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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病愈持家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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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那孩子話都少了,大嫂不會不明白吧。”

私底下,他和沈聰聊過小木,那孩子聰明伶俐,心思通透,念書的關系,人沈穩了不少,今早沈聰送他們去念書,小木說了韓梅問起籮筐裏腸子的事兒,他後悔不已,眼角隱隱含著淚花,小木明事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縱然只有七歲,比一般十歲的孩子都懂事兒,他牽著牛車離開的時候,沈聰還嘆氣,說看在小木的份上能幫襯裴勇他們一把也是好的,奈何,太會鉆營了,他不樂意打交道。

韓梅面色一白,裴勇臉上也不好看,牽著小山欲出門,韓梅死死拉住他,朝裴征道,“你討厭我是回事兒,你和你大哥從小一塊長大,堂嫂都來了,你大哥留下吧。”

裴勇哪還有臉留下,火辣辣的一片紅,熟料,韓梅牽著小山小金往外邊走,裴征叫住裴勇,“大哥,你就留下吧,大嫂不得我敬重,我兩卻是親兄弟。”沒有辦法的事兒,人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多年,沈聰才敢下定決心報覆沈老頭,血肉至親,誰都不能輕易割舍掉。

韓梅走了,大生他們並沒有多問,李桂花得了大生叮囑,老老實實切肉,幹活速度快,沈蕓諾叫她慢慢來,第一天切完肉,第二天她手臂都擡不起來,李桂花邊切肉邊和她說話,“我在家裏做慣了,嫁給大生反而懶惰下來了,要知道,每年最高興的事兒就是有肉切有錢數,如今可算都滿足了。”

沈蕓諾噗嗤一聲,想到什麽,笑了起來,擡起頭的李桂花看得動作一頓,心想,裴征媳婦還真是村子裏最好看的,笑得比春天的花兒都漂亮,目光落向旁邊的大生,唇邊浮起絲絲笑意。

她以為因著自己的固執,她和大生得親事不做數了,不曾想,他樂意等她,嫁給他,婆婆性子軟,大嫂說話不過腦子卻也沒有壞心眼,三弟性子也算不錯,至少沒有別人家的那些糟心事,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過上這樣的舒適安穩的日子。

裴勇埋頭幹活,想起裴征說的那些話,何嘗不是指責他,韓梅什麽性子他是早就清楚的,鬧成現在這樣,多是他的錯,小木性子變得越來越沈穩,在家裏話越來越少他看在眼裏,突然明白小木的心思,他心裏認為自家對不起裴征和沈蕓諾,整日坐沈聰的牛車,心裏擡不起頭來,站在他們跟前總低了一截,就和他心裏畏懼裴征是一樣的。

人一旦做錯了事兒,面上再波瀾不驚心裏總是虛的,他最怕裴征說起之前那些事兒,那些叫他擡不起頭來做人的事兒,以往沒有細細想過,如今,若回到裴征離家的那段日子,他一定會幫裴征好好照顧沈蕓諾和小洛,不讓家給散掉,這樣子,裴萬不會休了劉花兒瘸了腿,裴娟不會不知所蹤,裴秀的親事不會一波三折,別人提起裴家,不會嗤之以鼻。

身為長子,都是他沒有做好一切,裴征的指責不無道理。

肉多,幾人忙了許久才把肉全部切出來了,金花幹慣了這種活,李桂花力氣大沒覺得什麽,羅春苗多少吃不消,沈蕓諾提醒她休息會兒,裴年在鎮上做工,沒有因為手裏掙了錢而看不起本家的親戚,相反,遇著事兒,只要他在,總是竭盡全力的出個力氣。

裴志比裴年小,心裏寬裕,日子過得好,之前多少有些沾沾自喜高人一等,從礦山回來,整個人性情大變,沈穩內斂了許多,在礦山受過裴征照顧,此時切肉,也挨著裴征,見沈蕓諾她們放下菜刀準備休息會兒,裴志來了心思,挨著裴征,小聲道,“堂弟可跟堂弟妹說了我們在城裏的事兒?”

