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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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杜鵑的槍聲落下，顏雨聽到悶哼聲，有一顆子彈打在一邊的樹幹上。
木頭屑子似乎濺到了顏雨臉上，她仰躺在車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槍響。
紅杜鵑熟悉山裏地形，她就是吃這口飯的，丟下不知死活的司機轉身就跑，直奔山林子裏去。
顏雨看著黑色的天空，腦袋裏嗡嗡的響。
白澤追著紅杜鵑進了林子，紅杜鵑手裏有槍，天黑夜深的，他也不敢追的太近。紅杜鵑很快就沒了影蹤，白澤甩手一槍，知道再追就耽誤事。憤憤罵了一句快步往回跑，白澤回到車前發現倒在地上的侯小勇，子彈打在他的肚子上，胃的位置。
“侯小勇！”白澤直沖過去，連忙捂住侯小勇的傷口，他眼睛發紅，血不斷的往外湧，堵也堵不住。
“顏雨！”白澤抱著侯小勇，大喊。“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沒死。”顏雨深吸一口氣，腦袋裏亂糟糟一團，剛剛的槍聲震的她耳鳴，很長時間聽不清任何東西。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掙紮著爬起來。
顏雨只聽到白澤叫侯小勇，之後的她都沒聽清。顏雨打開電燈照地上，剛剛來開車幫的男人胸口中槍仰面躺在地上，瞪著眼睛已經失去了生機。血淌了一地，和潮濕的泥地混為一體。
顏雨也不是第一次見死人，心裏雖麻木，可胃裏依舊有些翻騰。這是個死人，剛剛他還喘著氣。
顏雨動作間帶動了骨頭，疼的呲牙裂走。她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篷布，裏面幾個女孩嗚嗚叫著。
“別叫了，我盡量快點救你們出來。”
鐵籠的出口被一把大鎖鎖著，顏雨在車上沒找到鑰匙，跳下車打算在地上的屍體身上找鑰匙，他是紅杜鵑的人，也許保管者要是，而且最後紅杜鵑讓他來帶人。
去碰屍體，顏雨心裏直泛惡心。手剛碰到這人的衣服，視線一掃落到了白澤身邊，顏雨的動作一頓。
白澤抱著侯小勇，燈光下，侯小勇一身的血。
顏雨整個人懵了，腦袋又開始了剛剛的嗡嗡作響，她楞了幾秒後快速沖了過去。侯小勇怎麽了？中槍？
白澤捂著侯小勇的肚子，血順著指縫往外面冒。
“快拿個東西堵住傷。”
顏雨所有的行為都是本能，她迅速脫掉外套捂在侯小勇肚子上，聲音有些打結，“白澤你帶他上車，我們開車走，趕快送醫院。快點！這麽多血再耽誤就沒命了！”
“沒事，死就死了！”侯小勇聲音微弱。
“閉嘴！”顏雨和白澤同時開口，顏雨咬著手指，心臟砰砰的跳。當年她看到爸爸的時候，也是這樣渾身都是血，都是血。
顏雨身邊的人她不希望死，即使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倒黴刑警，顏雨也不希望他出事。
白澤把衣服紮在侯小勇的傷口上，顏雨連忙過來幫忙，兩人把侯小勇擡上了車。
顏雨沖上駕駛座擰車鑰匙發動引擎，這邊有路吧？有路吧？到底有沒有路！
顏雨的衣服紮的不實在，很快血就淌在座位上，弄濕了座位。白澤扯開衣服，重新給侯小勇包紮。血止不住，他滿手滿臉的血，一頭一臉的汗。
“只要有路就往前開，總有出路！”
顏雨擦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那賭一把，希望上帝眷顧。”
只要腳下有路，總能找到出口！
總有出口的！
車開了二十分鐘。
大概老天看她信仰不純粹，一會兒求佛一會兒求上帝，也就懶得搭理她。車越開越往下，馬上就要進山底了，沒有出路！
顏雨快急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
“怎麽辦？沒有路啊？”
一個轉彎，顏雨突然就看到了房子，有人，顏雨踩下剎車就推開車門沖出去。
“去哪？顏雨？”
“找人問路。”
現在哪有人在路上？
可以砸門啊！
顏雨抹了一把臉，他們沒有來過這裏，全然陌生。怎麽走？全憑運氣，可現在，恰恰好他們幾個都沒有那運氣！不然也不可能淪落到這地步。
昏黃的光在拼命的撕裂著黑暗，天快亮了。
顏雨拼命的砸門。
白澤放下侯小勇也追了過來，他打開槍的保險握在手上。
窮山僻壤，留個退路。
顏雨心急如焚，砰砰的敲門。
光終究是撕破了沈重的黑暗，大地的輪廓顯露出來。
大約兩分鐘，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裏面響起。
白澤用本地話應了一句，顏雨才聽到腳步聲，她啃了下手指。
貨車在昏暗下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
籠子有鎖，沒有工具她打不開。
只要出了山，到了清河縣城，回到自己的地盤救這些女孩就不著急了。
門被打開，老太太披著衣服探出了頭。
驟然看到滿臉血的白澤，嚇的立刻就要回去。
顏雨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門硬擠進去：“奶奶，我們想和你打聽個事兒，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
她聽不懂普通話，仍是一臉驚恐，大吼大叫。
白澤連忙用本地話又講了一遍，他提著槍，滿臉的血，看起來十分可怖。
“上山的路怎麽走？”老人還要叫，白澤拎著槍的手擦了一下臉，“知道麽？”
“知道知道。”
老人立刻探頭指了指房子的右邊，“從這邊過去有一條路能到山上。”
“能進城？”
