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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病愈持家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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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當娘的人了,長此以往,當下的日子也會沒了。”

說完這句,宋氏就不再吭聲了,洗了菜,讓羅春苗把大鍋也燒起來,“人差不多了,我先炒菜,弄好了,擱竈臺上溫著,不會冷,之後要祭菩薩,再煮塊肉。”

羅春苗應聲,裴娟這樣,之後吃虧的還是自己,裴年的事兒,她面上不計較,心裏卻仍然不舒坦得很,尤其見著裴娟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她卻是做不到的。

院子裏安置了兩張桌子,裴娟挨著裴征坐下,故意往門口瞅了眼,意有所指道,“怎麽不見三弟妹人影,大妞雖說是個女兒,也是咱裴家第一個閨女,她怎麽也不來熱鬧熱鬧?”

裴征冷冷掃了她一眼,側身和裴年說起犁田的事兒,“後天我犁田,你什麽時候用牛過來牽就是了。”大生也問他借牛的事兒,他先答應了羅春苗,只能等裴年用過後再說。

裴年點頭,鎮上的差事沒了,他常常下地幹活,身子比之前單薄了許多,整個人也粗獷許多,不過眼神明顯比之前亮了,反而格外神采奕奕。

裴娟在旁邊插不上話,好幾回試圖打斷兩人,然而,兩人興致勃勃,一眼都不曾給她,裴娟心下不喜聲音尖銳起來,“三弟,我有事兒和你說,臘腸的事兒你還是好好想想,三弟妹娘家兄長如今在鎮上縣衙,手裏可不是缺銀子的,如今都在鎮上買宅子了,可你瞧瞧我們幾兄妹,誰家日子過好了?你手裏掙了錢,怎麽能去幫襯外姓人。”

她尖酸刻薄的嘴臉叫在場的人心生煩躁,裴元莊是長輩,當即沈了臉,“娟兒說什麽,誰是外姓人?老三做什麽心裏有數,總比那種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強,你羨慕人聰子在鎮上買宅子,老三不幫襯家裏,你大方慷慨,那你倒是想想辦法。”

裴年有今日都是裴娟惹的禍兒,裴元莊心裏憤憤不平,加之,裴元平死了,裴元莊心裏多少將幾個侄子侄女看作自己的孩子,心裏是真心為幾個孩子好。

☆、105|06-06-16

裴娟並未理會裴元莊沈下的臉色,裴征和沈蕓諾賣臘腸掙了許多錢,每日請人的工錢都有上百文,她細細回想過,裴征服徭役回來,手裏可沒這麽多銀子,加之後邊起屋子,買牛車,算下來,裴征手裏幾十兩銀子也不為過,她交握著雙手,心裏快速算計著,如果之前只是試探的想和裴征一塊賣臘腸,這會兒,她已鐵了心,不能只讓裴征一個人掙錢。

裴秀坐在角落裏,冷眼看著在場的人,想到什麽,臉刷的下白了,站起身,眼角起了水霧,瞅著裴俊進了屋,她急忙追上前,眼眶有些熱,“四哥……”

門口,裴俊頓住了腳步,側目,視線落到裴秀蒼白的臉上,白皙的光從屋外射來,更是給她蒼白的臉平添了一絲惆悵,然而,裴俊目光只是滯了一瞬便別開了臉,推門進了屋子。

很快,手裏抱著一個繈褓出來,裴秀湊上前,眼神晦暗,“大妞長得像四哥。”說完這句,裴秀四下打量了番,見沒人過來,伸手拉裴俊的袖子,被他躲開了,裴秀垂下眼瞼,聲音發哽,“四哥,我知道錯了。”

抱著繈褓的手緊了兩下,裴俊緊緊抿著唇,對裴秀,他是真的失望了,然而,失望越多,此時聽著裴秀的話,心裏就越不是滋味,仿若喉嚨卡著根刺,不上不下,怎麽都是難受的,良久,繈褓裏的大妞扭了扭身子,裴俊才反應過來,手伸到裏邊,濕熱的觸感叫他咧起了嘴角,轉頭,眼眸盡是暖意,“阿菊,大妞又尿了。”