手裏有了銀錢,他和村子裏的人約著去了窯子,縱容有三個孩子了,他還是得承認,那裏邊的女人和村子裏的不同,在床上嬌柔魅惑,由著他們折騰,而且還有其他花樣,和自己媳婦完全兩碼事兒,此刻見著裴征,他才想起這事兒。

之前不敢說,誰知有回說溜了嘴,也是他媳婦在床上死氣沈沈索然無味,他才想起那一晚春風,那會兒,裴征問他一起離開不,他搖頭拒絕了,在礦山素了一年多,哪還憋得住,尤其聽其他人說起那些女子的滋味,更是挪不動腳步了,裴征是和沈聰走的,他好奇裴征會不會和沈聰一起逛那種地方。

裴征瞥了他一眼,將砧板上的肉撥到木盆裏,神色不冷不熱,“堂哥別想了,如今回來了,好好過日子才是,家裏幾個孩子漸漸大了,傳出點不好聽的叫他們長大了怎麽做人?”

裴志一臉悻色,“堂弟說的是,以後再也不問了。”可以看得出,裴征和沈聰怕是沒去那種地方了,他心裏為裴征覺得遺憾,轉而想想,裴征去了才不正常了,沈聰是沈蕓諾親哥,素來對沈聰諾言聽計從,裴征即使去那種地方,也只敢背著沈聰偷偷去,哪能和沈聰一塊的?

沈蕓諾進屋倒水,聽裴志低著頭小聲嘀咕著什麽,心下困惑,“堂哥是不是覺得哪兒不對?”

不料沈蕓諾會突然來,嚇得裴志差點把手裏得刀扔了出去,眼珠子轉了轉,不敢亂說話,插科打諢道,“肉多了,擔心今天忙不過來耽擱了你們的正事兒。”

大生在旁邊將他的話聽得清楚,不過並沒有開口,而是附和道,“我心下也擔憂著呢。”十文錢的工錢,不幫著把肉弄出來,這麽好意思拿銀子,手下加快了速度,裴征拉住他,“不著急的事兒,今日的肉本就比之前要多,待會兒刀大哥他們回來幫著就快了。”

晚上請刀疤她們吃飯,沈蕓諾開始燉骨頭了,找了有肉的排骨切出來準備紅燒,家裏曬的菌子多,中午沈蕓諾就泡在水裏了,提去堂屋,邱艷蹲下身幫著洗菜,家裏的事情多,邱艷沒臉什麽都不做,洗菜這種,蹲著身,慢慢來,肚子沒有不舒適的。

肉切得差不多了,聽著院子外有好多人腳步聲,聽聲音是刀疤,沈蕓諾問了句,確定是他們後才開了門。

“老遠就聞著院子裏的肉香味兒了,阿諾妹子廚藝好,我們可是中午沒吃飯騰著肚子吃晚飯呢。”吳桃兒被休回家,刀疤好些時日才忘卻那件事兒,吳桃兒被休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能嚇唬住村子裏不少人,誰都不敢招惹他,人家怕沈聰是對當官的畏懼,怕他怎麽擔心自己的名聲,論起來,他和沈聰仍然平起平坐。

沈蕓諾轉身退開,笑著道,“今日準備的飯菜足,大家隨意吃即是。”沈蕓諾多少知道他們的飯量,晚上準備的都是大盤子大碗,量給夠了,而且大鍋菜,翻動的時候叫裴征幫忙。

刀疤他們幫忙,灌臘腸得速度也快了,李桂花眼裏閃過驚訝,頭回見著肉有這種吃法的,難怪沈蕓諾他們能掙錢,她想破腦子有想不出來,即使想出來了也沒錢買這麽多肉。

天快黑了,一百二十斤肉才全部弄出來,裴征留大家吃飯,大生幾人拒絕了,拿了一個碎銀子臉上已經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哪裏好意思留下來吃飯,雖然,幾人被竈房裏飄來的一陣陣香味激得不住的留口水,沈蕓諾見小安和小栓在,拿碗給兩人各裝了一碗肉,又給裴勇裝了一小碗,大生和李桂花沒有孩子,倒是不著急。

