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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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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何時下完了一場雨,洶湧雨勢淅淅瀝瀝停下來,許多被困住不方便回去的客人都起身買單。這時候不走,怕等等雨又大起來。

陳輕和賀鈞言坐著無聊,閑話扯夠了,也決定回去。

地面被雨打濕,略微滑濘,出門時陳輕跟在賀鈞言身後,下完矮階梯,一個不留神腳底沒踩穩,驚呼一聲後“咚”地摔倒在地。

賀鈞言一回頭,就見她側躺在地上,整張臉痛得皺成了一團。

“……”

他無言折返回去,站著居高臨下打量她一秒,挑了個最不尷尬的地方下手——捏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拉,將她拎起來。

陳輕忍不住叫痛,“慢點慢點……!”

外套一側沾上泥水,已經全臟了,但更頭疼的是她的腳,可能小小崴著,動一動有點疼。

賀鈞言動作一頓,不是因為體貼,而是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印象。

“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一出聲,話音落下的瞬間就感覺到她身子驀然一僵。

陳輕忘了嚷疼,血加速匯集到頭頂,呼吸有點緊。

肩膀在他掌中,扭到的那只腳不敢用力,她艱難站著,聲音緩慢從喉嚨裏擠出來,“你……”

“上次在匯隆就是你冒失撞上來……”兩次摔倒的姿勢如出一轍,成功讓他對上了號,“難不成這是你的特長?”

陳輕本來懸著心,聽他這麽一說霎時放松,只是松氣的同時又有點說不清的小失落。

“我不是故意的。”沒心情配合他調笑,她語帶抱歉,說了句便不再吭聲。

賀鈞言盯著她垂眼的樣子看了兩秒。

“……走吧。”

要提步的時候又為難起來,他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的肢體接觸,可她不便走路,地面滑,一只腳瘸瘸拐拐說不定又會摔跤……

皺了皺眉,他松開捏住她肩膀的手,轉而握住她手腕下方。

強忍著不自在,他借力給她,半扶半拖把她弄上了車。

陳輕坐在副駕駛座上,外套濕了一片,不敢碰上車子椅背,連安全帶也沒系,直挺著身子保持著累人姿勢。

賀鈞言眼角餘光瞄到,沒說話,又轉回視線盯住前方。

“車明天會送去洗。”

許久,他突然動了動喉嚨扔出這麽一句。

陳輕先是反應不及,疑惑“嗯”了聲,過後才領悟,“車明天送去洗”,意思是告訴她“可以隨便靠”,弄臟也沒關系。

而他看也不看她,直視著擋風玻璃外,一臉隨意無謂樣。

陳輕殷殷看了他一會兒,放松肩脊,緩緩靠上車椅背。泥水浸入外套裏面,底衣不太厚,腰身一片已經能感覺到濕涼之意,非常不舒服。

心裏卻是暖的。

小插曲過後,賀鈞言沒再說話,一路專註開車,狹小空間內,沈默靜靜湧動。

陳輕忽然覺得,這氣氛,好像也不那麽讓人尷尬了。

……

因為她扭了腳,賀鈞言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裏,她就住在那棟樓上,能省不少麻煩。

她的腳沒什麽大事,緩過勁兒來,慢慢挪動還是能走的,上車前他扶了她,這時候卻不好開口叫人家特意為自己下車。

陳輕向賀鈞言道了聲謝,關車門前視線掃過放在後座的手提包,微微有種悵然遺憾之感。

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能像這樣再約他出來。

小步挪到電梯前,等了十幾秒,門“叮”地一聲打開,陳輕進去,轉身一看,發現賀鈞言的車還停在那沒有開走。

她睜了睜眼,連樓層都忘了摁。

暗色車窗隔絕一切,但她仿佛透過那一層,將裏面那個人的模樣看了個清清楚楚。

每一處五官,所有的細微表情,都清晰無比。

想沖出去,忽略受傷笨拙的那只腳,邁開大步,將他撲倒在車座上緊緊抱住。想觸碰他的肌膚,親吻他的下巴,很用力很用力地咬他的嘴唇,認真去感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在陳輕的想象中,她已經做完了這一切。

可是事實上,她卻只是站在電梯裏,靜立原地一動不動。

車往後開,一點一點倒出去,在電梯門關上的那刻,開出了視線。

投資的事談得十分成功,事成當天秦瀚聯系陳輕說了這件事,她陪著附和開心完,沒兩分鐘就接到了孟敬的電話。

“上次那件事不會再發生了,你公司那邊,就當做我給的補償。”孟敬還是那般幹脆利落,一接通便開門見山,“晚上有個飯局,你和我一起去。”

“我?”陳輕還在消化他的前一句,聽到後一句立時一怔,“我為什麽要陪你去……?”

“就憑我現在是你的財主,財大氣粗這個理由足夠麽?”他不說廢話,“一個小時後到,你準備好。”

陳輕沒喊住他,盯著手機看了看,想打給秦瀚問個具體,又怕他知道後會擔心,嘆了口氣,不得不迎頭接受事實。

一個小時後,車停在她家樓下,不僅司機和車來了,孟敬也在車裏坐著。

陳輕挑了套保守的衣服穿,不太情願地挪著步子上車。

“你屬烏龜?”他挑了挑眉,話問得不是很友善。

她撇了撇嘴,沒說話。

“我們要去哪?”開到半路,她問,“和誰吃飯?”

