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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道姑也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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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小道姑也是會生氣的。

陸小鳳本來是很高興的。

八月十五的時候,他沒有吃到月餅,但是卻參加了朋友的及笄宴。不僅僅是及笄,而且還是定下婚約。訂婚的兩個人都是他的朋友,這種提前喝喜酒的感覺,讓陸小鳳覺得很是新鮮,也很是歡喜。

可是當君瑄的及笄宴結束之後,當他聽見了江湖中的傳聞了之後,陸小鳳真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淩雲觀中無人提及,等陸小鳳下了山之後,方才聽到了那句傳遍了江湖的“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之前金九齡說葉孤城約戰西門吹雪的時候,陸小鳳只當他是為了誆自己離開。而葉孤城又剛有了未婚之妻,陸小鳳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可是,事實如此,陸小鳳連勸慰自己不相信的理由都沒有了。

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葉孤城亦然。這兩人都是絕世的劍客,若是相逢,又豈能兩全?特別是陸小鳳真正見識過葉孤城的劍之後,他已經確定,這兩個人若是交手,西門吹雪的勝算不足三成。

而西門吹雪若是敗了,便是死。

陸小鳳又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朋友去送死?然而他無法阻止這一戰。正因為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更不能阻止。

八月十五一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不見了蹤影。陸小鳳沒有辦法,只得決定先到盛京——終歸九月十五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會出現在太和殿上的。

他抵達盛京的時候,已經是八月的末尾。

他的心頭積壓了許多事,可是就是心中有太多的事情,他總是要吃飯的。離開京城許久,陸小鳳卻仿若從未離開過一般。他駕輕就熟的找到了一處豆汁攤子上,要了三大碗熱氣騰騰的豆汁,又叫了一盤夾了豬頭肉的火燒。

日頭還沒有升起,八月的盛京總有一種灰蒙蒙的色調。透過熬煮著豆汁的大鍋上冒出的水汽,陸小鳳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個看起來面目有些狠戾的中年人,他奔過來的時候,陸小鳳敏銳的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麝香與酒氣。

高大魁梧,幹練殘酷,這樣的中年人整個盛京本也不多,而陸小鳳恰好認識一個——李燕北,這個男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是京城中最有權勢的幾個人其中之一,而如今,經過十多年的吞並蠶食,他幾乎將半個盛京掌握在手中。

李燕北是陸小鳳的朋友,他們也有很多年未見了。

陸小鳳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火燒,滾燙鹹鮮的肉汁浸潤了無味的火燒,油脂的香甜讓人覺得格外滿足。陸小鳳三口兩口的將手中的火燒吃了大半個,這才低聲嘟囔道:“哎呀哎呀,我陸小鳳的朋友那樣多,為什麽我遇見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有著這樣那樣的麻煩?”

雖然是嘟囔,但是李燕北已經將他的話聽得真切。

天氣已經有些涼了,李燕北劇烈的喘息著,口中呵出一片白霧。他已經習慣每天清晨都在自己的地盤裏疾步快走,但是顯然,今天他不是在快走,而更像是……逃跑。

讓李燕北在自己的地盤上逃跑,這簡直是九五之尊才能夠做到的事情。可是偏偏卻有人做到了,不僅做到了,而且已經持續了有段時間了。

不過今天,李燕北遇見了陸小鳳,所以他已經不必逃了。

他坐到了陸小鳳旁邊,也要了一碗豆汁,一飲而盡。李燕北並非生在盛京,但是他在盛京生活了快三十年,對京城中的所有事物都已經習慣了。唯有這豆汁,是他始終都無法適應的玩意。這一次他能一飲而盡,可見是渴極了。

“哎,李兄啊,你這是欠了哪個娘們的過夜費,讓人追了兩條街?”陸小鳳目瞪口呆的看著李燕北大口灌著豆汁,連自己手中的豬頭肉火燒有忘了。

李燕北已經喝了一大碗豆汁,毫無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抹嘴,他冷笑道:“兩條街?我被一小娘們兒追了整整二十條街!連著小半個月,天天如此!”

陸小鳳更驚訝了,他下意識的問道:“那你不會改了你這早上遛彎兒的毛病?”不出門,總不至於再被人追著跑了吧?

李燕北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無計可施的窘迫,他喘了喘,苦笑道:“我若是不出來,他們那夥人便要掀我臥房的屋頂,不瞞你說,我的十二所別館已經沒有一所屋頂完好的了。”

李燕北沒有說的是,若是他被掀開了屋頂還不出來,那他們就要從屋頂往屋裏倒糞水。與其被那樣惡心,還不如出來跑兩圈呢。

聞言陸小鳳卻來了興致,他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胡子,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她追你就跑?”

“不跑怎麽辦?等著被她刺個透心涼麽?”