昨日,沈蕓諾一番話後,周菊對大妞態度好了許多,可能在外人眼中是冷淡,於裴俊來說,大妞不挨餓受凍就夠了,其他的事兒有他和宋氏可以顧著。

大妞一打岔,裴秀醞釀的那番話被堵在了喉嚨,望著推開又關上的大門,淚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多。

“小妹怎麽了,四弟既然讓你進了院子,什麽事兒好好說,四弟性子好,會聽進去的。”宋氏選擇跟著裴俊,怕也知曉裴俊的性子,分家後,身上擔子重了,裴俊愈發能擔起事兒,然而,比起裴勇裴征,耳根子十分軟,再大的嫌隙,說兩句軟話,事情便過去了,不像裴征,軟硬不吃,一根筋的護著沈家人。

裴秀低頭,擡起手背抹了抹淚,嘴角牽強的笑了笑,“是我做了對不起四哥的事兒,不怪他,大姐如今日子過得怎麽樣了?聽說又有了孩子,怎麽不抱回來給大家看看?”裴娟的事兒在劉家村傳開了,劉文山自然也聽到了風聲,然而,劉家人平靜得很,劉文山重新娶了個媳婦,容貌清秀,說話細聲細語,對壯壯也好,夏家和劉家離得近,她特意看過壯壯,和裴娟的性子不同,孟氏做事說話客氣有禮,而且真心喜歡壯壯,她問過壯壯還記得他親娘嗎,幾歲大的孩子,心中有了自己的喜惡,只認如今的娘,只字不提裴娟。

在劉家人眼中,壯壯後娘才是劉家人的媳婦,而裴娟,和劉家沒有一點關系,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認她,裴娟還在這邊自以為是,裴秀突然害怕了,怕有朝一日,她也成了裴娟。

時過境遷,裴秀望著體型胖了一圈不止的裴娟,歲月在她眼角已經留下了明顯的痕跡,而壯壯的後娘,正值年輕,身段,性子,都比裴娟要好。

裴娟身形一僵,隨口道,“孩子小,受不得顛簸,家裏請了人,不礙事的,小妹哭什麽?”裴秀臉上還殘著淚痕,裴娟嘴角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你向四弟認個錯,我幫你說兩句話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姐妹一場,不能見著你們瞎胡鬧。”

裴秀鼻子發酸,她和裴俊的事兒,真要是瞎胡鬧該有多好,苦澀的笑了聲,“我會和四哥好好說的……”語聲一落,裴征抱著孩子從屋裏出來,見著兩人,淡漠道,“你們好好敘敘舊,我抱著大妞先出去了。”

裴娟挑挑眉,神色一凜,欲發作裴俊兩句,她是家裏的長姐,之前回娘家,誰不是眾星拱月的捧著她,如今她好言好語相向,一個人兩個人都給她臉色看,誰料,不等她發作,裴俊搶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大妞洗三過後就各忙各的事兒了,大姐不是說難得聚在一塊嗎,好好珍惜才是。”說完這句,抱著大妞緩緩走了出去,裴娟想拿捏他,裴俊如何不知?

一大家人,坐了三桌,女的坐屋裏,男的坐外邊院子裏,飯桌上,不見沈蕓諾人影,裴娟心裏堵著一口氣,轉頭,朝著屋裏,狀似不經意地道“三弟妹身子還真是嬌貴,懷著身孕而已,大妞洗三這麽重要的事兒也不過來,她自己生了兒子了不得,不把旁人生的女兒當回事,要我說,也是三弟好說話,想我當初懷著壯壯那會,還要下地幹活,不照樣健健康康把壯壯生下來了?”

