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著一身淡青色的紗衫，一雙手幹幹凈凈像蔥白，一看就是沒幹過農活富貴人家的小少爺。

白耳擡頭打量了一下少年的羊毛，十七八歲出頭，水靈的要命，一雙眼睛在攤子上瞟來瞟去，一看就是陪著絡腮胡大漢他們出來玩的。

只不過頭上鼻尖各布了一層的細汗，幾縷頭發絲都被打濕挨在了臉上。

馬上就是正午了，顯然是受不了這正午的酷熱，曬得不行了。

可這大市四方通達，連個樹都沒有，哪裏能夠讓他乘涼。

把旁邊人要的餐食打包好遞了過去，對少年說。“豌豆黃三十文一斤。”

少年幾乎是毫不猶豫，直接說道。“三十文一斤？那我要三斤。”

“三斤？”白耳對旁邊的蕭慎微用了一個眼色。

蕭慎微做為曾經的紈絝，對這種紈絝見的多了。

正常來說紈絝也分好幾種，一種是吃喝嫖賭毒五毒俱全，另外一種就是傳說中的人傻錢多——這位少爺估計就是後面的哪一種。

蕭慎微往後面裝甜點的盒子看了一眼，把裏面的豌豆黃往裏面掖了一下，對著少爺說。“今天的豌豆黃賣沒了。”

“賣沒了？”少年皺了皺眉，對著旁邊拿著豌豆黃的婦女道。“那她們那些是怎麽來的。”

“那當然是她們把最後的一點買走了。”蕭慎微眼鏡也不眨的對少年說，然後詢問道。“可惜了，這豌豆黃入口清甜又解暑，在這種暑尾吃最解熱了。”

少年舔了一下發幹有且起皮的下嘴唇，猶豫著的說。“一點都沒了嗎？”

“還有一兩塊，不過都是剩下來的邊角料，賣給客人不太好。”蕭慎微做出了很猶豫的樣子，‘厚道’的說。“要不然，你看看我們店上其他的吃食，雖然沒有豌豆黃解暑，但是吃著也不錯。”

蕭慎微和少年那邊已經糾纏了半刻，攤子附近的人流量越來越大，白耳一邊打理著生意，一邊故意朝著那邊說。“蕭慎微，快過來，這邊忙不過來了。”

蕭慎微也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朝著少年說。“你還要麽，不要的話我就去那邊忙了。”

“你們明天還過來嗎？”少年猶豫了一下，問道。

“不一定，平常還得忙農活。”從未下過地的蕭慎微說道。“只有初一十五的大市才過來買東西，要不你等下一次再買？”

越得不到東西更讓人像得到，少年摸了一把頭上的汗，從兜裏掏出來六十文錢，咬牙說道。“我要，你把剩下的幾塊都包給我，我給你兩斤的錢。”

蕭慎微算是知道人家以前都怎麽看待他們這種紈絝了啊，合計是人傻錢多，不過坑這麽一下，倒是挺開心的。

把六十文錢接了過來，蕭慎微從後面黃色盒子裏拿出了一路上因為顛簸而幾個邊角有些磕碰的豌豆黃，抱在了牛皮紙裏。

給人遞了過去，含笑說道。“你拿好。”

少年接過了東西，也沒立刻吃，回去了賣糧的地方，坐在一個四方的小凳子上，才打開了牛皮紙。

白耳瞧見了，朝蕭慎微的方向蹭了過去，在他身邊小聲說。“厲害啊，幾個品相不好的豌豆黃換了六十文錢。”

“還真是不少冤大頭。”

“你懂什麽，這人啊要是有錢到沒地方花，就喜歡這種又少又貴的東西，你甭管這東西到底好不好，只要記住物以稀為貴就行。”蕭慎微抱著手。

他要是這種事都不明白，就白當這麽久的紈絝王爺了，如果還不懂，那和那群京城裏米蟲飯桶有什麽區別。

“越是有錢的人的錢就越好賺，姑娘。”蕭慎微用夾甜點的竹筷子挑起了白耳下巴，說。“學著點把，要是你只會做這種買二送一的買賣，你這輩子就只能當個廚子了。”

白耳伸手把蕭慎微的手拍了下去，跟誰裝大尾巴狼呢，她從蕭慎微的手上拿過了六十文錢，說。“錢充公，你繼續幹活。”

