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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病愈持家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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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景致不對,擡起頭,一臉不解,一只手落在她頭頂,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書院門關了,我們先回家,我有事與你姑姑說。”家裏發生那麽大的事兒他不在,阿諾心裏該有多害怕,想著她挺著肚子和幾個男子對峙,眸色愈深,她心裏該是有委屈的,見著自己,才會哭得梨花帶雨。

沈蕓諾一覺睡得沈,約莫裴征回來了,心頭緊繃的弦斷了,又或者,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暖得她睜不開眼……

裴征坐在床沿,目光專註的望著床上的人兒,身子窩在被子裏,面色寧靜,闔著的雙目斂去了光華,濃密的睫毛一動不動,他輕輕將她的手裹入手掌,好似捧著最珍貴的東西。

沈蕓諾睜開眼瞧著的便是裴征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的情景,裴征面色冷峻,目光深不見底,乍一眼,嚇了她一跳,隨後才反應過來,撐起身子,望向窗外,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落一地金黃,她竟睡了一個下午,神色微赧道,“小洛是不是回了?”裴征歸家,小洛不知歡喜成什麽樣子,這些日子,沒少問她裴征怎麽還不回來,如今人回來了,不見小洛,沈蕓諾心底多少有些疑惑。

裴征雙手越過她腋下,將她擡了擡,將旁邊的枕頭豎起來靠在她後背,神色不明,“回了,和邱叔還有大丫打酒去了。”拉起被子,遮住她胸口,輕聲道,“阿諾,你怕不怕?”大丫在屋裏,院裏發生了什麽畢竟不知曉,邱叔和邱艷卻知道的,想到沈蕓諾一只手提著刀和對方拼命,他心裏像壓著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因而,輕輕搭在沈蕓諾肩頭的手緊了緊。

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幸虧,她好好的。

沈蕓諾也不太敢回憶當日的情形,不怕是不可能的,然而逼不得已,她不能見邱老爹和邱艷死在她跟前,只有自己往上沖,這些,她不想和裴征說,“當時沒想那麽多,去竈房拿著刀就出來了,好在招財旺財托住兩人,刀大哥他們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話未說完,身子被人往前一帶,鼻子撞在他硬是的胸口,疼得她吸氣。

“阿諾……”

聽著她的話,裴征無話可說,他不能叫沈蕓諾躲起來等人來,更不想叫她沖上前,胸腔蔓延出無數情緒,最終,化作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額頭,臉上,目光溫柔。

“爹爹,我們回來了。”隨著最後一聲落下,門轟的聲被打開,裴征身形一僵,門口的小洛沒發現二人神色不對,笑著進屋,脫了鞋子爬到床上,朝慢一步的大丫道,“大姐來,爹爹親娘親,我也要。”

沈蕓諾臉刷的下紅了,裴征黑著臉將窩進被子裏的小洛拉了出來,冷聲道,“娘懷著妹妹,你小心些,穿上鞋子,爹帶你們出去玩。”

小洛不信,左右掙脫裴征雙手,理著胸前衣衫,這是沈蕓諾剛為他做的,才穿了兩回,“爹騙人,方才你都不肯和我們出去,我要陪著娘。”小洛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裴征回來,不曾想,坐在窗前,一動不動,和他想的裴征抱著他在院子裏轉圈圈完全不同,心裏存著不滿,如此想來,還是沈蕓諾最疼她。

聽小洛語氣不滿,邱艷莞爾,招手,將小洛喚到跟前,替他理了理領子,“娘也和你們一塊,好些時候沒出去過,娘想吃桂花糕,小洛把銀錢帶上?”

