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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病愈持家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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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稻谷的話,大多人家是不樂意的,擡起頭,看周菊走到門口了,沈蕓諾上前,再三提醒她,“話一定要說清楚了,否則下回她們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周菊再三點了點頭,這才出去了。

一碗豆子換一斤豆腐,剛開始大家都不太願意,可是,看周菊就著小籃子的豆子舀了三碗,大家皆不說話了,換了豆腐的人家心滿意足的回了,不一會兒,裴家買豆腐的事情就傳開了。

韓梅早聽到了風聲,朝在院子裏編涼席的裴勇道,“三弟三弟妹上回不肯收我娘的錢,原來是等著搶我娘的生意,我娘和嫂子掙點錢也不容易,你也見著了我大哥二哥每天都去山裏砍柴,三弟三弟妹這般做不是叫我在中間難做人嗎?”尤其韓家賣豆腐的名聲出去了,裴征橫插一腳分明是借韓家的光賣豆腐。

裴勇雙手拉著竹篾,擡了下眼皮,看著滿臉不悅的韓梅,蹙眉道,“村子裏見不得人好的多的是,你別聽她們說風就是雨,這事和三弟三弟妹沒關系,沒聽著人說賣豆腐的是四弟和四弟妹?”裴勇不喜韓梅做法,法子是沈蕓諾想出來的,她想告訴誰是她自己的事兒,不由得沈了聲,“現在說起韓家都知道是賣豆腐的,四弟和四弟妹也就掙點小錢,咱家都有屋子有院子了,他們連竈房都沒有呢。”

韓梅緊緊抿著唇,看裴勇明顯向著那邊,嘴角一扯,壓著自己心裏的火,溫和的解釋,“我不是說四弟四弟妹的不是,他們日子過好了我當大嫂的也為他們高興,可兩家人離得近,都賣豆腐終究不太好,而且,咱家起屋子到處欠了錢,也沒見三弟三弟妹想法子幫襯咱。”

如果剛下裴勇只是不悅,現在聽了韓梅的話有些動怒了,“我是家裏的老大,我沒幫襯他們是我當大哥的沒本事,三弟三弟妹有自己的日子,他們幫襯我我自己都覺得面上無光,這件事別說了,都是賣豆腐,各憑本事。”說著,扔了手裏的竹篾,怒氣沖沖地朝外走了。

四弟從小到大跟著他,每年賣黃果蘭的錢他都偷偷藏了些起來,而四弟,手裏一文錢都沒有,好不容易找著法子掙錢了,他怎麽能生出別的心思,至於裴征,現在的日子也是他自己過出來的,人若只想著別人幫襯你,一輩子都是沒出息的。

看他出了門,韓梅緩緩低下了頭,惱裴勇腦子轉不過彎來,又氣裴俊周菊這麽大的事兒不和她先商量,丟了手裏的活計,出門找小木他們回來,交代道,“娘去舅舅家,很快就回來了,你帶著兩個弟弟在家等爹回來,別亂跑知道嗎?”

小木聽話,韓梅沒什麽不放心的,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回屋換了身幹凈的,這才朝上水村去。

今天,裴俊回來得早,擔子裏的豆腐全賣完了,不過賣的錢比昨天少一文,饒是如此他也極為開心,一天下來比在鎮上做工多了一倍的錢,還換回來了許多糧食,如何不高興。

下午,周菊的豆腐還剩下些,給了沈蕓諾,裴征拉著他們留下來吃飯,兩人說什麽都不肯,倒是對面的劉花兒站在門口,嘲諷地說了兩句,裴萬去山裏砍柴還沒回來,劉花兒每天只拿那麽多糧食出來,哪夠吃,看著天快黑了,沖竈房的宋氏道,“娘,天快黑了,不做飯的話咱就都別吃了,咱家可是向來天黑了不吃飯的。”

