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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西門家的糕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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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西門家的糕餅店。

沖夷道長此來便是為了給君瑄送劍,所以他沒有去見見他的另一個徒兒,而是宛若來時一般,忽然的出現,忽然的離開。

君瑄也沒有強留,她知道自家師父一貫如此。

此刻還未過正午,君瑄在原地調息了一陣才緩緩走出了這片繁茂的樹林。這些天來,她家師兄時常不在宅子,然而無論如何,葉孤城卻還是會趕回來和君瑄一道用晚膳的。這是這段時間他們二人為數不多的共處時間,無論是葉孤城還是君瑄都不願意錯過。

如果可以,君瑄並不想讓自家師兄知道自己受傷了。因為他最近煩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君瑄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然而終歸不能。

葉孤城親手將君瑄從小看顧到大,她的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會落入他眼中。君瑄就是再如何偽裝,也不可能逃過葉孤城的眼睛。她能夠做的,只是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罷了。君瑄心中尚存一絲僥幸,她總想著,自己看起來不那樣狼狽,或許她家師兄就會稍稍放心一些吧?

看了一眼自己道袍上的點點血痕,君瑄深吸了一口氣,往京城的福瑞祥走去。福瑞祥是青衣樓的產業,自然是在君瑄名下。霍天青玲瓏心思,知道君瑄身上的道袍別處並無成衣可買,便特地吩咐名下布莊備下君瑄的衣物。

福瑞祥的掌櫃一見進來的小姑娘一身道袍又手持長劍,瞬間就明白了君瑄的身份。親自將人引到後堂,老板捧出若幹套道袍任由君瑄挑選。

君瑄本對外物不甚在意,從來都只是衣能蔽體便好。然而這一次,她還是仔細甄選了一下,從中找到了一件和自己身上穿的那套極為相近的。

“掌櫃,不知店中如今可有繡娘?”君瑄拿起那件素白道袍,對老板問道。

掌櫃連忙應道:“有的有的,女冠要繡什麽?”

君瑄將自己的袖口一卷,指著露出袖子內側的一圈精致的纏枝蓮紋道:“勞煩掌櫃幫我問一下,繡上這樣的花紋,需要多久?”

掌櫃瞇起眼睛仔細看了半晌,有些為難的道:“女冠這件衣服的袖口用的是海外描真針法,店中的繡娘雖然能夠勉力仿制,卻到底不像。”

君瑄點了點頭,言道:“大概形似即可。”

掌櫃應下,不多時候就帶來了兩位繡娘,讓那兩人瞧了瞧君瑄的袖口,不多時候繡娘們便穿好了針線,細細繡了起來。

繡兩支袖口把並不需要多大的功夫,掌櫃便邀君瑄在前堂小坐片刻。君瑄清早便去追擊李燕北,又與玉羅剎對戰一場,兼之在沖夷道長的教誨之下頓悟,一番折騰下來,她早就有些餓了。

謝絕了掌櫃的邀請,君瑄起身離開了福瑞祥。在福瑞祥的對面,正是京城的一間百年老店,名曰“合芳齋”。那是一間生意很好的店鋪,四開間的門面,門上也有極精致的花紋。從中傳來陣陣甜蜜的香氣,讓君瑄更覺饑餓。

她記得這樣的一家店,在她少數感到饑餓的時候——譬如幾個月前在山西的那次,又譬如如今這次,她遇見的都是這家店。

摸了摸自己腰間被侍女們塞進來的銀票,君瑄走進了合芳齋。

視線在各式的點心糕餅上掃了一圈,君瑄挑了一塊綠豆糕和二兩茉莉飴糖。付賬的時候,她遞給了合芳齋小夥計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合芳齋的夥計面露一點難色,站在櫃臺後的掌櫃看了一眼君瑄選的東西,對她擺擺手道:“算小老兒送予女冠嘗嘗罷,這一百兩我們店中找不開的。”

君瑄一楞,看了看周遭,她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是用碎銀和銅板結賬的。正在為難間,忽然聽見一道冰冷的男聲:“送你。”

君瑄扭頭一看,白衣長劍,眉眼霜雪,這樣的劍客除了西門吹雪,還能是誰?

掌櫃一見西門吹雪,連忙迎了出來。喚了聲“東家”,而後又親手將君瑄方才掏出的一百兩銀票還給她。

君瑄心下納罕,全然想不到西門吹雪這樣的劍客居然會是一間糕餅店的東家,然而她面上卻沒有什麽其他的表情,接過那一百兩銀票隨意塞回腰間,君瑄對西門吹雪回以微微一笑。

西門吹雪卻是皺了皺眉,直接伸手扣住君瑄的手腕,將她帶到了內院。

把君瑄按在座上,西門吹雪搭上了她的手腕。片刻之後,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的道:“你受傷了。”

西門吹雪本就是醫術高超,君瑄沒法隱瞞,只得將與人對戰之事如實以告。提及玉羅剎之時,西門吹雪的眉微微挑了挑,竟對他“父子”的言論未曾反駁。在君瑄又言及自己在玉檀越的點撥之下有了明悟,以及和師父所贈的赤霄紅蓮的時候,西門吹雪的臉上終於有了波動。

