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都做了什麽，腦中一片渾濁，什麽都想不來。

舒嚴握緊拳，臉色一點一點沈下去。

她從沒提過那晚如何如何，他也沒往那方面想。可現在再想想沈芋第二天的表現，似乎的確不太正常。那麽有活力的一個人，幾乎瞌睡了一整天。

他不會……

楚彥手裏剛出來的報告飛了出來，打在他臉上，他閉了閉眼，也沒躲。看見他這副模樣，楚彥有點氣：“你說你，一直不承認喜歡人家，還能借著酒勁做出這種事來？”

他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沈著臉問：“舒嚴，你到底怎麽看沈芋的？”

怎麽看沈芋？舒嚴也不知道。

最開始，對於她太過直接的行為和言語，他其實是有點反感的。然後慢慢的，反感變成習慣，到現在，他甚至在她安靜老實的時候，心裏會空落落的。

習慣於她的存在，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所以在和她做一些超乎朋友關系的親密事情時，他做的自然而然。

他從沒把沈芋當成朋友，也沒把她當成女朋友，但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已經默認了兩個人的關系，只是一直沒說出口。

現在問題猛地被拉到明面上，他失了往日的沈穩。

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完全分辨不出來，從小獨自生活的原因，很小開始，他就沒接受過什麽人的愛，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感情方面愈發遲鈍，什麽是喜歡，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他都不知道。

然他腦子還沒轉過來，嘴已經不受控制開口：“沒怎麽看。”聲音仍然冷淡。

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心裏亂成一團麻，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喜歡？在一起？他幾乎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心裏，從沒把這種問題放到應該思考的位置上。

就是忽然覺得，從前是沈芋纏著他，現在已經變成……他開始依賴沈芋。兩人相處的時候，看著像是他在幫她，可他心裏卻隱約在害怕，怕她有一天離開怎麽辦。

現在忽然有人告訴他，他和她發生了關系，他倒是好像松了口氣。

不用害怕她會離開了。

舒嚴皺著眉，一聲不吭。

楚彥怒極反笑：“好啊，都占了人家的便宜，還說對人家沒什麽感覺？行，你真厲害，撩妹比我們都厲害，你慢慢玩吧，我不陪你了。”冷著臉轉身往外走，沒走幾步又頓住，回頭指著報告譏笑，“你不是喜歡工作嗎，慢慢看，沒事就別出來禍害小姑娘了。”

說完，“嘭”的一聲關門離開。

關門聲有點大，震的外面的人都扭頭去看他。

沈芋也不解的看著他。

看見沈芋，楚彥下意識覺得是舒嚴對不起她，舒嚴又是他的好友，雖然他惱他的做法，但還是得替他收拾戰場。

輕咳兩聲，扯了個笑容走過來，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猛然間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好。靜默半晌，最後只拍了拍她的肩，沈聲道：“受了什麽委屈就告訴我們，別看他是個隊長，該翻臉照樣得翻。”

沈芋：？？？

楚彥丟下這句話便離開，留下沈芋和周怡然一起懵逼。

靜默兩秒，沈芋問：“他說什麽？”

周怡然搖頭：“不知道，和舒嚴有關？”

兩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擡頭見到了吃飯的時間，索性直接去食堂吃飯。

今天她們走的早，到食堂時還沒什麽人，食堂打飯的大叔熱情的給她們打了雙人份的量，說是讓她們好好補補，看著太瘦。

忍著笑謝過大叔，端著餐盤找靠窗的地方坐下來。

深秋的太陽不像夏天那般毒辣，照在臉上也不覺得晃眼，暖洋洋的。

食堂難得如此安靜，沈芋很享受這個時刻，低頭慢條斯理的吃飯。然而享受了沒多久，便有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嚷：“今天有什麽好吃的啊？”噪音瞬間充斥整個食堂。

破壞氣氛。

沈芋背對著食堂大門，沒看見來人是誰，周怡然先沖她撇了撇嘴：“小霸王來了，趙局長他兒子趙家閔，也不知道趙局長那麽好的人，怎麽會生出來這個混世小魔王。”

沈芋回頭看了一眼。

是個打扮韓範的年輕男人，皮膚白皙，長相偏柔弱系，額前劉海厚重。然他的舉止卻和他的長相完全相反，走路姿勢張揚，一把拉開餐桌前的椅子，腿翹了上去。

沈芋回過頭：“和我們沒關系。對了，你剛才說你和江席，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就是他……不讓我去他家住啊，我覺得他好像不是那麽喜歡我。”提到江席，周怡然又惆悵起來，“他每天都好忙，談不下去了。”

聞言，沈芋擡了擡頭：“他每天都很忙？”

“恩，短信都很少有時間回。”

