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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沈七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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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宮後,時間剛剛走過寅時。

奚玉棠全身濕透,虛軟無力,內傷,令等在外面接應的人臉色劇變。沈七不在,只能找普通大夫前來,診治之後,大夫只說是寒氣入體,準備熱水沐浴,喝姜湯,再開一副藥防止風寒著涼。奚玉嵐不放心,又找了幾個大夫,可眾人得出的結果都大同小異,無奈只好照辦,並連夜給沈七傳信,希望他能盡快出宮。

倒是奚玉棠本人十分鎮定,配合著沐浴喝藥,聽話得很。面對那師兄弟兩人的擔憂,笑著給他們下了一劑強心針。

“真沒事,我就是受了點內傷,調息一晚就好,不要總小看我啊。”

這兩人都快把她當成琉璃娃娃了,一碰就碎那還是她嗎?

“真的?”奚玉嵐狐疑。

“不信你問肅兮啊,真的只有一些內傷。”奚玉棠討好地拉著自家兄長的袖口,“最多再有點脫力。”

奚玉嵐向越清風求證,後者盯著奚玉棠看了許久,見她眉眼間果然除了疲憊以外並未有什麽不對,簡單一探內力,也的確是內傷,但不嚴重,便點了點頭。

見狀,奚玉嵐總算放心,留她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臨走前,奚玉棠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突兀道,“我今晚療傷練功,記得別讓人打擾我。”

話中有話,奚玉嵐聽不出什麽,越清風卻微微僵了一下,無奈地看她一眼。

……這話明顯就是對他說的嘛……

看到越清風微微頷首,奚玉棠終於放下心來,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後,又等了好一會,確定不會再有人前來後,盤膝而坐,五心向上,剛一運轉起真氣,便一口血吐了出來。

下一秒,她整個人滾在床上瘋狂地抽搐起來,淩遲般的劇痛不斷碾壓著五臟六腑,以至於不得不拿頭狠狠撞擊床板,以此來減輕自己所受之苦。

過了許久,劇痛潮水般退去,奚玉棠力竭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是一口氣不停地翻了五十座高山一般。四肢生理性地顫抖抽搐了幾下,她慢半拍地回了神,掙紮著爬起來,重新擺好五心向上的姿勢,開始小心翼翼地運轉真氣。

時間流水而過,遠處隱隱傳來打更的聲音,整個屋子裏寂靜如死。寬大的床上,奚玉棠整個人像是陷入了龜息假死狀態,聽不見半分呼吸聲,全身上下被冰霜悄然覆蓋,就連睫毛上都掛著白霜,皮膚暗青,手背青筋浮現,雙唇慘白如紙,以她為中心,輻射一般到處掛滿了白冰,房間溫度驟降。

若是越清風在此,定會有一種一腳踏進卓正陽寢殿的熟悉感。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光大亮,奚玉棠無聲地從入定中醒來,眨了眨眼,細小的冰碴子從睫毛上掉落,化成一灘水,落在了她手心裏。她長長呼出一口白氣,擡手一揮,帶出些許內力,頓時,整個房間裏的冰霜開始肉眼可見地消散,連一滴水都沒能留下,全數蒸發。

唯獨有些麻煩的是,床上的被褥全部冰霜浸透了。

“嘖……”奚玉棠為難地盯著被褥看了片刻,目光在被自己運功途中數次吐血而染臟的地方頓了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有血跡的地方全部人道毀滅,接著大手一撈,將床上所有東西一卷,親自送去了洗衣房。

之後,她回到房中又打坐調息,確定自己的身體已經看不出任何不對後,關好房門,大搖大擺地悠去了奚玉嵐那裏。

彼時,午飯時間,因她放了話不準有人打擾,便也沒人喊她吃早飯,此時早已腹中空空餓得要死,奚玉嵐見狀,連忙讓人去擺飯,並通知越清風前來。

三人安安靜靜地吃了頓飯,之後,長歌和秋遠沏茶,見他們要談事,便打算退出去。剛踏出門,奚玉棠忽然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皮,慵懶道,“秋遠,找個手爐給我。”

秋遠怔了怔,看向自家主子,後者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奚玉棠。

“去呀。”奚玉棠催促他,“記得熱一點。”

秋遠一頭霧水,吶吶地點頭,“哦!”

昨夜起了風,今日便烏雲密布不見光亮,奚玉棠擡手一揮半掩上門,回頭,正好對上兩人的目光。

“怎麽這般瞧著我?”她好笑。

“身體可好?”奚玉嵐還是不放心,探身摸了摸她的額頭,冰涼冰涼的,並未發熱,“覺得冷?”