小洛頓時心花怒放,明亮的眼神愈發有神,笑著叫大丫和他回屋拿銀子,大丫窩在裴征懷裏,不願意,小洛撇嘴,頓了頓,目光落在沈蕓諾肚子上,轉身跑出去了。

沈聰和邱艷在竈房忙活,見沈蕓諾眼睛腫著,明白她哭過,道,“吃飯還有一會兒,你們出門轉轉,估摸著時辰回來就好。”裴征歸家,邱艷做的是蒸菜,一小蒸籠即可,不需要人打下手,沈蕓諾紅著臉應了聲,牽著小洛和大丫出了門。

深秋的天透著濃濃涼意,太陽西沈,暈紅的光照亮了四人漸行漸遠的身形,男子偉岸,女子嬌小,一人手裏牽著孩子,兒女雙全的景象,惹來經過的人頓組,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沈蕓諾挑了一包桂花糕,價格不便宜,小洛掏出懷裏的錢袋子,一文一文數給掌櫃,大丫前傾著身子,小眼睛直直盯著小洛的手,生怕他多拿了一文,沈蕓諾好笑,和裴征對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別開臉去。

掌櫃的認識沈聰,邱艷他也見過,而沈蕓諾不怎麽愛出門,掌櫃的沒認出來,卻也由衷稱讚道,“小娘子好福氣,瞧兩個孩子就是聰慧的,女兒雙全,真真是極好。”

裴征站在邊上,唇角一彎,解釋道,“那是孩子表姐,不過,也托掌櫃吉言了。”他想有個女兒,長得像邱艷的女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潔白如雪的小臉蛋,聲音軟糯糯的喊他爹。

晚上,沈聰和邱老爹來了興致,邊喝酒邊問起裴征南邊的情況,回到家裏,裴征身心放松下來,說起一路上的見聞,南邊人玲瓏嬌小,說話辦事速度慢得很,飯菜卻十分精致,莊戶人家喝酒品茶皆用的瓷杯,而且,去了南邊,裴征才清楚,有的地兒,稻谷種植兩回,一畝田,兩次秋收,收成比他們好,難怪南邊的米便宜。

三個男人聊天,沈蕓諾和邱艷在邊上聽著,不時附和兩句,屋裏其樂融融,好似許久不曾這般熱鬧過。

一頓飯,約莫一個時辰才到了尾聲,邱老爹喝得多些,臉色潮紅,眼神迷離,沈聰和裴征腦子還清醒著,事情多,他們不敢喝多了,邱艷帶著孩子,沈蕓諾又挺著大肚子,醉酒了,還要她們照顧自己。

兩人心照不宣,沈聰打水簡單替邱老爹洗了手和腳,扶著他進屋休息,轉身回來,裴征抱著小峰,邱艷在收拾飯桌上的碗筷,屋外,夜幕低垂,下起了薄薄霧,“你抱著小峰,我和你嫂子快速將碗洗了。”

“不礙事的,我抱著就是了。”小峰會認人了,醒著的時候見到裴征就哭,也就睡著了,裴征才敢肆無忌憚的抱著,望著小峰眉眼,裴征調轉視線,算算日子,再有一個多月沈蕓諾也該生了,家裏來不及收拾,他尋思著明日找人將對面的宅子收拾出來,今年在鎮上過年,明年路通了再回村,想著,和沈聰說了自己想法,“那邊宅子什麽都齊全,清掃一番就能住人,今年暫時不回村了。”

沈聰拿抹布擦桌子,聞言,擡起了頭,沈思道,“家裏沒多大的事兒,你們搬過去做什麽?過不了多久阿諾就要生了,住這邊,你嫂子也能照顧一二。”

沈蕓諾坐月子,裴征身為男子,終究有不方便的地方,邱艷同為女子,平時能搭把手。

沈蕓諾牽著大丫小洛回屋了,屋裏就剩下兩人,裴征如實道,“不礙事,嫂子還要照顧小峰,阿諾住這邊,嫂子怕會累得不輕,家裏多沒少事兒,我早上送小洛去書院,完了就伺候阿諾坐月子,沒多大的事兒,嫂子背上的傷好了,可多養些日子總是好的。”