“對對對。”
“謝謝了。”
白澤拉著顏雨就走。
這回白澤開車，侯小勇平躺在司機室後面一排座位上。顏雨拿了工具箱翻身上到車鬥裏，外面的世界越來越亮，顏雨開鎖的時候對上三個女孩滿是淚的眼睛，他們的眼裏是驚恐害怕。
“我是來救你們的，別怕。”
顏雨盤腿坐著開始琢磨怎麽開鎖。
有工具，相對來說簡單多了。
開到一半，顏雨想起個事兒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車子顛簸，她一邊拍照一邊說道，“雖然沒征求你們的同意拍照不符合辦事流程，可照片必須得拍，不然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錄音筆在她的口袋裏靜靜的閃爍著燈，顏雨保存照片，手機裝回口袋。重新拿起工具搗鼓起來鐵鎖，拿著錘子狠狠一撬。鎖頭和一塊鐵被撬了下來，歪歪扭扭掛在籠子上，籠子裏三個女孩哭的一臉淚。
顏雨敲了幾下徹底把鎖頭敲掉，這才打開了籠子的門。
矮身鉆進去。
車出了這片林子，上了路。
天已經亮了。
顏雨撕掉女孩嘴上的膠帶，他們放聲大哭。
顏雨有些頭疼，連忙說道，“別哭了，先把嘴閉上，等回去慢慢哭。”
女孩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身上沒刀，顏雨找到矬子弄斷了其中一個女孩手上的繩子，說道，“腳上的自己解。”
車終於是開上了路。
第一束光撥開重重濃霧，跳了出來。
女孩一邊哭一邊解繩子，解完又幫同伴解。
顏雨心力交瘁，全部都解開她躺在車底，在顛簸中打了個哈欠。
心事重重。
陳錚沒有下落，侯小勇肚子上有血窟窿，生死未蔔。
她揉了一把頭發，這條路真的很難。
累到了極致，剛剛情緒緊繃，現在放松下來。
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太陽穴上的筋砰砰跳。
“你沒事吧？”一個女孩湊過來，貓叫似的低聲問道。
顏雨搖搖頭，只是累。
車奔馳在公路上，顏雨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天。
太陽出來了。
哭泣的女孩縮成一團，互相取暖。
到達出車禍的地方是早上六點五十。
警察被弄了上來，路邊拷著幾個犯人，幾個民警蹲在地上抽煙。
車停下，顏雨抹了一把臉跳下了汽車。
白澤沒下車，喊道，“活的帶走，死的回頭來收拾。我們的人傷了一個，得趕快回去。全部收拾東西，歸隊！”
顏雨看向白家村的方向，抿了抿嘴唇，再次上車。
回到清河縣城是十點。
顏雨手機有了信號，立刻打電話通知姜毅到縣醫院。
白澤一臉血和他們刑警隊員叫小林的青年兩人擡著侯小勇往急診室跑，顏雨跑去叫叫護士拿擔架。侯小勇被推走，白澤跟著跑了過去。
顏雨又走到外面沒發現解救的女孩，貨車也不見蹤影，心裏一咯噔。
剛要摸電話，姜毅就打了過來。
“顏雨，我到醫院了，去哪裏找你？”
“急診室。”顏雨擼過臉上的頭發，她仰起頭看天，“你快過來，跟我去趟公安局。”
顏雨掐著眉心，頭疼。
姜毅很快就到了，看到顏雨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你怎麽這樣了？你這是從那個山溝裏鉆出來的？成了泥猴。”
“甭廢話了，走。”
姜毅快步走到顏雨前面，回頭和她說話，“秦主任說必須讓我們回去。”
“嗯，我知道。”
顏雨第一次見姜毅的時候他病蔫蔫爬不起來，現在看他，這是活潑過頭了吧？
“你到底去哪了？這麽神秘？你身上的是血？”
“有水麽？有吃的麽？”顏雨腳步沒停，問道，“背相機了麽？”
“有巧克力。”姜毅連忙拿下背包，說道，“相機在包裏。”
顏雨接過巧克力咬了一口，苦澀的甜味在嘴裏蔓延，她抿了抿嘴唇。
嘴唇幹燥起皮。
“解救了一批被拐賣的女孩，準備好設備。”
“啊？”姜毅瞪大眼，“真的解救出來了？”
顏雨把一整塊巧克力塞進嘴裏，招手攔了一輛小三輪。
坐上車，顏雨閉上眼。
困到極致，腦袋裏全部都是聲音，亂七八糟一股腦湧進來，讓她沒有空隙去思考。
姜毅有一大推問題問顏雨，顏雨睜開眼，漆黑眸子直直看著姜毅。
姜毅卡殼了，啊了一聲，“怎麽了？”
“我再問你一遍，我給你發的信息，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什麽信息？”
“那晚給你交代的事兒。”
“沒有人，哦我和秦主任，別的真沒人了，你問這個什麽意思？”
“沒什麽。”顏雨打了個哈欠閉上眼，一嘴的巧克力味。
到了警局，顏雨一眼就看到大院裏停著的貨車。
快步進去，警局裏面的人亂糟糟的，各忙各的。
“你幹什麽的？”
有人問顏雨。
“我是b市法制欄目的記者顏雨。”顏雨拿出工作證，說道，“昨晚解救被拐賣婦女的案件中我有參與，我現在找不到被解救的人，是被我們的同志帶走了還是怎麽回事？”
“要采訪是麽？”
顏雨點頭，姜毅慌忙拿出相機掛在脖子上，說道，“我是b市法制欄目的實習記者姜毅。”
接待他們的警察指了指休息區，“先坐著吧，有大案，這會兒都忙著呢。”
“昨晚是不是有個叫小李的警官帶回來個女生，叫閆曉燕，我能見見麽？”
小地方，乍然見到記者還是蠻意外的，不過這個案子特殊。
“你先等一會兒吧，現在真的很忙，所有人都在忙。我們局長有吩咐，我也不敢讓你進去見人，你們先等會。”
顏雨打電話給白澤，響到第二遍他才接通。
“你的同事現在怎麽樣？”
“還在搶救，可能要轉j市。當地沒有配型的血，做不了手術，現在情況很危險。”他的聲音帶著疲憊，末了咬牙罵了一句。
他們一個警隊，都是兄弟。自家兄弟躺在急救室裏，誰心裏也不好受。
“希望平安。”顏雨抿了抿嘴唇，斂起情緒，現在不是優柔寡斷談感情的時候，“剛剛我從醫院出來沒看到警察和貨車，解救下來的女孩也不見了，我現在能見見他們麽？那幾個女孩一路被折磨，應該送到醫院接受治療，而不是放在警察局。”