宋氏裴秀屋裏罵罵咧咧兩句,想到裴老頭的煙桿,終究沒沖出來和劉花兒對罵,氣惱地斜劉花兒一眼,進了竈房。

所有的臘腸都灌上了,沈蕓諾圍著圍裙準備炒菜,順便說起賣豆腐的事兒,“你明日去鎮上幫四弟找找有沒有合適的碗,裝一斤豆腐的樣子,總吃虧也不是法子,至於木框,我看四弟不太喜歡。”一格一格的木框看著省事好看,賣豆腐的時候不能給對方點甜頭,買的人自然就少了,裴俊賣了兩天豆腐就明白這個道理,不得不說是件好事。

裴征也察覺到了,否則,今早點豆腐的時候兩人就該問他拿木框了。

沈蕓諾剛往鍋裏舀油,就聽外邊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裴俊和周菊有鑰匙,進門的話直接開門則是,而且不會從小院子這邊進,裴征往竈眼裏加了兩根木棍,“小洛,幫娘看著火,爹看看誰來了。”

院子裏,聽著外邊說話聲不止一人,裴征心有疑惑,問了聲,“誰?”

“三弟,是我。”韓梅在門外,風刮得她臉生疼,回家說了裴俊周菊賣豆腐的時候,她大哥和嫂子無論如何也要過來一趟,得知沈蕓諾沒收那五百文,她嫂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裴征打開門,見韓梅大哥大嫂也來了,錯開身,往外邊看了眼,“大哥沒來?”

韓梅神色一僵,嗓子冷得發抖,嘴唇哆嗦不停,“沒,小木他們在家,你大哥守著他們,讓我和我大哥大嫂過來了。”實際上,韓梅去上水村,帶著雄嫂直接來了,這麽說,是希望裴征明白,裴勇和她是一起的,不過礙著兄弟間抹不開面子才沒來而已。

“大嫂怎麽想著這會來?”裴征語氣不冷不熱,也沒讓她們進也沒說不進,韓梅大哥當即垮了臉,韓家在上水村算不上富裕,可與興水村大多戶人家比起來是日子好很多,加之最近賣豆腐,裏裏外外有了名聲,見著他,多是客客氣氣的,誰知,裴征半點面子也不給他,輕笑道,“來者是客,裴三兄弟不請我們進去?”

裴征堵在門口,竈房掛著臘腸,還有沈蕓諾做的白菜,今日去鎮上,白菜全賣了,價格不便宜,裴征知曉其中利害,加之,有韓梅上次的事情在前,更不會讓大家進屋,“小洛娘在竈房炒菜,這邊屋子小,既然是大嫂兄嫂上門,還是走裴家院子比較好。”

韓梅臉色一白,手緊了緊衣袖,哆嗦著扯了扯韓富的衣袖,“大哥,我們去那邊吧,順便和四弟四弟妹說說話。”想起上回來裴征的反應,明白他是防著自己,韓梅只覺得裴征輕看她了,他屋子裏的那點東西她還看不上。

咬著唇,拉著韓富兩口子出了門,韓梅大嫂氣不過,回眸看了眼關上的院門,“也是你脾氣好,說起來,你是他大嫂,長嫂如母,他剛才一番話如果是在上水村,名聲早就壞了,果真是窮鄉出刁民。”

韓梅尷尬地笑了笑,斂去臉上情緒,“裴家沒有那麽多的規矩,而且他是個不怕事的,哪會給我面子。”說起來,他剛嫁進裴家,裴征和她的關系就算不上親厚,然而沒到現在這般,服徭役回來,裴征性子大變,可能和沈蕓諾娘家哥哥相處久的緣故,面容雖算不上兇神惡煞,不溫和就是了。

裴征收了竈房裏的臘腸,說了韓梅娘家兄嫂來的事,嘲諷道,“往回娘看在韓家的面子上對大嫂諸多忍讓,我也以為韓家住在上水村,品行自然不會差,結果,不過爾爾罷了,炒了菜,你和小洛先吃,我和四弟說聲。”想起門是從外邊落的鎖,裴征無奈,對著隔壁喊了兩聲,裴俊應聲,拿著鑰匙給他開門,摸了摸自己後腦勺,“鎖了門,沒想著三哥往這邊出來,有什麽事不成?”