話音未落,李燕北就如同被燙了屁股一樣一躍而起,使了一個鷂子翻身,有些狼狽的往後退了三五步。還未等他站定,他只覺一股寒涼順著脊背爬起,一點寒芒就這樣直直向他刺來。

李燕北並不擔心那一點寒芒會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只是直直往前跑去,卻沒有費心閃躲。這樣的寒芒已經如影隨形的追在他身後小半個月了,最初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的死對頭派來暗殺他的。可是日子長了,他也琢磨出了一點味兒來——對方並不想殺他,只是想看他變得狼狽,他每天早上被追逐的長度是和他的狼狽程度是成反比的。

在江湖之中,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耍弄人玩的事情,就是魔教妖女也做不出。

偏偏對方還是一身道袍,無論從面容還是武功路數上都和魔教扯不上關系。甚至,在李燕北跑的時候無意間撞到了早起擺攤的商販的時候,那個小道姑還會停下道歉賠償。

李燕北當然想過找人保護自己,可是當他看見自己重金聘用的手下被捆好扔在門前的時候,他還能說什麽呢?

技不如人,就只能任人宰割。這是江湖的規矩,李燕北這樣的老江湖自然懂。

這一次,他遇見了陸小鳳,所以便沒有如往常一樣沿著路往前跑,而是繞著陸小鳳,不遠不近的閃躲了起來。

秋日的涼風讓陸小鳳手中的豬頭肉火燒上凝結了一層白花花的油脂,再也沒了胃口,陸小鳳將吃剩的火燒仍在盤裏,瞇著眼睛看著李燕北四處逃竄,卻沒有出手的意思。

他默默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仿佛說了李燕北是被花娘追?艱難的咽了一下唾沫,陸小鳳只能祈禱君瑄沒有聽見他方才的胡言亂語。

從懷裏掏出個忘了哪個姑娘塞給他的帕子,陸小鳳很是殷勤的把自己身邊的凳子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等他擦完的時候,李燕北已經在地上滾了兩滾,身上也被劍刺破了好幾處。當然,只是衣服被刺破了,他的身上一道血痕也無。

平南王府的那夜之後,陸小鳳再不敢胡亂去夾君瑄的劍。望著那道輕靈的身影,陸小鳳朗聲說道:“我說小道姑,你追著李兄刺有什麽好玩的?難道他比我這個朋友還有意思些?”

陸小鳳顯然有心出言調和,君瑄已經認下他這個朋友,所以便當真收了劍。

走到陸小鳳身邊的凳子上坐定,君瑄將自己的劍橫在膝頭。她一貫沒有什麽表情,此刻陸小鳳卻覺得她看向李燕北的眼神中帶了些慍怒。

小姑娘星眸含怒,本來因為年幼而只得展露七分的顏色,此刻已經生生變成了十分,且帶上了一股凜然不可侵的意味。在這樣的君瑄面前,就連陸小鳳都不敢太過調笑了。

這時候,李燕北已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在他們對面的桌上坐定了。他到底縱橫京城二十多年,本就不願讓人看輕了自己。

一時之間,三人各自占據桌子一邊,呈對立之勢。他們三人都沒有說話,一股難言的尷尬蔓延在空氣之間。

幸而,有陸小鳳的地方總不會沈默太久。

陸小鳳打破了這片沈靜,雖然他只是招呼店家撤走了他方才用的碟碗。店家手腳麻利的將桌子收拾幹凈,陸小鳳這才故作輕松的沖著君瑄問道:“哎,我說小道姑,你追他做什麽?”

君瑄沈默了一下,如實道:“洩憤。”

她是純陽弟子,講究道心平穩,無怒無爭。此番行事,已經和自己的行事準則相悖。她不願對自己的朋友說謊,故而被陸小鳳問起的時候,君瑄雖然有些慚愧,但是卻還是說了實話。

只是這話也太過直接了一些,簡直將陸小鳳和李燕北都噎得喘不過氣來。

李燕北很快反應了過來,他攥緊了自己的雙拳,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冷意:“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還請姑娘明示,李某到底得罪姑娘了?”

他十分肯定,自己之前分明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更勿論跟她結怨了。縱然是結怨,也該是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如今這般……算是什麽事兒啊?

君瑄淡淡的瞥了李燕北一眼,說道:“紫禁之戰,以白雲城主和萬梅山莊莊主的生死做賭。你下了註,這便是得罪了我。”

李燕北的臉漲得通紅,他覺得自己簡直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戲弄,狠狠一拳砸向桌子,他嘲諷道:“紫禁之戰前無古人,整個盛京有幾個江湖人沒下註?你還能一個一個的都收拾一遍?”

且不論他不知眼前這個小女孩有什麽立場插手此事,就是但從人數上來看,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夠與這麽眾多的武林人士為敵。

卻不想,君瑄聽見李燕北的質問,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道:“我能。凡是下註的,都逃不了。”說著,她又補充道:“我不要他們的命,但是小懲大誡,總是要有的。”

這簡直是李燕北聽過的最可笑的大話了,可是偏偏,面對著眼前少女認真篤定的神情,他居然不知如何反駁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一種預感。他總覺得自己這一次,好像真的惹上了一個了不得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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