沈聰眉頭一挑,勾唇道,“過些日子縣衙沒多大的事兒,阿諾坐月子我也在家,你嫂子累活做不得,到時她陪著阿諾,其他的還要我們自己做。”邱艷傷著骨頭,沈聰心裏哪會不擔憂,這些日子,家裏能做的他都做,就怕邱艷身子不舒服,留下什麽後遺癥。

最後,裴征還是打定主意和沈蕓諾搬過去,總歸兩處宅子離得近,也就幾步路的距離,沈聰見他堅持,也沒攔著,倒是邱艷難受了好一陣子,她兩回坐月子都是沈蕓諾照顧的,如今她大著肚子卻要搬出去,沈蕓諾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一會才勸邱艷想通了。

夜裏,窩在裴征懷裏,沈蕓諾問起他身上傷口的事兒,比起離開那會,身上增了好幾道口子,千裏迢迢,路上哪會太平,手順著他的衣衫滑進去,落在其中一道疤痕上,感覺他身子一顫,沈蕓諾眼睛發酸,“當時很痛吧?”

“不痛。”裴征拉住她的手,嘆氣道,“路上遇著一幫土匪,不懂規矩動起手來,我一時不察才受傷了,看著觸目驚心,實則沒多大的事兒,你不是給我準備了藥膏嗎?”他輕描淡寫的揭過這個話題,沈蕓諾卻能想著其中的難處,聲音悶悶的,“藥膏用完了?”

“嗯,堂哥他們也受了傷,虧得有你備的藥膏。”裴征想起一件事,撐起身子,下地,很快,手捧著一個手掌大小的盒子回來,坐在床上,將盒子遞給沈蕓諾,“阿諾打開瞧瞧。”

出門前,阿諾給他裝的菌子銀耳賣了不少銀子,加之沈蕓諾縫在他衣服裏的銀子,一路來回還剩下不少。

沈蕓諾順勢爬了起來,盒子上花紋繁覆,她蹙了蹙眉,擡眸問道,“簪子?”裴征和沈聰送過她銀簪子鐲子,不過被她當了,什麽身份佩戴什麽樣的首飾,沒有什麽比解決溫飽更重要,沈聰送她銀簪子是為她置辦嫁妝,不希望她嫁到裴家不會被人看輕,裴征,則是想討她歡喜,而她,並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首飾。

打開盒子,上邊蓋著層白色的巾子,她拿開巾子,才看清,是一把木梳子,梳子上雕刻著梅花圖案,手輕輕在上邊滑過,詫異得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雕刻的?”

只是看不覺得,摸起來才驚覺做工略微粗糙,裴征送她禮物,斷不會選如此粗糙之物,除非,於他來說有著其他含義,沈蕓諾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再看看旁邊。”他服徭役回來,未看過沈蕓諾佩戴以前的首飾,知曉她拿去當了,心裏多少不舒服,後來,家裏邊存了銀子,他想再給她買一套好一點的首飾,被她拒絕了,他才明白,她不喜歡那些,在南邊村子裏,遇著一個老木匠,手藝就是和他學的,念著他離得遠,老木匠不必擔心徒弟學會了餓死師傅,指點他時分外用心,簪子梳子是在回來的路上自己雕刻的,想她一定會喜歡。

沈蕓諾拿起木簪子,比起梳子,簪子則精致得多,仍然是梅花,不過更栩栩如生,花瓣裏的花蕊都有了神韻,拿在手裏,她愛不釋手,“你什麽時候學會這個手藝了?”