“你在什麽地方？”
“清河縣的公安局。”
“這個案子j市馬上回派人過來接手，紅杜鵑跑了，案子屬於機密。可能會拒絕你的采訪，現在曝光並不是最好的時機，我希望你們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打道回府？曝光和不曝光這些犯罪分子都存在，並不會因為我們的報道這些犯罪分子多了或者少了。白警官，我們的目的一樣，是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掩而不發，誰知道這裏面的齷齪？大批的小年輕依舊懷抱著美好幻想投進火坑裏，他們還會害更多的人。”
“我無法茍同你的觀點。”白澤頓了下，接著說道，“如果你願意等，可以向我的上級申請采訪權限。”
白澤掛斷了電話。
顏雨握著手機，在短暫的猶豫後，走上前和接待的人說道，“我需要見見你們的局長，現在你們局長在麽？”
“局長在忙，就說了讓你等等。”
“我等不了，我不知道那些被解救下來的女孩如何，我不看到她們我沒辦法放心。”顏雨說著就往裏面闖，兩個警察上前攔住顏雨。
顏雨不想惹事，停下動作，說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拍攝，我確定她們安全就離開行麽？”
“她怎麽回事？”其中一個警察問最先和顏雨說話的人。
“她說昨天跟我們警局的人在一起辦案，現在來采訪——”
“哎？這怎麽回事？”說話間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打量一圈，視線落到顏雨身上，“哎？是你？你怎麽過來了？”
顏雨點了點頭，回頭問抓住自己的兩個人：“可以放開了麽？”
“你認識？”
“今天早上坐一輛車回來的。”男人說著打了個哈欠，走過來。
顏雨伸出手，“我叫顏雨，記者。”
“方同。”方同和顏雨握手，說道，“怎麽回事？”
“我和白隊長送我們警察同志去搶救，回來就找不到解救的姑娘了，我就來問問她們現在怎麽安排。”顏雨笑了笑，說道，“畢竟玩命救回來的人，我不希望她們有任何閃失。”
“還沒來得及安置，我帶你們過去。”
姜毅朝著顏雨擠擠眼，手在下面豎起個大拇指。
傻白甜。
顏雨對他的行為作出判斷，警方不想讓他們記者追蹤了，顏雨追了這麽久就是想曝光清河的拐賣案，讓更多的人知道，讓社會上關註這方面的群體能把註意力放在這上面。
顏雨摸著口袋裏的錄音筆，重新打開。
警察有警察的立場，顏雨有顏雨的立場。
“你很厲害啊，身手也很不錯，我以為你是我們的線人呢。”方同笑呵呵說道，“實在沒想到你竟然是記者，現在的記者都這麽拼了？”
“救人，不分職業。”
“呦呵！”
警察也不過是一份職業，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突然聽到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方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驚訝，亦或覺得她傻-逼。
呦呵完他一時間沒找到話，就尷尬的撓撓頭。
顏雨在後院的辦公廳裏找到被解救的幾個人，他們湊在一堆在吃泡面。顏雨沒看到閆曉燕，蹙眉，回頭問方同，“閆曉燕呢？”
“她？離開了。”方同說道，“她誰也不信，她說怕她丈夫找來。我們隊裏人湊了一千塊給她做路費，她就坐車走了。”
“有沒有留下什麽聯系方式？”
“她一個人出來，身上什麽都沒有，連身份證都沒有，去哪裏留聯系方式。”
“這樣啊，謝謝你了。”
吃泡面的三個女孩擡頭看到來人立刻放下叉子站起來。
“沒事，你們吃。”顏雨問方同，“沒帶他們去醫院檢查？有沒有傷？”
醫藥費誰來報銷？方同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顏雨。
“我能和她們說會話麽？”
“行啊，人是你救的，她們該感謝你。”
“謝謝。”
三個女孩沒有坐，而是站起來對顏雨鞠躬。
受到了驚嚇，聲音很低。
“沒事，你們吃吧，我就問幾個問題。”
白澤那邊明確說了，j市如果接管了這幾個人是不會接受她的采訪。
顏雨立刻回頭看了一眼姜毅，姜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方警官，我能單獨問她們幾個問題麽？”
顏雨和白澤關系不錯，市刑警隊的人他們還得罪不起。
左右思索，方同點頭，“行行，你們聊。不過不要太長時間，馬上局長開完會要見她們。”
“好的，謝謝你了。”
方同出去。
顏雨關上門碰了下姜毅的胳膊，“采訪會麽？”
“哦哦哦，好！”姜毅連忙打開攝像機。
“你叫什麽？”顏雨拉過凳子，從左邊開始問。“多大？怎麽來的清河？怎麽被人販子帶走了？”
“我叫陳蓉。”女孩眼睛瞪著攝像機，小心翼翼問答，“你們在拍攝麽？”
“我是記者，顏雨。”顏雨拿出記者證給她看，說道，“我在追蹤一起拐賣案，追了好幾天才截下你們。還有很多像你們這麽大年紀的姑娘被拐賣，我希望你們能提供更多信息，能讓我們抓到人販子。當然，這些即使會放出去，也絕對會做處理，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我叫陳蓉，十七歲。山西人，初中畢業出來找工作，他們說是中介的幫我們，然後就被騙到這裏了。”
“我是陳蓉的同學，十六歲，蘇平。我們一個地方，被同樣的理由騙過來。”
“我叫邢飛，二十歲，b市的人，暑假來旅游——”邢飛說了一半，緊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她低著頭，劉海遮住了大半的臉，顏雨註意到她脖子上有傷痕。
衣服領子拉的嚴實，更多的傷痕顏雨也看不到。
