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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佳人月下(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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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子道:“前後兩個白起雖是同一個人,但性情卻相差那麽多,王爺難道不曾問過他?”

扶蘇道:“我確實問過他,但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劉桑道:“王爺可否告訴我們?”

扶蘇道:“我問他,當年殺百姓、殺降卒,手中沾了那麽多無辜者的鮮血,難道就從來沒有後悔過?”

劉桑道:“他怎麽說?”

扶蘇道:“那個時候的他,雖然看上去依舊年輕,卻極是消沈,在聽到我的質問後,他只是黯然地看著我,緩緩道:‘我、真的以為那是一場夢!’然後他便走了。而在那之後,他為我父皇東征西戰,雖然在戰場上依舊無敵,助我大秦橫掃天下,但是殺降卒、坑俘虜的事,卻是再也不曾做過,他是戰場上的‘殺神’,卻已不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屠’。”

聽到番與白起有關的秘聞,單天琪、皇甫澄、鬼影子俱是唏噓。

皇甫澄道:“聽他那話,想來是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終於讓他有所悔悟,痛改前非,放下屠刀。”

單天琪拄著拐杖,輕咳幾聲,道:“老身倒是覺得,或許在那之前,他的的確確以為他只是做夢,人非禽獸,不可能全無惻隱之心,一下子坑殺四十萬人,再兇惡之人也無法做到全無感覺,正因為他以為自己只是在夢中,才能不將它當一回事。”

鬼影子道:“怎可能會有這樣的事?”

單天琪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劉桑想到了青影秋郁香……黃梁一夢?

扶蘇看向劉桑:“你想要知道與白起有關的事,本王己告訴了你,現在你能否告訴我,你又是誰?據本王所知,數年之前,你從凝雲城上空從天而降,而‘暗魔’之名,亦是在那之後傳來……”

劉桑道:“其實草民乃是秦初之人。”

此事鬼影子早已知曉,自是不覺意外,單天琪與皇甫澄卻是驚訝地看著他。

扶蘇道:“秦初之人?”

劉桑道:“草民本是大秦治下,楚地之人,出生於楚郢,因西楚項羽謀反,逃至城外……”將在他身上發生的事一一說出。

扶蘇嘆道:“原來如此,當日洞真劍派葛滅奉父皇之命,前去尋找第九座禹鼎,後來再也不曾出現,原來竟是與妖魔噩普薩,一同被洪濛所殺?”

“正是,”劉桑道,“葛老臨死之前,以擒龍咒將洪濛元神封印在草民體內,將草民送至灰界,一睡便是九百年,醒來後落在凝雲城中,後來狐族設計,使我將洪濛元神練化,一直到羽山之後,我才真正擺脫了幽冥魔神之力的影響。”

皇甫澄道:“想不到在劉兄弟身上,竟有這般異事,果然是無奇不有。”

……

機關飛船依舊在空中飛行,外頭已是一片漆黑,單老夫人拄杖駝背,點燃了桌上燭火。

劉桑看著廣王扶蘇:“王爺能不能告訴我,令尊始皇帝的最後目的,到底是什麽?”

扶蘇沈聲道:“我要告訴你,連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回應著他的目光,劉桑道:“我信!只要是王爺說的,我便相信,我想在座的人,皆是如此。”

扶蘇嘆道:“我確實是不知道父皇到底在做什麽,我想普天之下,怕是只有白起一人知道。”

劉桑道:“那六百年前的那場大災變……”

扶蘇道:“父皇要以九只禹鼎布下大陣,但最後一只禹鼎卻怎麽也無法找到,當然,我們如今已是知道,最後那只禹鼎已是崩壞,洪濛的元神隨你一同被送至灰界,禹鼎的碎片則被狐族藏了起來。由於始終找不到最後一只禹鼎,於是,父皇只能修改陣法,以八鼎布陣,結果卻出了意外。”

劉桑道:“據我所知,在布陣當日,當年的墨家巨子率領天下的反秦義士闖入宮中……”

扶蘇搖頭道:“當年墨門的叛變,早已在父皇的意料之中,闖入宮中的墨者與他們所招集的高手,全都落入趙高設下的陷阱,盡皆慘死。真正導致大陣失敗的,主要是八鼎布陣本身就有重大缺陷,若非如此,父皇也不至於找最後一只禹鼎找了三百年,實在無計可施,才做這打算,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子,那女子是誰,連父皇也未查出,她當日趁著趙高和宮中高手對付墨門叛黨的機會,突然闖入,令得八禹之陣功敗垂成,造成神州崩裂成八洲,連父皇也因此失去肉身,只剩元神。”

鬼影子道:“若是大陣未被破壞,又會怎樣?”