“向一個老木匠學的,他以雕刻為生,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就學了些簡單的。”見她小臉紅通通的,盡是歡喜,嘴角忍不住上揚,順了順她一頭烏黑的秀發,“明日,我給你戴上。”

“好,你還會其他圖案不?”比起銀簪子,她更喜歡握在手裏樸實的感覺,仿佛她如今的日子,踏實安穩。

裴征收了盒子,擱在床頭的櫃子上,摟著她躺下,柔聲道,“會的,得空了,給你雕其他的樣式。”老木匠專門有本冊子,上邊花式款式看得人目不暇接,他記住了不少,為的便是回來討好沈蕓諾,她要什麽,他都給。

沒有什麽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白日睡得多,夜裏沒了睡意,沈蕓諾問了不少南邊的事兒,裴征幾乎有問必答,燭火隨風搖曳,屋子裏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在寂靜的夜裏,於風中融散。

收拾好宅子已經是入冬的事兒了,兩處宅子布局差不多,沈蕓諾夜裏沒有認床,可能宅子大了,三個人,住著有些空,裴征在家還好,裴征不在,她一個人,心裏多少覺得害怕。

裴征也不敢將她一個人放家裏,送小洛去書院,去市集買菜或者回村,皆會將沈蕓諾送到對面宅子,他回來再把人接回來,村子裏開始灌臘腸了,他交給裴年把關,給了裴年銀子,隔三日和沈聰回村拉臘腸就好,去南邊,他也吃過臘腸,一問才知那是村裏的吃法,什麽時候流傳下來的大家都不知,不過,南邊人講究,有錢人看不上這套吃法,只在農家才有,且走親戚都會送臘肉臘腸,他看得出來,裴良他們對臘腸也動了心思,一路上,問他打探過好幾回了,裴征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沈蕓諾知曉這個做法也是緣分,並未阻止裴良他們接下來的打算,他們要賣臘腸由著他們去吧。

各做各的生意,互不相幹。

從裏正和他說過那番話後,他才驚覺自己鼠目寸光,聽說裴秀的事情後,更想為興水村做點什麽,興水村富裕了,他身為村子裏的人也與有榮焉。

只有一個村子富裕了,走出村子,別人才會高看你一眼。

因而,他和裴年商量過,村子裏只要幹活麻利的都可以來做工,工錢一天八文,加中午一頓飯,去年幫他們的都是村子裏走得近的,十文的工錢有看在情分上,今年八文一天加中午一頓飯,也比在鎮上做工掙得多。

天兒愈發冷了,邱艷待在屋裏不喜出門,吃過早飯,裴征送小洛去書院,扶著沈蕓諾出門,冷風灌入脖子,沈蕓諾身子直哆嗦,不由得夾緊了雙腿,她不喜出門便是因為這個,天冷,她憋不住,不停的去茅廁,來來回回折騰人。

裴征留意到她動作,替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巾子,猶豫道,“不若你回屋,我讓嫂子過來陪你。”將手裏的布袋子挎在小洛肩頭,出聲道,“爹送娘回屋一趟,你等一會。”每每她露出這種表情就是要如廁了,月份大了,他懂。

這幾日,小洛已經習慣了,聞言,往後退了一步,耐心等著,他穿得厚,不像沈蕓諾那般怕冷,手裏捂著手爐,是前兩日沈聰給他買的,他和大丫一人一個,不一會兒,灰蒙蒙的天飄起了雪花,如柳絮般肆意飄灑,小洛歡呼起來,朝屋裏道,“爹爹,娘,下雪了呢。”

屋裏,如廁好的沈蕓諾正系著衣衫,聞言,跟著笑了起來,“那好,過些日子,書院該放假了,你要繼續念書不?”書院裏有村裏的孩子,大雪封山前書院便會放假,對鎮上的孩子來說,影響不大,小洛年紀小,正是貪玩的時候,加之她又要生了,想著讓小洛也不去書院了,在家裏陪她。

小洛點頭,“好啊好啊,舅舅說過帶我去玩的。”沈聰周圍幾個村子都去過,遇著好玩的會和小洛大丫說,惹得兩個孩子新奇不已,沈聰說等他放假就帶他去,小洛一直記著這事兒。

走出門,沈蕓諾挽著裴征手臂,低頭抿唇笑。

“你娘懷著身子,不念書,自然在家陪著她。”見他一臉期待,裴征促狹的打趣他,果然,小洛小臉立馬拉得長長的,看看他,又看看沈蕓諾,悶悶的說了聲哦。

“娘還要過些日子才生,你真想去玩,和你舅舅去就是了。”沈蕓諾聲音細,小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連連搖頭,“不去了不去了,等娘生了妹妹再說。”