“不管遇到什麽傷害，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外面一隊警察走進來，顏雨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迅速站起來：“姜毅，把攝像機收起來。”
“好。”姜毅手忙腳亂的收攝像機。
顏雨上前，嘆一口氣，“不要害怕，我叫顏雨。姜毅，拿筆給我。”
姜毅匆忙找到紙和筆，顏雨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過去，“你們可能會被警方送回去，安全到家很好，若是期間發生什麽意外可以給我打電話。回去後，不管是找工作還是生活上遇到別的什麽難題，也可以打給我，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們——”
門被打開，門口方同說，“局長——”
“你去一邊。”
走進門的有兩個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應該是清河縣的公安局長。另一個三十來歲，男性，穿著警服。
“你們是什麽人？”
“我是記者，我叫顏雨。”顏雨伸手，兩個人都沒搭理她，徑直走進來搜索屋子。
三十來歲的男人打量顏雨，目光如炬。
“你是記者？怎麽到這裏？”
“我們接到舉報，然後就來清河暗訪被拐女人，然後意外遇到了拐賣團夥犯罪人。白隊長知道，我救人的時候他在。我從你們的人去醫院，出來就沒發現被解救的姑娘，我擔心她們就趕了過來，希望你能理解。”
“暫時我們不接受采訪。”男人說道，“謝謝你配合警方工作。”
“他們被救的時候已經遭了很多罪，我希望警察能送她們去就醫，驗傷。”
“我們辦事不用你教。”站在三十來歲男人後面的一個警察直接沖顏雨瞪眼。
瞪什麽瞪？你眼睛很大麽？
“那當我沒說。”顏雨臉一板，也不再是笑瞇瞇的好說話模樣，“玩命救回來的人，你們要不願意送去就醫，我出錢讓醫生醫治。讓他們蹲在這裏吃泡面？我是看不下。”
“哎？”
“閉嘴。”男人開口了，吩咐道，“送她們去醫院檢查身體，沒問題馬上帶著一同回j市。”
“明白！”
顏雨率先出了門，姜毅一看這陣勢連忙貼著墻角出了門。
“哎？你叫顏雨是麽？你沒拍什麽吧？”
“我需要和你們交待？你們找我領導去。”也不是顏雨非要和他們嗆聲，現在她是虛張聲勢。立場不一樣，顏雨希望把新聞播出去，這是她的工作。
走出門，顏雨眼前一黑差點栽在地上，姜毅一把拉住她。
“沒事吧？”
“就是餓。”顏雨現在能吃下一頭牛，她困的不行，可還有太多的事要做。一分鐘都停不下來，必須得做。“找個地方吃飯，順便打給秦主任。”
“行。”
顏雨現在十分狼狽，手腕上捆著一塊爛布，臟的看不出顏色。
頭發上有汙泥，衣服濕了又幹，一股子的味。
找了一家米粉店，顏雨點了一份牛肉粉。
打電話給秦主任。
秦主任接電話速度倒是很快，接通後劈頭蓋臉罵道：“你還活著啊？你那麽牛氣的掛電話，我以為你是要去壯烈呢！你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單獨行動，不服從安排，這就是你的職業道德？”
“姜毅，幫我要杯熱水，謝謝。”
姜毅連忙去要熱水，顏雨靠在椅子上，擡手按著眉心。
“你別罵了，真不是我掛電話，沒信號我能怎麽辦！哎對了，秦主任，我手裏有個大新聞。”
“就你這樣——你說什麽？”秦主任還要再罵，及時剎車，“什麽新聞？”
“我救了三個女孩出來，擊斃了一個。”顏雨回頭打量飯店，冷冷清清的沒人，她壓低聲音，“一個人販子，拍了視頻，馬上發給你。”
“你還真一個人去幹了？”
“總得有人去幹，不然那些女孩怎麽辦？”
“我不是誇你！這不是誇啊！”秦主任剛壓下去的火又上來了。“你掛了我的電話，我沒聯系上白澤，你們一個個的，差點把我急死。”
“明白明白，謝謝秦主任關心。”
姜毅回來遞給顏雨一個大碗，顏雨看了看他，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水。
“我馬上把視頻發給你，你安排個時間發出去。”
“必須要在清河待下去？不回來？”
“必須，人販子的頭跑了。我還有兩個朋友沒找到，我不能半途而廢。”
電話那頭沈默。
“秦主任，你不會是不敢做吧？這並非壞事。我們在積德行善，現在社會上有一部分人的法律意識在覺醒，可大多數人並不清楚人販子的罪行是有多大。我們一是打擊販賣人口團夥的行為，二是給那些還沒受害的人打預防針，我只是希望少些傷害。”
“你把材料發過來，該寫的報告全部寫好，這一周整理出來發給我。”
“好。”
“臺裏沒有那麽多經費，往後的開支你自己解決。讓姜毅回來，案子你一個人辦，材料你一個人收集。話撂這裏，不是我心狠，顏雨，你這狗脾氣不給你點壓力，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讓他走可以，不給錢是不是太狠了？”
“你掛我電話，玩失蹤的時候不狠？”秦主任火山爆發了。“閉嘴！再廢話一句你也滾回來。”
“我電腦相機丟了，給我錢買電腦和相機。”顏雨依舊不緊不慢，絲毫不被秦主任的怒火所動。“別的我自己解決，這不過分吧？”
“好。”
顏雨掛斷電話，粉被端了上來，顏雨抽出筷子攪拌，埋頭大口大口的吃。
好久沒吃帶熱氣的東西了，顏雨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湯。
“你下午坐車離開清河，相機留下。”
“啊？”
“手機也留下，值多少錢找秦主任報銷。”顏雨吞下粉，頭也不擡，抱著盛開水的大碗，一口氣喝完，擦了擦嘴，繼續吃粉。“秦主任說了，你走，我留下。”
