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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跨天地兩界,掌陰陽三軍 第117章 外循環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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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手術,對滿清朝廷來說,是一場無痛人流手術,而對我們來說,是搭起一個外循環的第一步。”

李肆的話鏗鏘有力,段宏時撫須作高深狀,自動忽略“無痛人流”一類聽不懂的詞匯。

“還得感謝蔣讚這劑猛藥,如果來的是普通委員,咱們可以收買,可以威脅,卻不能讓商人在過關一事上一起發聲,也沒辦法把原本的書吏一網打盡,收為己用。這樣的關約,原本我還以為得在一兩年後羽翼更豐時才能拿到,真沒想到,哈哈……”

李肆很高興,這可是一石三鳥的收成,而且還利在千秋。

“可銀子真不夠數,你還得填啊?”

段宏時有些擔心,這份關約在正項之外,把蔣讚原本丟出的三萬兩雜派耗羨額度削減了一半,這只是太平關監督要的數目,而對蔣讚本人,彭先仲牽頭成立的“關會”允諾說給他籌集一萬兩賠付,否則蔣讚怎麽可能低頭。

李肆搖頭:“嚴格按照滿清朝廷的鈔關稅則來收,這些銀子都能足數的,甚至咱們還有得賺。”

這是在李莊聽濤樓頂層的密室,李肆對段宏時開始仔細解說。

“換在以前,鈔關書吏握著權力,貪腐加派,工作粗放,能到稅關監督和委員手裏的要少一大截。”

他說到這,段宏時若有所悟,“這就跟前明對地方的控制一樣!?”

李肆點頭:“沒錯,只要把書吏這一層從鈔關剝離出來,不讓他們握有官府的權力,而僅僅是查驗估價定費的執行人,實收權握在第三方的手裏,工作就能細致下去。實對實地查收,又少了貪腐,能收到的銀子要多出很多,這就跟精耕細作一個道理。”

段宏時越想越覺得這一招深,而且很有些忌諱:“這就是把鈔關之權握到了咱們自己手裏啊,鈔關只面對牙人的話,它另外的查禁之責怎麽執行?朝廷會有什麽反應?皇帝會有什麽想法?”

老秀才問到了點子上,鈔關不僅要收稅,還要負責執行朝廷的禁榷之事,包括鹽、鐵、銅、硝石、茶、馬匹等等,有時候更要承擔緝捕和治盜的事。而且滿清對這鈔關的管理很是在意,自康熙而下,歷代皇帝都喜歡差遣內務府包衣來當監督,一方面是恩寵奴才,讓他們吃肉,一方面是替皇帝辦貨斂財。而眼下李肆搞的這“浛洸模式”,是不是會招來朝堂矚目?

鈔關在清代的歷史,李肆前世有過一番研究,他心裏有底:“眼下這康熙一朝,各鈔關上繳的稅銀大多都不足額,一方面是商流還不暢,一方面也是貪腐太重。朝廷經常會把虧欠的鈔關交給地方兼管,其實也就是讓地方來補差額。而足額甚至溢盈的鈔關都牢牢握在手裏。所以只要餵飽鈔關委員,就著勉強足額,每年緩緩增長的原則給鈔關上供,就不會引起朝廷和皇帝太多註意。”

浛洸廠所在的連江,此時還不怎麽起眼,畢竟只是通向湖南一省,而且路還有些偏。大多數商人是走北江進湖南,李肆推動的《浛洸關約》,目前看還不值得滿清上層關心。

“至於查禁之責,如果鈔關監督或者委員都不管實事,怎麽應對,那都是我們說了算。”

這方面李肆可不擔心,滿清朝廷既然讓鈔關賺錢,就別想它又真成個有效力的執法機構,走私什麽的,即便是在統治更為嚴苛的雍正朝,也不要太活躍。

段宏時早前和李肆一起謀劃了此事,但只負責評估官員反應和堵塞計劃漏洞,對李肆此為的根底還不是很清楚。他猶豫了好一陣,終於把那個自覺有些臉紅的問題提了出來,“然則,於我們之事,有何裨益?”

李肆嘿嘿一笑,難得有教育老頭的機會。

“老師,明面上的好處是,除了暢通商貨之外,我們還能賺錢,有物流保障,很多不方便之事都會迎刃而解。”

這說的就是造反了,能將連江控制在李肆的手裏,不僅能有穩定的湖南市場,硝石硫磺一類的戰略物資也能方便地獲得。

“這還只是枝節上的,老師,你可知為何我要分出內外兩層牙人?”

蔣讚並不知道,那份文書上的“牙人”,只是一個接口,背後還潛藏著李肆蒙養的一頭異獸。浛洸鈔關委員面對的牙人,只是“關會”派出的代言人,而關會之下,負責點收商稅的是另一個受李肆控制的牙人組織,由它面對來往過關的商人。之前被鈔關開革的書吏,就被收納在這裏面,只不過現在是在為商人們服務,而不再為朝廷服務。

蔣讚之所以勉強能認可這種實質是牙人主理的運作模式,不僅在於只能靠牙人協調商人,把眼前這年關難事解決了,還在於“關會”和牙人存在的前提是保證足額稅銀,至於後面是怎樣的運作,在他看來,就跟原本書吏經手一樣,沒什麽本質不同,反正他都很難插手細務。

人還是那些人,事還是那些事,只是組織的方式不一樣了,而新的組織方式會將朝廷對鈔關的控制導向什麽道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來的,蔣讚也包括在內。

“除了些許的便利,還有銀錢外,為師確是想不明白。”

段宏時坦誠無知。

“這是在替那頭猛獸打通血脈……”

李肆這話出口,段宏時抽了口涼氣。

“這還只是一個點,等廣州、韶州兩點再解決後,三點就連成一個循環,這樣商貨就能在廣東之地,有一圈獨立於滿清體制的外循環。而我們設在鈔關的牙人,就是一道隔絕滿清和我們的保護膜。在這個循環裏,商貨要以另一番方式,滿清朝廷所不熟悉的方式運轉。”

李肆將自己的謀劃清晰說了出來,段宏時想了一會,提出了關鍵問題。

“但是我們怎麽來主導這個循環?如果不能主導,又怎麽利於我們的事業?”