沈芋遲疑了下：“可是校醫……”話還沒說完，身邊忽然有影子壓了過來，她偏了偏頭，看見自己身邊多了個男人。不是別人，就是她方才回頭看的趙家閔。

他抱著臂趴在餐桌上，笑瞇瞇的看她：“美女，剛才看我幹什麽啊？”

模樣有點無賴。

趙家閔的樣子讓沈芋忽然想到戚偉。

有了戚偉做例子，沈芋現在對每個搭訕她的人都沒什麽好感，感覺——像是為了隱藏自己殺人的真相。

沈芋打了個寒顫。

她客氣的回答：“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趙家閔“哦”了一聲，轉瞬又笑瞇瞇的湊過來：“不過我沒看錯你啊，美女，你叫什麽？哪個部門的？”

沈芋：……

舒嚴看報告耽誤了些時間，和江百川三人來到食堂時已經很晚，食堂裏黑壓壓的坐滿了人。他心裏一直記掛著沈芋的事情，臉色一直不好，身旁的三人也沒敢多說什麽。

舒嚴想不通的是，如果那晚真的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過後沈芋什麽都沒說。

如果那晚他真的……

腦子更亂。

低著頭走進食堂，一擡頭，就看見坐在窗邊的沈芋，以及快到貼到她身上的趙家閔。趙家閔他也認識，趙局長的兒子，全局上下沒一個不知道他的，混世小魔王，除了好事什麽事都做。

他看著趙家閔貼上去，她沒躲，腳步下意識停住，眉頭擰起來。

心裏像壓了一團火，火苗躥上來，燒斷連接著心的那條線，心跌落谷底。酸酸的，不是個滋味，理智有點不受控制，他握住拳，克制著自己不要走過去。

然腿還是忍不住往那邊邁，剛邁出一步，他恍然回過神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什麽時候他也會這樣失去理智了？

好像跟她有關的所有事，他全都沒按理智出牌，這種感覺太糟糕。

臉色陰下去，他站在原地不動了。

一旁的阿三看見，有點急，賠著笑朝沈芋走：“我去看看嫂子幹嘛呢。”人沒走出去，被楚彥一把拉住，後者似笑非笑的看著舒嚴，話卻是對阿三說的，“去幹嘛？正好，趙家閔家條件不錯，也挺配沈芋。沈芋要真是跟了他，以後也不用愁了。”

舒嚴的心又跌了一跌。

他握緊拳，克制的看向楚彥。

楚彥笑意更濃：“反正舒嚴也不喜歡沈芋，我們也別總綁著他倆，讓沈芋去找自己的幸福吧。”

阿三有點懵，江百川也懵，唯一不懵的是舒嚴。

然越清醒，他腦子就越亂。

他喜歡她？他真的喜歡她？這是喜歡的感覺嗎。

因為喜歡，所以看見有男人在她身邊，很不爽。

他煩躁的不想承認，轉身大步離開食堂。

等舒嚴走了，阿三才奇怪的看向楚彥：“唱的哪出啊？”

楚彥笑瞇瞇的：“紅娘傳。”

晚上，下班的時間已過，舒嚴仍坐在辦公桌前沒有動彈。天氣越冷，天黑的越早，現在這個時間，外面的天早已黑透，舒嚴卻也沒開燈。一個人坐在黑暗裏，雙手交合放在桌子上，盯著遠處的某點一動不動。

一整個下午，他無心做事。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被感情牽扯住的人，現在的狀態讓他恐慌，然努力的不去想沈芋，腦子裏卻還是會自動冒出她的影子來。想到那晚，想到她和趙家閔。

明明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她和趙家閔不可能，可他還是被楚彥的那句話刺激到了。

想到沈芋會跟了別人，他心裏就像攢了火似的，燒的厲害，且怎麽澆也澆不滅。他有點厭惡這樣的自己，不想被感情牽住，可又做不到不去想她。

雙手越握越緊，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頭掰斷似的，蒼白的手指毫無血色。

最終，拳頭砸在桌子上。

這一砸，晃到一旁的鼠標，待機狀態的電腦屏幕亮了起來。舒嚴擡眼看去，右下角彈出收到新郵件的對話框，心煩意亂的點進去，發件人是一個他不認識的名字。

信的內容很簡單。

Hello,Adam.I'm Satan.

他擰起眉，正想點開發信人的資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沈芋走了進來。

看見沈芋的那一瞬間，他身子僵住，不自在的別開頭，不知該說些什麽。

天氣冷，沈芋已經穿上大衣，她站在門口，順手開了燈，問：“走嗎？”

跟蹤狂還沒抓到，聽說翡翠居又有好幾戶人家的女兒被跟蹤，這段時間一直是舒嚴送她回家。

舒嚴僵著身子微微點了點頭，起身，沒再管郵件。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想快點更到他倆在一起的，但是今天去逛街了，回來的有點晚，來不及修文，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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