送幾人出了門,沈蕓諾把鍋裏紅燒的肉鏟起來,見韓城在旁邊探頭探腦,有話說的樣子,沈蕓諾推了推大丫和小洛,“問問你韓叔有啥要說的。”韓城眼神一亮,他在門口,是不想裴征誤會了什麽,沒想著還有兩個孩子呢,心思快速轉動了兩下,將下午發生的事兒說了。

周家欠著錢拿不出來,刀疤急著完事回來幹活,把周家家裏的銀子全翻出來也只有幾百文,揚言明天拿著畫押的欠條強行賣周家的田地了,若是以往,頭一回大多嚇嚇人,循序漸進,也是周家人不長腦子,語氣沖得罪了刀疤,沈蕓諾和周菊關系不錯,回來的路上,幾人琢磨著,和裴征沈蕓諾先透個聲。

“刀大哥的意思明日再去,境況只怕比現在還難堪,收不到錢,田地鐵定是要賣的。”而且,今天,周二和周三挨了打,估計回來興水村找周菊借錢,萬一周菊先告狀,反而破壞了幾家忍的情分。

沈蕓諾心思轉得快,明白了韓城話裏的意思,周菊和周家如今沒多大的關系了,周家人上門,周菊也是不會答應的,周菊懷著孩子,什麽都想著肚子裏的孩子,借錢給周家顯而易見的有去無回,周菊不會不明白,淺淺笑道,“晚上我和小洛爹說說,你和刀大哥說,各行有各行的規矩,照著規矩辦事就是了。”

刀疤在場子裏多年,事情拿捏得好,沈蕓諾鏟好肉,順勢叫韓城幫著把盤子端出去,遇著裴征回來了,沈蕓諾指著一鍋骨頭菌子湯,“把之前的大碗拿出來裝湯。”湯裏放了菌子還有紅薯,紅薯煮得軟,鹹中帶著回味的甜,這種吃法比清水紅薯好吃多了,有時候炒肉她也會切些紅薯進去,大丫和小洛喜歡,裴征和沈聰覺得味道一般。

一家人,沈聰和裴征口味相近,她和邱艷差不多,兩個孩子自然受她們的影響多,因而,沈蕓諾煮了七截臘腸,人多,七截差不多了,加上紅燒肉,小炒肉,回鍋肉,紅燒排骨,還有兩個野菜,該是差不多了。

一頓飯,最後飯桌上幹幹凈凈,刀疤筷子落在最後一片野菜葉子上,打了個飽嗝,“還是阿諾妹子飯菜香,中午我們就想著了。”他並沒有說周家的事兒,裴征和裴俊是親兄弟,不想鬧得裴征太難堪。

吃過飯,洗碗的事兒交給刀疤他們,沈蕓諾說不用,沈聰叫住她,“你忙活一下午了,洗碗的事兒交給他們就是了。”幾人在家裏也要自己洗碗做飯,這點碗筷,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

☆、96|06-06-07

刀疤最是討厭洗碗虎著臉,,皺眉掃過李杉,後者一個激靈,語氣微熱,手放在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打了個飽嗝道,“刀大哥忙活一天了,洗碗的事兒交給我們幾個弟兄就成。”話完,擺了擺手,“吃多了,休息一會兒,阿諾妹子忙你們的事兒就成,我們做事五大三粗,洗碗可沒問題。”

天黑得快,夜幕低垂,黑乎乎的天下起了霧,沈蕓諾牽著笑著去院子裏消食,順手點燃走廊下的燈籠,光緩緩亮了起來,襯得她明麗清秀的凈臉愈發柔軟,小洛仰起頭,稚嫩的喊了聲娘,沈蕓諾蓋上燈籠,低頭微微一笑,“什麽事兒?”

