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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飽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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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千裏開始對小七采取嚴防死守措施,天生門全體會議不許他參加,吃飯也不許他上桌,晚上睡覺還要雇倆忠心的手下去房間門口候著,每隔半個時辰送一次熱水沏一次熱茶,誓要將拆散二人獨處時機的作戰計劃進行到底。

對此,戰箏表現得極為冷靜,開會沒關系,她頭疼牙疼肚子疼,借口不去;吃飯也沒關系,她串通紅蓮風墨提前把好菜好肉都撥走,帶到房裏陪小七一起吃;至於晚上睡覺這件事……由於小七原本就神經敏感,略微有點風吹草動都難以安眠,結果那一夜不知被驚醒了多少次,到後來她直接揪著那倆成員的衣領子躍上房頂,踢飛瓦片把他們順著窟窿扔進了屋,不偏不倚正砸在戰千裏床上。

毋庸置疑,事後戰千裏自然是去找閨女算賬了,於是又點燃了一場天雷勾動地火的戰役,在此過程中摻雜著紅蓮和風墨的拉偏架,還有小七以“除了戰箏誰都可以揍”為原則的下黑手,最終孤絕峰再度成功被夷作一片廢墟,而始作俑者們紛紛逃竄,非常默契地把爛攤子留給了戰千裏。

用戰箏的話來說,那就是“堂堂教主若連這點困難都解決不了,他還有什麽臉面統領天生門,趁早下臺讓我掌權吧”。

“下回但凡小七在場,我再也不要去勸架了。”騎馬行在崎嶇的山路上,風墨捂著烏青的眼圈,擦著仍在流淌的鼻血欲哭無淚,“他根本不分敵我。”

紅蓮淡定道:“並非不分敵我,只是在小七的眼裏,少主是‘我’,其他人都是‘敵’。白癡,誰叫你傻呵呵往前湊的?”

“難道我們不是小七最親密的戰友嗎?”

小七穩穩拽著韁繩游離於談話之外,此時聞言轉頭,秀長的眸子波瀾不驚:“不是。”

“……少主你快評評理!”

戰箏和小七並乘一騎,她坐在前面舒舒服服靠在小七的胸前,打著哈欠滿臉不屑:“教給你多少次了,以後別總想那些有的沒的,幹起架來誰還拉幫結派啊?乖乖跟著我揍老頭兒,你不就少受這些皮肉之苦了嗎!”

風墨帶著哭腔喊:“教主也是主子,少主也是主子,幫誰我不都得遭殃啊?”

“這就屬於你沒本事了,學學紅蓮,人家從來都堅定站在我這一邊,如今也沒少胳膊沒少腿,怎麽就遭殃了?”

“因為她會□□,教主忌憚她三分!”

“誒誒誒,小夥子說話註點意,我可不是那種靠姿色上位的女人。”紅蓮嗤笑,“我是美貌與智慧並存,不像你,懶惰和愚蠢齊飛。”

“……”風墨意識到,再繼續爭論下去,最後吃虧的也一定是自己,所以他難得明智地轉移了話題,“呃,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啊?”

一提到這裏,紅蓮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去夙州啊,夙州繁華天下聞名,你這種土包子必須去見識一下!”

“你先解釋解釋,說個地名有必要踩我一腳嗎……”

戰箏在旁好整以暇地補充著:“而且夙州的另一大特點就是青樓眾多,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奢靡程度堪比京城,現在你明白紅蓮為什麽喜歡了吧?”

風墨恍然大悟,回頭一看紅蓮已經心虛地轉開了目光,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有生之年,當覽遍大好河山啊!”

“……”

覽遍大好河山的確是句意氣風發的口號,不管紅蓮將來會不會去兌現,反正她現在是一轉頭就忘到了腦後。

用戰箏的話來講,那就是“她只對那些搔首弄姿的小倌兒感興趣,小倌兒在她眼裏才是真正的亮麗風景線”。

夙州,醉音樓。

相傳這是一家聚集了麟國各地俊男才子的風月場,琴瑟和弦,春宵帳暖,不知曾讓多少富家女狂擲千金,只為博心上人一笑。

天生門四人組進入金碧輝煌的大廳時,因穿著考究而受到了老板娘的熱烈歡迎,戰箏耳力敏銳,聽到樓上有琵琶少女在婉轉地唱著“碧玉破瓜時,郎為情傾倒。芙蓉淩霜榮,秋容故尚好”,登時不高興了。

“唱的什麽啊這是?教壞小孩子知不知道?”說著還指了指旁邊的小七。

紅蓮無語:“貌似這裏只有你才是小孩子吧,少主?”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老板娘湊近前來,來回打量著風墨和小七,不住口嘖嘖稱讚:“都是玉質金相的上等貨啊,怎麽著兩位爺,要開多少價?”