指著院門口,說韓家人來的事兒,“你別著急,也別覺得不好意思,讓三弟妹燒壺水,我馬上就過來。”裴俊和周菊的屋子小,凳子不夠用,他順手拿了兩根凳子,這才出了門。

韓梅進了院子,裴老頭在堂屋聽著動靜,走出來,臉上盡是笑,“老大媳婦來了,老大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韓富徑直去了裴俊屋子,留下韓梅和裴老頭說話,“他爹在家陪著幾個孩子呢,爹想見他了,明日我讓他過來一趟。”半句不提讓裴老頭去那邊坐的話,眉宇得神色淡淡的,讓裴老頭沒了話說,看向西屋邊才回過神來,“找你四弟什麽事?”

他猜著是因為豆腐的事兒,畢竟,韓家的生意好,裴俊和周菊賣豆腐對韓家肯定有影響,遲疑了會兒,“讓你大哥嫂子來堂屋坐吧,老四的屋子小,坐不下。”

裴俊和周菊分了一間屋子,什麽都擱下屋裏,哪有位子坐,便是坐得下,屋子裏亂糟糟的,迎客也不合適。

韓梅面露遲疑,西屋的裴俊聽著這句,莫名松了口氣,領著韓富去了堂屋。

“裴四弟,照理說大家都是親戚,你和弟妹做豆腐混口飯吃我不該說什麽,可隔壁幾個村都知道賣豆腐的是韓家,你和弟妹這般做……”他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撇嘴道,“不厚道。”

裴俊臉色一紅,悶悶地坐在自己之前吃飯做的位子,面紅耳赤道,“不管韓大哥怎麽說,我沒有嘗過韓家的豆腐,做法也是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行得端做得正,至於生意,看各自本事吧。”

他沒想到才兩天韓家人就找上門了,其實自家三哥說得對,他和韓家人做的聲音是不同的,他們坐在家裏等著收錢,他挑著到處走,而且為避免韓家,他走得極為遠了,今日也是,走了兩個時辰才遇著生意。

韓富臉色極其不好看,看裴征也來了,站在門口,神情似笑非笑,韓富挺了挺胸脯,故作大度,“裴三弟也來了,坐吧,說說豆腐的事兒。”

裴征嘴角的笑淡了,隨即揚起嘲諷的弧度,卻不是對著韓富,而是看著韓梅,“大嫂也覺得四弟賣豆腐影響了韓家生意?”

裴老頭坐在邊上不悅,他心裏有事求裴勇和韓梅,心自然也向著他們,“老四啊,我看你賣豆腐確實不太好,畢竟是你大嫂的娘家,有話好好說,別傳出去叫外人看了我們的笑話。”

韓梅嫁進裴家裏裏外外操持是個吃得苦的,為此,裴老頭對韓家也高看幾分,加之,韓家兒子多又住在上水村,裴老頭心裏難免覺得裴勇高攀了韓家,因而是韓家也敬畏得很。

裴征在旁邊聽得發笑,看裴俊脹得臉色通紅,自己親爹幫著外人也不護著兒子,他以為裴老頭性子改了,沒想著一如既往的偏袒,低下頭,小聲和裴俊說了句,聲音不高不低,恰好屋子裏的人都能聽見,頓時,裴老頭臉上變得十分怪異,韓富陰沈著臉,瞪著裴征,滿臉惱意。

韓梅凝眉,垂下眸子,盯著自己的一雙手,良久,出聲打破了屋裏沈默,“雖說是我學了三弟妹得手藝,當日也向三弟妹道過歉了,五百文三弟妹自己不收,我想著三弟妹心裏敬重我這個大嫂,家裏做飯從來不是偷著捂著,還以為三弟妹是個心胸寬廣的,沒想著,轉身,三弟妹就讓四弟來搶我大哥的生意,四弟,你也糊塗,真以為三弟是好心幫你,說不準是故意挑唆你和你大哥的關系呢。”

