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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衣帶險難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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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王後雙眼圓睜,又稍稍闔起,摸著腕上玉鐲,慢條斯理道:“甥兒,冀國方才轉危為安,所謂國運之事,可不能胡言。”

元豕聽得此話,心中焦急,趕緊上前兩步,“舅母,你可得相信甥兒,甥兒雖然沒有太大出息,可也絕不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

揚王後瞇起雙眼,撫摸那玉鐲手腕稍停,垂下目光,慢悠悠道:“既然甥兒這般說了,舅母便聽聽便是。”

見到揚王後那神色,元豕就怕自家舅母不把這事放在心上。要知道,他可是反覆幾次,才能夠下定決心,將這半封遺詔之事抖落出來。若是被當做玩笑掠過,那他之前擔驚受怕,豈不是全都白費?

元豕只能咬了咬牙,眼看左右,“舅母,此事事關重大,您看……”

揚王後擡眼望來,微微一笑,“在這宮中沒有不可言之事,左右侍奉都是哀家信任之人,你若有什麽盡管說了便是。”

元豕見到揚王後這般開口,也只能再次咬牙,伸手摸向懷中,“甥兒有一物,還請舅母一觀。”

他從懷中掏出那半封遺詔,卻不展開,將它捏在手心。

揚王後見了,便隨意揮了揮手,示意座邊宮女將那物取來。

宮女得令,走到元豕身邊。

元豕卻將那遺詔緊緊捏住,不給宮女,低聲說道:“舅母,此物事關重大,只能給舅母一人觀看。”

揚王後雙眉微皺,似是不耐,可她也未說什麽,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便親自將那物交上來吧。”

元豕終於松了口氣。

宮女退到一邊,元豕便捏著那半封遺詔,朝揚王後恭敬走去。

行到座前,他便單膝跪地,將那半封遺詔雙手奉上。

揚王後拎起一角,將那半封遺詔展開。

元豕小心擡眼,觀察揚王後面上表情。

之間揚王後雙眼掃過那半封遺詔,顯示漫不經心,隨後雙眉微皺,最後眉間擰成一個“川”字。

見到這般目光,元豕心中大喜。想必揚王後定然知道冀王筆記,也能夠看出這半封遺詔真偽,現在這副模樣,必然是對這遺詔萬分重視。

元豕幾乎能夠想到“名留青史”四個字。

而揚王後似是定了定神,然後她將目光投向元豕。

兩人目光相觸。

元豕趕緊低頭。

卻看到揚王後霍然站起,對著元豕胸口,擡腿便是一記猛踢。

元豕被踢得差點岔氣,仰天倒下。

揚王後滿面怒容,抓起那半封遺詔,狠狠摔在元豕面上,“好你個元豕,居然拿這種東西來消遣哀家!”

元豕腦中發蒙:這算是怎麽回事?難道這遺詔是假的?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揚王後一揮衣袖,已然扭過身去,徑直從副門離開了會客廳房。

元豕一句辯解都來不及說出,便失魂落魄一般被趕出門外。

手中捏著那半封遺詔,他只覺秋風蕭瑟。

方才發生一切就像夢境那般。

前一刻,元豕還以為自己將會飛黃騰達。

下一刻,他便如喪家之犬那般被人掃地出門。

何等狼狽。

他堂堂外戚,堂堂白蓮公子,顏面何存?

元豕驟然發狠,便如瘋了一般,將手中遺詔猛得擲在地上。

可片刻之後,他又跪在地上,將那半封遺詔,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耐心折好,放入懷中,低頭喃喃自語,“這是真的,這一定是真的,舅母她不信我,她必須得要信我啊!”

他便如發了癔癥一般,不斷自言自語,又不斷朝宮外走去。

拖步而行,沒走出多遠,走過一處轉角,突然伸出一只手來,將他拉入角落。

元豕這才回過神來,就要呼喊,已被人按住口鼻。

“元公子,不要說話。”那人對元豕輕聲說道。

元豕定了定神,才發現劫持他那人,竟然是揚王後身邊貼身宦官。

他心中疑惑,卻仍不忘點頭靜聲。

那宦官卻未將他放開,繼續輕聲說道:“元公子,王後娘娘,她想要見你。”

元豕驚得目瞪口呆。

約是一炷香後,元豕被那宦官帶得七拐八繞,見得一處小屋。

貼墻暗瓦,破落如塵。

他從未知道,王宮之中,還有這等僻靜之處。

宦官將他領到門前,便微笑側身,“請公子入內。”

元豕疑惑道:“舅母她在這裏?”

宦官面上笑容不減,為他推開房門,“王後娘娘久候多時了。”

元豕放眼望去,見到揚王後正在屋內。

她似是之前在焦急踱步,見到元豕便定了下來,趕忙招手,“甥兒,快快進來。”

元豕分辨不清此時狀況,便入得屋內。

宦官從後將房門合上。

揚王後一個箭步沖到元豕面前,“快,甥兒,將那遺詔再拿給我看看。”

元豕依言,將遺詔拿出。

揚王後二話不說,奪了過去。

她雙手微顫,借著昏暗光芒,將那遺詔再讀一遍,看到最後,甚至滾出兩行熱淚,低聲嗚咽,“天佑大冀,天佑大冀!”