“昨兒泡了水呢,以防萬一而已,我可不想等小美回來罵人。”奚玉棠將他的手扒開,“京城的冬天還是挺冷的。”

奚玉嵐關心則亂,沒註意她話中的敷衍,見她臉色正常,便也沒有多說。

倒是越清風在聽到她的話時,幾不可察地掃了一眼放在三人附近的爐火和熱炭盆,又看了看坐在這二者中間的奚玉棠,深邃的眸子微微閃了閃。

京城冬天冷?

能冷得過雪山?

他想開口說點什麽,對面奚玉棠忽然微微一笑,搶先開口,“來說說昨日之事吧。按照計劃,肅兮和我先去了勤政殿,找到一幅畫,那畫……”

由越清風從旁補充,將昨日的事挑挑揀揀大致說了一遍,隱下了自己和卓正陽戰鬥的細節和太初心經,奚玉棠一口氣說完,這才抱著熱茶喝了一口。熱茶下肚,瞬間溫暖了冰涼的內府,令她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在聽到卓正陽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時,奚玉嵐用力握緊了拳頭,胸中真氣激蕩,仇恨之情翻滾洶湧,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擡頭對上自家妹妹那明顯寫著幸災樂禍的暢快模樣,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咎由自取。”他淡笑著開口,“卓老賊早就該死,偏偏想與天掙命……他以為,他可以成為第二個師父嗎?”

提到寒崖老人,越清風也露出了笑容,“師父武功臻至化境,一心撲在武學之上,自然不是卓正陽這等心思齷齪的凡夫俗子可比。”

奚玉棠的目光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見他們說起自家師門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想到那位武林不出世的泰鬥,心中一動,不禁啟口,“寒崖老人……真有你們說的那般好?”

越清風似乎有些詫異,挑眉望過去。

如果他沒記錯,這是奚玉棠在得知寒崖老人是他們師父之後,第一次起了好奇心。

“你想見師父?”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問題所在。

奚玉棠頓時一噎,幹笑兩聲,“沒有,就是好奇。”

“……”

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越清風識時務地不再追問,奚玉嵐卻笑道,“若是有此想法,等我腿好之後,帶你去一丈峰見見師父。”

“真的?”奚玉棠瞬間直起腰,剛想說什麽,見兩人都驚異地望著她,頓時又恢覆了鎮定,“可你不是被寒崖老人……”

【逐出師門】四個字在嘴邊轉了一圈,沒敢吐出來。

“無妨。”奚玉嵐笑了笑,“我也是該去見一見師父,賠禮道歉也好,承認錯誤也好,總要有這一遭。”

越清風在一旁點頭,“師父是很喜愛師兄。”

奚玉棠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兄長,“那說好了?”

“好好好。”奚玉嵐好笑地看她,“怎麽突然想見師父?”

“……武林泰鬥誰不想見啊。”奚玉棠眨了眨眼。

對面,越清風再次眉心跳了跳。

他怎麽覺得,今日的奚玉棠很奇怪?好像在計劃著什麽,而且還隱瞞了不少……昨日和卓正陽一戰,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秋遠送來了手爐,奚玉棠喜笑顏開地接過去捂好,越清風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見她抱著手爐,卻好像還是有些冷的模樣,突然淡淡開口,“奚玉棠。”

奚玉棠怔了怔,擡頭。

“你……”越清風來回地打量她,“真沒事?”

話音一落,奚玉嵐也看了過來。

“……我能有什麽事啊,怎麽突然這麽問?”

頂著兩人視線,奚玉棠又好氣又好笑,見越清風仍是一臉不信的模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那個從冷宮裏得來的雕紋鐲子,果斷轉移話題,“我接下來打算閉關,這鐲子,要勞煩你們轉交給司離。”

閉關……

奚玉嵐是知道她去找太初心經下半部的,也知正是因為這部功法,才導致雪山十六年前的慘劇以及父母死亡。他曾仔細問過奚玉棠有關這部功法的事,後者給出的答案只有一句:的的確確是一部能引起天下震動的絕世神功。

她說的光明磊落信誓旦旦,奚玉嵐便信了,以為這真的是一部極好的功法。如今她找到了下半部,要閉關,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作為兄長,他沒什麽理由阻攔。

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換成是他,也許會比棠棠更心急。

“閉關多久?去哪兒閉關?”越清風沒有接過那鐲子,只輕聲問了兩個問題。

奚玉棠早已想好了打算,也不瞞他們,道,“我打算回雪山,閉關多久我也不知。”

話音落,對面兩人都呆了呆。

“時間緊迫,我打算先走一步。”奚玉棠沒理會兩人的神色,徑直道,“此次沒有找到素九針決,甚是可惜,我打算把小美留在這裏,哥哥和肅兮的身體都需要小美照顧。至於司離,既然京城這個地方和他的身世有密切聯系,我也想讓他留下,無論最後結果好與不好,都希望你們二人能護他一二。冷一和韶光我帶走,明日啟程。”

奚玉嵐還是第一次聽到棠棠當著他的面喊‘哥哥’這個稱呼,頓時喜從天降,整個人都激動地繃直了身子,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便聽到她的最後一句,不禁下意識失聲,“明日?!!”

