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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戲與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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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矛盾,清閑時候覺得孤獨,熱鬧時候又覺得煩。

正如岳凝歌,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無聊,嚴明旸這個話嘮小祖宗降臨在身邊,她又覺得膈應。或許不單是因為他話多,還有幾分對他身份的忌憚和猜疑在作怪。

戒心還是要有的,不然的話萬一暴漏了破綻被遣送回現代怎麽辦?丟臉倒是小事,沒法兒和師兄宋宇與導師朱教授交代才是個大問題。

岳凝歌靠在床頭,不禁失神。一天不找出來那個潛伏在身邊的“警察”,她的心就一天不得安寧。

大明國祚二百餘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岳凝歌本還對著穿越之旅抱有一絲幻想,想要親眼看看晚明風起雲湧的事態變遷、大起大落。可誰料想,一過來面對的就是家長裏短這檔子破事,既瑣碎又索然,都快要將她的一腔鬥志給磨滅殆盡了。

隨身攜帶的錄音貝殼震了震,她忙將它摸出來。猶豫了片刻,又去鎖上門,才敢按下接聽鍵。

“餵?我是岳凝歌。”

“我是宋宇。最近怎麽樣?”他程式化地寒暄了一句。

“還好。”岳凝歌道,“就是沒摸清楚那個警察是誰,心裏不安生。”

宋宇遲疑了片刻,道:“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

“是不是有什麽新設備給我們?”岳凝歌眼前一亮,“就是…就是那種‘滴’一下就能檢測出來穿越者存在的設備?”

“別想了,一時半會兒研發不出來。況且要真有這種設備的存在,警察拿在手裏,抓起你們來還不是一抓一個準?”

“好像…是這樣的…”岳凝歌吃癟。

“我聽何皎皎說,你們撿到了一個時空警察的記錄冊?那本冊子現在在哪兒?”

“在我這兒,怎麽了?”岳凝歌深感不妙,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正在接受家裏大人的審訊。

“那東西留在身邊無異於一個定時/炸/彈。”宋宇正色道,“得想辦法把它處理掉。”

“處理…怎麽處理?”岳凝歌想了想,“燒了?要不然…埋了?”

“胡鬧!”宋宇低聲叱道,“埋了燒了能保證一點兒痕跡都不留嗎?你手腳怕是還沒利索到那個程度吧?而且毀掉它也是治標不治本,根本洗不脫你們倆的嫌疑,保不齊以後還有什麽事端。”

聽到宋宇這樣的語氣,岳凝歌簡直能腦補出他說這番話時的神態了。

“等下…學長,你是說我們已經有‘嫌疑’了?”

宋宇努力讓自己的態度緩和下來,至少不再那麽急躁:“是。”

“為什麽這麽說?”她知道她們在宋宇眼裏就是弱雞兩只,根本不值得一提,可也不至於上來就毫無憑據地來個有罪推定吧?畢竟她和皎皎這些日子還是蠻小心謹慎的,不是麽?

“凝歌,你想想,警察的偵查和反偵查能力都是極強的,時空警察就更別說了。正常情況下怎麽可能露這麽大的馬腳給別人,把如此重要的名冊弄丟?”

“所以名冊是警察故意丟在那裏的,為的是試探?”岳凝歌驚覺。

原來他們的學術大牛宋宇師兄不是個書呆子,還長著顆審慎無比的七竅玲瓏心…真是可怕。

岳凝歌被嚇得有些懵,呆滯道:“那現在應該怎麽辦?”

“辦法不是沒有,不過就要看你們的演技如何了。”

******

演技?岳凝歌還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

她此生演技的巔峰怕是在本科階段考那幾門神煩無比的選修課時,與同學在考場上互幫互助還順利蒙過監考老師了。

和這次的難題一比,那些簡直是小意思…

宋宇已經寫好了劇本,接下來就只能靠她狂飆演技了。

離岳家動身北上還有整整九日之時,他們的行動正式拉開了序幕。

既然已經把懷疑的目光聚焦在了嚴小三兒的身上,就必須得在他面前演完這一整出戲。

嚴小三兒接到了表姐的召喚,沒過半天就出現在了她的閨房前,手中還拿著一只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包袱”。

“二姐姐,東西我給你帶來啦!”他臉上的表情羞澀與快意共存,讓岳凝歌看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嗯…謝謝你…”

“不謝不謝。”嚴小三兒笑道。說罷,將粽子葉一般的層層包裝打開,露出了一本書——《剪燈新話》。

繼而嚴肅道:“二姐姐,這可是手抄版,很稀罕的。我檢查過了,這本書裏你最愛看的《翠翠傳》、《綠衣人傳》、《金鳳釵記》什麽的一個都沒落下,你定滿意。”

岳凝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原來身體的原主問嚴小三兒要的居然是這本書…

明初才子瞿佑的《剪燈新話》在明朝的世俗標準下壓根就是本小黃書好不好!滿卷男癡女怨且不說,光裏頭人和鬼OOXX的橋段就不少…

重點是,連作者自己都說這部書“近於誨淫,藏之書笥,不欲傅出”。

天吶,這原來的岳二小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和長輩關系不好、脾氣沖得像躥天猴,內裏卻悶騷得不行,居然還托一個男性親戚(雖然並沒有成年)給自己找小黃書來看…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總而言之一句話:想法夠新穎,做法夠別致。

岳凝歌硬著頭皮道:“嗯…好,給我吧,給我吧…”

嚴明旸雖有壯實的小身板兒和一腔武俠夢,可也抵不住這一身的奶油脂粉氣。這小子,指不定背地裏囤了多少《剪燈新話》這樣的禁/書在被窩裏偷偷地讀——岳凝歌心中默默想。

“對了,你跟我進來。”她裝作不經意道。手中的《剪燈新話》被卷成了一個紙筒。

嚴小三兒嘻嘻哈哈的:“今兒二姐姐是怎麽了?平日裏我要進去你都不讓呢…”

岳凝歌心中一凜:原來你這麽想進我的房間…是為了來找穿越者的證據麽?看樣子這個警察非你嚴明旸莫屬了!

