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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給你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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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芳華很想問秦錚,你是君子嗎?

可惜,他不給她問的機會。

床板震蕩,帷幔搖晃,一室的火熱濃情,消也消不散。

月餘的分離使得秦錚恨不得將懷中身底下的人兒吃拆入腹,但礙於她的身體,還算有良心地在將自己餵了個半飽之後,跑去了廚房,將飯菜端進屋,從床上拽起已經渾身乏力昏昏入睡的人兒,餵她吃東西。

後來,秦錚果不食言,溫柔鄉,三日春宵,不知饜足,謝芳華真的三天沒下來床,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時,秦錚終於吃飽了。

吃飽後的他,神清氣爽,抱著渾身無力的謝芳華頂著月色上屋頂上看星星。

夜晚風很輕,夜很靜,山上無人打擾,夜空的星光很美。但是謝芳華實在太累,無心欣賞,剛呼吸了兩口屋外新鮮的空氣,便睡著了。

秦錚低頭看她,見她小臉盡是疲憊,他心疼的伸手沿著她臉部的輪廓描畫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抱著她下了屋頂,回了房。

將謝芳華放在床上,他靜靜地倚在她身旁看著她。

看了許久,他起身走到窗前,輕喊,“青巖。”

“公子!”青巖應聲落在窗外。

“你在這裏守著她,我去一趟皇陵。”秦錚吩咐。

青巖擡眼看他,“若是小王妃醒來尋你……”

“她最少要睡到明日午時,那時候我回來了。”秦錚話落,又道,“若是她提前醒來,你就如實告訴她。我明日午時之前回來。”

青巖點點頭,“是!”

秦錚出了房門。

這一面深山距離皇陵百裏有餘,秦錚到皇陵的時候,已經過了子夜。

地宮門前,有人見秦錚來了,恭敬地見禮,“錚小王爺。”

秦錚點點頭,“我來給皇叔上一炷香。”

守宮人頷首,打開了地宮的門。

先皇的牌位依次排列在南秦列位先祖之後,靜靜地安置在那裏。

地宮幽暗無風,燈火靜靜地燃著,將先皇牌位上方的畫像照得安靜祥和。

秦錚緩步走到牌位前,靜靜地看著。

南秦風風雨雨三百年,歷時多少代帝王,先皇後面的還有很多空置之位,是為下一代,甚至是下下代,甚至更多代而留。

下一個放在先皇之後的人就是秦鈺了。

但是南秦江山在這一代,是承前啟後的延續,還是到此終止,誰也說不準。

秦錚站了許久,對身邊伸手,“拿香來,一炷。”

有人將一炷香遞給他。

秦錚伸手接過,插入了香爐裏,半響,俯身叩了一個頭。

又在地上跪了片刻,他站起身,伸手入懷,將地宮令拿出來,放在了先皇牌位上。

那人見此,一驚,立即道,“錚小王爺,先皇既然將地宮令給您,臨終也不曾收回,就是將地宮令給您傳承了。”

秦錚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將它交給秦鈺。”

那人一怔。

秦錚轉身出了地宮。

地宮外,月色下,站著一個人,一身黑色錦袍,身形秀雅挺拔,負手背著身子立在地宮外,若不仔細看,似乎與月色融為了一體。

正是本來應該在南秦京城皇宮裏待著的新皇秦鈺。

秦錚踏出地宮後,一眼便看到了他,他停住腳步,瞇了瞇眼睛。

“你還知道來皇陵,還知道到父皇牌位前上一炷香,還記得自己是秦氏的子孫?”秦鈺聽到秦錚出來的動靜,轉回身,冷冷地看著他,輕嘲,“南秦江山化成灰也與你不相幹。我以為你如今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秦錚面色平靜地看著他,不語。

秦鈺緊緊地盯著他,見他不答話,他也不再說話。

二人中間有一股黑暗的氣流你來我往,來回盤繞,夜晚的地宮門前,明明是晴空朗月,可是卻如黑暗的海底,黑不見底。

守護地宮的人猶豫片刻,上前打斷二人對視,雙手對秦鈺遞上地宮令,恭敬地單膝跪地,“皇上,這是錚小王爺交還的地宮令,言明給您。”

秦鈺轉過頭,看向守宮人。

守宮人舉著地宮令,月色下,地宮令泛著清清冷冷的光。

秦鈺看了一眼,轉過頭,對秦錚冷笑,“父皇將地宮令交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想就此扔給我?”