院子裏,裴征和裴俊聽著這話皆蹙起了眉,周菊生了女兒心裏本就不舒坦,裴娟明顯挑撥離間,裴征擱下筷子,臉色陰沈,裴俊臉色也極為難看,不等兩人有所反應,屋裏,傳來宋氏的訓斥聲。

“老三媳婦懷孕不到三個月,你當初那會就能下地幹活?”那會劉家雖然窮,可對裴娟是十足的好,頭三個月哪會讓裴娟下地?宋氏繼續訓斥道,“安生吃飯,睜眼說瞎話厲害,怎麽不見給大妞送兩身衣服?”

裴娟悻悻然得低下頭,小聲嘀咕了兩句,惹得宋氏舉起手裏的筷子,絲毫不給裴娟臉面,“你連生兩個兒子不得了,回家做什麽,咱家雖然窮,不喜歡你這種,給我走。”

宋氏顧忌裏邊的周菊,壓低了聲音,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她心裏也沾沾自喜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才算明白,兒子和女兒沒多大的區別,沈蕓諾說得不錯,女兒養得好,女婿和兒子差不多,兒子養得不好,胳膊肘往外拐,住在一起也是相看兩厭罷了。

裴娟不敢吱聲,低頭,才發現其中兩個碗裏的肉明顯是黑的,頓時,雙眼發光,握著筷子夾了好幾片,文宋氏,“這是三弟家的臘腸?我還沒嘗過呢,娘快吃啊,四弟置辦這三桌,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呢。”

臘腸臘肉是裴征送的,宋氏愈發念叨起來,“你嫌棄你三嫂,這些是她弄的,那你還吃什麽?”嘴裏說著,手卻沒空下,韓梅也夾了片放在嘴裏,嚼勁重,味兒大,其中兩種味道是茱萸和花椒,韓梅細細咀嚼著,神色不明,同樣,裴娟也嘗出這兩種味道了,“調料裏有茱萸和花椒,還有鹽,三弟妹真是厲害,隨便弄點吃食就能掙這麽多銀子,回家我也做做。”

韓梅垂著頭,睫毛在偏黑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蓋住了眼底的情緒。

裴征並未將裴娟的話放在心上,花椒和茱萸必不可少,沒了其他幾樣,做出來的臘腸味兒一般,不怕被人搶了生意。

飯後,裴征惦記著家裏的沈蕓諾,和裴俊說犁田的事兒,家裏只有半畝田,很快就犁完了“四弟妹坐月子,你多費些心思在家裏,左右我也要犁田,順便把你的田一塊弄了。”話完,站起身,準備回了,瞥了眼邊上欲言又止的裴娟,開口道,“大姐照照鏡子,心思都寫在臉上呢,我和小洛娘想得簡單,能來往則來往,不能來往就算了,左右,我們不求人,那邊院子小,大姐住慣了鎮上的屋子,還是別過去得好,家裏的狗咬著人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裴娟掀了掀眼皮子,沒吭聲,待裴征出了門,拐過院角見不著人影了,她才撇嘴道,“三弟架子是越來越大了,不知曉的還以為我回來打秋風得呢。”

裴俊斜著眼,轉身,看裴秀還在,心下不耐,“飯也吃完了,你們也走吧,以後別回來了,我不至於像三哥家養只狗,卻也不會給你們開門的。”裴娟明顯沖著裴征家裏的臘腸,至於裴秀,他心思淺,懶得猜測她回來的目的。

裴秀低頭看著腳上的鞋,裴俊還要去地裏幹活,留著兩人在家,不知道會怎麽對周菊冷嘲熱諷,去竈房拿了鐮刀,背著背簍出來,開口攆人道,“回去吧,各人過各人的日子,我沒本事兒,現在得日子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中午,裴萬沒過來,裴俊知曉是裴娟的關系,情分既然不在了,維持面上的關系無非不過虛情假意,裴俊一只手抓著兩人胳膊,將人拉了出去,朝收拾碗筷的宋氏道,“娘,鎖上門閂,以後無關緊要的人過來別開門。”

裴娟和裴秀身形一僵,“四弟,你什麽意思,我是你大姐,小時候沒少照顧你,如今你成家了有出息了,就是這麽對待我的?”