韓梅話說得慢,牽著小洛過來的沈蕓諾在門外聽著,頓了頓腳步,她果然是挑撥離間的高手,不過,她的算盤打錯了,裴俊兩日就能看出做生意的門道,也不是個傻的,不會上她的當。

“大嫂想說什麽我明白,既然手藝是三嫂的,三嫂想教誰是她自己的意思,誰的生意好更是看各人,昨天我心裏一直不是滋味,總感覺對不起你,眼下來看,我也不用避著到處走了,隔壁村子也是可以去賣的。”裴俊聲音輕,走了兩天路,腳上又起了泡,他想,難過三哥一直讓他別走太遠了,不只是關心他,明白韓家不地道,不告訴他韓家賣豆腐背後的事兒是想給大嫂留個臉,結果她帶著韓家人上門,惹惱了三哥才將事情說出來,大嫂,作繭自縛了。

裴老頭聽著裴俊話裏的意思,心頭細細品味,張嘴想說點什麽,看裴俊和韓梅兩人神色淡淡的,手藝真是老三媳婦的,韓梅讓韓家人賣豆腐就說不過去了,相較而言,裴俊才是名正言順的,不過自己先就幫著韓梅了,總不好做墻頭草,吞了吞口水,打圓場道,“老三媳婦的手藝,老大媳婦和老四學著是好的,能掙點銀子花,不過,畢竟老大媳婦先琢磨賣豆腐,老四,你賣豆腐的話走遠些。”

一番話,輕描淡寫的就將韓家賣豆腐的生意說成是韓梅的,傳出去,旁人也只會說沈蕓諾教給兩位妯娌了,而不會有其他,裴老頭愈發覺得自己說的話有理,朝韓富道,“老四那邊我會看著他的,你回去看書親家母,別擔憂生意的事情了,清水鎮周圍這麽多村子,那邊青山城也有許多村子,犯不著擔憂豆腐賣不出去。”

沈蕓諾神色不明地盯著裴老頭,之前裴老頭和裴勇關系鬧得僵不留本分情面,如今轉過身巴結裴勇和韓梅,其中沒有點小心思她是不信的,想了想,出聲道,“我以為四弟四弟妹賣豆腐,大嫂會為他們高興,畢竟,大哥大嫂起屋子裏了,四弟四弟妹還在西屋打轉,這才想著讓四弟賣豆腐掙點錢,不想大嫂理直氣壯地過來問話,真把豆腐當成韓家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了不成?”

沈蕓諾話說得不留情面,不是只有韓梅才懂挑撥離間,她也會。

韓梅擡眸,盯著沈蕓諾看了好幾眼,她來,不過想勸裴俊別被沈蕓諾利用了,她看得出來,沈蕓諾自己對賣豆腐是不敢興趣的,只要裴俊周菊和沈蕓諾生分了,她再說點軟話,又有她大哥在旁邊當黑臉,軟硬兼施,裴俊最是敬重裴勇,一定不會賣豆腐,這樣一來,她的計劃就成了,不想沈蕓諾用她的法子對付她。

韓富鐵青著臉,惡狠狠地瞪了沈蕓諾一眼,韓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著下唇,沒接沈蕓諾的話,思慮再三,拉著韓富兩口子回了。

倒是裴老頭追出去留他們吃飯,韓梅步伐快,韓富存著氣,哪會願意留下,三人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收回視線,裴老頭指著裴俊,張了半天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第二天,裴俊就在隔壁村賣豆腐了,興水村不少人湊到裴家院子看熱鬧,拉著周菊問東問西,換做往回,劉花兒早就出來酸周菊兩句了,昨晚裴萬回來打了她,還將她管著的鑰匙給宋氏了,氣得她心窩子疼,哪有力氣起床和大家說話。

裴俊回來得更早了,生意好,他遇著誰臉上都笑嘻嘻的。

上水村裴家,連著幾日沒人上門買豆腐了,就是同村的,都在說裴俊做人實誠,舀的豆腐分量足,比他家給的多,韓梅娘發了通火,氣不過生意就被人這樣搶走了,望著一鍋沒怎麽賣出去的豆腐,咬牙切齒道,“老大,咱家的生意就這麽白白被人搶走了?”