顏雨吃完一碗粉，抽出紙巾擦嘴。看著窗外的艷陽天，勾起嘴角，“往後這天會是什麽樣，未知數啊。我一個人進來就夠了，你還小，前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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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屑子似乎濺到了顏雨臉上，她仰躺在車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槍響。
紅杜鵑熟悉山裏地形，她就是吃這口飯的，丟下不知死活的司機轉身就跑，直奔山林子裏去。
顏雨看著黑色的天空，腦袋裏嗡嗡的響。
白澤追著紅杜鵑進了林子，紅杜鵑手裏有槍，天黑夜深的，他也不敢追的太近。紅杜鵑很快就沒了影蹤，白澤甩手一槍，知道再追就耽誤事。憤憤罵了一句快步往回跑，白澤回到車前發現倒在地上的侯小勇，子彈打在他的肚子上，胃的位置。
“侯小勇！”白澤直沖過去，連忙捂住侯小勇的傷口，他眼睛發紅，血不斷的往外湧，堵也堵不住。
“顏雨！”白澤抱著侯小勇，大喊。“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沒死。”顏雨深吸一口氣，腦袋裏亂糟糟一團，剛剛的槍聲震的她耳鳴，很長時間聽不清任何東西。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掙紮著爬起來。
顏雨只聽到白澤叫侯小勇，之後的她都沒聽清。顏雨打開電燈照地上，剛剛來開車幫的男人胸口中槍仰面躺在地上，瞪著眼睛已經失去了生機。血淌了一地，和潮濕的泥地混為一體。
顏雨也不是第一次見死人，心裏雖麻木，可胃裏依舊有些翻騰。這是個死人，剛剛他還喘著氣。
顏雨動作間帶動了骨頭，疼的呲牙裂走。她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篷布，裏面幾個女孩嗚嗚叫著。
“別叫了，我盡量快點救你們出來。”
鐵籠的出口被一把大鎖鎖著，顏雨在車上沒找到鑰匙，跳下車打算在地上的屍體身上找鑰匙，他是紅杜鵑的人，也許保管者要是，而且最後紅杜鵑讓他來帶人。
去碰屍體，顏雨心裏直泛惡心。手剛碰到這人的衣服，視線一掃落到了白澤身邊，顏雨的動作一頓。
白澤抱著侯小勇，燈光下，侯小勇一身的血。
顏雨整個人懵了，腦袋又開始了剛剛的嗡嗡作響，她楞了幾秒後快速沖了過去。侯小勇怎麽了？中槍？
白澤捂著侯小勇的肚子，血順著指縫往外面冒。
“快拿個東西堵住傷。”
顏雨所有的行為都是本能，她迅速脫掉外套捂在侯小勇肚子上，聲音有些打結，“白澤你帶他上車，我們開車走，趕快送醫院。快點！這麽多血再耽誤就沒命了！”
“沒事，死就死了！”侯小勇聲音微弱。
“閉嘴！”顏雨和白澤同時開口，顏雨咬著手指，心臟砰砰的跳。當年她看到爸爸的時候，也是這樣渾身都是血，都是血。
顏雨身邊的人她不希望死，即使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倒黴刑警，顏雨也不希望他出事。
白澤把衣服紮在侯小勇的傷口上，顏雨連忙過來幫忙，兩人把侯小勇擡上了車。
顏雨沖上駕駛座擰車鑰匙發動引擎，這邊有路吧？有路吧？到底有沒有路！
顏雨的衣服紮的不實在，很快血就淌在座位上，弄濕了座位。白澤扯開衣服，重新給侯小勇包紮。血止不住，他滿手滿臉的血，一頭一臉的汗。
“只要有路就往前開，總有出路！”
顏雨擦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那賭一把，希望上帝眷顧。”
只要腳下有路，總能找到出口！
總有出口的！
車開了二十分鐘。
大概老天看她信仰不純粹，一會兒求佛一會兒求上帝，也就懶得搭理她。車越開越往下，馬上就要進山底了，沒有出路！
顏雨快急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
“怎麽辦？沒有路啊？”
一個轉彎，顏雨突然就看到了房子，有人，顏雨踩下剎車就推開車門沖出去。
“去哪？顏雨？”
“找人問路。”
現在哪有人在路上？
可以砸門啊！
顏雨抹了一把臉，他們沒有來過這裏，全然陌生。怎麽走？全憑運氣，可現在，恰恰好他們幾個都沒有那運氣！不然也不可能淪落到這地步。
昏黃的光在拼命的撕裂著黑暗，天快亮了。
顏雨拼命的砸門。
白澤放下侯小勇也追了過來，他打開槍的保險握在手上。
窮山僻壤，留個退路。
顏雨心急如焚，砰砰的敲門。
光終究是撕破了沈重的黑暗，大地的輪廓顯露出來。
大約兩分鐘，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裏面響起。
白澤用本地話應了一句，顏雨才聽到腳步聲，她啃了下手指。
貨車在昏暗下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
籠子有鎖，沒有工具她打不開。
只要出了山，到了清河縣城，回到自己的地盤救這些女孩就不著急了。
門被打開，老太太披著衣服探出了頭。
驟然看到滿臉血的白澤，嚇的立刻就要回去。
顏雨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門硬擠進去：“奶奶，我們想和你打聽個事兒，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
她聽不懂普通話，仍是一臉驚恐，大吼大叫。
白澤連忙用本地話又講了一遍，他提著槍，滿臉的血，看起來十分可怖。
“上山的路怎麽走？”老人還要叫，白澤拎著槍的手擦了一下臉，“知道麽？”
“知道知道。”
老人立刻探頭指了指房子的右邊，“從這邊過去有一條路能到山上。”
“能進城？”
“對對對。”
“謝謝了。”
白澤拉著顏雨就走。
這回白澤開車，侯小勇平躺在司機室後面一排座位上。顏雨拿了工具箱翻身上到車鬥裏，外面的世界越來越亮，顏雨開鎖的時候對上三個女孩滿是淚的眼睛，他們的眼裏是驚恐害怕。
