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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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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鈞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有如此突兀的舉動?陳輕的臉和他相距不過幾厘米,澄澈的眼珠裏堂皇一覽無餘,除此之外,便只有他的縮影。

氣氛突然凝結,捏在手中的下巴滾燙,不知是她的體溫,還是來自他手指的熱度。

她眨眨眼,試著動了動腦袋。

“菜……要弄臟了。”

話音落下,賀鈞言觸電般收回手,別開頭後,下意識咽了咽喉嚨。

尷尬漫長的幾秒過去,陳輕先說話。

“上去吧?不然要趕不及做飯了。”

賀鈞言嗯了聲,提起地上的兩袋食材,不去看她。

她住得不高,電梯很快到達,賀鈞言跟著進門,她把他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從鞋架上拿了雙拖鞋給他換。只是還沒等他踏進去,她突然一個激靈轉身,地上的塑料袋也不管了,一溜煙沖進客廳,不知去做什麽。

“要我幫忙麽?”

她的聲音傳來,莫名磕絆:“不、不用,沒什麽事……東西先放廚房吧!”

賀鈞言沒多問,把四袋食材全部拎進廚房。

沒多久就見她小跑過來,臉上掛著幹巴巴的笑。

他皺了下眉。

難不成她是在介意剛才在樓下的事,所以行為如此古怪?

這種事不好問,他輕咳一聲,當做沒看到。

其實陳輕壓根沒把捏下巴的事放在心上,因為相比之下,她這屋裏有問題更大的東西——她貼在飛鏢盤上的賀鈞言的照片,出門買菜時走得急,一時忘記撕下來了!

要是讓他看到可不得了,以他的脾氣,今天別想好了。

解決完,松了口氣,陳輕看他身上狼狽,提議道:“你衣服濕了,要不去洗個澡吧?我這好像有你能穿的……”

她上下打量賀鈞言一眼,說著轉身去了客房,不多時從櫃子裏翻出一套深藍色男士睡袍,沒有扣子,腰間系帶的款式,面料夠厚,冬天穿也絕不會冷。

“那房間裏還有烘衣機,你洗完澡先穿這個,我把你的衣服掛上去烘幹,半個小時就能好。”

陳輕抱著睡衣獻寶似得出來,見他臉上表情微冷,楞了楞,“怎麽了?”

“沒怎麽。”賀鈞言接過睡衣,卻示意她去浴室,“你先洗,我不想你一邊做菜,衣袖一邊淌雨滴進鍋裏。”

“你……”

她還要說,他已經自顧自走向客廳,留她一個人傻站著。

陳輕沒辦法,回房間拿了幹凈的衣物,進了浴室。

賀鈞言坐在客廳裏,水聲嘩嘩傳進耳裏,眉頭一皺,側頭看向放在一旁的睡袍,眼色更是沈了沈。

男士……

她家裏居然有男人睡覺穿的衣服?!

他冷哼了聲,這顏色難看死了,還是別人穿過的,若不是沒辦法,他才不穿!

目光環視四周,見電視機上方掛著一個飛鏢盤,賀鈞言來了興趣,起身取過飛鏢,隨手紮了幾支。

一支中了紅心,另兩支偏得有點遠。

紮完,他走進細看,飛鏢盤上小孔很多,看來陳輕時常玩,聯想到她在游樂園時的表現,一切也就說得通。

站了一會兒坐回原處,聽見浴室傳來聲響,陳輕似是開門出來了,盯著飛鏢盤,他頭也沒轉便問道:“你很喜歡扔飛鏢?”

陳輕剛走出來就聽到他問起飛鏢盤,腳下差點一滑。

“還、還好吧,偶爾玩一下。”

賀鈞言這時才回頭,一看,楞了。

她披著濕漉漉的頭發,睫毛濕了,眼睛也濕了,好似盈著一汪粼粼清水。毛孔舒張呼吸過,白的愈加過分,而露在外的部分,臉頰、脖頸和胳膊,卻被熱水沖得微微透紅。

她單手用毛巾擦著濕發,周身冒著熱氣,看起來又暖又香。

陳輕沒註意他微變的神情,道:“賀先生你趕緊洗澡吧,我去把菜處理一下,等會喝點湯,就是稍慢些,可能要等上一會兒……”發現他沒反應,她頓了頓,“賀先生?”