醉音樓是女人的天下,所謂的兩位爺,自然指的是戰箏與紅蓮。

紅蓮奇道:“開什麽價?”

“給他們簽賣身契的價格啊!”老板娘一臉“你不要開我玩笑”的表情,“來這兒尋樂子還帶著男人的主顧,必然是做生意的,否則還能如何?”

戰箏敏銳察覺到身側小七投來的哀怨眼神,她連忙安撫性質拉過他的手,轉頭粗聲粗氣回了一句:“這個是我專屬的,不賣。”

“那這個呢?”老板娘看向風墨。

風墨猛地回手勾住紅蓮的小細脖子:“我也是這位爺家養的。”

紅蓮:“……我什麽時候養了你這種賠錢貨?”

“所以說做生意的事情就免了吧,先開三間上房。”戰箏從懷裏抽出一沓銀票,粗略地數了數,到後來幹脆全塞給了老板娘,“另外,把你們這兒的頭牌公子叫到她房裏去,至於其餘兩屋,什麽好吃上什麽。”

老板娘笑逐顏開:“行,保準您盡興!”

於是一炷香時辰後,醉音樓的連城公子就走進了紅蓮房間。

甭講別的,這二人剛一打照面就全怔住了,雖說是初遇,此刻倒仿佛是提前認識了千百年。紅衣紫衫各勝軒場,眉眼間交錯風流,同樣的艷而不俗,傲氣淩人。

若說風墨是氣宇軒昂中帶了幾分接地氣的憨萌,小七則屬於清冷與溫柔的結合體,那麽連城公子跟前兩者都不一樣,那雙細長的狐貍眼邪氣縱橫,觀之便知是個百年難遇的小妖精。

“是您賞臉花重金買了我今晚啊?”他勾唇笑道,“實不相瞞,如姑娘這般傾國傾城的客人,我倒真沒見過。”

“不愧是頭牌,這嘴甜得和抹了蜜一樣。”紅蓮款款起身,巧笑嫣然湊近他,語調婉轉,“其實你也是我多年來遇到的,最俊的男人。”

“那是我的榮幸。”

她悠然道:“把我哄高興了,明早就給你贖身怎樣?”

“多謝姑娘美意,只是我曾立過誓言,不遇真心人,不贖身。”

“這可真是奇怪的規矩。”她秀眉一挑,“你就那麽確定,我不是你的真心人?”

連城從容正視著她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長:“你殺氣太重,令人心驚。”

“……”

紅蓮感到很有意思,闖蕩江湖這麽多年,和無數男人調過情,從來沒有誰拒絕過她,而且拒絕的理由還是殺氣太重——笑話,如果和自家教主和少主比起來,她根本就是善良的小綿羊好嗎?

“你應該看得出,我是江湖人,江湖人在刀口上舔血,不背上幾筆生死債怎麽可能。”她說完這話又覺得解釋沒多大必要,略一搖頭無奈道,“不過也無所謂,權當你我萍水相逢,別辜負良辰美景就好了。”

連城緩聲道:“姑娘可知我從不賣身?”

“我知道,一般像你這種身份的,絕沒道理賣藝又賣身。”紅蓮慢條斯理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向他,“我到這種地方來,也不是非要貪圖魚水之歡,我所期望的,是要找一個感興趣的人陪伴,哪怕是吟詩作對共飲佳釀呢,都屬美事一樁。”

連城倒沒料到她會如此爽快,全無刁難之色,他沈默半晌,迎著她那雙媚光盈然的眼睛,不知怎的心臟竟跳快了幾分。

幽幽遐思,竟不知從何而起。

而另一方面,由於風墨忍受不了兩人秀恩愛堅持獨自用餐,所以此時戰箏和小七正在享受二人世界。

小七坐在對面,一只接著一只給她剝蝦,剝好了就在碟子裏擺成一朵花的形狀,極其耐看。然後又把蜜汁雞腿的骨頭拆去,再把糟溜魚片的魚刺挑出,全都夾在她的碗裏。他清秀的側臉在燭光映照下,顯得專註而迷人,像是從戲文畫本中走出的少年,美好到不真實。

戰箏以手托腮,不緊不慢咀嚼著蝦肉,她盯著他看,用目光勾勒著他俊俏的五官,然而突然就想到了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心裏沒來由一緊。

以後要永遠保護他才行。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冒出這樣堅定的念頭,就像他當初也如是承諾過一樣。同樣的,她也不覺得這種想法很荒唐,仿佛平地走路,每邁一步都順理成章。

“小七。”

“嗯。”他低聲應著,“還想吃什麽?”