“地宮令本來就是歷代皇帝執掌,皇叔那時老了,糊塗了,臨終才忘了收回。”秦錚道。

秦鈺伸手猛地一甩,地宮令從守宮人手中脫手飛出,對著秦錚打去。

地宮令飛來,灌註了秦鈺的功力,淩厲霸道至極。

秦錚的身後是玄鐵打造的地宮門,他若是躲開,地宮令打在上面,定然粉碎,他只能出手鉗住地宮令,皺眉看著秦鈺。

“父皇臨終可不糊塗!別以為我不知道皇祖父臨終的遺詔,你以為你不要這南秦江山,我就會感謝你?”秦鈺冷冷地看著他,“只有父皇稀罕這南秦江山!”

秦錚抿唇,“你已經繼承了皇位,這南秦江山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都是你的。”

“我為何繼承皇位?”秦鈺盯著他,“有芳華作為我的皇後,我才繼承皇位。沒有她,皇位於我來說,片瓦不值,我還要他幹什麽?”

秦錚看著他,清淡平靜地道,“她做你的皇後這輩子也不可能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就死了這條心吧。”

“死心?”秦鈺看著他,“你來教教我,怎麽死心?”

“自小,皇叔教導你,讓你謀忠勇侯府,謀謝氏,你因此而註意忠勇侯府有一個小姑娘,她叫謝芳華。你謀謝氏,漸漸地連她一起謀了。”秦錚看著他,“秦鈺,你如何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嗎?”

秦鈺抿唇,“那又如何?入了心就難以根除,你讓我放手?”

秦錚淡淡道,“你所謀與我所謀多年來一直就不同,我要的就是一個謝芳華而已,自始至終。哪怕南秦大廈傾塌,哪怕英親王府零落,哪怕南秦皇陵埋入歷史塵埃,哪怕我秦錚不姓秦,哪怕挖骨去心,都不能對謝芳華放手,你能嗎?”

秦鈺冷笑,“說得好聽,皇祖父和皇祖母加固在你身上的責任呢?你能真正地扔掉?全然不顧?”

“能!”秦錚毫不猶豫地點頭。

秦鈺瞇起眼睛,“你交回地宮令,將她帶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你這就打算一走了之,永不回京城了?”

秦錚看著他,“也許!”

“收起你的也許!”秦鈺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秦錚的衣領,“你從來只以自己的意志而活,你可曾顧慮過別人是否願意?芳華是否願意?謝氏在南秦幾百上千年的根基,有南秦,才有謝氏。芳華真願意讓謝氏隨著南秦埋入歷史的塵埃?你與她就算隱世,能親眼看著南秦大夏傾塌而不顧?家園流離失所而不理?你們此一生,可能圓滿?看著祖宗的墳墓被踩在腳底下,你們能過得安心?”

秦錚擡手,慢慢地拂開秦鈺的手,“興許那時候我們就沒命了,不見得能看得到。眼不見為凈。”

“好一個眼不見為凈!”秦鈺忽然抽出腰間的劍,直直地對準秦錚的脖頸,“不如你現在就死了算了。”

秦錚看著秦鈺,冰冷冷的寶劍,極其的鋒利,秦鈺的眼神滿是殺意,他忽然笑了,“秦鈺,沒有謝芳華,你還是南秦江山的帝王。”頓了頓,又道,“你會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秦鈺寶劍向前推了一寸。

秦錚並沒躲開,也沒伸手拂開,而是看著他,“皇祖母臨終前問我,讓我再想想,南秦江山,帝王之尊,千載功名,萬世垂仰,難道我不想要嗎?多少人夢寐以求而求不得。我告訴皇祖母,我若是求了,就沒有謝芳華了,沒有她,活著再無意義,既然如此,求之何用?”