據說肚子裏懷的是個女兒的話,大人怕冷,瞧著沈蕓諾的反應,裴征想,十之*該是女兒了,送沈蕓諾去了邱艷家,裴征和邱老爹打招呼,大丫從屋裏跑出來,鬧著要和裴征一塊回村,聲音嬌滴滴的,裴征怕她冷,抱起她,替她擋了大半的風。

邱艷站在門口,無奈道,“你就纏著你姑父吧,等你姑父有了妹妹,再也不理你了。”大丫和裴征感情好,就是邱艷和沈聰估計都得往後排,自己女兒向著別人,邱艷心裏難免吃味,“她姑父沒回來,也不曾見她這般愛笑。”

沈蕓諾哭笑不得,她想,大丫喜歡黏著裴征,說明她眼光好,邱艷分明是吃味了,裴征不在的時候大丫也整日高高興興的,哪有邱艷說的這般,和裴征道,“不若你帶著大丫一塊吧,記得給她搭個披肩,別吹風著涼了。”

☆、121|06-07-05

大丫歡喜起來,摟著裴征脖子,生怕沈蕓諾反悔,瞪著腿要裴征往外邊走,裴征失笑,問邱艷拿了大丫的披肩,裹著她出了門,小洛抓著裴征衣角,眼露羨慕,他也想回村玩,出門了,和裴征商量,“爹爹,我能去嗎?”

裴征騰出一只手揉揉他的腦袋,“今天下雪,爹不帶你去書院,過兩日,爹爹回村的時候提前給夫子請假,如何?”他今日回村,除了拉臘腸,還有事兒和裴年商量,裴年管著村子裏的事兒,羅春苗幫著大家做飯,過些日子封山,有的事情要提前交代清楚。

得了他應允,小洛眼神一亮,興奮的點了點頭,進了學堂,裴征才折身回來牽馬,去南邊,為了拉貨他又買了兩匹馬,回家後,托沈聰的關系賣了兩匹,如今家裏還有一匹馬和一頭牛,牛借給刀疤他們用著,如果村子裏發生什麽事兒,刀疤也能及時通知他。

站在門口,瞧著招財前爪趴在門上,一只腿撓著,兩只狗溫順,他和沈蕓諾搬來這邊宅子,招財卻不愛過來,為此,小洛恨不得拿繩子拴著它,沈蕓諾勸住小洛了,招財在沈聰家住慣了,狗認主認地兒,由著招財自己選。

不過飯後,邱艷會喚招財,給它備了吃食,招財旺財一塊過來,吃了飯又走,像今日這般趴在門口還是頭一回,裴征叫了聲,招財搖頭擺尾的貼著他,擡起兩只腿,伸出舌頭舔大丫的鞋,大丫瞪它兩下,嬌滴滴道,“招財,鞋子臟,不能舔。”

裴征打開門,招財埋頭嗅著味兒往裏邊走,裴征拿了毯子出來,也不見招財影兒,喚了兩聲,裴征將門落了鎖,晌午前他便回來了,招財在家不礙事。

將大丫放在車上,拿毯子將她嚴嚴實實裹好,沈聰才趕著馬車出了門,車輪子在濕噠噠的地面碾過,聲音粗而重,沒走出巷子,聽後邊傳來邱艷的聲音,大丫急了,以為邱艷不讓她去,撒嬌道,“姑父,我不要回去,要去村裏。”

裴征停下來,好笑道,“你娘說不準有事,靠著護欄別摔著了。”

邱艷到了近前,見大丫縮著脖子,拿毯子蓋在自己頭上,十分不樂意和她回家,哭笑不得道,“到了村裏聽姑父的話,娘做了些吃食,你拿著和小喜她們一塊吃,手爐子溫著,別長凍瘡了。”今年冬天比往年冷,邱老爹耳朵上長了凍瘡,紅紅的,這兩日陰天,若放晴了,耳朵癢得受不住,大丫年紀小,邱艷擔心她也凍得長樂凍瘡。