越清風也被嚇得不輕,他已習慣了有奚玉棠在身邊的日子,陡然聽到她要離開,第一反應就是無法接受,“明日不行。”

“我已經決定了。”奚玉棠話裏不容反駁,“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你們別忘了我是誰。”

“可是明日太倉促了。”奚玉嵐忍不住皺眉。

越清風也迅速接話,“閉關不必非要回雪山,現在是冬季,還是去江南,氣候適宜,更適合練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就將她的決定反駁了個徹徹底底,不僅給出了不能這麽快走的十大理由,還幹脆替她將閉關的場所都選好,甚至開始商量閉關的一應準備和後續事情。

奚玉棠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好了,夠了!”

兩人忽然停住了話頭。

“我說明日啟程,就明日啟程。”奚玉棠冷著臉看著眼前人,斬釘截鐵,“這事就這麽定了,我自有考量。”

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

許久,越清風淡然啟口,“……給我個理由。”

“功法需要。”奚玉棠想都不想便道,“修煉太初心經的場所若是在雪山,可事半功倍。”

她說的是實話。

卓正陽雖然修煉的功法有錯,但歸根結底還是太初心經,想他走火入魔,只有身在寒池之中才能茍延殘喘,便可知道,修煉太初,最好身在極寒之地。如若沒有這個條件,一旦練功出錯,經脈火燎,真氣焚身,後果不堪設想。

她當年也是如此。

只不過……

“好了,還有什麽要說的?”她淡淡開口。

越清風動了動唇,“必須回雪山?”

“嗯。”

“……好,那我陪你。”

驚詫地對上對面人古井無波的眼,奚玉棠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我陪你回雪山。”越清風慢條斯理地重覆,“素九沒找到,我不急於一時。既然無事,去雪山走一遭也挺好。”說著,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正好,也還沒去過。”

奚玉棠:“……”

看看師弟,又看看妹妹,奚玉嵐嘆氣,“我也想回雪山了……棠棠,哥哥陪你回家怎麽樣?”

……【陪你回家】。

這四個字一出,奚玉棠整個人都楞了一下,呆呆地看向兄長,胸膛忽然劇烈起伏起來,答應的話就在嘴邊,險些要脫口而出!

可下一秒,她猛地回神,頓了頓,冷下臉道,“不行。我是去閉關,不是帶你們觀光,不要打擾我。想去,可以,等天暖和的時候再去。你們兩個一個生著病,一個重傷未愈,跟我走,是打算讓我去給你們收屍?”

……說話毫不留情。

越清風和奚玉嵐同時噎了一下,忽然就沒了話說。

就在這時,房門被猛地推開,原本應當在皇貴妃宮裏的沈七面如冷霜地站在門口,目光死死盯著奚玉棠,胸腔起伏不定,嘴唇發白,那雙瀲灩至極的眸子裏幾乎要冒出火來。

“我不準!”他厲聲喝道,擡手指著房中那抱著手爐的女子,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兩個給我按住了她,敢踏出這裏一步,休怪我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來!”

奚玉棠身體一僵,倏然回頭。

她竟然沒感應到沈七的腳步聲?!

“小美?”她有些結巴,“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回來得再晚一點,你就毀屍滅跡,將事情擺平了是不是?”沈七怒視她。他不過是聽說了她受傷,第一時間去尋了她,卻沒想到能發現讓自己幾乎嚇破了膽子的真相!

“快點給我按住她!”沈七看向越清風和奚玉嵐,見兩人都下意識戒備起來,這才冷冷瞪向眼前人,“寒毒發作,還想回雪山,奚玉棠,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寒毒發作?

越清風身體猛地一滯,腦中忽然炸開一抹白光,瞬間恍然大悟——是了,他終於找到違和感在哪裏了!

奚玉棠神色一變,下意識丟開手爐,幹巴巴地笑了一聲,“小美,你在說什麽呢……”

說著,便要起身,打算找機會跑。

可還沒等她擡腳,越清風忽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與此同時,奚玉嵐想也不想地猛然叩開輪椅扶手機關,兩道繩索射出,將人綁了個幹脆利索!

奚玉棠頓時蹙起了眉。

“我說什麽?”沈七踏進了房門,站在奚玉棠面前,居高臨下地死死瞪著她,“是不是我回來晚一步你就要丟下我自生自滅了?好,你告訴我,洗衣房那邊濕透的被褥作何解釋?你房裏,地板上的血跡和久散不去的涼意是怎麽回事?奚玉棠,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光寒毒發作就有五次以上,你當我看不出來?”

他忽然出手,一把扣住奚玉棠的另一只胳膊,強勢地將她的手舉到面前,只見那脫離了手爐的手指指尖,白瑩瑩一片,似有冰霜凝結,“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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