賀鈞言突然騰地一下站起來,抓著睡袍就往浴室走。

“你煮菜吧。”

他的背影很快被門隔絕。

陳輕不明所以。

怎麽了這是?又哪裏惹他不高興了?

掃了眼被他提及的飛鏢盤,心裏一驚。他該不會發現了……?

不對啊,她都撕下來了。

前面看看,後面看看,陳輕想不出答案,嘆了口氣,拋到腦後不再思索。

浴室不大,還用玻璃門隔開了裏和外。賀鈞言簡單沖了個澡,到洗手臺邊穿好睡袍後,正準備把扔在地上的濕衣服撿起來,不經意瞥見陳輕放在收納筐裏的換洗衣物,外衣的口袋裏露出了半截照片樣式的東西。

他以為是她忘記掏幹凈口袋,順手拿出來,結果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自己的照片。

她私藏他的照片?

嘴角剛翹起一點點,賀鈞言摸著手裏的東西,總感覺不對勁,使勁摩挲幾下,終於找出不對勁的源頭——

照片上有許多小孔,像是被針尖之類的東西紮出來的,背後略帶黏意,是幹透的膠水又被浴室熱氣熏軟的手感。

飛鏢盤、飛鏢、針孔小洞、膠水……賀鈞言盯著看了十幾秒,靈光一閃,很快想明白,臉色也隨之黑了下來。

該死!

陳輕居然用他的照片練習紮飛鏢!

好、樣、的!

賀鈞言用力拉開門,也不管自己頭發濕著還沒吹,手裏攥著“證據”,大步行至廚房。

陳輕正在切菜,擡頭見他來了,笑了笑。

“很快就好了,已經弄好了三個菜,湯也在燉……哎?你幹嘛……”

他捉住她的手,一把拽到面前,她踉蹌兩步,好在及時放下了菜刀。

賀鈞言松開她,攤開手掌。

“這是什麽?”

陳輕低頭看去,楞住。

“這個……”

大意!

她從飛鏢盤上撕下他的照片,塞進了之前那件衣服的口袋,結果忘記拿出來,和衣服一起扔進浴室的收納筐裏了。

“嗯?”他冷冷道,“怎麽不說話?”

“這是、這是我收藏的你的照片!”她咽咽喉嚨,對上他黑黝黝的眸子,又迅速移開,“因為之前不認識你,所以……想你的時候就只能看照片……”

“哦?那這上面的針尖兒孔,也是你想我的時候用飛鏢紮的?”

賀鈞言挑眉,面上冷硬,實際心裏快氣炸了。

她還敢死鴨子嘴硬!

陳輕這下真的頭疼死了,都怪自己,以前好好的沒事幹紮他幹什麽!

她正糾結著要如何說明白,餘光瞄見他似是要合起手掌,心頭一跳,下意識握住他的指尖。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怕他一氣之下甩手直接走人,緊緊拽著他的手指不敢放。

深吸了一口氣,她擡眸直視他。

“這真的是我收藏的你的照片!從雜志上剪下來的,後來……有段時間我想學飛鏢,但是怎麽都集中不了註意,沒辦法只好把你的照片貼上去,再後來就學會了……”

為了和諧友好的發展,撒謊有的時候是必不可少的手段,陳輕總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其實她把他的照片貼在飛鏢盤上時沒想別的,那段時間情緒低落,負面心態過多,紮他純粹只是為了出氣。

賀鈞言抿了抿唇,沒說話,心裏思量起來。一方面為照片中坑坑窪窪的自己不悅,一方面又因她話裏的意思而動搖。

真有那麽想他?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其它收集的東西拿給你看……”

陳輕見他半信半疑,只得加大佐證力度。

他沒說話,掃了眼被握住的手指。

她立刻撒手,而後聽見他道:“拿來。”

她猶豫:“……我真去拿了?”