裴俊冷哼一聲,懶得計較裴娟話裏的意思,“大姐,你若還沒吃到教訓,之後日子長著,還有你的苦日子過。”裴娟打臘腸的主意,沈聰和裴征不是白白被人欺負的主,韓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尤其,刀疤他們住在裴征隔壁,那一群人更是不好惹,裴俊看裴娟不以為然,嗤道,“大姐住在鎮上,可以問問李塊頭如今怎麽樣了,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好自為之。”

松開手,大步離開,留下裴娟和裴秀四目相對,裴娟追著裴俊跑了上去,動了動唇,神色淒然,“四哥,我和大妞姑父準備搬去鎮上住些時日,那些銀子,我會還給你的,還有,大妞姑父得到其他秀才的擔保了……”

“不用了,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回來當初的情分,你和大姐好自為之吧,我耳根子軟,也不是任由別人算計的,你什麽心思我是懶得管了。”說完這句,裴俊再次擡腳,這回,走出去好遠,裴秀才回過神。

天底下沒有人任勞任怨得對你好,除了身邊不斷包容你的親人,她明白當初韓梅為何向著韓家了,一個女人,一旦沒了娘家的幫襯,在婆家,喝低聲下氣的下人沒什麽區別,可惜,她之前不懂,有什麽順著眼角滑落,視線朦朧中,太陽透過樹叢撒下斑駁的光投在裴俊粗野的背上,那是她四哥,真心想對她好得四哥。

裴秀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不知站了多久,擡腳,硬著頭皮往村子裏走,到了一扇門前,她拿出手帕擦幹眼角的淚,小心翼翼敲開了門,不一會兒,裏邊傳來女子略微好奇的詢問聲,裴秀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大嫂,是我,秀秀。”

“來了,等一下……”

門緩緩打開,裴秀望著墻角種的菜,喉嚨不自主的滾動了兩下,攪著手裏的手帕,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大嫂,大哥在家嗎?”

韓梅上下掃了她一眼,站著沒動,“你大哥去地裏了,小妹來可是有什麽事兒?小山小金在屋子裏睡覺,不然我們就在這邊說話吧。”韓梅清楚裴秀的性子,不是遇著事兒了,不會上門,裴秀和裴俊撕破了臉,她心裏也不想插手裴秀的事兒,因而,不打算讓裴秀進屋。

裴秀臉色一白,低垂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猶豫道,“大哥不在的話就算了,我晚些時候再來。”擡眸,含著水霧的眸子望了眼遠處的山,面上盡顯倦怠,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朝村外走。

親事一波三折,那段時間她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如今想來,在娘家才是最愜意的時候,縱然身體累,可裴俊和宋氏關心她,沒有多大的愁苦事兒,如今,外人羨慕她嫁給夏慶豐,夏家田地多,中間的酸楚又有多少人明白?

想著事兒,不知不覺,裴秀到了地裏,裴勇和裴俊彎著腰,堅硬厚實的背影叫她再次紅了眼眶,遇著旁邊地裏的婦人看過來,裴秀胡亂的抹了抹眼角,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

天氣見暖,田野一派姹紫嫣紅,裏正挨家挨戶問服徭役的名單,村子裏許多人家都參加了,有些還是半大的孩子,往年另裏正愁眉不展的事兒,如今卻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一天下來,村子裏服徭役的人就有七十多,後天去鎮上,等縣衙的人分派了活就能開始了,約莫人人都有工錢的緣故,村子裏也跟著熱鬧起來。

裴征犁完田,把牛借給了裴年,早上去山裏挖野菜,因著許多人服徭役的緣故,上山的人反而少了,裴征往山裏走,每天都能獵著獵物,沈蕓諾聞不得味兒,他便先將野雞兔子拿到河邊處理了再拿回家,趕集的時候給沈聰送去,提著水桶回家,看韓梅站在門口往裏邊張望,裴征走上前,“大嫂來有事兒?”