從毯子露出雙眼睛,大丫嗡聲道,“娘不是追我叫我回家的?”好些日子沒回村裏了,小喜說她家也抱養了小狗,叫她抽空回村瞧瞧呢,旺財招財長大了,總不如小時候乖巧可愛,她都抱不動它們了。

邱艷料想她這般想自己,沒個好氣,“你姑父都不嫌麻煩,娘說什麽,去了村裏聽話,別到處亂走。”入了冬,人販子和小偷最是猖獗的時候,知縣治理有方,人販子不敢來城裏鬧,村裏就不好說了。

大丫接過手爐子,乖順的應了聲,手爐子暖和,握在懷裏,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擡眸,笑著催邱艷回去,“娘快回,下雪了,冷著呢。”

好在女兒不忘關心她,邱艷心底的氣這才順了,和裴征說了兩句,冷風吹得她直哆嗦,急匆匆回了。

風大,裴征盡量慢些著趕路,出了城門,遇著冒雪送小木來書院的裴勇,小木趴在裴勇背上,伸手擋在裴勇頭頂,像是為裴勇擋雪,裴征勒住繩子,和裴勇打了聲招呼,裴良他們在村裏也開始灌臘腸了,給的工錢與他們相同,韓梅去那邊做飯,每日十五文的工錢,裴勇卻留在了這邊,裴良想把裴勇也叫過去,不幹活,守著他們灌臘腸就是了,每日十五文,算白得的,誰知,裴勇卻沒應,幫著他灌臘腸,每日領八文的工錢,對這個,裴征心底嘆氣,家裏缺錢,裴勇幫裴良才是上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裴勇自己掙銀子,他不會說什麽。

開口想勸裴勇兩句,又擔心他想多了,因著韓梅那層關系,他們兄弟兩的關系本就不如之前了。

裴勇擡起頭,見是裴征咧嘴笑了,“三弟回村啊。”

裴征點了點頭,雪漸漸大了,小木後背與肩頭沾滿了雪花,他心下蹙眉,叫裴勇上馬車,送他們一程,裴勇搖頭說不用,看裴征目光落在他後背上,裴勇想到什麽,抿了抿唇,沒有再拒絕。

他背著小木,雪花盡落到他背上,去書院,小木要看書寫字,凍著了,哪有力氣拿筆,他不怕,卻不能不顧及小木,想著,將小木放在了馬車上,自己縱身一躍跟著坐上車,裴征回頭,吩咐大丫將懷裏的手爐給小木溫溫,小木鼻子通紅,別凍生病了才是。

小木擡起手,說話聲音都在發抖,“三叔,不……不用,我不冷。”

“說什麽傻話呢,你拿著就是了。”

大丫乖巧的將手爐子遞出去,裴征趕著馬車調轉頭,朝著城裏走,送小木進了書院才和裴勇一塊回村,路上,裴勇說了裴元戶一房的事兒,裴良他們在鎮上有宅子,灌臘腸卻選在了村裏,為此,裴元戶也住回村裏來了,白天守著大家灌臘腸,照理說巴結的人不少,不想,裴良三兄弟的岳家上門鬧了起來,一是因著今年田地的事兒,再者,就是想來做工的事兒,工錢多,所有的親戚都想來做工,裴元戶發了火,這兩日,和李家趙家徹底撕破了臉。

“去年三叔就提過將田地租給我種的事兒,那會,其餘三家臉色不好,我哪敢應,昨日,小木娘說,三叔又提起這件事情,我仍沒答應。”裴勇看得出來,裴元戶真心想幫襯他,他心存感激,然而,裴元戶硬氣還不行,他年紀大了,畢竟要跟著裴良過日子,和兒媳撕破臉於他沒有好處。