小洛搖搖頭,抓著她衣角,小臉盡是開心,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開心,院子裏走了幾圈,聽著竈房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響,沈蕓諾蹙了蹙眉,牽著小洛回到屋裏,杯盤狼藉的飯桌幹凈整潔,裴征和沈聰坐在一根凳子上說話,刀疤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半瞇著眼,昏昏欲睡的模樣,沈蕓諾讓小洛進屋,自己去了竈房,站在門口,看清裏邊情形後忍俊不禁。

李杉和韓城站在竈臺前,彎腰洗著鍋裏的碗,李勇接住扔進裝滿水的桶裏,碗碰著碗,啪啦啪啦的響,桶裏的水弄得地濕了一片,李勇擡頭,見她站在門口,立即咳嗽兩聲,不好意思道,“阿諾妹子來了,是不是太吵了?”

沈蕓諾搖頭,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碗會不會壞?”

李杉轉過身,撩起袖子,濕噠噠的手臂滴著水,胡亂擦了下竈臺,竈臺上擱置的是木板,光滑得很,一擦,水順著竈臺往下滴,沈蕓諾才看清他站的地方也是濕的,面露無奈。

“阿諾妹子回去歇著,我們很快就好了,待會會罷竈房清理幹凈的。”沈蕓諾愛幹凈,李杉以前不愛收拾,金花也不是個細致的人,兩人湊在一起日子過得可想而知,搬了新家,金花學著沈蕓諾也講究了,院子裏,屋裏,打掃得幹幹凈凈,東西也擺放得井井有條,李杉清楚她受了沈蕓諾的影響,因而不想惹沈蕓諾嫌棄,又保證道,“我們會打掃幹凈的,阿諾妹子先出去休息會兒吧。”

沈蕓諾知曉他誤會了意思,不多做解釋,笑著轉身走了,剛到門口,聽到竈房傳來驚呼聲,隨即是李杉罵人的聲音,碗碎了,她搖搖頭,進了屋子,裴征喝沈聰說的是買豬肉的事兒,找個人去隔壁村買豬,不用受他人鉗制,肉多,連著忙兩日可以休息兩三日,大家不用沒日沒夜的幹活,兩人說到人選時,對看了眼,默契的開口道,“裴年。”

裴年常年在鎮上做工,村子裏誰家在鎮上遇著難事都會請他幫忙,他懂得看人臉色不說,十裏八村的人都認識,願意給他面子,他出面再合適不過,然而,裴年在鎮上做工,真要他幫著買豬,工錢自然不能比鎮上的少,而且要問問裴年的意思。

商量出了結果,沈聰不著急了,“明日你不去鎮上了,管家同意我說的,咱就五日送回肉,最少一百五十斤,管家的意思越多越好,我們也只能盡力。”肉鋪的老板不知足,不能一直叫他牽著鼻子走。

裴征心裏也是這般想的,想著今日老板一番話,沈了臉,“明日不去不成,後天再說吧。”今日離開的時候老板叫他明天早點去,他早些時候關門,明天把話和老板說清楚比較好,而且後天趕集,總有人買肉鋪的肉。

不一會兒,李杉他們轉身回來了,門外,金花提著燈籠進屋,另只手還提著兩只沒有點燃的燈籠遞給韓城他們,“時辰不早了,咱早些回去休息,人阿諾妹子她們也該休息了。”今天忙了一下午,幹慣了活,今日也有些吃不消。

裴征回過神,朝刀疤他們道,“刀大哥明日繼續忙你們得事兒,明天我買了肉回來,之後準備休息兩日,這兩天金花嫂子累得不輕,我琢磨著給她二十文的工錢,明日也是。”肉鋪的老板當他性子好說話,明日賣它的肉只怕更多,裴征解釋道,“明日後,家裏休息兩日,熏臘腸得事兒我一個人不成問題。”

金花面色一喜,一天二十文,她比李杉掙地都多了,咧著嘴,不好意思的笑道,“還是裴三兄弟會做人,一天二十文,我也能撐起半邊天了,以後杉子再說我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他。”

李杉擰起了眉,冷聲道,“說什麽呢,誰收拾誰說不清楚地事兒,趕緊的,咱也回了,明天還要去要債呢。”賭場那邊忙,灌臘腸的事兒他們有心無力。

送走了人,裴征將院門鎖上,折身回來洗了臉和腳,沈蕓諾把炕燒起來了,進屋還察覺不到暖意,饒是如此,他心裏淌過一片暖流,問道,“小洛和大丫睡了?”