裴勇帶著小山小金也去服徭役了,家裏的活兒都韓梅一個人做,裴征把牛借給大生了,她也想借來用一天,大妞洗三忘記說了,這才特意過來一趟,“田裏蓄了水,想趁著這兩日天好,借牛來用用。”

裴征擡手敲了敲門,喊道,“阿諾,是我,開門。”他在外邊幹活,沈蕓諾一個人在家,都會提醒沈蕓諾把門關上,側目打量了韓梅一眼,詫道,“大嫂一個人?”

韓梅無奈的抿唇笑道,“沒法子的事兒,你大哥帶著小金小山修路了,田地的活兒只能靠我,傍晚還要去鎮上接小木……”她語速放得慢,聽著院子裏傳來腳步聲,韓梅繼續道,“聽小木說,小洛在書院很得夫子喜歡,以後肯定會有出息,可惜我和你大哥沒本事兒,否則,在鎮上租個宅子,小木念書也近些。”

每日她都會去接小木,書院不缺有錢人,其中,她還見著好些人都是家裏派了牛車或者馬車接送的,她穿著身粗布麻衣站在邊上,總感覺那些人的目光帶著奚落,她想她給小木丟臉了,常常,小木都是牽著小洛的手出來,書院離縣衙近,有時候是沈聰接小洛,有時候是縣衙裏的人接了小洛直接把他送回去,那天,韓梅才知道,沈聰買的宅子,離書院近得很,走幾十米就是條寬巷子,往裏就是沈聰的宅子,門口豎著獅子,看上去,和鎮上人家沒什麽兩樣,她私底下打聽過,那處宅子要不少銀子,沈聰在縣衙當值不過一年,哪拿得出那麽多錢,裴娟有句話估計說對了,沈蕓諾拿了家裏的錢貼補沈聰他們。

裴征沒接話,聽著門閂聲音,朝裏邊道,“阿諾,你先回屋,我手裏提著兩只野雞,味兒重,你聞著身子又該不舒服了。”說完,站著沒動,側目和韓梅道,“傍晚大生把牛送過來,明早我給你牽過去,大哥那邊能請假還是請一日的假吧,牛在田裏亂跑的話,大嫂一個人控制不住。”

韓梅方才一番話無非想讓他主動開口幫忙犁田,和韓梅打交道的次數多了,裴征不會上當,家裏還有事兒,他走不開,尤其,他不想和韓梅多說,察覺裏邊的腳步聲遠了,裴征推開門,走了進去,韓梅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終究,等裴征關了門,她夜沒說出一個字。

翌日一早,裴征將牛牽過去,見裴勇在家,裴征大致解釋了兩句,這些日子正是沈聰忙的時候,邱艷和邱老爹在家,他送些菜和肉去鎮上,順便瞧瞧小洛在書院怎麽樣了,小洛心裏記掛沈蕓諾,若非沈蕓諾身子難受,早去鎮上看望他了,裴征問裴勇,“我去鎮上,大哥需要我捎點東西回來不?”

裴勇一怔,搖了搖頭,“不用不用,家裏都備著,不差什麽。”小木去鎮上,裴勇問裴年借了點銀子,前些日子剛還上,之後的,還要留著給小木買紙墨筆硯,聽韓梅說,小木的衣衫小了,去學堂,不能穿得太丟人現眼,買布回來,得給小木做身新的衣衫,糧食要留著送去書院,他花錢不敢太過了。

望著裴勇愈發黑瘦的臉,裴征沈默了會,去鎮上,先將菜和肉送到宅子,中午,小洛在書院吃飯,聽邱艷的意思,下個月,小洛就回來吃飯了,適應了鎮上的生活,所有得事兒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用不著擔心小洛回家沒做好飯菜的事兒。