韓富心裏也發愁,聽了自家娘的話,計上心來,“不會,娘放心,我知道怎麽做。”裴家人不仁,別怪他不義。

☆、46|06-05-10

最後一次趕集回來,下午,就有人奔走相告,說是封山了,沈蕓諾聽得後背冷汗涔涔,只因為,早上同去趕集的人有些沒回來,她慶幸自己和裴征不是拖沓的,買了東西就回了。

裴俊和周菊的生意越做越好,沈蕓諾和裴征替他們高興,兩人也沒閑著,將臘腸和買的臘肉用草葉熏了一下午,掛在院子裏曬著,外邊冰天雪地,後山堆積了層層積雪,踩上去,有小腿一半深,去過一回,她不樂意去了,樹上積壓的雪堆時不時落下,砸得她頭發暈,往回一會兒的路程,因著雪的關系也要走上好一會,她愈發不情願去山裏了。

這日!裴俊挑著擔子賣豆腐去了,沈蕓諾和周菊燒了水洗衣服,兩人說著話,周菊手裏掙了錢,今天拖他們在鎮上買了零嘴,還給周家人和裴老頭一人買了斤肉,“我爹娘估計知曉俊哥賣豆腐的事情了,買斤肉,再送點紅薯豆子算是年禮了,擱往年,我自己都不敢想。”

周老爹當初答應將她嫁過來,還是看裴俊是家裏最小的兒子,家裏孩子多的,爹娘對最小的那個總是偏愛些,不想,周老爹打錯了算盤,每年,她和裴俊送年禮回去,周老爹就唉聲嘆氣,說當初看走了眼,她娘盯著一籃子紅薯愁眉不展,當著裴俊的面從未展顏笑過,今年,希望他們對裴俊好些吧。

沈蕓諾幾不可見的擰了擰眉,宋氏當家,家裏四個兒媳要往娘家送禮,她的臉色可想而知,寬慰周菊道,“今年你和四弟好好過個年,明年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周菊善意地笑了笑,這時候,裴俊挑著擔子,神色不明地走了進來,當下,周菊抽回手直起身子,擡眸望著日頭,來不及欣喜,被裴俊疏冷的神色驚著了,忙迎了過去,低頭,才看到白色棉布上黏了泥,帶著裏邊的豆腐也臟了,“怎麽了,是不是路打滑摔著了?”

沈蕓諾也擡起了頭,微微蹙起了眉,裴征去山裏找柴了,雪大,枯樹枝被雪堆壓下來,他說去山裏,能找著多少是多少,裴俊和周菊做豆腐費的柴火多,小洛在屋子裏玩燒著炕,往後天越冷,越發不想出門了。

沈蕓諾甩了甩手上的水,跟著走了出來,看裴俊面色陰沈,想來不是周菊說的那般簡單,扯了扯周菊的袖子,示意她讓裴俊進屋說話。

“韓家欺人太甚。”裴俊重重擱下擔子,竹框裏的豆腐撒了出來,混著泥,好似被人用臟手□□過似的,沈蕓諾怔怔地彎下腰,一擔子豆腐,和出門前一樣,不過被弄臟了,“是不是韓家人做了什麽?”

這幾日,裴俊生意好,有一天來回跑了兩趟,在上水村就賣了一擔子,韓家人的心情可想而知,韓梅喜歡不聲不響背後偷偷使壞,韓家人的性子可見一斑,讓周菊給裴俊倒杯熱水暖暖身子,自己朝外跑了出去,裴征去山裏了,她不知叫不叫得應她。

差不多半個時辰,沈蕓諾才從外邊回來,周菊坐在裴俊身側,偷偷抹著眼淚,也沒替裴俊倒杯水,沈蕓諾輕嘆了口氣,抖落肩頭的雪,去竈房拿了杯子出來,“說說吧,怎麽回事?”

