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林深深，流水湯湯。清風中有竹葉靜靜飄落。

“霓兒……”海若坐在石桌旁，單指挑著水羲石手鏈，水羲石一閃一閃映在海若眼中是微弱的藍光，“知道寒絕之境嗎？”

躺在屋頂上曬太陽的水霓轉過頭，“嗯？”

“寒絕境。”海若瞇了瞇眼睛，重覆一遍，又自己肯定的點點頭。這次的神淚在寒絕境……

不過寒絕境已經完全脫離了這一界，從她來到這裏，也從來只是看看弱水典籍，沒有親自去過那裏，以至，如今連入口在哪裏都不確定。

水霓有些茫然。

海若掃到她臉上表情，微微嘆了口氣，“罷了，我都忘了，你都沒有以前的記憶。”

水霓翻身跳下，一瞬間移至石桌前坐下，單手支著頭，眉頭微蹙，“要麽問問花空花？”

海若僵了一瞬，艱難的點了點頭，這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了……

水霓扣了中指，一道藍光彈到木屋外的河水中。

海若：……為什麽水霓能聯系到他

果然未多一會，花空花走了來。

海若也不廢話，戴好了水羲石，“知道寒絕境嗎？”

花空花皺眉，“問那裏做什麽？”

他知道在哪裏？！“那裏有我要的東西。”海若驚喜之餘含含糊糊回答。

花空花也不在意，“你不能去。”

“為什麽？”

“人界極寒之地在北冥，而寒絕境的環境比起北冥更為惡劣，天寒地凍，以你現在的身體，恐怕抵擋不住那裏的寒氣。”

“我有必須去的理由。”

“算我求你。”海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聲音卻低了下去。她這麽大，真的沒求過誰……

“容我準備準備。”花空花只得妥協，眸中情緒莫名。

無怪乎海若不知寒絕之境。

它的入口，在忘川河下。

而海若，前些年都不曾認真看過忘川。

花空花拿了塊幽冥玉給她，“帶著吧，鬼界的，吸收寒氣。”

海若無可無不可的收了掛在腰間，“多謝。”

奈何橋頭，不期然看到那片紅色的彼岸花，海若眸色沈沈，花空花心中就是一緊，加快了速度，牽著她沈入忘川水。

幽冥玉泛著暗綠色的光，在暗黑的河水下，襯出森森寒意。

海若倒沒有什麽傳言中被投入忘川怨氣腐蝕的痛苦感覺，約摸是因為忘川的正主在。

但其實他與她，體內的力量同屬水元珠靈氣，忘川與他同為一體，自然也不會攻擊相似的她。

忘川水深，到最後烏黑一片，若非花空花期間拿了顆明珠出來，可能都要看不清彼此了。

河底暗洞也多，花空花七繞八繞的，落到了平沙上。

這裏刻著一座巨大的七星傳送陣法，繁覆的暗紅色印記勾勒著神秘氣息。兩人站在中央，那七條規則的線條一直延伸向明珠照不到的黑暗之處。

“這是……”海若驚了一瞬，拿著明珠蹲下身細看。

“上古的傳送陣了，在忘川流淌過這裏前就一直存在著。”花空花道。

“嗯？”海若訝然，“那你怎麽知道這裏通向寒絕境？”

花空花一頓，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以前去過。”去過，不過是去找辦法恢覆實力尋弱水報仇的……

傳送的感覺稱不上好，雖然花空花已經承擔了大多壓力，而那種扭曲時空的感覺，還是讓海若很不好受。

當到達這邊時，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即使幽靈玉，這樣的寒冷，還是讓海若瑟縮了一下。

花空花半抱著她，清楚的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脫下外袍覆在她身上。

海若微微一楞，看著這漫天飄雪也沒拒絕，“多謝了。”

“不必。”花空花低頭看了看，放開她，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所以，還是不願與他有任何牽連嗎？胸口卻猛然揪了一下，仿佛要碎裂一般，花空花臉色一白，跌倒在雪地上，砸出一塊雪坑。