日頭爬到頭頂,書院的大門打開,街道兩側有小販的叫賣聲,裴征找到平時和小洛玩得不錯的孩子,請他去書院把小洛叫出來,書院飯菜和外邊差不多的價格,可以給錢,也可以每十五天背糧食來鎮上換,小木的午飯是用糧食換的,小洛的則直接給了一個月的銀子,不一會兒,見一身灰白色衣衫的小洛和小木出來,裴征眼含笑意,等人到了跟前,謝過旁邊的孩子。

六歲大的孩子,見裴征真心實意道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仰頭,認真道,“叔以後叫我雲清就是了,沒什麽事兒喔先回去了,我娘做好飯菜在家裏等著了。”

雲清是鎮上一間鋪子老板的兒子,人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裴征想說一塊下館子吃飯,聽著這句,不好留他,笑道,“雲清,下次感激,叔來鎮上,你和你爹娘說聲,那天不回家吃飯了,叔請客。”

雲清紅了臉,搖頭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好。”說完這句,和小洛小木揮手道別,小洛伸手要裴征抱,裴征失笑,左右看了兩眼,彎腰抱起他,“多大的人了,還要抱,別人看見了,肯定會笑你的。”

小洛趴在裴征肩頭,問起沈蕓諾的情況,裴征斂了臉上的促狹,笑意變得柔和,“過些日子娘身子骨好了,就接你回去住,走吧,中午爹爹出錢,你和堂哥想吃什麽咱就去吃。”

走到巷子口,裴征放下小洛,“大丫在屋裏等著,我叫她出來,中午咱一塊在外邊吃飯。”

小洛拍手叫好,問旁邊的小木,“堂哥,你想吃什麽,你和爹爹說就是了,我要吃土豆燉雞肉,還有雞蛋餅。”

小木不自在的看了眼小洛,略微拘謹,“我隨意吃點什麽就是了,不礙事的。”書院的午飯有饃有粥還有菜,每回,都是裴勇背著一背簍糧食,有時還要挑擔子,他明白,擱家裏,那些糧食夠他們吃好久了,而他一個人在書院就要吃掉那麽多,想了想,和小洛道,“下個月,我叫我娘做好午飯帶來書院,中午自己熱熱吃就是了。”

書院也有窮苦人家的孩子,日子過得不如他好,他和韓梅提過自己帶飯,不過被韓梅拒絕了,說自己帶飯,和其他學子會漸漸疏離,他想,韓梅更多的是怕他被人看不起,他心裏是不介意的。

能來書院花了許多銀子了,小山小金年紀也大了,若送去學堂,家裏更是沒有銀子,能省一點是一點。

很快,裴征牽著大丫出來,裴征挑了間不錯的館子,小洛點了兩個菜,又要了個皮蛋湯,大丫在路邊買了盒糕點,來館子,點了一個肉,輪到小木,他搖頭,“夠吃了……”

裴征心下嘆息,又點了個回鍋肉和梅菜扣肉,朝小木道,“三叔回家要幹活,吃少了可不行……”他嘴裏這般說,吃飯的時候更多是給小木夾菜,小洛和大丫不拘束,自己吃什麽會夾,而小木則沈默的咬著手裏的饃,“這些菜中午不吃完就可惜了,不能浪費,多吃些。”

聽著這句,小木臉色微紅,不過夾肉的次數明顯多了。

送小木和小洛去學堂,裴征牽著大丫在鎮上逛了圈,鎮上道路多,大丫不識路,平日,邱艷都是讓她在宅子裏自己玩,難得出來,大丫買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首飾,裴征手裏有錢,大丫要什麽就買什麽,差不多了,才送大丫回了宅子,裴征轉而去鋪子買了三塊肉,回到村裏已經快傍晚了,敲開裴勇家的門,裴勇不在,韓梅開的門,裴征將手裏的肉遞了過去,“大嫂拿著吧,修路是個體力活,小山小金年紀小,日子長了也吃不消。”

韓梅面色一怔,不好意思,裴征將手塞到他手裏,“我給二哥三弟也送些。”