裴俊抿唇不言,周菊在旁邊著急,哽咽地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上水村比興水村富裕,他的豆腐好,喜歡吃的人多,今日有幾年要走親戚送年禮,讓他早點送豆腐過去,半路遇著一群人沖出來,二話不說抓了泥往他的豆腐撒,雪渣子,泥,臟了豆腐猶不解氣,伸手抓他的豆腐,他應了上水村的幾戶人家怎麽能出爾反爾,和對方撕扯了兩下,才從對方嘴裏聽出了絲意味。

“偷了人韓家人的方子,搶生意還搶到人家門口去了,有臉嗎?難怪說起裴家大家看不上,大女兒被休回家,小女兒又是被退了親的,還有臉出門賣豆腐,見著都惡心人。”

不是韓家人做的還有誰,說著,周菊掀起裴俊的褲子,沈蕓諾才見著他膝蓋流了學,身子一顫,“受傷了怎麽也不說,四弟妹,別哭了,快打點熱水清洗傷口抹點藥膏。”

裴俊叫住她,“三嫂,沒事,不疼的,過些日子自己就好了。”他心裏難受的是村子裏有人見著了,也美上前幫忙,甚至不曾出聲訓斥,看著同村的人受欺負而不聞不問,何其涼薄。

沈蕓諾自己打了熱水,從小洛不穿的衣衫上剪下塊布遞給周菊,“你替四弟洗洗,家裏有藥膏,你三哥馬上就回了,這件事,總要問韓家一個說法。”

周菊擦了擦眼角,接過布,道了聲謝謝,輕輕替裴俊擦著傷口,沈蕓諾打開通向裴家院子的門,遲疑了會,還是決定和裴老頭說聲。

劉花兒手裏沒了鑰匙,偶爾飯桌上噎宋氏兩句,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沈蕓諾過去的時候,裴老頭坐在院子裏,編著擔子,莊戶人家的男子便是如此,空閑了,編竹耙,編簸箕,編涼席,沈蕓諾言簡意賅將裴俊被人打的事說了,裴老頭一臉錯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扔了手裏編了一半的框子,神色焦急,“誰打的?”

沈蕓諾想了想,如實說了三個字,“韓家人。”

裴老頭僵在原地,立即不動了,搓著布滿老繭的手,遲疑起來,“老大媳婦娘家啊,我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老四麥豆腐的事兒我也知道,當初就勸他別太較真的,弄得兩家人面子不好看,眼下好了,挨了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看裴老頭不關心裴俊,滿嘴責怪,心生惱意,“四弟受了傷,韓家人自己沒本事羨慕人家還有理了?”轉過身,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走這一遭了,倒是屋裏睡覺的裴萬聽著沈蕓諾聲音穿著衣衫出來,“四弟被韓家人打了?”

沈蕓諾不知曉他什麽想法,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裴萬抄起旁邊的棍子,興沖沖看著裴老頭,“爹,四弟是咱家的人,他韓家仗著兒子多欺負咱,咱可不能一輩子任由他踩在腳底,打我四弟,看我怎麽收拾他。”豎著眉,眼神發狠,倒像是要為裴俊出氣的,沈蕓諾不由得興味地看了他兩眼,裴老頭已經大步上前奪了他手裏的棍子,訓斥道,“說什麽呢,你四弟自己做得不對,你上門,你上門你打得過誰,給我回屋待著去。”

裴老頭心裏,以前覺得裴萬是個偷奸耍滑好吃懶做的,現在只認為他就是沒腦子,讓他去山裏砍柴,一天幾捆的往家裏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要要去鎮上賣柴了。

“爹,你說的什麽話,你小時候就告訴我們哥哥要讓著弟弟,守著不讓別人欺負他,如今人都打四弟了,還回屋睡什麽覺?”裴萬一把拿了裴老頭手裏的棍子,看沈蕓諾目光落在他身上,坦然地與之對視,“三弟妹,四弟呢,我帶著他去找韓家人算賬。”