“拿。”他瞇眼。

陳輕一步三回頭,硬著頭皮走向臥室。

她說有收集他的東西,不是騙他,是真的。

書桌右側第一格抽屜裏有本非常厚的簿子,內裏貼滿了賀鈞言的大頭像和半身像,全是她從各家財經雜志上剪下來的,年份各異,他的造型也有細微的不同。

陳輕期期艾艾走出去,賀鈞言靠在廚房入口處,背倚著門框,一臉悠哉地等著她。

經過烏龜爬行般的“跋涉”,那本簿子最終還是落進了他手裏。

他認真翻閱起來,一頁一頁,表情尤為專註,仿佛在看什麽重要的文件。

“那我繼續煮飯了……?”

陳輕很不自在,想到他正在看的內容,臉有點燒。然而他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她走開,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得重新回到案板邊繼續切菜。

畢竟是她自己漏的底,不拿出這個,就得被他質疑紮飛鏢一事,他生氣事小,若是懷疑她的真心誤以為她目的不純,那就真的要吐血。

賀鈞言本以為陳輕只是隨便收集了些他的照片,沒想到她格外認真,每張圖旁邊都寫了好些字,不僅記下時間,還概括了當篇內容裏他的所作所為,哪年哪月收購了哪家公司、參與了什麽會議、見了誰、達成了什麽合作,好多他自己都忘了的事,翻一翻她的記載便能想起。

除此之外,她還對他的造型服裝作了點評,無一例外的,每一個她都覺得好,標註的不是“好看”就是“非常好看”,甚至還有“超級好看”,後頭還添著數個誇張的感嘆號。

賀鈞言忍不住失笑,側目看去,陳輕垂著頭正在切菜,身子朝裏,故意用大半個背向著他。

臉上那一層微紅不是錯覺,她的的確確泛起了赧意。

他覺得新奇,她之前大大方方向他表白了好幾次心意,直白莽撞得不像正常女孩,原來也會不好意思?

繼續往後看,翻到一半的時候,賀鈞言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眸色凝了凝,他合上簿子放到一邊,提步走到陳輕的身後站定。

他離得很近,腳尖就挨著她的腳跟,一厘不差。

這姿態,就像是她正倚在他的懷裏。

賀鈞言感覺到她僵了一瞬,她麋鹿般的眼睛裏滿是慌亂,卻不敢往後看,那停在案板上不動的刀也出賣了她。

“賀、賀先生?”

陳輕僵滯著不敢動,賀鈞言卻沒有半點顧忌,從睡袍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相機,換成自拍模式,稍稍舉起。

礙於墻面,他的長臂無法伸展,但角度正好能將他和她一起匡進畫面。

“這是……”

“你不是想和我拍照麽?”他道。

陳輕一怔。

想和他拍照……好像,是有過……

賀鈞言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有一瞬,很短很短的一瞬,心裏莫名難受。

那本全是他的簿子裏,有一張他和某個商業研討會主辦方合影的照片。

陳輕在下面寫著——“也想要一張和他合照的相片。”

旁邊畫著一個沮喪的鬼臉,附著兩個小字:羨慕。

時間有點久,她可能自己都不記得了。

現在,在她家的廚房裏,他穿著睡袍,她系著圍裙,兩個人頭發都半濕半幹,這樣的合照,比什麽大合照采訪照都稀罕得多。

以後,他大概也不會再和別人拍第二回。

只此一次,絕無僅有。

在陳輕愕然怔楞間,賀鈞言突然俯下身,將下巴枕在了她的肩上。

“哢嚓”一聲,畫面定格。

那瞬間,她聽到他說了一句——

“……辛苦了。”

似嘆非嘆。

不知是讚她制作簿子認真,亦或是感慨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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