小金小木年紀小,每天跟著村子裏大孩子去撿石子,一天三文的工錢,剛開始有大人心裏不樂意,大人和孩子工錢一樣,可活要重得多,知縣大人便說了,各人幹各人的活,孩子工錢多,可他們小小年紀,每天做下來也不是輕松活兒,誰家都有孩子,哪敢說太多,便由著他們去了。

韓梅拎著手裏的肉,沈思了好一會,張嘴道,“三弟這麽晚回來,可是去書院看小洛了?”這些日子,她琢磨著如何開口讓小木住在沈聰家,每個月給些銀錢也成,當下收了裴征的肉,倒不知曉怎麽開口了。

“見過了,家裏的田犁完了吧,我順便把牛牽回去。”瞧著日頭,田估計犁完了,垂眸,察覺韓梅臉色不對,裴征困惑,“大哥犁田還沒回來?”

韓梅神色一僵,瞬間便揚起了笑,“還沒呢,早上家裏突然有點事兒,下午才出的門,牛的話,明天再給你牽過去如何?”

☆、106|06-06-17

韓梅話說得順,一雙眼直直的斜著旁邊,心虛的人目光閃爍,游移不定,而韓梅,則明顯的睜眼說瞎話,裴征不是傻子,今日裴勇耽擱一日主要為著犁田的事兒,不管多大的事兒,定會犁田後再說,等著下午,對裴勇和韓梅來說,絕不會往後推遲,裴征目光灼灼的盯著韓梅,盯得韓梅不自在的低下頭他才移開了視線,沈聲道,“明日大哥要去修路,我自己過來牽就是了。”

韓梅緩緩點了點頭,擡眸,視野中,裴征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韓梅低頭落在一條肉上,臉上有片刻的恍惚,許久,直到屋裏傳來小金小山的喚聲,她才回過神,小徑上,已經不見裴征人影,她目光微斂,朝屋裏回道,“娘在呢,你們自己玩,娘準備做晚飯了。”家裏事情多,和小木說過不去接他了,跟著她侄子小田一塊從上水村繞回來就是了。

裴征給裴萬和裴俊也送了肉,裴萬每日去山裏砍柴然後送去鎮上賣,小栓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到了柵欄外,清晰可見裏邊的柴火碼得整整齊齊的順著墻角堆著,一捆一捆的柴火就有不少,裴萬早出晚歸,甚少見著他人,裴征站在竹子做的院門邊,往裏喊了兩聲,久久沒聽到回應,倒是隔壁院子的人探出了頭,“裴三,你二哥去山裏砍柴了,每日都要天黑才回來,這會兒,怕是不在呢。”

裴征道謝,瞅了瞅日頭,轉去了裴俊的院子,而中間的院子,沒人走動的緣故,門邊的角落起了青苔,陳腐的氣息撲鼻而來,裴俊微微失神,側目看向院內,很快即收回了視線,屋子舊了,再沒往日喧鬧的盛景,越過拐角,裏邊傳來吵鬧聲,裴征皺了皺眉,周菊性子唯唯諾諾,這般尖銳著嗓音罵人還是少見,倒是宋氏,語氣慢吞吞的,裴征停下步子,踟躕了會兒,待聽著裴俊也在,才擡腳上前,敲開了門。

開門的是裴俊,愁苦著臉,面露疲倦,認清是裴征,嘴角牽強的扯動了兩下,強顏歡笑道,“三哥來了,快進屋,我正準備去河邊洗衣服呢呢。呢”語聲一落,屋子裏傳來周菊嚎啕的哭聲,裴征蹙眉,“不進去了,我在鎮上買了三條肉,你和大哥二哥一人一條,二哥不在家,待會他回來你把他的給他,四弟妹怎麽了?”