扶蘇略一沈吟,道:“只怕……會比現在更慘。”

劉桑等人對望一眼。

扶蘇道:“實不相瞞,對父皇與白起所做之事,我也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據我猜想,父皇布下那個大陣的目的,是要讓神州崩裂成洪荒時期的九洲。洪荒之時,這九洲原本只是九座大島,九島合一,以九宮之勢封住了歸墟,父皇與白起的目的,怕是要讓九洲再現,令可以吞噬萬物的歸墟出現。然而,明明全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又何必要破壞神州,這個我卻始終弄不清楚。不過我卻可以肯定,父皇根本就不在乎天下蒼生,他年幼之時,最大的目標是要真正掌握秦國朝政,掌權之後,想要一統六國,橫掃六國之後,仍不滿足,想要取得整個天下,直到滅了龍族,一統六合八滅,天下已再沒有值得他追求的事物……”

劉桑嘆道:“但他卻是一個永遠不會滿足的人?”

扶蘇道:“正是。”

劉桑道:“王爺現在想怎麽做?”

扶蘇道:“不管父皇想要做什麽,天底下,怕是都沒有人真的能夠阻止他。不過去年重午之日,白起親自帶著徐州之精前往羽山,最後竟然敗在凝雲公主劍下,此事確實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一戰,怕是白起一生中唯一的敗績,事先誰也沒有想到,你家娘子竟然那麽厲害,連白起都不是她的對手。但是白起的失敗,雖然讓父皇與白起的計劃受到挫折,但到底有多嚴重,我卻也弄不清楚,只因那一次若是真的失敗不得,父皇派去的絕不會只有白起和數百秦兵,甚至連趙高都未出現。不過白起那一敗,揚洲境內的十幾萬秦兵無人主持,父皇不得不將我從陰曹地府招出,由我領軍,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他沈聲道:“如果父皇與白起的所作所為,真的會禍害到天下蒼生,我無論如何也會阻止他們。”

劉桑嘆道:“王爺的仁慈心性,始皇帝如何會不知道?他既然敢讓王爺出來領兵,恐怕根本就不擔心王爺做得了什麽,依我看來,他對趙高和白起的信任,怕是甚於王爺你。”

扶蘇沈默,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劉桑道:“不管怎樣,當前最重要的事,乃是要阻止黑鶩天上的先天黃道流光大陣。若是讓它繼續運作下去,八大洲上,盡成荒蕪,不知有多少人要餓死。目前看來,混天道與黑鶩天,與你們同樣也是對手,王爺若是出兵對付他們,想來,始皇帝與趙高應該是不會阻止,就不知,王爺能夠派出多少兵馬?”

扶蘇道:“大約有三萬之數!”

鬼影子皺眉:“似是太少了些。”

劉桑道:“不,已經太多了。”

他看向扶蘇:“我猜,王爺不是派不出更多的人手,而是不敢派出。王爺的兵權全是來自令尊,我們若是靠著秦軍攻入黑鶩天,就算阻止了先天黃道流光大陣,到時令尊一紙令下,奪了王爺的兵權,黑鶩天上的先天大陣,反而落在令尊手中,神州盟與墨門方自與妖族大戰,說不定馬上就要面對秦軍的圍剿,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扶蘇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不過這三萬人,卻是從生前就跟隨本王四處征戰,真正聽從本王一人號令的戰士,若我與我父皇反目,唯有他們,會真正站在我這一邊。”

皇甫澄嘆道:“以秦軍的兵制,王爺能夠擁有三萬死士,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劉桑道:“王爺能夠派出三萬兵將,已經夠了,不過豫洲的通玉王暗中也已加入混天盟,而我們也沒空去對付他,在我們攻打黑鶩天時,希望王爺能夠作勢兵壓豫洲,讓通玉王不敢妄動。”

扶蘇道:“這個只管放心。”

劉桑拱了拱手,看向皇甫澄:“夜已太深,還請巨子降下飛船,我先趕回尖雲峰去。”

……

半圓的月掛在夜空,群星隱現,時明時滅,讓人對它們的存在看不真切。

機關飛船趁著夜色,往西邊飛去。

劉桑與鬼影子背對著飛船,往大別山的方向趕路。

冷風吹來,在冬季留下的枯草,春天初發的新芽卷動,刮出一彼彼的痕。

黃與綠兩色交雜,就像是生與死的界線,雖然彼此交雜,卻又是那般清晰。

兩人都有一些凝重,鬼影子嘆道:“先天黃道流光大陣、大地神力……想不到竟是這般大事。”

劉桑道:“事情若是沒有這般大條,那巫山神母、虛無、玄扈他們,究竟有什麽好忙的?能夠讓他們貪圖的,自然不會是一土一地的權勢。”

鬼影子道:“這倒也是。”

轉頭向他看來:“你去黑鶩天後,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消失了這麽久?”

劉桑道:“我在黑鶩天上,受狐族之托取得墟火,但卻被蘇老追殺,幸好有令堂出手相救,又藏了起來,養了一段時間的養。”

鬼影子道:“家母性情一向不好,難為你與她相處。”

劉桑道:“還、還好啦……前輩的脾氣也不算太壞。”

他們雖然乘著機關飛船離開大別山,但皇甫澄知道他們登船只為說話,並非真的要去鳥鼠城,自是沒讓機關飛船開得太快。

來到大別山下,劉桑道:“我要回尖雲峰去,前輩呢?”