“我是來救你們的，別怕。”
顏雨盤腿坐著開始琢磨怎麽開鎖。
有工具，相對來說簡單多了。
開到一半，顏雨想起個事兒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車子顛簸，她一邊拍照一邊說道，“雖然沒征求你們的同意拍照不符合辦事流程，可照片必須得拍，不然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錄音筆在她的口袋裏靜靜的閃爍著燈，顏雨保存照片，手機裝回口袋。重新拿起工具搗鼓起來鐵鎖，拿著錘子狠狠一撬。鎖頭和一塊鐵被撬了下來，歪歪扭扭掛在籠子上，籠子裏三個女孩哭的一臉淚。
顏雨敲了幾下徹底把鎖頭敲掉，這才打開了籠子的門。
矮身鉆進去。
車出了這片林子，上了路。
天已經亮了。
顏雨撕掉女孩嘴上的膠帶，他們放聲大哭。
顏雨有些頭疼，連忙說道，“別哭了，先把嘴閉上，等回去慢慢哭。”
女孩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身上沒刀，顏雨找到矬子弄斷了其中一個女孩手上的繩子，說道，“腳上的自己解。”
車終於是開上了路。
第一束光撥開重重濃霧，跳了出來。
女孩一邊哭一邊解繩子，解完又幫同伴解。
顏雨心力交瘁，全部都解開她躺在車底，在顛簸中打了個哈欠。
心事重重。
陳錚沒有下落，侯小勇肚子上有血窟窿，生死未蔔。
她揉了一把頭發，這條路真的很難。
累到了極致，剛剛情緒緊繃，現在放松下來。
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太陽穴上的筋砰砰跳。
“你沒事吧？”一個女孩湊過來，貓叫似的低聲問道。
顏雨搖搖頭，只是累。
車奔馳在公路上，顏雨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天。
太陽出來了。
哭泣的女孩縮成一團，互相取暖。
到達出車禍的地方是早上六點五十。
警察被弄了上來，路邊拷著幾個犯人，幾個民警蹲在地上抽煙。
車停下，顏雨抹了一把臉跳下了汽車。
白澤沒下車，喊道，“活的帶走，死的回頭來收拾。我們的人傷了一個，得趕快回去。全部收拾東西，歸隊！”
顏雨看向白家村的方向，抿了抿嘴唇，再次上車。
回到清河縣城是十點。
顏雨手機有了信號，立刻打電話通知姜毅到縣醫院。
白澤一臉血和他們刑警隊員叫小林的青年兩人擡著侯小勇往急診室跑，顏雨跑去叫叫護士拿擔架。侯小勇被推走，白澤跟著跑了過去。
顏雨又走到外面沒發現解救的女孩，貨車也不見蹤影，心裏一咯噔。
剛要摸電話，姜毅就打了過來。
“顏雨，我到醫院了，去哪裏找你？”
“急診室。”顏雨擼過臉上的頭發，她仰起頭看天，“你快過來，跟我去趟公安局。”
顏雨掐著眉心，頭疼。
姜毅很快就到了，看到顏雨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你怎麽這樣了？你這是從那個山溝裏鉆出來的？成了泥猴。”
“甭廢話了，走。”
姜毅快步走到顏雨前面，回頭和她說話，“秦主任說必須讓我們回去。”
“嗯，我知道。”
顏雨第一次見姜毅的時候他病蔫蔫爬不起來，現在看他，這是活潑過頭了吧？
“你到底去哪了？這麽神秘？你身上的是血？”
“有水麽？有吃的麽？”顏雨腳步沒停，問道，“背相機了麽？”
“有巧克力。”姜毅連忙拿下背包，說道，“相機在包裏。”
顏雨接過巧克力咬了一口，苦澀的甜味在嘴裏蔓延，她抿了抿嘴唇。
嘴唇幹燥起皮。
“解救了一批被拐賣的女孩，準備好設備。”
“啊？”姜毅瞪大眼，“真的解救出來了？”
顏雨把一整塊巧克力塞進嘴裏，招手攔了一輛小三輪。
坐上車，顏雨閉上眼。
困到極致，腦袋裏全部都是聲音，亂七八糟一股腦湧進來，讓她沒有空隙去思考。
姜毅有一大推問題問顏雨，顏雨睜開眼，漆黑眸子直直看著姜毅。
姜毅卡殼了，啊了一聲，“怎麽了？”
“我再問你一遍，我給你發的信息，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什麽信息？”
“那晚給你交代的事兒。”
“沒有人，哦我和秦主任，別的真沒人了，你問這個什麽意思？”
“沒什麽。”顏雨打了個哈欠閉上眼，一嘴的巧克力味。
到了警局，顏雨一眼就看到大院裏停著的貨車。
快步進去，警局裏面的人亂糟糟的，各忙各的。
“你幹什麽的？”
有人問顏雨。
“我是b市法制欄目的記者顏雨。”顏雨拿出工作證，說道，“昨晚解救被拐賣婦女的案件中我有參與，我現在找不到被解救的人，是被我們的同志帶走了還是怎麽回事？”
“要采訪是麽？”
顏雨點頭，姜毅慌忙拿出相機掛在脖子上，說道，“我是b市法制欄目的實習記者姜毅。”
接待他們的警察指了指休息區，“先坐著吧，有大案，這會兒都忙著呢。”
“昨晚是不是有個叫小李的警官帶回來個女生，叫閆曉燕，我能見見麽？”
小地方，乍然見到記者還是蠻意外的，不過這個案子特殊。
“你先等一會兒吧，現在真的很忙，所有人都在忙。我們局長有吩咐，我也不敢讓你進去見人，你們先等會。”
顏雨打電話給白澤，響到第二遍他才接通。
“你的同事現在怎麽樣？”
“還在搶救，可能要轉j市。當地沒有配型的血，做不了手術，現在情況很危險。”他的聲音帶著疲憊，末了咬牙罵了一句。
他們一個警隊，都是兄弟。自家兄弟躺在急救室裏，誰心裏也不好受。
“希望平安。”顏雨抿了抿嘴唇，斂起情緒，現在不是優柔寡斷談感情的時候，“剛剛我從醫院出來沒看到警察和貨車，解救下來的女孩也不見了，我現在能見見他們麽？那幾個女孩一路被折磨，應該送到醫院接受治療，而不是放在警察局。”
“你在什麽地方？”
“清河縣的公安局。”