“不吃了。”她一歪頭,就勢枕著手臂趴在桌子上,看起來像只不聽話的小野貓,“我們現在應該想想,等離開這裏之後去哪玩?麟國地勢廣闊,要好好計劃才行。”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回山上去了?”

“回山上有什麽好?還得看那老頭兒的臉色。”戰箏冷哼,“我們在外面瘋我們的,讓他在孤絕峰獨守空房,什麽時候答應咱倆的事兒,什麽時候再回去。”

小七反而微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眸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樣:“他不喜歡我。”

“那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

回答得很簡練,但其實他沒有說出口的是,每當看到戰千裏跟戰箏大吼大叫時,他都有種莫名其妙的暴戾感,非常想把對方扔在地上狠踩兩腳。

戰箏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即使他沒把話挑明,畢竟在她的記憶裏,一年四季自己至少得有三百天,會產生一刀直捅老爹心窩的沖動。

“安啦,他不喜歡你我喜歡你不就好了,你是嫁給我,又不是嫁給他。”

最後一句話完全是沒經過大腦憑習慣脫口而出,等她反應過來已然遲了,擡頭見小七正直勾勾看著自己。

“嫁給你?”他蹙眉重覆著,“嫁?”

戰箏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在遇見他之前,自己是懷著找少主夫人的心思,帶著哼哈二將四處搜尋的——不過沒關系,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光,可以原諒,可以原諒。

因此她很快就原諒了自己,轉而去想辦法自圓其說:“哎呀不要瞎想,這個‘嫁’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嫁’,而是……”

“我得娶你。”小七打斷了她的碎碎念,一字一句強調著,“娶你為妻。”

一個“娶”字像是燎燎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戰箏心裏那塊幹了十八年的枯草地,直教靈魂都滾燙起來。她發覺自己現在當真沒出息極了,換作以前,哪怕是一群男人在她耳邊說上三天三夜的肉麻情話,她連眉毛都不會動一下,可到了如今,但凡是小七的表白言辭,她聽了句句都受用。

有些感情真是註定的,躲也躲不過去,只要在其到來之際緊緊把握住就好了。

“我覺得你吃虧了。”她笑著說,“像你這麽優秀的,說不定有多少美麗的姑娘哭著嚷著想嫁你,結果你卻要娶個小孩子一樣的女人。”

小七垂眸,一勺一勺往她的銀耳蓮子粥裏加砂糖,神色平靜:“你說過,自己不是小孩子。”

她對他說過,自己已經十八歲了,若生在普通人家,恐怕早就成親生子,斷不至於拖延至今。但是很遺憾,她是天生門未來的主人,惡名昭著成江湖公敵,且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十年也依舊要憋屈地保持著稚嫩的外貌,這本不是她可以選擇的。

但在他的眼裏,全然沒有這些分別,他只是在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認定了。彼時他剛剛從無邊的噩夢中蘇醒,記憶空白,只有劇痛充斥著四肢百骸,而她驚喜的笑臉卻猝不及防闖進視線,無聲無息填滿了他心中那冰冷而空虛的一部分。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對一切事物都存在著本能的抗拒和敵意,而她偏偏成為了例外。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於他而言都是觸手可及的溫暖,他不在乎她是善是惡,也不在乎她永遠都是小孩子的容貌,他只想陪著她,長久地陪著她。她真心實意地對他好,那他就要待她更好。

他是無根的浮萍,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每當細想起來,都不免覺得茫然。然而當他看見她笑意盈盈湊近前來,喚一聲“小七”的時候,就覺得這些事情原也沒有那麽重要了,因為有了歸依。

聽得戰箏輕笑道:“我說的話,你都相信嗎?”

“都相信。”

“那我說我們曾經在很久以前就相遇過,你信不信?”

小七靜默地凝視著她,然後他緩慢而堅定地點了下頭:“信。”

他將腰間的月形玉佩解下,傾身向前遞到了她手裏,指尖微涼,和玉的溫度一模一樣。

“你這是……”

“它是你的了。”

那是他唯一的信物,交給她了,便意味著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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