她拿起岳湄為她買來的綠豆餅,遞與嚴小三兒:“請你吃這個,當做是謝謝你幫我找書了。”

“謝二姐姐賜食。”嚴明旸笑道,雙眼彎成兩道弧。

嚴小三兒在一邊吃著,岳凝歌順手到床頭拿起名冊,坐在嚴明旸身旁信手翻閱起來。

果不其然,他問:“二姐姐,你拿的什麽?可否給我瞅瞅?”

岳凝歌的嘴角揚了揚,旋即刻意皺起眉頭,道:“這可不是什麽《剪燈新話》之類的書。這本書啊,奇怪著呢…”

“奇怪?怪在何處?”嚴小三兒一下來了興致。

“你看看,這字兒寫得都缺筆少劃的,怎麽看都看不懂…”說著,她將名冊遞給了嚴明旸,心裏卻想著:明知故問,真是影帝呀小東西…

嚴小三兒一頁頁仔細翻看著,半晌,方驚慌失措道:“二姐姐,這玩意兒是你在哪裏得來的?”

“園子裏拾到的,怎麽了?”她一挑眉。

警察同志啊,你反應這麽大,演技是不是略浮誇了些?

嚴小三兒將手中名冊往桌上一撂,渾似方才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該不會是誰給你家宅子下的咒吧!這寫的哪兒是字兒啊…我懷疑是人畫的符咒,是巫蠱密語!”

“你,你…”他這麽一來,岳凝歌頓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往下演了。

這算什麽?無招勝有招?不按套路出牌?

不管了,就算他沒按自己原來的設想走,岳凝歌也必須把宋宇交代過的劇本強行演完。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安慰著不知是真害怕還是裝害怕的嚴小三兒:“小三兒,你莫要怕…應該不會是什麽符咒,我們岳家又不曾有什麽仇人。不如你陪著我把它交給父親看看?父親他老人家見多識廣,指不定能曉得這是什麽。”

嚴小三兒連連點頭:“甚是有理!實在不行,讓舅父早些去請個茅山術士來做做法也成…二姐姐,你也莫要怕,總會有辦法的…”

他聲音依舊帶顫。

怕?笑話!人家是學著馬克/思主義唯物哲學長大的好麽?會信這些牛鬼蛇神?開玩笑,都是紙老虎。

可是此情此景下如果顯得太過淡定,指定會引人懷疑。

念及此,岳凝歌便裝模作樣地憂心忡忡道:“哎…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該不會真的是巫蠱密語吧…爹爹他是得罪了誰麽,為何如此…”

“二姐姐…”嚴明旸澄澈的小眼神兒望著她。

他這副看似無邪的面孔還是頗有些殺傷力的,令岳凝歌看了都心中一軟,居然還有些內疚。

不成不成——她忙打消了自己這股念頭。如果此人真是警察,那麽“嚴明旸”只不過是他借用的軀殼罷了,年輕稚嫩的表皮之下搞不好是個老謀深算的中年糙漢子,憐惜他作甚?

在岳、嚴二人的“護送”下,名冊終於被送到了岳友直案頭——這也是宋宇指定的“銷贓”地點。

眼下這種情況,無論把這塊燙手山芋送到哪兒去都不合適,唯有送到大家長岳老爺那裏去才可行。

只要在封建權威岳友直面前鬧上一通,不管那位狂拽酷炫的“警察”大大的偽裝身份是什麽,他或她就都不敢輕舉妄動了。而且只要岳凝歌演得夠像,這出戲也足以洗去她自己的嫌疑。

岳友直又黑又瘦,整個一腎虛臉。他的整張面皮溝壑縱橫,滿是皺紋。

岳凝歌在心裏從來不願意稱他的名字,總覺得“老樹精”這個稱號才更符合他的外形。

她領著嚴小三兒,在老樹精書房的門上輕輕叩了幾下。

過一會兒,裏面才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進來。”

“爹爹。”

“舅父…”

岳友直瞅了他們一眼,道:“何事?”

估計他也會為岳凝歌這個倔閨女主動找上門來而感到些許意外。

不待岳凝歌開口,嚴明旸就率先道:“舅父,二姐姐拾到個東西,上面寫的好像是符咒…”

“嗯?”老樹精擡了擡他那稀疏到幾乎沒有的眉毛。

岳凝歌將名冊雙手奉上,還不忘覆和著嚴明旸:“是了,女兒根本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麽。”

“這是你拾到的?”

“是…”岳凝歌低下頭去。

老樹精仔細打量著名冊,目光專註,一頁都沒翻。

半晌,她從老樹精渾濁的雙眸中窺出了一絲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岳凝歌:哈哈哈哈哈笑死辣!簡體中文就簡體中文,居然還有人能當成“符咒”?!誰能咒我啥啊?

嚴小三兒(默默畫圈圈):我猜是有人咒你嫁不出去吧…不然怎麽年紀一大把了還沒成親?吳媽,你說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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