秦鈺手中的寶劍又向前推進,鋒利的劍尖將秦錚的脖頸瞬間割破,出了血。

秦錚眼睛眨也不眨地繼續道,“皇祖母聽到我的回答,連連嘆息,最後說,這是天意。我卻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天意。而是我的選擇。”頓了頓,又繼續道,“芳華將你身上的同心咒用魅術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是不是?”

秦鈺手一頓。

秦錚看著他,緩緩地笑了,“那時候,你就應該知道她的決定了,即便她死,也是我的人。從來都是。皇祖父生前留的遺詔,被她毀了,兵符她交給了你。”

秦鈺緊緊地盯著他,臉色灰了灰,“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何非你不嫁,明明她嫁給你,只有死路一條。你可知道,在九曲山,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吐血,可是還是給我解了瘟疫之毒,趁機動用魅術,從我身上移走了同心咒。”

秦錚臉色昏暗卻平靜,“生而知之,死而置之。”

“你的愛就是讓她陪你一起死嗎?”秦鈺看著他,鮮血順著寶劍流下,染紅了衣領以及胸前的衣襟,夜色下,竟然看起來奪目的紅。

“能活誰不想活著?但若是真回天無力,也只能聽從運數。”秦錚目光冷寂。

“運數?你不是不信天意嗎?”秦鈺看著他。

“我是不信,所以,寧願用一切換她活。”秦錚低頭看了一眼脖頸,“秦鈺,你不是真想殺我,又何必再舉著劍?不累嗎?我受了傷,她一眼就會看到,你讓我如何與她交代?”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怕不好與她交代?”秦鈺嗤笑。

秦錚嘆了口氣,“她的心比較軟。”

秦鈺猛地收了寶劍,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休想對南秦江山罷手不管,江山是我坐,但你也有責任。對於芳華,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她的心。她答應我的事情,你說消除就消除?你說了不算。我給你十日的時間,十日後,你必須帶她回京城。”

“她若是不想回京城呢。”秦錚問。

“她不會不想,你說對了,她比你心軟,比你有良心。”秦鈺背轉過身,冷聲道,“這江山本來是你的,你不要,甩給我,但也休想做甩手掌櫃。我登基坐這南秦江山,為我的身份,為父皇,為南秦千萬百姓,為芳華,卻永遠不是為你,你最好記住了。”

秦錚扯了扯嘴角,“自古以來,兄弟相爭,皇權染血,南秦這一代,沒有相爭,你還不願了?難道人人搶手的香餑餑,才真正看著香?”頓了頓,他又道,“你不是為我最好,帝王就該有帝王的樣子。”

秦鈺又回轉身,惱怒地看著他,“如今你得意什麽?你有本事讓芳華活著才有資格得意。”

秦錚收了笑,“不到最後一刻,我決不放棄。”

“記住你的話!”秦鈺瞪了他一眼,不再逗留,轉身走了。

秦錚看著秦鈺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擡頭看向天空

頭看向天空,又回首看向皇陵,夜色月色暮霭沈沈處,皇陵靜謐且安靜,歷代南秦江山列祖列宗的棲息地,真正的安息之地。

若是子孫後代守不住,便會成了荒涼的滄蕪。

作為南秦宗室的子孫,他不合格。

幸好,還有秦鈺,秦鈺不愧是皇叔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兒子,他的骨子裏,帝王基業,根深蒂固。哪怕沒有芳華,他也能坐好南秦江山的帝王。

南秦總不會如上一世一樣,謝氏倒塌後,跟著也大夏傾塌,回天無力。

他又駐留許久,才低下頭,看向手裏抓著的地宮令,然後,轉頭看向守宮人。

守宮人單膝跪地,“地宮隱衛誓死效忠地宮令主!”