李肆舉起了兩根指頭。

“第一,這些隔絕的保護膜,就是小小的攪拌機,能將我們跟其他資本混在一起。”

接著他皺眉。

“這第二,現在我還有些頭疼,那就是得有一件東西,一件我們能主導的新東西,可以將資本帶動起來,比如說一項能吸攬世人之財的貨物,由它可以帶動商人、工人和農民,一起卷到這循環裏。但是……我目前還沒有找到。”

其實李肆是有選擇的,比如棉紡產業,但是原料目前分布太散,江南本身又是一個手工棉紡中心,他不是專業的經濟學家,摸不透相互之間會有什麽影響,所以還需要慎重考慮。如果不考慮帶動工人農民的話,鴉片也是這樣的貨物,而這個選擇……絕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這可以慢慢來,先在這連江,將你說的什麽保護膜的功用發揮出來,也算是試探,就像你說的……摸著石頭過河一樣。”

段宏時大致是理解了。

“翼鳴,你可聽懂了?”

接著段宏時側頭來了這麽一句,李肆呆住。

“哎呀……這是刻金透石的功夫,我這雲霧一般的心,是沒辦法著力了。”

一個仙風道骨,白發白須的道人從屋子後面轉出來,看來是在那偷聽了好一陣了。

“聽起來好像很是厲害,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造反之法,貧道真是大開眼界。”

老道士嘰嘰咕咕說著,李肆驚得指住他,“牛鼻子休走!”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這是翼鳴道長,我的老友,別擔心,他可是身上背了四十多年血案的通緝犯,說到造反,他可比我積極得多。”

段宏時淡淡地說著。

李肆這才松了口氣,看來是段宏時從丹霞山帶回來的貨了?還真是老頭找老頭,不過這老道士……有什麽用?

“貧道就懂修身養性,順便琢磨天道……”

老道人唱了個喏。

“老段給了我一本書,說上面的天道是你悟出的,老道決計不信,可聽剛才你說到拿捏朝廷鈔關的手段,老道是不得不信了……”

他嘆了口氣,滿是紅光的臉上,還閃著疑惑。

“只是這樣的法度,即便是歷事頗深之人也難以明了,你是如何明白的?不要再假什麽一夢三百年,我老道……一夢千年,也都沒落下什麽領悟。”

這是在問李肆如何懂得從朝廷手裏分割出鈔關的事了,對這問題,李肆還真難以回答,他總不成直接說,這其實是借鑒滿清在一百多年後的遭遇吧?

從1861年起,滿清的海關就一直由英國人赫德所帶領的全球團隊負責管理。之所以滿清的海關交給洋人管,就是因為滿清自己管的話,貪汙腐敗得不成樣子,而且還運轉遲鈍,費時誤事。西方列強用大炮轟開了滿清國門,卻還要面對這樣一道朽爛商門,所以逼迫著滿清把海關經理權交了出來。

眼下他在浛洸幹的事,細節有所不同,可實質卻是一樣。赫德所管理的中國海關,在那個時代以廉潔高效著稱於世,除了赫德自身的原因外,更大的原因莫過於他背後的老板包括了滿清以及所有西方列強,這麽多監督,他不得不廉潔,不得不高效。

現在他在浛洸廠所設的“關牙”,性質也與之類似,這可不是他拍腦袋想出來的。

“我這弟子,論莊老之道,連你的茶童都比不了,可論資本……也就是那錢上的天道,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段宏時誇著自己的弟子,也將李肆從這個難答的問題裏解救出來。

“翼鳴道長對你的道很感興趣,對你如何以這道救世更感興趣,所以……他來了。”

段宏時毫不客氣地提了要求,什麽獨居院子,上好供養,還要挑“伶俐端莊的侍童”,惹得李肆又看了一眼這老道士,暗自嘀咕是不是有什麽不良癖好。

“道長啊,我這裏養人也要看價值的,不知道你有何價值呢?”

這老道士身上的氣質真如浮雲一般,李肆感覺跟他說話不必帶任何掩飾。

“價值……就是用處吧?我老道的煉丹之術,看來也是廢了,就只能跟著老段閑磕牙,替你鼓搗這個錢上的天道。”

老道士嘿嘿笑著,然後說出了差點讓李肆暈倒的話。

“如果這還嫌不夠,我那兩兒一婿替你賣命,難道還湊不夠我這老道的……價值?”

兩兒一婿!?

李肆腦海裏瞬間就跳出來一個胖婆子的身影,不會吧?

“沒錯,我就是劉興兆劉興純的父親,還有顧希尹的岳父。”

看著李肆扭曲的面孔,這個“翼鳴道長”笑吟吟地說道。

這就是劉婆子的老公!?

李肆實在難以將兩人的身影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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