“堂哥堂弟都有岳家,三叔越過他們找我,只怕堂哥堂弟心裏會膈應。”裴元戶搬去鎮上就有意思把田地給他種,那會,他起屋子欠了銀子,是想種那些田地的,誰知,趙家找上門,含沙射影說了些話,裴勇不想裴元戶夾在中間難做人給拒絕了,這回,裴元戶又提起,他更不會應。

裴元戶和親家關系不好在村子裏傳開了,他不想再摻和進去。

裴征垂首沈吟,當日和沈蕓諾去看望裴元戶,三房的事兒他也能看出一二,三個兒媳都不是省油的燈,往後日子有鬧騰的時候,尤其,裴元戶性子剛硬,直來直去,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裴良身為長子,有孝心不假,可被媳婦一挑撥,會不會改性不好說,當初,韓梅不也勸著裴勇將他家的屋頂給換了……

不過,誰家沒點糟心事?

“三叔租給你,你若忙得過來就租下來,記著給三叔三嬸糧食就是。”方氏性子和劉氏宋氏不同,裴征記憶中,方氏一直溫溫柔柔的,和裴元戶起爭執也多是裴元戶發火,她在邊上聽著,對他們幾個侄子,算不上關心,可也從來不會紅臉,更不曾像劉氏那般,明晃晃的表示不滿。

裴勇嘆了口氣,將今年裴元戶和裴存岳家鬧僵的事兒說了,“那會糧食種下了,三家人罵罵咧咧好幾天,又去田地將種子挖了出來,長出苗子的徑直將苗挖了,那會你手裏事情多,只怕沒留意這事兒,那時候,就把田地全還給三叔了,柱子租了兩畝田,趙家人氣不過,整日到柱子門前吵鬧,還打了人,趙家是外村的,在咱村子裏打了人還揚武揚威不以為然,裏正發了一通火,禁止趙家人再進村……”加之,柱子人單力薄,晚上天黑,柱子沒看清楚人,沒有證據,只得忍氣吞聲。

誰知,今年,裴元戶回村,趙家人又上門了,先是巴結討好,見裴元戶不吃這套就鬧,鐵了心不讓裴元戶好過。

裴征沒料到還有這些事兒,看向唉聲嘆氣的裴勇,“大哥心裏想便怎麽做,三叔為人豁達,不會胡思亂想的。”裴元戶心地好,奈何擰不過下邊的兒子兒媳,而且,對他們幾個侄子,真心想幫襯一把。

裴勇起屋子,手裏沒錢,借錢的事兒是裴元戶做的主兒,說起來也奇怪,他爹娘那般性子,他們兄弟幾個沒養歪,裴元戶耿直,三個兒子卻都是有心思的。

好比灌臘腸這事兒,裴良裴存和他關系終究淡了,一路往南大家是互相幫襯的兄弟,而如今,在利益前,各有各的謀劃,說心裏話,裴征心裏絲毫不生氣,沈蕓諾也和他說過,臘腸味兒好,有利可圖,今年肯定會有跟風的人,不是裴存裴良也會是別人。

尤其,在裴娟鬧出那樁事兒後,做臘腸的人更不會少,想起裴娟,裴征眸色一暗,因著她,邱艷受了傷,沈蕓諾差點小產,裴娟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知縣大人念她供出幕後之人免去了她死刑,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裴娟一輩子都要在監牢懺悔自己的罪行。

沈蕓諾問他去看裴娟不,他拒絕了,將心思動到自家人頭上,不可原諒,那日,若出了事兒,邱艷和邱老爹會死,沈蕓諾一屍兩命,他不敢去見裴娟,怕忍不住親自動手殺了她。

裴勇沒察覺裴征的不對勁,沈思道,“今年不租了,鬧起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你大嫂在那邊做飯已經惹嫌了。”三房親戚多,韓梅在那邊做飯工錢高,眼紅的人不少,他們在裴良跟前鬧了不止一兩回了,甚至拿之前韓梅幫人做席面的事情說事,韓梅不介意,他心裏卻不舒坦。