“這個案子j市馬上回派人過來接手，紅杜鵑跑了，案子屬於機密。可能會拒絕你的采訪，現在曝光並不是最好的時機，我希望你們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打道回府？曝光和不曝光這些犯罪分子都存在，並不會因為我們的報道這些犯罪分子多了或者少了。白警官，我們的目的一樣，是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掩而不發，誰知道這裏面的齷齪？大批的小年輕依舊懷抱著美好幻想投進火坑裏，他們還會害更多的人。”
“我無法茍同你的觀點。”白澤頓了下，接著說道，“如果你願意等，可以向我的上級申請采訪權限。”
白澤掛斷了電話。
顏雨握著手機，在短暫的猶豫後，走上前和接待的人說道，“我需要見見你們的局長，現在你們局長在麽？”
“局長在忙，就說了讓你等等。”
“我等不了，我不知道那些被解救下來的女孩如何，我不看到她們我沒辦法放心。”顏雨說著就往裏面闖，兩個警察上前攔住顏雨。
顏雨不想惹事，停下動作，說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拍攝，我確定她們安全就離開行麽？”
“她怎麽回事？”其中一個警察問最先和顏雨說話的人。
“她說昨天跟我們警局的人在一起辦案，現在來采訪——”
“哎？這怎麽回事？”說話間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打量一圈，視線落到顏雨身上，“哎？是你？你怎麽過來了？”
顏雨點了點頭，回頭問抓住自己的兩個人：“可以放開了麽？”
“你認識？”
“今天早上坐一輛車回來的。”男人說著打了個哈欠，走過來。
顏雨伸出手，“我叫顏雨，記者。”
“方同。”方同和顏雨握手，說道，“怎麽回事？”
“我和白隊長送我們警察同志去搶救，回來就找不到解救的姑娘了，我就來問問她們現在怎麽安排。”顏雨笑了笑，說道，“畢竟玩命救回來的人，我不希望她們有任何閃失。”
“還沒來得及安置，我帶你們過去。”
姜毅朝著顏雨擠擠眼，手在下面豎起個大拇指。
傻白甜。
顏雨對他的行為作出判斷，警方不想讓他們記者追蹤了，顏雨追了這麽久就是想曝光清河的拐賣案，讓更多的人知道，讓社會上關註這方面的群體能把註意力放在這上面。
顏雨摸著口袋裏的錄音筆，重新打開。
警察有警察的立場，顏雨有顏雨的立場。
“你很厲害啊，身手也很不錯，我以為你是我們的線人呢。”方同笑呵呵說道，“實在沒想到你竟然是記者，現在的記者都這麽拼了？”
“救人，不分職業。”
“呦呵！”
警察也不過是一份職業，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突然聽到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方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驚訝，亦或覺得她傻-逼。
呦呵完他一時間沒找到話，就尷尬的撓撓頭。
顏雨在後院的辦公廳裏找到被解救的幾個人，他們湊在一堆在吃泡面。顏雨沒看到閆曉燕，蹙眉，回頭問方同，“閆曉燕呢？”
“她？離開了。”方同說道，“她誰也不信，她說怕她丈夫找來。我們隊裏人湊了一千塊給她做路費，她就坐車走了。”
“有沒有留下什麽聯系方式？”
“她一個人出來，身上什麽都沒有，連身份證都沒有，去哪裏留聯系方式。”
“這樣啊，謝謝你了。”
吃泡面的三個女孩擡頭看到來人立刻放下叉子站起來。
“沒事，你們吃。”顏雨問方同，“沒帶他們去醫院檢查？有沒有傷？”
醫藥費誰來報銷？方同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顏雨。
“我能和她們說會話麽？”
“行啊，人是你救的，她們該感謝你。”
“謝謝。”
三個女孩沒有坐，而是站起來對顏雨鞠躬。
受到了驚嚇，聲音很低。
“沒事，你們吃吧，我就問幾個問題。”
白澤那邊明確說了，j市如果接管了這幾個人是不會接受她的采訪。
顏雨立刻回頭看了一眼姜毅，姜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方警官，我能單獨問她們幾個問題麽？”
顏雨和白澤關系不錯，市刑警隊的人他們還得罪不起。
左右思索，方同點頭，“行行，你們聊。不過不要太長時間，馬上局長開完會要見她們。”
“好的，謝謝你了。”
方同出去。
顏雨關上門碰了下姜毅的胳膊，“采訪會麽？”
“哦哦哦，好！”姜毅連忙打開攝像機。
“你叫什麽？”顏雨拉過凳子，從左邊開始問。“多大？怎麽來的清河？怎麽被人販子帶走了？”
“我叫陳蓉。”女孩眼睛瞪著攝像機，小心翼翼問答，“你們在拍攝麽？”
“我是記者，顏雨。”顏雨拿出記者證給她看，說道，“我在追蹤一起拐賣案，追了好幾天才截下你們。還有很多像你們這麽大年紀的姑娘被拐賣，我希望你們能提供更多信息，能讓我們抓到人販子。當然，這些即使會放出去，也絕對會做處理，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我叫陳蓉，十七歲。山西人，初中畢業出來找工作，他們說是中介的幫我們，然後就被騙到這裏了。”
“我是陳蓉的同學，十六歲，蘇平。我們一個地方，被同樣的理由騙過來。”
“我叫邢飛，二十歲，b市的人，暑假來旅游——”邢飛說了一半，緊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她低著頭，劉海遮住了大半的臉，顏雨註意到她脖子上有傷痕。
衣服領子拉的嚴實，更多的傷痕顏雨也看不到。
“不管遇到什麽傷害，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外面一隊警察走進來，顏雨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迅速站起來：“姜毅，把攝像機收起來。”