鬼影子道:“道家各宗方才合宗,我剛回道門,玄關顯秘宗內部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我先上霽雲峰去。”又頭痛地道:“圓圓恐怕是找你去了,你幫我照顧好她。”

兩人就在這裏拱手告辭。

離開劉桑後,鬼影子一路飛掠,一直來到霽雲峰下。

夜空中,本就稀薄的星光慢慢地消失,彎月亦是無精打采,峰上卻是燈火通明,此刻的道家,既忙於自身的合宗之事,又為神州盟的臨時地主,自然有許多要忙碌之事。

鬼影子雖為玄關顯秘宗宗主,但以往總是東奔西跑,對於道家的事務,並不如何盡心,然而現在道家正值大改之際,他也無法再放手不管。身子一提,他正要上山,身後忽地傳來一聲輕喚:“崇吾……”

他驀的頓在那裏,整個人都像是被雲雷轟過,驚住了一般。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只見前方林中,輕輕走出了一個美麗的女子,那女子身上穿著綠葉綴成的衣裳,褶裙有若重動的柳葉。

玉一般的肌膚、清麗婉靜的容顏、豐肌而弱骨、風鬟則霧鬢,無一不在訴說著她的美麗。

她提著一只桃紅色的燈籠,籠中放置著的,卻是發著明光的夜明之珠,這夜明珠的光亮很是耀眼,這般明亮的夜明珠,縱連鬼影子也未見過,她就這般籠在那仿佛在天地間自劃一角的光亮中,朝著他裊娜地走來。

鬼影子看著這個提著明珠燈籠的美麗女子,整個人都是呆的。

這是夢麽?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虛幻變成了現實?

“崇吾……”美麗的女子扔下燈籠,向他撲來。

他緊緊地將她抱住,連聲音都變得嘶啞:“阿蘿……阿蘿……你還活著?”

“嗯,”山鬼一般的女子擡起頭來,用那嬌柔的玉手,輕捧著他的臉,她的眸中帶著誘人的溫柔和霧一般的迷朦,“我還活著……我一直都活著……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阿蘿……”

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

天上的星辰慢慢地消失。

劉桑登上尖雲峰,飛掠在林間。

在此之前,尖雲峰上只是住著道家各宗的一些家眷,只是此次臨時作為神州盟總舵所在之處,才被清出,搶建了許多木屋,又將山頭的一座女觀改建成議事用的大殿,而大部分地方,卻依舊只是荒林。

登山中,忽的,一道月光飄了過來。

劉桑頓在那裏,笑道:“雙兒?”

一個高髻而綾羅的嬌小少女在樹下現出身形,額上抹著銀抹額,手上挽著飛天綾,長裙綴地,有若畫中的小仙女一般。

劉桑笑道:“你來找我了?”

雙兒冰冰冷冷地道:“我只是來問你,那先天八卦圖解得如何?”

劉桑道:“解開了。”他將先天黃道流光大陣的事說出,又笑道:“其實你可以去問月姐姐的,看來你還是很想我。”

雙兒懶得理這不要臉的少年,她飄在那裏,目光閃動:“先天黃道流光大陣?大地神力?陽梁之外,全天下的饑荒?”

劉桑道:“不錯,這大陣已經發動,照這樣下去,縱連空桑國估計也難以幸免,或者說,因為東雍原本就離陽梁太近,本身也不是肥沃之地,大地神力將會成為七大洲上最先被吸光後個,很可能今年就撐不下去。”

他移上前去,立在少女身前。雙兒這感天地元氣而生的身體,事實上不過就是十四歲,再加上原本就是嬌小型的,自是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輕輕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顎。

雙兒怒道:“你做什麽?”卻也沒有閃開。

劉桑道:“雙兒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雙兒冷冷地道:“我一天到晚都在生氣。”

劉桑笑道:“對啊,所以你一天到晚都很好看。”

人至賤則無敵,雙兒發現自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雙兒……”劉桑慢慢地將她推倒在地。

一番撫愛……

……

事了之後——

天色已開始微微地亮。

雙兒伏在他的胸膛上,喘著氣:“你、你居然還敢這樣對我……”

劉桑道:“其實雙兒你也很想要的。”

雙兒一怒,玉掌拍去。

劉桑抓住她的手,道:“雙兒,別鬧了。”

居然是大人責怪女孩子貪玩時所用的語氣。

雙兒更氣:“你……”

遠處響起有人說話的聲音,天色越來越亮。

雙兒冷哼一聲,胴體一飄,抓起衣裳掠上枝頭,嬌軀一卷,衣裳披在身上,遮住裸背和玉臀。

看著枝上背對著自己的女孩,劉桑道:“雙兒,你什麽時候再來找我?”

背對著他,雙兒冷冷地道:“再也不會了。”

劉桑笑道:“就算不考慮其它問題,我們也還要再混一次天雷,才可以修成元神,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的……你知道。”

雙兒哼了一聲:“我找你本就是為這事。”

劉桑道:“這樣啊,害我還以為雙兒你想我了……”

雙兒大怒,身子一縱,乘著彎月消失前那最後一縷月光,越空而去。

劉桑心中好笑……好可愛的雙兒!

穿衣而去,往山頭掠去。

星月逝去,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最終卷 天地洪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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