論闖入者是誰,如連天外六劍仙君都無知無覺,其根基必然不低。

他在關內就感應到了她的危險,本還有半年的出關期限……不過,幸好他及早做好了準備,不用再入關延長閉關時間。

這三年,她都遇見了什麽人,他,總會查出來的。

任何想要傷害她的人,他都不允許靠近,就連……剛才琴聲所阻那人也不能。

“哪是驚喜?驚嚇還差不多。以後莫要再輕易相……”少女將自己的腦袋討好地埋進他的手心,纖長的睫毛一掃一掃地拂動他的掌心,溫潤的唇令人心亂氣浮,“哎,你啊……”

“嘻嘻,我就知道美人師叔想我得很。美人師叔,你還沒誇過我好看不好看呢!”

涼九歡猛然舉著腦袋,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透著一股機靈勁兒,鮮潤的唇對著他一笑輕啟,問出去的話多了幾分頑皮。

花事了不著痕跡地側了身,蔥白纖細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調音。

一曲傾瀉而出。

看來將她暫時交給西陵飛是對的。

“以後是姑娘家的了,在外人面前要學會矜持,無論長相如何,都要懂得收斂自己的容貌……”

這話多少有些不自在呢,呵呵,“矜持?是像美人師叔這樣嗎?欲語還休……”

“我家歡歡最好看。”撫琴之人生怕她在語無禁忌,連忙道。

恰逢一陣風吹來,一大片的青凝花瓣纏繞在花事了額前的一縷青烏碧發上,纖指點上琴弦,粘起落在其上的花瓣含在嘴裏。

“嘻嘻,我也要吃。”讚聲暖心,被誇獎之人欣然受之,也更加恃寵若嬌,簡直是有一樣學一樣。

只見她從花事了的烏青碧發裏,抓起一把留戀其上的花瓣就放進嘴裏咀嚼,“嘻嘻,美人師叔比我更好看。”

她一臉癡相嬌憨,令他忍俊不禁逗她:“臉蛋倒是肥瘦相間稍微合適,只是小身板……太幹癟了,你說你平常吃的肉是不是都長臉上了?”

可愛的嬰兒肥,肥嘟嘟。

“哼,美人師叔也尋我開心,我要一大包的青凝花餅做補償!”

美人師叔也尋她開心,先是一喜,隨即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好似偷了腥得逞一般。

嘿嘿,這些天,每個師兄師姐都拿她的嬰兒肥開玩笑,惱得她只想扣掉兩蛋肉,如今被美人師叔這麽一笑,她反而喜歡上了它們。

嘻嘻,能讓美人師叔清淡的雙眸帶上笑,你們算長有所值!

花事了出生在谷雨之際,那天枯萎萬年的青凝花一朝之間,漫山遍開,又恰好有一花瓣落在他嘴邊。

剛出生的孩子也許是好奇心重,反正是張嘴就含花不放。

俗話說谷雨不種花,心頭像蟹爬,所以,琉璃子神君為其取名,花事了。

天!美人師叔的師父大人怎麽能那麽隨意給美人師叔起名字呢?還是她叫的美人師叔最好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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