揚王後此時狀態,卻令元豕更加疑惑。

他已然分辨不清,難道他之前見的,是個假王後?

揚王後看出元豕面上疑惑,抹去眼角淚痕,微微笑道:“甥兒也知道,如今揚獍當道,即便是在這王宮之內,舅母也不能相信所有人,實在是讓甥兒見笑了。”

元豕先是楞神,隨後立即反應過來,激動道:“舅母是說,這遺詔,是真的了?”

揚王後點了點頭,“字跡確實是先王字跡,就是不知道這遺詔,甥兒是從而得來?”

元豕難掩心中激動,趕緊將自己是如何救了吳離,如何被托付這遺詔之事說了出來。

揚王後靜靜聽著,不時點頭,等元豕說完,她才開口說道:“卻不知道甥兒那日暴雨,在外是做什麽事情?”

元豕臉上一紅,支支吾吾道:“我,我那夜是在‘靜寧閣’。”

揚王後略微皺眉。

元豕一驚,趕緊解釋道:“舅母,甥兒知道在國殤期間飲酒作樂不對,但是甥兒……”

揚王後擺了擺手,淡淡說道:“無妨。那吳離當真斷了一手?”

元豕立即點頭,“千真萬確,現在人還在我府上藏著。”

揚王後再次點頭,繼續問道:“還有誰,知道此事?”

元豕略顯得意道:“除了我一位忠仆,其餘知情之人,已經統統去賠了先王。”

揚王後再看元豕一眼,眼中似是有讚許,“甥兒做事,舅母放心。”

元豕心中自然高興,緊接著問道:“那舅母你看,這遺詔之事。”

揚王後稍稍皺眉,來回走了兩步,“如今揚獍勢大,此事絕對不能公諸於眾。”

元豕急道:“難道便要這樣,放著那揚獍小兒猖狂?”

“猖狂?”揚王後恨聲道:“不過是個賤種,又能猖狂到什麽時候?朝中勢力,他不過得了一半。只要我們有這遺詔在,便能聯合朝中忠貞之臣,討逆護國!這半封遺詔,便是他墳上第一捧黃土!”

元豕聽得熱血上湧,雙眼圓睜。他必勝所願便是做那流芳千古的名臣!如今機會就在面前。

揚王後見到元豕那模樣,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元豕肩膀,“甥兒也不必太過著急。揚獍如今風頭無二,若是要將他鏟除,還需要好好謀劃。”

元豕應聲道:“舅母所言在理,是甥兒著急了。”

“其實也不算太過著急。”揚王後繼續笑著,“舅母對著揚獍,也謀劃了許久,早有準備,就是缺最重要一步。”

元豕疑惑道:“還請舅母明示。”

揚王後靠近元豕,低聲說道:“我們知道揚獍有一習慣,每隔七日,便會在酒肆獨自飲酒,隨後孤身回府。傳聞是為了悼念他那位未過門的妻子。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機會!”

“機會?”元豕楞了楞,隨後低聲回應,“舅母實說,刺殺?”

“正是如此,卻不止如此。”揚王後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若是簡單刺殺,以他如今聲望,誰能善罷甘休?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了這份遺詔!”

兩人目光聚集在遺詔之上。

揚王後話音之中,略顯興奮,“有了這遺詔,我們就手握大義,不說刺殺他,便是將他當庭杖斃,他又能如何?誰又能為他出頭?”

元豕聽得此處,已是熱血沸騰,“這等逆賊!杖斃也是輕饒,就該淩遲處死。”

“唉!”揚王後面上笑容更甚,卻是輕聲寬慰,“我們手握大義,還是應該穩妥為上,若是在朝堂上公開這遺詔,他揚獍可是九霄門人,巧舌如簧。等我們給他個蓋棺論定,才是最好。”

元豕連連點頭,“還是舅母想得周全。”

揚王後稍稍斂起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小塊印章,“舅母深居宮中,能為甥兒做得事情並不算多,舅母有一份私章,在這遺詔上印上一份。甥兒你也知道朝中哪些大臣仍然是忠貞不二,等你拿了這份遺詔出宮,便可以以我名義,知會這些重臣,聯名作保。到時候,刺殺了那狗賊!我們便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他餘黨,一網打盡。”

說罷此話,揚王後深嘆口氣,再次按住元豕肩膀,“舅母的安危,冀國的未來,現在全部在你手中了啊!”

元豕只覺自己身負重任,沈聲應下,“甥兒必定為冀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過不多時,元豕便被宦官帶離此地,繞回大道之上。

他將那印了王後私章的遺詔貼身放好。

此時在他心中,可謂是豪情萬丈。

他一邊前行,一邊又回想起之前夢境。

仿佛揚獍頭顱,已然就在腳下。

可等他行到王宮大門之時,卻驟然停下腳步。

揚獍帶著一夥兒侍衛,正站在大門之內,朝他微笑,“元公子,您與王後娘娘一敘,還真是耗費了不少時辰啊。”

元豕驟然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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