“好。”姜毅手忙腳亂的收攝像機。
顏雨上前，嘆一口氣，“不要害怕，我叫顏雨。姜毅，拿筆給我。”
姜毅匆忙找到紙和筆，顏雨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過去，“你們可能會被警方送回去，安全到家很好，若是期間發生什麽意外可以給我打電話。回去後，不管是找工作還是生活上遇到別的什麽難題，也可以打給我，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們——”
門被打開，門口方同說，“局長——”
“你去一邊。”
走進門的有兩個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應該是清河縣的公安局長。另一個三十來歲，男性，穿著警服。
“你們是什麽人？”
“我是記者，我叫顏雨。”顏雨伸手，兩個人都沒搭理她，徑直走進來搜索屋子。
三十來歲的男人打量顏雨，目光如炬。
“你是記者？怎麽到這裏？”
“我們接到舉報，然後就來清河暗訪被拐女人，然後意外遇到了拐賣團夥犯罪人。白隊長知道，我救人的時候他在。我從你們的人去醫院，出來就沒發現被解救的姑娘，我擔心她們就趕了過來，希望你能理解。”
“暫時我們不接受采訪。”男人說道，“謝謝你配合警方工作。”
“他們被救的時候已經遭了很多罪，我希望警察能送她們去就醫，驗傷。”
“我們辦事不用你教。”站在三十來歲男人後面的一個警察直接沖顏雨瞪眼。
瞪什麽瞪？你眼睛很大麽？
“那當我沒說。”顏雨臉一板，也不再是笑瞇瞇的好說話模樣，“玩命救回來的人，你們要不願意送去就醫，我出錢讓醫生醫治。讓他們蹲在這裏吃泡面？我是看不下。”
“哎？”
“閉嘴。”男人開口了，吩咐道，“送她們去醫院檢查身體，沒問題馬上帶著一同回j市。”
“明白！”
顏雨率先出了門，姜毅一看這陣勢連忙貼著墻角出了門。
“哎？你叫顏雨是麽？你沒拍什麽吧？”
“我需要和你們交待？你們找我領導去。”也不是顏雨非要和他們嗆聲，現在她是虛張聲勢。立場不一樣，顏雨希望把新聞播出去，這是她的工作。
走出門，顏雨眼前一黑差點栽在地上，姜毅一把拉住她。
“沒事吧？”
“就是餓。”顏雨現在能吃下一頭牛，她困的不行，可還有太多的事要做。一分鐘都停不下來，必須得做。“找個地方吃飯，順便打給秦主任。”
“行。”
顏雨現在十分狼狽，手腕上捆著一塊爛布，臟的看不出顏色。
頭發上有汙泥，衣服濕了又幹，一股子的味。
找了一家米粉店，顏雨點了一份牛肉粉。
打電話給秦主任。
秦主任接電話速度倒是很快，接通後劈頭蓋臉罵道：“你還活著啊？你那麽牛氣的掛電話，我以為你是要去壯烈呢！你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單獨行動，不服從安排，這就是你的職業道德？”
“姜毅，幫我要杯熱水，謝謝。”
姜毅連忙去要熱水，顏雨靠在椅子上，擡手按著眉心。
“你別罵了，真不是我掛電話，沒信號我能怎麽辦！哎對了，秦主任，我手裏有個大新聞。”
“就你這樣——你說什麽？”秦主任還要再罵，及時剎車，“什麽新聞？”
“我救了三個女孩出來，擊斃了一個。”顏雨回頭打量飯店，冷冷清清的沒人，她壓低聲音，“一個人販子，拍了視頻，馬上發給你。”
“你還真一個人去幹了？”
“總得有人去幹，不然那些女孩怎麽辦？”
“我不是誇你！這不是誇啊！”秦主任剛壓下去的火又上來了。“你掛了我的電話，我沒聯系上白澤，你們一個個的，差點把我急死。”
“明白明白，謝謝秦主任關心。”
姜毅回來遞給顏雨一個大碗，顏雨看了看他，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水。
“我馬上把視頻發給你，你安排個時間發出去。”
“必須要在清河待下去？不回來？”
“必須，人販子的頭跑了。我還有兩個朋友沒找到，我不能半途而廢。”
電話那頭沈默。
“秦主任，你不會是不敢做吧？這並非壞事。我們在積德行善，現在社會上有一部分人的法律意識在覺醒，可大多數人並不清楚人販子的罪行是有多大。我們一是打擊販賣人口團夥的行為，二是給那些還沒受害的人打預防針，我只是希望少些傷害。”
“你把材料發過來，該寫的報告全部寫好，這一周整理出來發給我。”
“好。”
“臺裏沒有那麽多經費，往後的開支你自己解決。讓姜毅回來，案子你一個人辦，材料你一個人收集。話撂這裏，不是我心狠，顏雨，你這狗脾氣不給你點壓力，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讓他走可以，不給錢是不是太狠了？”
“你掛我電話，玩失蹤的時候不狠？”秦主任火山爆發了。“閉嘴！再廢話一句你也滾回來。”
“我電腦相機丟了，給我錢買電腦和相機。”顏雨依舊不緊不慢，絲毫不被秦主任的怒火所動。“別的我自己解決，這不過分吧？”
“好。”
顏雨掛斷電話，粉被端了上來，顏雨抽出筷子攪拌，埋頭大口大口的吃。
好久沒吃帶熱氣的東西了，顏雨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湯。
“你下午坐車離開清河，相機留下。”
“啊？”
“手機也留下，值多少錢找秦主任報銷。”顏雨吞下粉，頭也不擡，抱著盛開水的大碗，一口氣喝完，擦了擦嘴，繼續吃粉。“秦主任說了，你走，我留下。”
顏雨吃完一碗粉，抽出紙巾擦嘴。看著窗外的艷陽天，勾起嘴角，“往後這天會是什麽樣，未知數啊。我一個人進來就夠了，你還小，前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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