“躺下了,你先上床睡著,我把走廊的燈籠滅了。”燈籠是沈聰從鎮上買的,說是家裏有孩子,邱艷懷著身孕,屋檐下,掛著好幾個燈籠,院門口也有,家裏備足了蠟燭。

裴征朝外看了眼,屋子裏燃著燭火,倒是忘記屋外的燈籠還亮著,箭步流星走了出去,“你站著,我出去就是。”

再回來,沈蕓諾已經躺在床上,床前的衣架子上掛著她的衣衫,裴征脫下自己的衣服,搭在一側,掀開被子躺下下去,炕熱了,後背暖暖的,裴征拉過她躺下自己懷裏,說了請裴年去村子裏買豬的事兒,正好,沈蕓諾也有話說,順口將韓城說得一番話告訴了裴俊,“四弟妹懷著孩子,周家當日信誓旦旦,真遇著事兒了,估計還是要過來問四弟妹借錢,你和四弟知會聲,註意著四弟妹肚子裏的孩子。”周家人為了一點好處和周菊斷了親,也能在認為走投無路的時候再找上周菊,周菊的肚子已經隆起來了,出了事兒才是後悔莫及。

有得選擇,她也不樂意管那邊的事兒,然而,終究是沒法避免的,就好像韓梅和裴勇,說什麽,對韓梅來說都沒用,她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其他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裴征怔忡良久,臉上波瀾不驚,直起身子,將燭火滅了,屋子裏一下黑了,沈蕓諾半邊身子靠在他身上,隨著他起起伏伏,平穩了,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她知曉裴征聽進去了,正欲轉移話題,聽到頭頂傳來悶悶的一聲,“我明日和四弟說聲,刀大哥他們忙,明日灌臘腸的事兒還得去村子裏請人,我想著把四弟也叫過來,周家要來人的話,四弟妹只怕也要跟著過來。”

他心裏邊不想和那邊牽扯太深了,提起老宅,好似有說不完的煩悶事兒,他頓了頓,放慢了語氣,“娘跟著四弟過日子,將來有鬧騰得時候,四弟妹若是抱怨,你安慰她就是了,拿主意得事兒卻是不能。”周菊和宋氏關系不好,裴俊夾在中間難做人,裴征眼中,裴俊以前聽裴勇的話,如今聽宋氏的話,周菊若是讓沈蕓諾幫著拿主意,之後出了事兒,少不得會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周菊性子好,然而,出了事兒,人下意識的都是推卸責任的,他不想沈蕓諾卷入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當中。

沈蕓諾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側臉蹭了兩下,“我心裏清楚的,其實四弟妹和我說了四弟和娘過來幫忙得事兒,若是以前,四弟來我沒話說,今時娘也要過來,縱然四弟妹保證不會出事兒,我心下還是擔憂的。”周菊過來專程為說這件事,她不敢應下就是不想宋氏過來,裴家大房的人也在,宋氏備份高,若倚老賣老,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宋氏見著他們灌臘腸,動了其他心思,最後受影響的還是他們的生意。

裴征聽沈蕓諾說起這個,頓時皺眉,“四弟妹來過了?”