秦錚看著他,笑了笑,“不愧是皇祖父選的人,起吧!”

守宮人站起身。

秦錚伸手摸摸脖頸,對他問,“有上好的金瘡藥嗎?”

守宮人點點頭,看著他的脖頸,“不過,最好的金瘡藥也需要三日才能結疤。”

“秦鈺多年來碰不到我一根頭發,如今他算是解氣了。”秦錚擺擺手,“三日爺可等不了,去拿金瘡藥來了,我抹了就走。”

守宮人立即去了。

午時之前,謝芳華醒了,睜開眼睛,見身邊已經無人,伸手去摸被褥,一片冰涼,而且被褥平整,沒有躺下過的痕跡。她揉揉額頭,慢慢地坐起身,穿戴好衣服,走出房門。

院中十分的清幽寧靜,院中空無一人,廚房也沒有人聲。

她將身子倚在門框上,看向遠去重重山巒圍住的山林。

青巖無聲無息地從暗中出現,站在院中,恭敬地拱手,“小王妃,小王爺昨夜去了皇陵,說今日午時之前回來。”

謝芳華看了青巖一眼,點點頭。

青巖擡眼瞅她,見她並無意外,臉色極其的平靜,看不出情緒,他有些擔心,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小王爺應該是去皇陵為先皇上香,順便還回地宮令。”

謝芳華見青巖小心翼翼,頗為緊張,她笑了笑,溫聲說,“我等他回來。”

青巖松了一口氣,“屬下去給你做飯。”

謝芳華楞了一下,稀奇地問,“你會做飯?”

青巖臉隱約一紅,“應該會。”

謝芳華看著他,“應該會?”

青巖點頭,“看公子總做,學了個七八成。”

謝芳華對他擺擺手,“不用你做,我做就好,你去吧。”

青巖看著她,似乎擔心她身體,“還是……”

謝芳華忽然覺得青巖有些好笑,自小跟在秦錚身邊,讓這個近身暗衛做得很辛苦吧?除了保護他,竟然連做飯也跟著他學會了。她搖搖頭,笑著說,“你放心,我沒事兒,若是飯都做不了,真就什麽也不用做了。”

青巖見她真無恙,點了點頭。

謝芳華向小廚房走了兩步,回頭問,“就你自己?”

青巖點點頭,“公子讓我留下來照看你。”

謝芳華想了想,對他道,“那你來幫我燒火吧,順便幫我辨認辨認哪個是鹽那個是糖。”

青巖點點頭。

謝芳華來到廚房,只見廚房裏,鍋碗瓢盆,米面油鹽,青菜果蔬,肉食藥材,應有具有,一應俱全,就算在這裏待上幾個月,也夠吃夠用,看來秦錚真沒打算短時間帶她出去。

謝芳華洗手,準備好材料,青巖負責燒火,同時負責幫她辨認鹽糖。

菜下鍋,謝芳華拿起一個罐子,對青巖問,“這個是鹽?”

青巖看了一眼,點頭,“是鹽。”

“確定?”謝芳華問。

青巖看了又看,點點頭,“確定。”

謝芳華放進了鍋裏。

如此二人配合,抄了四個菜時,秦錚從外面回來了。

他回來後,便聞聲進了廚房,謝芳華一眼便看到了他脖頸上一道血痕,雖然他穿了高領子的衣服,但依舊遮掩不住,她皺眉,“怎麽傷著了?”

“沒事兒!”秦錚擺擺手,找到筷子,先嘗了一口菜,剛吃到嘴裏,頓時苦下臉,看著謝芳華,無奈地扶額,“你怎麽到現在還鹽糖不分?”

謝芳華立即看向青巖。

青巖看著秦錚,也呆了。

秦錚頓時了然,又氣又笑,伸手指著青巖對謝芳華問,“你讓他幫你辨認?他也是個鹽糖不分的主,只會拿劍。”

謝芳華看著青巖,一時又是無語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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