“反正不會毒死你。”孟敬白了她一眼,“哪來那麽多問題?”

陳輕悻悻閉嘴,面上雖然不敢顯露,心裏卻對他惡劣的態度很是不滿。

這人之前還有所收斂,只是偶爾流露出看不起人的一面,現在成了他們公司的“大腿”,越發肆無忌憚了。

惹人厭得很。

吃飯的地方訂在一家看起來非常高級的酒店,陳輕跟在孟敬身後,一進門就有人恭敬迎上來,將他們帶到了樓上的包廂裏。

客人陸續到達,桌子很大,人卻不多,加上他們兩個,總共只坐了六個人。

陳輕自然坐在孟敬身旁,沒一會兒便頭疼開了,若只是吃飯倒沒什麽,她怕喝酒,真的怕,這兩個字已然是她的死穴。

她靠近孟敬,小聲對他低語:“我能不能不喝酒?我的胃不行……”

孟敬斜了她一眼道:“意思意思,拂人面子不好。”

“三口?”這是她的極限。

聞言,孟敬輕嗤一聲,“你在逗小孩?”

“我……”

“別廢話,周先生站起來了,端起你的杯子!”他收回目光,壓低聲音提醒。

陳輕擡眸看去,對面姓周的那位果真站起來敬酒了,她臉色一白,手僵在腿上,仿佛有千斤重。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旁邊傳來孟敬低沈的警告。

她咽咽喉嚨,僵僵端起杯子,聽到周先生那句“我多敬陳小姐兩杯”,心頭咯噔一跳,霎時有種即將赴死的悲壯感。

在孟敬寒意森森的眼神下,陳輕和周先生碰了三杯,這還沒完,其他三位也陸續敬酒,她一下子喝了十多杯。

有啤酒有紅酒,她已經分不清口感的區別,鼻端舌尖全是酒精味。

途中,孟敬側目看了她兩眼,那眼神仿佛在說——“裝什麽就知道你能喝”。

陳輕沒有理他,也不想理他,放下杯子,喉嚨無意識吞咽著,有些呆。

一開始沒感覺,她正疑惑著,又被旁邊的孟敬拎起來,讓她繼續喝。

趕驢上架,還不能甩臉子,她努力擠出笑,可怎麽看都跟哭喪似的,坐下後還被他教訓了兩句。

陳輕沒吭聲,不是因為不高興,這回是真的沒辦法理他,胃絞起來,額頭滲汗,她強裝鎮定地坐著,手已經開始顫。

胃和胃部上方一起作痛,像是浪潮來襲般一股接一股地疼,極有規律,手摸上去,觸感是略微發硬的,她很熟悉這種感覺,一疼至少要疼上兩個小時,每回都這樣。

“你……”孟敬本想提醒她別傻傻坐著,瞄到她古怪的臉色,話停了停,“你真的……?”

陳輕說不出話來,她突然很想哭。

明明早就決定好再也不喝酒,要好好養胃,要健康積極地生活,可偏偏就連這樣簡單的事也做不到。

就像和賀鈞言出去那天晚上,因為不想掃興,連掙紮都沒有轉念就打算喝酒,哪怕明知道會胃疼。

今天也是,本應該幹脆和秦瀚說交給他處理,或是直接嚴詞拒絕孟敬,可就因為怕秦瀚為難,怕惹孟敬不悅得罪人,所以又一次放棄抵抗選擇順從接受。

總是這樣。

她總是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總是什麽都想要,總是為難自己。

忍住洶湧而來的淚意,陳輕緊緊咬牙:“我去洗手間補一下妝!”說完騰地起身跑出去。

包廂裏也有衛生間,可一進去就要好一會兒,她不想讓孟敬的客人察覺。

身後有沒有人追來她不知道,但她猜孟敬不會丟下宴請的對象來理會她的死活。

陳輕慌不擇路,酒意漫上來,兩頰酡紅。她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但她沒空管那麽多,手著急翻著背包。

好不容易把胃藥翻出來,一個沒拿穩,滾落在地。

她趕緊蹲下身去撿。胃裏切膚刺髓般痛著,她咬牙,手環著膝蓋艱難掐住,指尖幾乎就要穿透布料。

前方有一眾腳步聲朝這邊而來,陳輕被痛感占據了所有理智,一時不察,直到頭頂響起一道溫柔女聲,她才恍然回神。

“小姐,你沒事吧?”

她瞥見對方的裙擺是酒店制服的款式,認出是服務員,搖了搖頭,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沒事,就是胃痛……馬上就好……”

說著,陳輕伸手去夠藥瓶,服務員先她一步撿起,放進她手中,略帶抱歉地道:“那能請您起來一下嗎?你擋住路了……不好意思。”

擡頭一看,這才發現服務員身後有一群穿著正裝的男人,而她蹲在過道中間,正好擋了別人的路。

陳輕張嘴要說“好”,然而音節還沒從喉嚨中滑出來,她突然看清服務員身後那群人中為首的那個——

賀鈞言。

他正用一種讓人極其難受的冷漠眼神看著她,毫無感情地看著她汗濕滿頭、就快要俯倒在地的狼狽模樣。

沒來由的,陳輕突然覺得心裏一涼,冰寒徹骨。

作者有話要說: 鹹醬:為何突然鹽了我們少女輕一臉?!

賀鈞言:胃不好還喝酒作死,呵呵。

鹹醬:哦~~~(上揚音)

懂了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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