沈蕓諾輕輕答道,“來過了。”

裴征沈吟片刻,“不答應是好的,明天我和四弟說吧。”

那邊的事兒沒完沒了,裴征不願意再提,手輕輕落在她小腹上,心裏疑惑,兩人成親很快就有了小洛,如今他回來也有那麽長時日了,沈蕓諾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不著急是假的,家裏多個孩子總該會熱鬧得多,明年沈聰他們搬去鎮上,院子裏的人猛地少了,只怕會不習慣,就和他跟沈聰從礦山回來,不太習慣身邊安穩是一樣的。

沈蕓諾知道他心裏琢磨的什麽,她心裏也覺得奇怪,兩人算得上頻繁了,奈何肚子沒有動靜,孩子的事兒還真是要看緣分。

夜裏,呼嘯的風聲吹得樹葉嘩嘩作響,隨即,飄起了白白的雪花,天邊露出稀薄的光時,天地已是一片銀裝素裹,沈蕓諾推開窗戶,遠處的山近處的院子,皆成了白色,望著窗外許久才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裴征,“冷了好些時日才下雪,過不久就要封山了,我們得趁著這些時日多賣些臘腸才成。”

疊好被子,走到床前,望向白茫茫的遠處,下了雪,霧氣散了,視野開闊不少,將沈蕓諾拉到他身後,擋住了大半的冷風,人清醒不少,沈吟道,“今日忙後休息兩日,我和大堂哥說說。”臘腸的生意能做多久他和沈聰心裏沒底,不敢叫他辭去鎮上的工回來幫他們,有朝一日,臘腸生意沒了,不就是拖累了裴年,逢著下雪,酒樓過些時日就準備放假了,裴年要等明年雪融了再說,沈聰如果能和知縣大人簽訂買賣契約,有了年限,他和裴年說事兒也能直白些。

沈蕓諾穿過他腋下,露出個腦袋,盯著白色天地,一時有些出神,裴征和沈聰心裏沒底,她心裏何嘗不是,現在能賣個好價錢全是因著大家不知曉臘腸怎麽做的,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吃臘腸的人多了,總會有人吃出臘腸裏加的調料,那時候,別人也開始賣臘腸,她們壓力就大了。

遺憾的是古代識字的人不多,大家能認識鎮上的鋪子也是裏邊掌櫃和小二自己喊出來的,想要旁人記住她家的臘腸,還得讓知縣大人想想法子,不過眼下是不著急的事兒,那些臘腸,知縣大人該是賣去別處了,一時半會,清水鎮還不會有。

身邊人沒有而自己擁有獨份時,低調才能活下去,待獨份到了眾所周知的時候,脫穎而出靠的就是口碑相傳,依著知縣大人的手段,今年和明年,臘腸在清水鎮還掀不起風浪,可以再等等,總要有個萬全的法子才行。

“天冷了,你問大堂哥,酒樓那邊能不能請假,左右快封山了,大堂哥幫我們,也不會傳到酒樓那邊。”裴征面上對裴家的人心狠,實則心底最是種情義,有的事兒,她不問不代表她心裏不清楚,依著裴征的性子,當日服徭役她不松口,宋氏和裴老頭拿他沒有法子,他心裏多少有為了她的原因。

聽著外邊傳來喊叫聲,裴征笑著關上了窗戶,“走吧,小洛和大丫醒了,我先去生火,你給他們穿衣衫。”家裏早飯吃什麽他是知曉的,院子裏的雞每日下蛋,大丫小洛吃蒸蛋,他們煮個雞蛋,再喝點粥配酸菜就成了。

大丫窗戶外的木板夜裏被風水開了,推開窗戶見著雪,她睡不著了,興奮的又喊又叫,小洛也翻到她的小床上,兩人趴在窗欞上,探出兩個腦袋,嘰嘰喳喳說著話。

沈蕓諾替二人穿好衣衫,大丫和小洛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沈蕓諾擔心他們凍著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套,出了門,二人手裏捧著雪,你砸我我砸你,玩得不亦樂乎,沈蕓諾笑笑,將手套擱在旁邊凳子上,提醒道,“冷了就回來拿手套,娘去竈房做飯。”