沈蕓諾也想知道裴萬打什麽主意,指了指西屋,裴萬搜的聲跑了,裴老頭手指著沈蕓諾,埋怨道,“都是你惹出來的貨,好好的過日子賣什麽豆腐。”

裴征也回來了,也氣得不輕,和裴俊準備去上水村問韓家人要個說法,看裴萬拎著棍子,兇神惡煞地站在門口,裴征狐疑,“二哥你怎麽來了?”分家後,他見著裴萬不是在砍柴就是在家裏睡覺,天冷了,以為他不會出門了。

裴萬沒答裴征的話,到裴俊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翻,嘴裏罵著粗話,“他娘的,早就看韓家人不順眼了,仗著人多,時不時來咱家裏嚇唬咱,四弟你放心,這回,二哥替你出頭。”

裴征面色微沈,想說點什麽,看沈蕓諾朝他搖頭,終究住了嘴。

沈蕓諾和周菊也跟著去了,小洛年紀小,擔心嚇著他,給他兜裏裝了點瓜子,讓他去大生家等著,到村口出了村子了,裴萬冷不丁的想起個人,“三弟,要不要和大哥說說?”

從小,裴勇甚是護著他們,裴萬遇著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裴征低著頭,神色黯然,“大哥家裏沒人,估計是出去了。”

到上水村天還早著,韓家門口,人圍在一起買豆腐,誰註意到她們,都望了過來,裴俊認出是說好買他豆腐的人,此時手裏的籃子裝著剛從韓家買的豆腐,見著他,也不像之前笑著臉,目光覆雜的盯著他,暗含輕視。

韓梅娘周氏也見著他們了,朝院子喊了兩聲,頓時,裏邊的人走了出來,有七八個漢子,裴勇也在其中,見著他們,裴勇迎了出來,“二弟三弟四弟你們怎麽來了,是不是爹娘出了事?”

裴征裴俊一起他還想得到,裴萬,完全不是同性子的人,他唯一能想著的就是裴老頭或宋氏誰生病了,他們出來尋他的。

裴俊低著頭,微顫的睫毛蓋住了他眼角的濕潤,裴萬比劃了兩下手裏的棍子,指著韓家人,咬牙道,“他們打四弟,我們來討說法的。”裴萬心裏早就看韓家人不順眼了,裴娟看不起他,他就是證明給裴娟看,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學裴勇孝順爹娘,護著下邊弟弟妹妹,他就是要讓裴娟知道,他有本事著呢。

裴萬心裏一直看不起裴娟,哪怕劉家富裕了,他也看不上裴娟每次回娘家的做派,沒想著有朝一日會被他看不起的人鄙夷,這點,裴萬哪接受得了,因著,攢著勁兒的想要好好過日子。

然而,一門心思在裴勇身上的裴老頭沒見著他的轉變,宋氏只管著和劉花兒吵嘴照顧秀秀也沒留意到,註意到他的變化的,只有劉花兒,不過,劉花兒只以為他見不得裴家其他幾人日子過好了,爭著氣想要攀比,也沒放在心上。

只有,裴萬自己,知道自己所下的決心。

裴勇面色大變,吃驚地看著裴萬,又看看裴征,最後,盯著垂頭不語的裴俊身上,“四弟,你二哥說的是真的?”回眸,望向院門口的韓家人,除了他,眾人臉上皆帶著了然,這一刻,好像有根刺卡在他喉嚨說不出話來。

周氏看他神色不對,又朝院子喊了聲,韓梅笑盈盈地走了出來,見著他們,笑意一僵,“二弟,你們來了啊,屋裏坐。”

裴勇面容陰沈,充血的眸子死死盯著韓梅,“小木他娘,你告訴,二弟說的是不是真的?”