提起韓梅,裴征話立即少了,他不在的日子發生了許多事兒,韓梅和裴娟勾結之事沈蕓諾沒和他說,還是沈聰告訴他的,那是自己大嫂,沈蕓諾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面子,給裴勇面子,韓梅卻一次次算計沈蕓諾,聽裴勇這般說,裴征猜測裴勇不知曉韓梅的事兒,抿著唇,思索著怎麽和裴勇開口。

裴勇察覺到裴征的沈默,張了張嘴,想為韓梅說兩句話,見裴征抿著唇,不願多言,到嘴的話又咽了回來,低下頭,就聽裴征沈著聲道,“大哥,大嫂的事兒我還是和你說說,小洛娘和舅舅不與她計較皆是看在你我的面子上,不想壞了我們兄弟的情義,可有的事兒,你自己心裏有個數,別以為我們欺負了她……”

裴征聲音很低,很輕,即使坐在他身旁,裴勇仍然聽不太真切,明明是輕飄飄的話,落在他心頭卻萬分沈重,不由得,他想起裴征剛回家著手準備灌臘腸的那會,裴勇叫她過去幫忙,韓梅說什麽都不肯,明明,她將銀錢看得重,卻不願意掙這個錢,那時候,他心裏有過疑惑,不過後來,裴良他們過來請她幫忙做飯,給的工錢高,他才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見裴勇咬著唇,面色鐵青,裴征適時禁了聲,沈聰什麽性子他再了解不過,韓梅落到他手裏,早就缺胳膊斷腿了,遲遲不動手,是不想他在中間難做人,沈聰一次次得體諒,換做韓梅得得寸進尺,裴征不得不提醒裴勇一句,“大哥,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嫂那邊,再有下回,我和小洛舅舅說了,不用顧忌我。”

他和裴勇關系本就不如之前了,裴征心裏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沒有必要為了那種人傷了自己重視之人,他突然就明白當年沈聰為何是那種性子了,寧肯多別人心狠,也不會給對方傷害自己身邊人的機會,他對韓梅的情分,徹底沒了。

雪大了,落在裴勇身上,他仿若成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黑密的睫毛很快染上了一層冰……

馬車到了村裏,裴征先去裴家大房看老太太,老太太精神不錯,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裴征有問必答,耐心陪著,直到見老太太面露疲憊了才帶著大丫離開,灌臘腸選在在他家,地方寬敞,刀疤他們在,夜裏守著臘腸也不怕小偷上門,經過三房的院子,聽裏邊傳來吵鬧聲,想起裴勇說的,裴征並未進門,對三房的臘腸賣到哪兒,他也沒問過,各過各的日子,各憑本事掙錢,互不相幹。

到了院子,裏邊的人忙得熱火朝天,裴年守著院子,去外村買豬肉的事兒落到裴萬身上,去南邊一趟,裴萬性子改了許多,言談舉止不卑不亢,處事也圓滑了許多,在路上遇著好幾次土匪,多虧了裴萬三寸不爛之舌,連裴年都佩服裴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裴萬帶著人出去買豬,對如今的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進了院子,裴年迎了出來,去南邊一趟,溫和如裴年五官也冷硬不少,裴征笑著和他打招呼,順勢進了屋子。

雪勢漸大,左右不過一個時辰,田地已白茫茫一片,裴年替裴征倒了杯水,將昨日的事情說了,“良堂弟過來問我家裏灌的臘腸怎麽處置的,我沒直說。”在南邊的村子聽說有臘腸,裴良裴存就動了心思,他沒有兩人那麽大的野心,手裏的銀子夠一家人溫飽就好。

裴征抿了口熱水,叫門外的大丫進屋,扭頭回裴年道,“你說了也無妨,對他們來說,要知道也就時間前後的關系。”熏臘腸的事兒交給石頭他們來做,熏臘腸的樹葉都是從山裏砍回來的,那邊稍微留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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