幾乎不出白耳所料，沒過一會，少年雖然沒過來，但是那絡腮胡大漢卻過來掏出了一兩銀子拍在了攤子上，十分的財大氣粗。

“你這裏還剩多少吃食，全都給我裝起來。”

白耳今天的營業額就算全賣出去也不一定有一兩銀子，這位絕對是白耳今天的金主了。

不過她沒立刻搭話，畢竟這銀子是小事，白耳目標，從頭到尾都在那貢米上。

絡腮胡大漢當然不是十七八歲不懂事的小少爺，自然之道對方想要什麽。“一兩銀子應該夠了吧。”

“夠，你把我整個攤子連盒買下來都夠，不過，我不賣。”白耳知道絡腮胡大漢肯定是個家奴，這吃的肯定是那位少爺要的。

少爺吩咐下來，肯定是不能不做的。

有了談判的資本，白耳就硬氣了不少。

“你不是想要米嗎？那我就給你一石米，你把攤子上的全部吃食都給我包起來。”絡腮胡大漢沒辦，只能做了讓步，一石的貢米可比一兩銀子多多了。

“大叔，我從見到你的那天我就和你說了，我是個廚子，我要的不是能吃的魚，而是能夠打魚的江河。”

絡腮胡大漢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會做多少這種吃食？”

“我什麽都會做，不光是攤子上有的，攤子上沒有的煎炒烹炸，只有你沒吃過的，想不到的東西。”

絡腮胡看著白耳自信的樣子，又想起了剛才的豌豆黃，的確味道不錯，少爺喜歡吃的這些零嘴，莊裏特別雇了做甜點的師傅，都沒這三十文一斤的豌豆黃好吃。

說不定，這小姑娘還真是有點兩把刷子。

“莊裏雖然說都是做貢品，但是除了我們莊日常吃食以外，也會餘出來一些。”絡腮胡大漢猶豫了一下。“你要是有興趣，就去城東十裏莊去找我們。”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許反悔。”白耳十分闊氣的說道，指著還剩下半箱的甜食說。“這些你都搬走。”

……

白耳把毛驢拴在了路邊的石樁上，顛了顛沈甸甸的錢袋，估摸著一下的今天的收獲。

“賺了不少？”蕭慎微打量了一下錢袋，大概估計出來一個數字，看來這小吃食在市場挺受歡迎的。

“不多不少，我剛才數了一下，幾千文錢吧，回本是肯定。”白耳掃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市場，扯著蕭慎微說。“讓你來跟我做苦工也算是苦了你了，現在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了，走，咱們也逛一逛市場去。”

“你這次過來就是奔著十裏莊來的？”蕭慎微背著袋子跟在白耳身後，看著白耳挑挑揀揀的，問道。

“差不多吧，肉和調料類在冬天都能買到，就是這果蔬……你說也不能一味的用幹菜和白菜對付吧。”白耳朝蕭慎微眨了一下眼。“這地方和京城近，十裏坡就是常年給京城裏的達官貴人送菜的。”

“我們吃得了幹菜白菜，達官貴人吃不了啊。”

蕭慎微回憶了一下，似乎自己一年四季確實沒有擔心過桌子是不是少了什麽非時令的菜，大部分時候都是想吃什麽吩咐底下一聲就備好了。

“那冬季的果蔬。”

“那不叫果蔬。”白耳從一個攤子上挑了幾個紅蘿蔔，紅彤彤的圓蘿蔔，扔到籃子裏還滾了一下。“那叫銀子。”

“為了能夠讓達官貴人在冬季裏能吃上熱乎的菜，十裏坡有專門的培育屋，不遠萬裏從京城南邊印了溫泉水過去，每天用溫泉水澆灌，菜長的一個比一個水靈。”

說白了就是有點類似於大棚扣出來的菜，但是古代塑料還沒發明出來，只能靠著房屋的設計和溫泉水來保持溫度。

勞民傷財，所以能夠入口的那點鮮菜，哪一個不是價值千金，不過你有的時候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蕭慎微看著白耳撿了一堆土豆蘿蔔進框，知道的以為她是個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搞采購的家奴。

低頭一看，在旁邊的攤子上看見了一支木簪，淡棕色木紋順著簪身蔓延，簪頭嵌了幾顆紅豆。

簪子不值錢，做工倒是很討喜。

不過標價高了點，攤子冷冷清清，攤主看蕭慎微的目光挪了過來，連忙開口說。“公子，給你家娘子買個簪子吧。”

蕭慎微含笑的對白耳說。“怎麽樣？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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