周氏看情形不對,了了和買豆腐的婦人結束了話,上前拉裴勇,被他甩開了也不氣,“阿勇,你說什麽呢,我們哪是那種人,今日你和小木娘來得早,可見著屋裏的人誰出去過,別被人糊弄,傷了你們夫妻的感情。”話完,慢悠悠得看向來人,目光在裴征臉上停下,“你們快勸勸你大哥,別在外邊鬧了笑話。”

韓家旁邊緊挨著別人的院子,有人聽著動靜已經往這邊探頭探腦,羅氏理了理領口的衣衫,語氣輕蔑,“我也知道你們賣豆腐了,韓家的豆腐方圓十裏都有了名聲,你們跑到上水村來我也沒說什麽,想著你們畢竟是晚輩,不知曉其中門道,換作你們爹娘啊,我是要好好和他們說道說道的。”

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嫌棄裴征幾人輩分小,不懂事,家裏爹娘沒有教好,說穿了,覺得裴家名聲壞了,拉不下身段和他們說話罷了。

裴征目光凜冽淩厲地掃過欲言又止的韓梅,聽在羅氏略顯刻薄的臉上,“嬸子說的是,嬸子會教出來的孩子好,我媳婦琢磨出來的豆腐,嬸子無聲無息的拿了去,自己偷偷賣錢,若非被人說起,我們還被瞞在鼓裏了,這本事,我爹娘也是學不會的。”

一番話,躲在自家院子看熱鬧的人都走了出來,要知曉,韓家剛開始賣豆腐了她們還懷疑來著,韓老頭和羅氏一大把年紀了,怎麽半只腿踏入棺材了才想起做豆腐掙錢,眼下有了熱鬧,自然想湊上來瞧瞧。

羅氏臉上掛不住,卻兀自鎮定,“裴三,說話要好好思量,你說我偷了你的法子你有證據嗎?缺錢了和嬸子說,看在你大嫂的份上,該借的還是會借,血口噴人無中生有的話就別說了,嬸子氣量大不代表好欺負。”

說著,眼皮翻了下,看著沈蕓諾道,“這是你媳婦吧,模樣倒是個好的,早就聽說你媳婦在家什麽都不幹,你日子難過,想要打秋風也找個好的借口,就她,想得出這種法子嗎?”

眾人順著視線看過去,目光一怔,沈蕓諾皮膚白,一雙眼大而亮,剝光瀲灩盛滿了水霧,□□的鼻梁下櫻桃的小嘴微微抿著,模樣擱十裏八外都是個好的。

註意到眾人打量的目光,裴征不悅地蹙了蹙眉,張嘴正欲說話,被身後響起的聲音搶了先,“我妹子怎麽就想不出這個法子呢?年輕人腦子轉得快,倒是身子,塌著臉,三角眼,握筷子雙手都發抖的人腦子會比得過我妹子?”

沈蕓諾聽著來人的聲音,只覺得胸口蔓延起無線的喜悅,轉過身,沈聰一臉是笑的踏雪而來,手裏刁了根草葉,玩世不恭地看著羅氏,張嘴想喊聲,被他眼神安撫住。

“嫂子,豆腐的做法是我妹子想出來的,不信,你把你們家的兒子叫出來,我挨個問。”說著話,人已經到了羅氏跟前,吐了口痰,神色陡然轉冷,一一掃過剛才盯著沈蕓諾發呆的人,語氣不怒自威,“知道嬸子家兒子多,叫出來我看看。”

羅氏沒料到沈聰會來,又聽他形容自己,氣得渾身發抖,村裏邊,只有年紀大的人做事雙手會不自主的抖,她有那麽老嗎?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滿面通紅。

“瞧瞧,我說話聲音大吧,嬸子都聽不見了,還說自己腦子靈活能想法子,在場的人不是瞎子聾子,會自己看。”停下來,沈聰才騰出只手拍了拍肩頭的雪,看羅氏手捂著發燙的臉,楞楞的沒回過神,擺擺手,嘆息道,“算了算了,人年紀大了,我要再說兩句,嬸子氣不過轉身跳河我就罪過了,韓家沒個人出來嗎?有腦子做豆腐沒臉出來見人?”

韓老頭在院子裏,咬著牙,憤憤的瞪著沈聰,看向自己幾個兒子,眼帶詢問,“怎麽把這個無賴招來了?”

韓富無奈的攤手,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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