沈蕓諾準備的是沈聰和小洛中午的飯菜,小洛飯量大了,沈蕓諾蒸了三個大包子,小洛一個,沈聰兩個,又炒了個菌子肉,一個小盤子,一個大盤子,將鍋裏的粥備了兩份出來,一切好了,才見著沈聰聰屋子裏出來,“你嫂子昨晚做針線到半夜,還睡著呢,我們吃飯,暫時不管她了。”邱艷的肚子大了,做針線對眼睛不好,她嚷著睡不著,沈聰如今什麽都依著她才任由她做到半夜。

“哥怎麽不攔著我嫂子,小孩子的衣衫交給我就是了,懷著孩子要多休息。”沈蕓諾見著邱艷不讓她做針線了,月份大不說,坐久了對肚子孩子不好。

沈聰垂眸,深邃的眸子不顯山露水,“下回我攔著她,我們吃飯吧。”

飯後,沈蕓諾掃了遍屋子,又將櫃子桌子裏裏外外擦拭了遍,小洛念書了,大丫一個人玩沒興致,跟著沈蕓諾,童聲童趣的說著話,沈蕓諾不時答一句,兩人笑容裏盡是愉悅。

邱艷醒得晚,沈蕓諾勸了她兩句,邱艷拿出衣衫,“我也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才想著找點事情做,今日白天我就不睡了,夜裏好睡覺。”邱艷在家裏沒多大的事兒,衣衫是沈聰洗的,屋裏屋外忙活,她搭把手的事少,不由得想起懷大丫那會,簡直沒法比。

金花今日過來得早,沈蕓諾打開門,金花發絲上滴著水,沈蕓諾疑惑,“金花嫂子去山裏了?”一宿的雪天亮十分就停了,金花發髻上的該是樹上得雪滑落,濕了發髻。

“可不就是,下雪了,我上山瞧瞧還有沒有野菜,越往後越冷,今年家裏糧食有了,菜就沒了。”她和李杉剛成親那會,二人都不是計較的主,加之李杉娘小氣摳門,飯桌上有菜也是分好了的,她碗裏的最少,李杉偶爾給她一些,李杉娘立即破口大罵,如今日子好了,她也想著好好過日子,飯桌上不能少了菜。

想著,金花又說起了李家的事兒,李杉娘性子比宋氏潑辣多了,分了家也不安生,當日刀疤和李杉一提,李杉就答應了,起屋子是向別人借的錢,前幾天還清了,無債一身輕,她除了來幫忙,還問沈蕓諾買點白菜,“我尋思著存點白菜,之後天冷了吃,你菜地裏的能不能賣我一些。”白菜便宜,金花不是舍不得的主兒,因而才開口和沈蕓諾這般說。

沈蕓諾讓她進屋,朝外邊看了眼,沒人後關上門,笑道,“菜地白菜多著,你拿刀砍就是了。”後院她還種了好些,之前又曬了許多野菜,過冬該是夠了,不夠還有菌子和銀耳呢。

金花喜上眉梢,哈哈笑道,“我明早去菜地砍兩窩,錢還是要給,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是咱們。”說著,湊到沈蕓諾耳邊,“畢竟我們不是親戚,我如果隨意去你菜地砍菜,裴家那邊該怎麽說?總不能叫你為難。”金花不懂這些,還是李杉在後邊提點她才明白,村子裏得人認為他們是外來戶,對他們不如對村子裏其他人親熱,韓梅和周菊家裏沒有菜地,拿著砍菜說事兒,傳到村子裏也是他們站不住腳,縱然關系鬧僵了,親兄弟還是親兄弟,關系在,哪能不幫襯親戚便宜外人的道理?