“你怎麽了？”海若一驚，忙去扶他。

花空花勉然，緩了緩才站起，吸了口氣擺擺手，“無事。”這諾言之則，還真狠……

額角的汗水一點點匯集，滴落。

他一直避著海若，雖然時常想起時，有些刺痛，卻都沒有這次來的猛烈。他不是沒有想過解決，可是這種天道，根本無解。除非……改變這世界的規則……花空花下意識撫住胸口，閉了閉眼，這事還真是麻煩！

海若眉頭微蹙，卻也不好多說。

寒絕境的風卷著一片片雪花，面前一片白色荒蕪，沒有一絲人跡。

那常年不斷的雪，將這裏染成一片白，再看不出任何多餘的顏色。

海若摩挲著水羲石，在前一步帶路，兩人一步步離傳送陣走遠。

那是雪花紛飛的嚴寒地帶，山石盡數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下，山隙間一株株紅色梅花怒放。

一座冰雪王宮，在片片紅色遮掩中，矗立在山巔。

山側，是雲霧繚繞陡峭不可見底的懸崖。

“這裏……”

前面的海若腳步一頓，轉過身，“怎麽？”

花空花仰臉望向依著雪山連綿的雪白宮殿，眸色深沈，“這裏是寒梅一族……”非常排外的一族啊……

“嗯。”海若點點頭。

花空花無奈，見她無所意識，也不點破。它的排外，不是一星兩點啊……不過，花空花搖了搖頭，大不了就把那件東西還給他們。

那紅梅點點，在花空花快要接近時，血光飛濺，紅色的花瓣齊齊脫落，化作流光襲來。花空花身周立刻撐開一道藍色屏罩，護著兩人。花瓣擊打在屏罩上，漾出一圈圈波紋，卻穩固不動分毫。

“鬼界忘川冒昧拜訪，還請見諒。”空蕩的山間寒風呼嘯，花空花的聲音籠罩著這方天地，帶出陣陣回音。

紅色花瓣一瞬間紛紛停滯，在空間頓了片刻，簌簌的又倒飛回枝頭。

“不知忘川水君親身前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來人白發白須，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拱手道。

“大長老，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花空花收回法力，皮笑肉不笑道。

海若眉頭直跳，認識？！

那長老瞅了海若一眼，笑的意味不明，“這位是……”

花空花微哼，眸中一道流光閃過，“長老，想知道嗎？”

長老笑意一僵，打著哈哈，“不，不用了……嘿嘿”

這長老怕他？海若暗自琢磨，總覺得有些不對。

“此番前來，”花空花轉臉看了看海若，忽然想起那年她想留在丹鳳山赤宮的無賴勁，倏然一笑，對大長老道，“是前來這裏借宿的。”

大長老頓時凝重了些，“仙君不是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吧？我寒梅一族，從不招待外人。”

花空花點頭，“若是此後我歸還踏雪尋梅呢？”

大長老臉色大變，“踏雪尋梅是你偷……拿走的？”連尊稱都忘了。

花空花但笑不語。

海若清楚聽到了大長老恨恨的磨牙聲，“你真願意還回來？”

“？”花空花“你是在懷疑本座？”

大長老有些為難，拱手道，“容我請示請示族長。”也不待他答話了，擡手打出一道紅梅飛去宮殿。

不多時，大長老接過那寒風送來的一朵白梅，傾聽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也不知，為了踏雪尋梅，帶這些外人進來，是對是錯……“山上禁飛，這裏陣法不少，兩位跟緊我。”

海若點點頭，走了一會兒，低聲問花空花，“踏雪尋梅是什麽？”大長老耳力不凡，聞言頓時一僵，在寒梅一族的地界上，竟然連踏雪尋梅都不知道……

花空花傳音入密，“寒梅族長的信物。”修為高的好處就是，聽得到別人傳音入密，而別人卻聽不到他的。

“另外，也是寒梅一族修煉秘境踏雪尋梅的鑰匙。”

海若不由嘴角抽搐，這人真是，拿了人家修煉用的寶貝，難怪那長老一聽臉色臭成那個樣子……

低頭看到五行元珠手鏈上那殘缺的藍色水元珠，不過若是水煜，恐怕更會雁過拔毛吧……

風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花空花神色微黯。

一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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