裴俊嘆了口氣,擔心周菊奶水不足,宋氏找了個偏方熬湯給她喝,下午,周菊就開始鬧了,大丫吃不飽,夜裏哭鬧得厲害,周菊睡著了,便不肯起身餵孩子,幾天大的孩子,哪有晚上不吃奶的,奶水多流得衣衫濕了,周菊身子難受,和宋氏吵,他在中間也不好說,裴征問起,他也不知從何說起,言簡意賅道,“大妞晚上折騰,阿菊休息不好,心裏抱怨。”

追根究底,周菊還是嫌棄大妞是個女兒,換做兒子,周菊絕不會如此,比起女兒,裴俊心裏自然更喜歡兒子,可瞧著大妞吃不飽夜裏啼哭的樣子,他愈發覺得大妞可憐,畢竟是他的女兒,父女連心,哪有不喜歡的。

裴征不再多問,寒暄兩句回了,裴俊提著肉,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的看著裴征,思忖良久,試探地問道,“大哥犁田,借了幾天的牛?”

裴征一怔,頓時反應過來裴俊話裏的意思,裴勇家的田少,半個時辰差不多就犁完了,而一整日過去了,韓梅的意思裴勇還在田裏,一定是牽著牛做其他的事情去了,見裴俊嘴唇動了動,裴征知曉他的難處,開口道,“一天,明早我就牽回來,你三嫂還在家,我先回了。”

裴俊松了口氣,往年村裏犁田都請牛二幫忙,給些銀子就是了,今年,好幾戶人家借了裴征的牛,牛二那邊心裏多少不舒坦,早上裴勇犁田後幫著其他人犁,韓梅那人不肯吃虧,怕是收了好處,裴勇面子薄,別人叫著他,他不好反駁,至於韓梅收了人家好處的事兒,估計是不知道的,若非去河邊給大妞洗尿布,他也不清楚還有這件事兒,相處得久了,裴俊心裏才愈發看見裴征和沈蕓諾的好,幾兄弟關系的好壞,和娶的媳婦是什麽樣子息息相關,裴勇人不錯,奈何韓梅會算計,再親的關系,中間總感覺隔了層,沈蕓諾性子溫婉大方,遇著事兒,會不遺餘力的幫忙,走動的次數多了,關系自然更好。

他心裏不得不承認,每回家裏出了事兒,他心中首先想到的便是裴征,明明裴勇離得更近,他心裏卻是不太信任的,望著裴征疏離清冷的眉眼,裴俊緩緩點了點頭,“我去河邊,能和你一塊走。”

裴俊提著肉回屋,低聲和宋氏說了兩句,抱起旁邊的木盆走了出來,裏邊是周菊換下來的衣衫,還有大妞的尿布,昨日宋氏洗的衣衫,周菊嫌沒洗幹凈,裴俊只好自己洗。

兄弟兩說著話,在岔口,兩人才分開。

裴征在鎮上買了幾個薄荷糖,沈蕓諾含在嘴裏,孕吐的反應沒了,裴征生火,她在竈前炒菜,臉又紅潤起來,為此,裴征才算徹底松了口氣,裴征把牛牽回來,又有不少人上門借牛,或讓裴征幫忙犁田,他們願意給錢,或者糧食,家裏事情多,裴征走不開,相熟的人家,會把牛借出去,有韓梅的例子在前,裴征會說好還牛的時間。

韓梅借牛,犁完自家的田,又讓裴勇“順便”幫村裏其他幾戶人家的田也犁了,背後,收了銅板,這事兒還是春花說的,裴征不喜歡長舌婦,因而,並沒有把牛借給春花,倒是沒想著柱子會求上門,在山裏被野豬咬傷了腿,柱子在家裏養了大半年,家裏分了家,他的親事也沒了著落,柱子彎著腰,暗淡的眸子望向山後時,眼底流露著恐懼,牛借給許大了,裴征如實道,“中午那會許大把牛送回來,你下午來吧。”

柱子感激的笑了笑,攤開手掌,裏邊有一個銅板,不好意思道,“我身子骨弱,犁田的事兒怕是不會,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柱子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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