沈蕓諾清澈的眸子含著暖暖笑意,目光掃過金花侃侃而談的紅唇,溫聲道,“不礙事,遠親不如近鄰,你也聽過這個道理,我和嫂子遇著事兒,你們最先挺身而出,我心裏都記著呢。”

聽了這話,金花笑得更是合不攏嘴,比劃了下手裏的菜刀,“這點算什麽,你們也照顧我們頗多,禮尚往來,一點小忙哪值得你一直掛在心裏,估摸著時辰,裴三兄弟該回來了吧。”

天色發白,沈蕓諾擡頭看了看日頭,遲疑道,“只怕路上遇著事兒耽擱了。”話聲一落,院子外傳來車軲轆聲,金花笑道,“鐵定是裴三兄弟回來了,聽聲音,怕在河灘邊呢。”

雪後,萬籟俱寂,車軲轆碾壓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沈蕓諾也聽到了,“我把院子門打開,金花嫂子去堂屋坐會兒吧,今日忙完我們就休息兩天。”之前灌出來的臘腸,今日要熏幹,沈蕓諾想起一件事來,後院堆著得樹葉怕是不夠了,草棚還沒有弄完,明後天,裴征得在家裏將草棚弄出來,她則要去山裏砍樹葉。

打開門,瞧見牛車上坐了好些人,大生羅春苗他們都在,裴俊和周菊也過來了,沈蕓諾將兩扇門全部打開,待人走近了,盯著牛車上的豬肉,皺眉道,“今日怎麽又多了。”

裴征沈著眉,低聲道,“鋪子上的肉全買了,一頭豬,一百五十斤肉,已經和老板說好了,明日就不去他那邊買肉了。”鎮上賣肉的有三四家,他之前一直在那邊買也是因著沈蕓諾的提醒,另外兩家賣肉的明顯不是賣給村裏人的,去那兩個鋪子的大多是住在鎮上的,他一次沒去過。

沈蕓諾猜想其中出了事兒,人多,沒有細問,大生他們幫著把籮筐擡下來,沈蕓諾抱下小栓和小安,叫他們陪大丫玩,羅春苗將自己大女兒也帶來了,小喜,今年八歲了,水靈靈的,容貌隨了羅春苗,說話做事帶著股機靈勁,沈蕓諾喜歡她得很,村子裏有風俗,求親戚,小孩子第一回來要給個封紅,一文錢,小安和小栓之前搬家來過,小喜卻是不曾,沈蕓諾進屋往紅色的紙帶裝了兩個銅板,兜在懷裏,準備小喜離開的時候給她。

大丫喜歡和小喜玩,四個人在後院玩雪仗,沈蕓諾吩咐他們小心些,幫著金花他們切肉,裴征和大生去後院搭草棚,裴萬和裴志他們說話,裴勇和裴俊在邊上默不吱聲,裴秀快成親了,家裏的事兒安排得差不多了,明日趕集去鎮上買肉回來做席面就成,周菊和邱艷在屋子裏說話,兩人皆懷著孩子,話題也多繞著孩子轉,周菊初為人母,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邱艷則因著沈聰喜歡這個孩子,面上也高興得很。

院子裏氣氛融融,不知何時,天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沈蕓諾擱下菜刀,見他們皆低著頭,一條肉一條肉切著,沈蕓諾幫大家倒了水,提醒他們歇會兒,“今日把這些肉弄出來就是了,工錢也會漲些,明後天暫時不來幫忙了。”

切完手裏的肉,羅春苗又從籮筐裏拿起一條,肉都是洗幹凈了放籮筐裏的,她拜訪好,擡頭看向沈蕓諾,心裏不讚同沈蕓諾做法,一天十文已經算多的了,再往上漲,沈蕓諾和裴征會不會吃虧,裴年在鎮上酒樓有份工,家裏不差錢,因而想提醒沈蕓諾兩句,“我們家有五個人,漲工錢的話我們家可是賺地多了,都是親戚,你估摸著給就是了,沒有工錢,你和堂弟說聲我們也會來的。”

村子裏幫忙,除非靠手藝吃飯的有錢拿,比如打地基壘墻做家具的師傅,其他幫忙多是吃飯就成了,多少年了,村子裏一直這個規矩,沈蕓諾這種,不給工錢他們也是會來的。

“堂嫂說的話我明白,今日刀疤大哥他們有事兒,大家估計要忙到很晚,明早手臂酸痛是少不了的。”裴家大房沒有分家,五個人,算起來一百文的工錢,沈蕓諾暗暗咋舌,沒想過有朝一日,她和裴征會有錢請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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