見此,君瑄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赤霄紅蓮遞給了西門吹雪。

赤霄本就是戾氣極重的劍,西門吹雪亦是煞氣極重之人。當他手握赤霄之時,就只覺自己周身殺氣激蕩,周身劍氣和劍本身的血腥之氣相持不下。赤霄在西門吹雪的手中不斷翁動了起來,西門吹雪的眼中也有了一閃而逝的血紅。

片刻之後,西門吹雪眼神重新恢覆清明,他吐出一口濁氣,將赤霄還給了君瑄。他覆雜的看了一眼君瑄,只見持劍而立的小姑娘神色如常,一身氣質恍若霜雪,絲毫不染赤霄紅蓮的血腥,反而隱隱對此劍有幾分壓制滌蕩之意。

“此劍配你。”

西門吹雪又掃了一眼那柄方才險些激得他入了魔的長劍,對君瑄如是說道。

——天真與邪煞,無垢與血腥。君瑄與赤霄紅蓮看似全然對立,然而她以自己身之至清滌蕩劍之至濁。道家有雲:清者濁之源。可見清濁本就是相依相生,此消彼長。

所以,西門吹雪說,赤霄紅蓮甚是配君瑄。

君瑄無言,卻聽見一聲尷尬的腹鳴驟然響起。西門吹雪擡眸看了一眼君瑄,轉而將方才君瑄挑好的糕點推到她面前。

吩咐下人給君瑄送上一碗熱粥,西門吹雪轉身回房。

侍候西門吹雪的小廝極為機靈,手腳又是麻利。在西門吹雪從屋中走出來的時候,君瑄已經坐在了桌子旁舀著一碗牛乳熬成的白粥了。

西門吹雪走到了君瑄的對面坐下,打偏了她去夾那碟茉莉飴糖的筷子,又將一屜灌湯包推到她面前,冷聲說道:“吃飯,飯後用藥。”

君瑄微微憋了憋嘴,卻很乖的將一個灌湯包並小半碗粥都吃幹凈了。

稍歇片刻,西門吹雪遞給了她一個小玉瓶道:“吃一粒。之後每天一粒,一共七天,可以痊愈。”

君瑄接過,對西門吹雪道謝。

“你若真有心感謝,倒不若讓我試一試你的劍。”西門吹雪的視線始終落在赤霄紅蓮上,眼中亦有些躍躍欲試。他曾和君瑄約定,待到他突破,與君瑄在純陽論劍峰一戰。之後君瑄為他補全純陽劍訣,他閉關一月,此刻已有突破。早在參加君瑄的及笄禮之時,他便是想要約戰君瑄的。

然而因太陰真人所托,這件事就終於耽擱了下來。

得知君瑄與葉孤城訂婚的消息的時候,西門吹雪其實是有些擔心的,他擔心情愛之事會成為君瑄劍道上的桎梏,那樣一來,他該到何處再去尋這樣的一個對手?一世純陽的天眷者的風姿他又是否有緣一見?

直到再見君瑄,僅憑她手中的赤霄紅蓮,就已經足夠讓西門吹雪放心了。他知道這個小姑娘的確在心境上發生了變化,可是卻是更進一層。

君瑄聽見了西門吹雪的話,她的眼眸微閃,最後鄭重點頭道:“好。”

西門吹雪眼眸一亮,問道:“何時?”

君瑄思量片刻,最終只能含糊說:“最近。”

雖然未曾得到明確的約戰時間,但是這樣的結果也足夠西門吹雪滿意了。這世上只得一個君瑄,和她的一戰西門吹雪必將全力以赴。因為足夠重視,所以不急於一時。

暫別了西門吹雪,君瑄回到了福瑞祥。此刻,她的道袍上的紋飾已經繡好了。君瑄吃過了藥,又換了衣服。對著一人高的銅鏡細細端詳了片刻,這才走出了福瑞祥,往自家宅子走去。

君瑄一進宅子就覺得氣氛不太對,侍女們都用擔心的目光望著自己,崔嬤嬤更是三步兩步的跑到她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嗔怨的說:“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哎。”說著,崔嬤嬤別過頭去,偷偷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淚滴。

君瑄心裏一沈,連忙去拉崔嬤嬤的手。

崔嬤嬤攥住君瑄的手,另一只手還在擦著淚,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一旁的葉嬤嬤到底老練了一些,她嘆了一口氣,拉過自家小姐的另一只手,帶著人往宅子裏走。邊走邊說道:“小姐甭管我們了,只是城主今兒好不容易回來的早些,暗衛給城主送了件小姐的衣服,上面還都是血!城主可要擔心死了。”

君瑄簡直想要懊悔得拍一下自己的腦袋。她平素收拾那些江湖人士的時候是會刻意避開白雲城的暗衛的,可是她在盛京城內逗留許久,難免暗衛會將她的情況報告給師兄。她費心折騰了兩個時辰,卻忘了這件事。

被葉嬤嬤一路拉到了葉孤城的房間外,君瑄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推開了房間的門。

房間內,一身白衣的男子手中攥著一間小小的白色道袍,他端坐在桌旁,整個人如同一柄劍一般挺直。若非他攥著道袍的指尖已經泛白,沒有人會知道他如今的是如何的驚怒。

“師兄。”

君瑄走到了葉孤城面前,端端正正的垂頭站好——至始至終,她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家師兄那雙翻湧著雲海一般的琥珀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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